中奖异世界与众神之塔
本文翻译于2019-4-2,基于当时的翻译水平,文中或许会出现部分翻译疏漏,敬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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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奖异世界与众神之塔
作者:天樹
原文地址:https://ncode.syosetu.com/n7193cs/
关键词:异世界转生、百合、后宫
简介:
……但是只有一处与普通人不同,那就是她是个真百合。
人生艰苦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因自暴自弃而买了彩票并中了大奖。但是那个奖是使异世界转移成为可能的奖。
在与美少女们度过百合百合的每天的同时,她挑战了至今谁都未曾达到顶点的『众神之塔』。
1.10亿与我
「10亿?」
『是10亿!恭喜中奖!』
多余又华丽花哨的灯饰,像是把“庸俗”这一概念原原本本地实体化一样。那光芒的暴力,闪闪发光地辉耀着,向我的眼睛照射过来。红的、蓝的、绿的、黄的,让人感到厌烦的光束正中间,更是有着突显着自身存在的巨大电子公告板。在那映出的文字,高兴地祝福着我,似乎是这样的。
在这瞬间之前,这样的灯饰、电子公告板,连这些东西的边边角角都是不存在的。我敢赌上自己的全身甚至灵魂这么断言。但是现在,这些都是存在的。不如说,只有这些存在。周围一片白雾,看不到边界、模糊的空间一望无边。在这个地方的只有我。
我回想起1分钟前的事。最后剩下的300日元。在小巷里发现的可疑彩票售卖处,把仅剩的三枚硬币全都用掉了。小巷里很暗,感觉连销售员的脸都看不清楚。不,就连这销售员到底有没有脸都不知道。
那个彩票是买了之后就能在现场知道结果的类型。然后我查了查中奖号码――回到本文的开头。
「谁?有谁在吗?出来吧」
比起有没有中奖,首先是优先掌握现状,我环顾着四周。但是对于我的提问,只有电子公告牌用文字回答了。
『在这个地方存在的只有你一人,佐保罗槻小姐。就如你刚才所想』
意外地,并不会觉得震惊,不管是那个电子公告板说对了我的名字还是说对了我心里想的东西。说不定是因为已经进入了这个白色的世界里,无意识地做好了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的心理准备
并不是我有比人更强韧的精神。不如说正好相反。在买彩票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完全被消磨殆尽,可以说是自暴自弃的状态了。所以让人感到震惊般的敏锐感觉在我身上已经是不存在的了,仅此而已。
「……那么?你是怎么回事。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的你」
我自暴自弃地问道——向电子公告板提问。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脑子都坏掉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但是奇特的电子公告板却奇特地显示出文字回答了我问题。
『多元世界综合管理维持系统,现在正为你引导』
――回答了,可以这么说吗,完全搞不懂的事情开平方了。
『多元世界综合管理维持系统,再次告知你漂亮地中得10亿。恭喜!非常棒!祝贺!Happy birthday!』
知道了。这家伙在根源和本质上欠缺简单易懂的说明这一概念。
没办法,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子公告板上流动的文字,我试着从别的方向探究。
「10亿,是10亿円吗?」
『哈?为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解释啊?脑子没问题吗?』
……突然找架来吵,全力殴打这家伙可以吗。
『喂,这不是已经在踢了吗』
因为殴打的话手好像会很痛的样子嘛。而且,实际上就算没有手下留情地去踢,灯饰、电子公告板都没有看到有损伤。
「嗯,那是什么的10亿啊。点数?美元?法郎?里弗赫?卢比?比索?先令?里拉?」
『不是货币。10亿TWP。即,异世界转移点数』
对于这样的说明,会有多少人的反应是“啊,原来如此”呢。
「那是什么,不这样一一询问对话就没法进展下去了吗」
『当然,现在开始说明。就是因为你像这样急躁才会被甩』
踢。踢。踢。虽然被踢了,但是电子公告板……因为太麻烦了,所以改称为臭灯饰,那家伙开始说明了。
『首先,请思考一下除了你所居住的世界以外,还有很多平行世界存在的这件事。』
「真讨厌,那像白痴一样的话」
『请放心,在和电子公告板认真对话的时候你已经足够白痴了。那么继续对话』
踢。踢。踢。但是,臭灯饰却依然平静地继续显示。
『各自的世界都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在那系统的内部,是能够完整地循环并持续自我维持。基本上是这样的……但是,如果只是在封闭的内部持续保持自我维持,不久就会出现淤积、歪曲、变形。如果水槽里的水永远不流动的话,水就会产生淤积』
虽然踢累了,喘不过气来的我,连臭灯饰显示出的文字一半都没看完,但它完全不理会,继续显示着。
『因此,有必要通过从其他世界引进不同的要素来使世界再活性化。也就是说,从某个世界,随便地选择随便的某人随便地扔进另一个世界。执行这个的是多元世界综合管理维持系统』
「等一下混蛋。刚才是不是说了把随便的某人随便地扔进去」
『说的是在慎重谨慎、小心翼翼地考虑适当人员的情况下让其转移。』
「骗人!和刚才的表达不一样!」
『刚才是什么时候?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分何秒?啊?』
踢踢踢。臭灯饰一边被踢还一边继续说明着。
『就是这样,你很合适……不,中了完全随机的异世界彩票一等奖,被选为异世界转移者。那个时候,为了支援你的行动和活动,支付给你10亿异世界转移点数。你通过消费这个,就能在自己期望的世界中,以期望的身姿,得到期望的能力活下去』
呼哧呼哧。累倒的我,一边梳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边问。
「那是什么?那就是说这是强制的吗?即使说了讨厌也要飞到异世界去?为了使水槽的水流动起来?」
『不,会尊重被选中的人不想转移到异世界的意愿。这种情况下是会换成十分之一的货币价值,也就是带着一亿日元返回现实……不过』
臭灯饰停顿了一瞬间,继续说道。
『你并不希望回去吧。回到把你剔除出来的那个现实世界』
恐怕在那个时候,我的眼里寄宿的明确敌意和恶意在闪烁着吧。心情并不会舒畅——被别人指出在自己内心深处沉淀激荡着的黑色情感。
那卑鄙的笑声和浑浊的眼神在我心中一闪而过——不,那是件无聊的事。
『请不要在意。多元世界综合管理维持系统,既没有意识也没有人格,就如字面意思一样只是个系统。单单只是被系统呈现出心中所想,也不用惧怕被透露给谁』
「只是系统而已?骗人的吧。你不是一直在戏弄我吗?话说现在也是在普通的对话」
『譬如台风有巨大的力量,长距离移动的能力,就算如此也不会有人说台风是生物吧。多元世界综合维持管理系统也同样。虽说拥有巨大的力量,也只不过是单纯的反应和自然现象而已。只是,那个规模非常……因为规模巨大到足以连接无数次元,所以可能有更复杂的表现。人的感情和意志终究也是电子信号的集合体。与此相同,这只是超宇宙、超次元规模的自然法则中无数相似的集合体,创造出多元世界综合维持管理系统这超高度复杂的「现象」』
臭灯饰在那暂时停止了说明,又重新开始说刚才的话题。
『……那么,要怎么办呢,佐保罗槻小姐。拿着一亿日元再次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吗……还是,在新的世界为新的自己送上新的人生?』
我大喘了一口气。湿答答的气息。连我自己都觉得烦躁。
那恐怕是非常有魅力的提议。这是逃跑吗?是的,是逃跑吧。被父母抛弃,被上司在自己身上强加罪行,被同事和朋友背叛,被搭档抛弃的女人。如果说这是狼狈地逃离了这样的世界,那也的确如此吧。
但是那是应该被否定的吗?虽然不是叫嚷着不是自己不好而是世界不好那样的孩子,但主张不是不好只是不合适是幼稚的吗?我并不认为坚持穿与自己尺寸不符的鞋子是一件好事。
啊,我当然知道。我想背过视线不去看的不是“世界”,而是“社会”。而且那也只不过是在自己周围非常小的社会而已。虽说被这样一部分的社会吐口水,但也并不是讨厌世界。美丽的花朵、鸣叫的鸟、带香气的风、燃烧着的朝霞晚霞、繁星的闪耀。或者是陌生幼儿天真无邪的笑声、亲子间的谈话、恋人们和睦的爱。这些东西就是世界。
所谓前往异世界,就是要将这些全部舍弃不顾。
但是。
我轻声地叹了口气。
可能是一时的迷惑。其实,现在的我,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自暴自弃。无论是工作还是朋友,无论是一点点的积蓄,还是伴侣,全部都失去了,被廉价的酒煽动着,蹒跚漫步着的夜晚。那就是今晚。所以,如果心平气和了的话说不定会一笑置之。舍弃这个世界什么的。
但是啊。
正因为处于这种状态,我心中真正的愿望,没有被无聊的理性和常识等压抑着的真实心情,不用理智去思考。
所以。
我,嘟哝着。
「要去」
只是如此而已。
『明白了』
臭灯饰也简短地回复。
下一个瞬间,周围一面像是面板一样映出了无数的字符串。仿佛是把四周一片白雾当作银幕在投影。
臭灯饰开始对目瞪口呆的我说明。
『你现在拥有的异世界转移点数为10亿。从中,首先作为异世界转移基础点数请支付1亿点』
「稍微等一下!!」
「支付了1亿点」的文字理所当然地显示了出来,觉得受到蒙骗的我脸色大变地怒吼。
「从一开始就突然扣一亿点,开什么玩笑啊!」
『您知道H・G・威尔士的「宇宙战争」吗?』
但是臭灯饰仍然平静地继续着。
『这是有人去异世界时发生过的事。对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的病原菌和病毒没有任何免疫力,不,岂止,大气组成都与这个世界不同。紫外线的量也会不一样吧。突然被砰地一下带到了那样的地方,你觉得自己能活下去吗?首先,你必须把身体改造成适合异世界的身体。你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吧?还是说转移的瞬间即死也没关系吗?啊?』
「呜……」
我说不出话来。话说这家伙果然是有感情和意识吧!只是系统什么的绝对是谎言!
『嘛请冷静下来。从这里开始,您就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选择取舍。请从周围映出的各种项目中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一边嘟着嘴鼓起脸呜咽,一边环顾四周。屏幕一样的雾,大致分为『世界』『技能』『自我设定』『道具』这几个大项目映出,那之下是几个中项目,然后有更加多的小项目排列着。
『顺带一提,这些项目归根结底是为了你个人的认知、掌握和容易理解,而进行了概念处理。在实际转移的世界,所说的「技能」「水平」等的数据化区分是不存在,请谅解。就是说』
臭灯饰滔滔不绝地叙述着。
『在转移的世界里,如果说出了自己是什么等级什么技能什么类型,会被人看作是遗憾悲惨又可怜的孩子吧』
这家伙别逐一说这些多余的话。但是先不谈这说明方法,那都是有益的情报。
「这个,要从哪里开始选?」
即使是那样,选择项目太多了,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但是那臭灯饰。
『从哪开始都可以,请选自己喜欢的吧。是等别人下指令的时代吗?很悠闲是吗?』
这么说着,是戴着给建议面具的放置play。总之先踢一脚,没办法只能一个一个地看。
所说的『技能』是前头那臭灯饰说的,给予我能力的东西吗?但是太多了。数千种,不,好像有数万种。并不是全部都能选,在完全没有方向的情况下决定选择哪个比较好是最难的吧。首先应该先决定自己所向的方向性,然后再选择与之相符的能力。这样想着,将脸转向『世界』。
所谓『世界』,好像就是字面那样,表示转移处的世界。先从这开始决定吧。如果不决定去哪里的话,其他的部分也无法决定。
『现代世界:通常』,有这样的中项目。我战战兢兢地触摸了那个项目,打开了说明窗口。只粗略地读一下说明文字,是就像我所在的世界一样原原本本的世界。在普通的世界里,只有我能得到某种特殊的能力而生存下去吗?也许这也是一个选择,但我讨厌这个世界,想去异世界。同样的世界生理上不接受。
还有,『现代世界:能力系』之类的映入眼帘。看了一下是什么,也就是说所谓的超能力之类的东西似乎是普遍存在的世界。可以说是有着少年漫画的气氛吧。
其他还有『现代世界:妖异系』。好像是存在着灵能力和妖怪的世界一样。
『现代世界:超格斗』这是一个有着仅仅触碰就能将对手打飞走的武术的世界。
嘛有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对各自都很有兴趣,不过,到最后现代世界系我还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在那里生活的想法。总结后驳回。
下面的中项目有『未来世界』。『未来世界:电脑』是有机器人、电脑的世界,总觉得很科学的感觉。更加不喜欢了。我基本上算是文科的,头脑也不好。
『未来世界:宇宙空间歌剧』。开着宇宙飞船在银河里巡洋,与宇宙生物和宇宙海盗发生冲突这样的世界。这倒是有点意思。
还有『幻想』。幻想吗?仅仅如此就能让人欢欣雀跃。再看得详细点。
『幻想:战国』。几个国家争夺世界霸权的战乱世界。作为故事来读倒是不错,但一旦自己想要活在那里,结果究竟是属于哪个国家的势力呢,还是创造自己的势力呢。我不太想进大组织。
『幻想:魔王』。被魔王威胁的世界吗?这作为故事来说也是王道,但如果要在那里实际生存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不得不和魔王战斗。或者加入魔王军,或者我自己成为魔王也可以,但是讨厌组织,反过来和魔王战斗,那也只不过是被国王或者谁利用而已。总觉得很不起劲啊。
『幻想:迷宮』。迷宫吗?这个看起来不错。一个人,或者像是与少数的朋友一起随心所欲地生活那样的感觉。虽然只是印象而已。其实我是路痴,这个才是最大的问题,不过,在那边如果取得『技能』的话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更详细地看这个『迷宫』的中项目吧。
探索迷宫方面的世界,运营方面的世界。要说是喜欢哪边的话是探索的一方吧……营运看起来也很快乐,不过就要用头脑了。如果是探索的话,把难懂的事情交给伙伴们处理就行了。
单一的巨大迷宫世界,多重迷宫世界。如果是多重的话,会有好几个地图在脑海中乱成一团,来往也很麻烦。那么就巨大迷宫。
在浏览几个迷宫系的世界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个世界。
『众神之塔的世界』。
与我新的命运相遇了。
『众神之塔的世界』。
打开那个说明窗口,读了下去。
耸立在世界中心,巨大的塔。据说,在塔的顶峰,长眠着既画不出来也无法言喻的神秘宝藏。但是,在漫长的历史中,连能登上那座塔中间的人都没有。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向塔发起挑战。有人相信这是神的尝试,有人追求财富,有人为了骄傲和荣誉,而有人为了升华自己的生命。
塔。
……塔,啊。
至今没有任何人登上过顶点的塔。
――没能登上的塔。
陈旧。濒临拆除的。
然后她。
……像狡猾的蛇一样纠缠在一起,让幼小的回忆长出獠牙。
庸俗的代价行为。廉价的升华。就算是那样也好。
如果因此能给自己划清界限的话——我,要登上「塔」。
嘛,虽然那是很多人都拼命挑战,最终都没能到达的地方,作为异世界人的我,就这么去打扰到底好不好呢?并不是没有这样的羞愧感
但是回想起来,我是来这个世界『使水槽的水流动起来』。如果我不去,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浑浊。那么我去这个世界搅局就是为了这个世界着想。
……嗯,我意识到自己是在相当强势地把自己的行为自我正当化。
「这么说来」
我突然注意到什么,把脸转向了臭灯饰。
「我去了异世界,为了「使水流动起来」是要做什么?做什么都行吗,比如征服世界啦,无差别大量屠杀啦」
『还请你随意。转移者是一个世界只有一个的,可以随你喜欢地行动』
对于开玩笑说的话,对方爽快地点了点头。不,因为是电子公告板,所以不会点头。
『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不管做什么都是自由的,但请你不要说出你是异世界人,也不要被注意到。世界基本上是以封闭为前提的。从那个封闭系的外侧来的你彻底是常规外的。别说存在,连系统外侧这个概念都不会给予你』
「如果知道了会怎样呢」我耸了耸肩。「会变成狗吗?」
『会死』
……好像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这个可恶的灯饰混蛋。
「――那是什么」
『准确地说,为了消除系统外来的证据,会剥夺给予你的全部能力。也就是说,对该世界完全没有适应性、免疫力和抵抗力,变回你现在的状态。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在那一瞬间就死了』
「我说啊。现在偶然有注意到所以问了还好,不过,如果没注意就被转移会怎样啊!」
『嘛那也是你的命运了』
踢。
认真地踢了十下左右。
『注意到了,不是很好吗?真是不讲理的行动』
我学会了非常完美、完善地应对这个臭灯饰。没法把这家伙好好地当做说话的对象。不管它说什么都当耳边风。那是最好的。
只是机械地整理信息吧。像系统一样。真想说那家伙和我到底哪个才是系统。
就是说。就算你得到了多么华丽、多么厉害的能力,如果频繁地使用那个的话也会被怀疑的。然后是不可以被怀疑。因为会死。
……那样的话,就不能使用能力了!不,为了不被任何人看见,小心地使用就好了吧。或者消除目击者?有种很麻烦的感觉。即使没有做到那种地步,只要能巧妙地用花言巧语掩饰自己就好了……门槛好高啊!不管怎么说,使用能力似乎需要相当的考虑。非常麻烦。
「……嗯那么反过来」
努力地冷静,只是问出信息的对话。自我控制。
「我去了异世界之后,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吧。只是呆呆地躲在森林深处或者深山老林里,即使就这样结束了一生也不会有人有怨言的吧。虽然觉得那样的话世界不会被搅局,不过那样也可以的吧」
『确实是连那个也包含在内的随意行动。可是你不会那样做吧』
像是又知道些什么一样地询问我的臭灯饰。为什么能一口咬定是那样?不是很好吗,在安静无人的大自然中悄悄地生活着的人生也是有的。有什么根据我不会那样做呢?
……不过,在我心里,确实已经有想登『塔』的愿望了,但一被猜中就感到烦躁。
『因为你买了彩票。那是梦想着一本万利而采取的行动。总之,你被对社会抱有反感的同时,却还想在社会上获得成功这样的愿望拘束着。既然有这样的想要成功愿望,即使到异世界你也不会隐居生活,而是会站在华丽的舞台上吧』
――真是个让人生气的家伙。
只不过是买了一张300日元的彩票,就能这样分析出来吗?
嘛……虽然是事实。
混蛋。
因为很生气,所以认真地踢了20次左右,再次调整呼吸,再次思考这个世界。
『众神之塔的世界』确实很有魅力。
但是,对我来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除非满足了这个条件,不然我不会选择这个美好的世界。
进一步打开说明窗口。寻求更详细的情报。
地势,气候,风土。虽然很重要,但是那些以后再说。
历史,民族,风俗。有兴趣,但不是最优先的。
然后。
有了。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慎重地读下去。
然后,微微地叹了口气。那是安心的叹息。
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糟糕的。首先可以说是容许范围吧。
至少,不是禁忌、被迫害。虽然是较少数,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会被投以好奇的目光,但不会出现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爱着女性的女性,这里有这样的存在。
是的。
我是同性恋者。
2.选择和系统
像我这样的生活方式,虽然现在已经得到了相当一般的理解,但是反过来说,在必须要寻求理解的这个节点上就已经是不普通的了。嘛虽然不认为这样的生活方式应该很普遍。我知道自己这一存在是异质,也不打算对此提出异议。就算是异质也没关系,但我也不会因此而放弃那种生活方式。
不管怎么说,至少,能不伪装自己、隐藏自己、抑制自己而活下去的话,光是因为这个就能看到美好未来的光辉。异世界万岁。异世界超棒。异世界赞啊。
「决定是这里了吗」
我对臭灯饰点了点头。
「这个『众神之塔的世界』」
『我明白了。可是那个,想想同性恋者打算征服『塔』这事……』
「啰嗦!!」
华丽地踢飞30次左右。这个性骚扰灯饰混蛋。
『……那么,请支付世界选择点数5千万』
5千万啊。不知道是贵还是便宜。讨价还价的话会不会便宜些呢?好像不会,这家伙是系统啊。没办法,只好同意付款。
到这里花了1亿5千万。还有8亿5千万。
那么,接下来选什么好呢?
有自我设定这样的东西。因为世界已经决定好了所以按顺序应该是选择自己在那里生存的设定吗。
查看自我设定项目。
『性別』?用不着考虑。根据上述理由,我不可能选择女性以外的性别。
因为性别没变更,只支付250万就行了。也就是说,即使不变更也要支付点数啊。这家伙果然是个混蛋啊。
接着是『种族』。『众神之塔的世界』里,好像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很多有知性的种族存在。不愧是幻想世界啊。而且种族也相当多。粗略调查一下,并没有特别优秀的种族,每一种都有自己的优缺点。
作为尝试,试着看看『人族』的特征――环境适应力和繁殖力出色。没有种族固有的技能,不过,作为代替,能学会的技能最多。说得好听点就是多才多艺,说得难听点就是什么都会一点但都不精通。
那么,种族固有的技能是什么?参考看看其他种族。
所谓『蛇身族』,就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种族。
嗯,虽然没想过要变成这样,但毕竟是作为比较对象的,不管怎样都行。
嗯,种族固有的技能是『毒牙』『蛇鳞』『脱皮』。还有8个能学习技能的技能空档。然后,像是有给咬到的对手注入神经毒,具有防御力高的鳞,还有通过脱皮可以使伤口再生这样的种族固有的技能。相当便利,不过,取而代之的是能学习的技能很少吗?
顺便说一下,人族可以学会的技能空档是15种。综合考虑的话,蛇身族的种族固有技能和能学会的技能合计也只有11种,人族拥有15种技能所以人族比较划算吗。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吧。
嗯。
基本上,能学到的技能越多越有利。对于生活在『众神之塔的世界』中的人族来说,只有后天学习的技能,所以会成为所谓的大器晚成型,也会有不利的副作用吧。但是对我来说,一开始就可以自由选择特殊技能,所以能学到的技能空档很多,这是优点。
而且,有着比起作为别的种族生存,作为人族来生活似乎更容易这样易懂的理由在。刚才那个蛇身族什么的,即使只是普通地度过每一天,习惯起来也需要点时间。
那么,就做人族吧。这个和现在没有变化,支出是250万点。
到目前为止花销是1亿5千5百万点。
接下来是年龄。这个好像也可以变更。现在我的年龄是……也就是所谓的30岁左右。如果要以这个年龄就这么开始新的生活的话,感觉都过了最好年华了。在这有塔所立的世界。
算了,设17岁左右吧。
――17岁。重新用语言表达的话,那是多么神圣、清新,闪耀着光辉的东西啊。充满希望、可能性和活力的年轻日子哟。甜蜜而悲伤的深褐色回忆啊。这一切又再次回到我手中。总觉得眼眶有点温热。17岁真好啊。真好。因为从现年龄开始变更而突然被要求支付2千万点,不过,因为昂扬感比生气来得更快所以高兴地支付。
而且外表也可以设定……外表啊。我既没有财产、家世、头脑等方面的特长,所以打算至少要在外表上拼命努力,但那终究只不过是前十人的程度而已。因为我坦率地憧憬着美貌,如果能自由地改变外表的话,我想要那样做。但是,另一方面,也对改变自己的身态这件事感到担心。对于创造出来的美我会感到自豪吗?
话说,打算使用被给予的能力却现在才来犹豫吗?
原本,依靠被给予的能力和外表这事也不一定会被捉住不放地否定吧。努力和锻炼是宝贵的,但也不是人的全部。对我来说,在这异世界彩票里抽到一等奖的是有「运气」在内的「我」。因此,我对这种「我的运气」所带来的结果感到满意,使用起来也无须顾忌。
那么来决定外表吧。这样决定的话,设计画面被投影出来了。列举着令人头晕的众多部件。是从这个中选择任意组合来设计吗。
身高是在这个世界的人族女性中稍微高一定的。太高也不好呢。
体型苗条,不过是以该出来的地方还是会出来的方向来设计。关于出来的部分,不仅大小,形状也很重要。有张力的、傲慢狂妄系干净利落的线条。我不想再为自卑感而烦恼了。虽说会肩膀酸痛、不方便、出汗什么的,但这是拥有者的傲慢。
长相。嘛,事到如今也没必要感到害羞和害怕炫耀,彻底地变成美少女好了。愿望完全暴露了,但这是我现在的特权。特权是为了全力使用而存在的。
小脸,大眼睛,虽没到很夸张的程度但确实稍微有点吊眼梢的感觉。像是猫的印象吧。不,一定要说的话我在床上并不是猫。眉毛是凌厉整齐的线条轻轻地流动的感觉。
发型,这个也是憧憬的干爽长直发。转动起来就像是天使的光环一样闪闪发亮。现在的我是易炸的猫毛,所以很难保养。
将头发前面与两侧剪齐,后面留长,就是所谓的公主发型。
并且头发和眼的颜色两边都选的是深邃的漆黑色。这就决定了。
――怎么说呢,真的出现了很厉害的美少女。不是偶像、模特之类那种次元。这是只有想象世界才有的水平。一想到接下来我就要变成这样,我就有种想要呜哇的大叫着,在被子里面滚来滚去的感觉。
嗯,但是都做到这一步了犹豫也是没办法的。就这么决定吧。
在正要按下决定按钮之前,虽是一瞬,手指停下了。
把手指轻轻地拿到自己的脸上,描了描。
就此分别了吧,“我”。我并不讨厌你哦。至今为止无论是难过还是伤心,都陪伴着我,谢谢你,“我”。
小叹了一口气,按下按钮。
是的,在那一瞬间,我成为了新的自己。
以前的我,现在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了。也不是不认为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但是,我已经决定了前进的方向。
支付了被要求的2千5百万点,这样正好用了2亿点。
接下来是技能。因为必须在新的世界生存。如果不慎重考虑的话。
凝视技能的项目,等级被分为『EX技能』『ES技能』『S技能』『N技能』。这是什么东西?问了一下臭灯饰,得到回答了。
『EX技能是只有世界转移者才有的技能。可以发挥超常的力量。ES技能是转移地点的世界本来的居民也能获得的技能。但是需要天赋的才能和非常努力,并且要有环境的恩惠和周围的支援。也就是这技能是只有极少部分天才用一生才能到达的境地』
灯饰继续显示。
『S技能是专业技能。技术人员和各个领域专业人员的专业技术水平。然后N技能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一般技能』
嗯。那么我应该选择的是EX,ES,还有N吗?
EX会成为我的王牌。可是王牌不能随便使用。因为如果真相暴露了就完了。ES是天才的境界,也就是说即使使用了,别人也不会惊愕,不会被人觉得怪异吧。平时应该用这个。并且必须预先取得普通生活用的N吧。
剩下的八亿。这个怎么用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那么。从结论上来说,我决定了学习以下技能。
EX技能
『世界调查』 5千万点
『社会调查』 3千万点
『个人调查』 2千万点
『分析』 2千万点
『无限技能』 5千万点
『技能复制』 5千万点
『学习增强』 5千万点
『可能性增加』 5千万点
『增幅』 5千万点
ES技能
『二刀流・极:特级Lv10』 2千5百万点
『拳术・极:特级Lv10』 2千5百万点
『身体能力強化・极:特级Lv10』 2千5百万点
调查和分析,总之情报检索系首先决定好了。既然要生活在陌生的世界里,情报应该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武器。
『无限技能』也就是说,能无限获取技能,在知道有这一技能时差点要吐血了。因为,那样的话,选择能掌握很多技能的人族就没有意义了!
但是,冷静地考虑后,知道也不是那样。电饰混蛋说转移的世界没有技能这个数据化的概念,不过,有人族学习能力高这样的认知吧。这样的话,即使我在众人面前使用很多的技能、能力,被怀疑的可能性也很小。当然,对于经常一起行动的人,就算必须要考虑到别的借口,一般来说只要用「我因为是人族,所以掌握了各种各样的技术哟」就可以解决,这也是优点吧。
能复制技能的『技能复制』和促使技能成长提高的『学习增强』,无论哪边都不只是为了我自己的技能。当然我自己也打算使用,不过,也有对别人使用的目的在。既然要把有史以来谁都未曾登至顶端的塔登到最高,也许还会出现我一个人无法解决的情况。所以我需要同伴,也必须让同伴变得更强。这是为此而取得的技能。
其他还有,『可能性增加』是提升物品掉落概率的技能。
不管怎样,大多数的EX技能都是被动的,或者是使用后别人看不到。虽然保险性地保留着唯一的,暂时性提高全能力的『增幅』,不过,这个作为最后的最后的手段吧。
『召唤巨大机器人』『变身成身高45m银色巨人』之类的,也有看起来很厉害的技能,不过,那种东西一用就暴露了真面目。必须隐藏自己是转移者的事实,说不定比想象的还要艰难。
ES技能是平时使用的技能。
对于在新的世界,要以怎样的风格生活相当踌躇。
这个世界也有魔法。作为魔法师生活也是其中一个解决方法。但是,就算总有一天要结交朋友,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吧。必须一个人活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直接特化为战斗型比较好。而且设想一个人战斗的情况,持久战说不定会很糟糕。我是被打之前先打倒别人的主义。因为是重视攻击型的战斗风格所以选择二刀流。并且以防因某种原因不能使用剑的情况出现,也选了拳术。
身体能力强化不仅仅是肌肉和腕力,对体力、耐久力、恢复力等也会强化,是让人非常期待的选择。因为比起其他东西,身体健康是生活的资本。
当然,腕力也很重要。我知道那个的重要性。没有腕力的女人是怎样……
——不,那已经够了。
那么,到目前为止消费了6亿5千5百万点。还真是花得很快呢。
大体上到这里基本的设计已经完成了,还有什么呢?
凝视着庞大的技能一览表,在ES技能中,发现了什么很棒的东西。
『性技・极』。
性技。就是字面上那样直截了当的东西吧。这样啊,这样的技能也是存在的吗?确实这是技术啊。不,虽说心理部分也很重要,不过,技术性也很重要这事是不可否定的。
呃。
那。
买下。
等级最高的特级Lv10。
价格是2千5百万点。和二刀流、拳术的价格一样。这就说明这条路也同等深奥啊。我感动着。
哇,危险。我差点忘了N技能。外观华丽的EX和ES不是技能的全部。日常生活中如果没有必要的技能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虽然这么说,但并不是一一地把『步行』、『行驶』等技能分开。那是当然的,如果这些技能是分开的,那就算是拥有多种技能的人族,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把技能空档填完吧。
这样,不是专业性的,日常生活中要用到的技能被归结到一起。像是『一般生活』『一般运动』『一般语言』这样。
原来如此,语言也是技能吗?确实,日语是不可能在异世界通用的。但是,会话姑且不论,读写也归进『一般语言』里了吗。这个世界的识字率是怎样的呢?稍微找了一下,因为ES技能中有『识字』所以姑且先取得这个技能。
日常生活系3个N技能3千点。『识字』只要知道基本知识就行了,作为初级Lv10,支付了2千点。
算了,技能就先这样吧。最后创造『道具』。道具也有从EX到N相同的等级。EX具有超常的强力辅助效果,N为一般产品。
首先是武器吧。那个也是EX等级的东西。
我通常使用的二刀流和拳术的技能是ES。即若不是超天才就到达不了的领域里的技术,不过,换句话说,这是如果是超天才就能到达的领域。也就是说,在转移的世界里也有可能存在其他拥有和我同等水平的超天才。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和我一样使用同等的技能的人与我敌对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也必须纳入观察。也许是杞人忧天,但最好是做好准备。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已经购买了EX技能『增幅』。但是除此之外手牌还是多一些比较好。与有着同等力量的人战斗时,武器的质量差异是不能忽视的要素。因此,武器应该要拿最高级的。
我使用二刀流,所以挥舞着两把剑。从无数目录提示的剑和刀的各要素中适当地组合,设计出中意的二把剑。
一把有着黄金般闪耀的笔直刀身,一把是形状令人毛骨悚然的漆黑刀身。对EX道具能给予5种特殊效果。最后进行命名的话,这两把剑就归属于我,除了我以外的人不能使用。EX道具也是我作为转移者的证据,为了不让别人使用,这是安全措施。
稍稍烦恼后,决定了名字。
「――阳炎。以及,不知火」
我呼唤着它们的名字,从目录上实体化的那两把剑在空中飞舞着,落入我手中。鞘和剑带是自带的福利来着。每把剑各5千万,两把一亿点。至此消费了7亿7千万5千点。要使用二刀流的技能的话,就必须制作两把剑,这也花费了大量的点数。理所当然的事。
然后是防具。我不知道防具要怎么设置。我完全不知道塔的内部构造。突然穿重装甲这样的全身铠甲,会不会太过分了?而且穿重装甲,动作好像也会变迟缓。如果想要独自战斗的话,我觉得还是灵活一些比较好。但是错过这个机会就买不到EX装备了……
这样,考虑到这里,突然发现了一个可能性。
「呐」我试着问了一下臭灯饰。「买东西只能现在能买吗?」
『如果不买EX技能『购物』,就不得不现在买』
――所以这家伙为什么要用那种双重否定的绕圈子说法呢?「买了EX技能『购物』的话,后面也可以买东西哦」为什么不能用这种肯定且易懂的说法呢?
事到如今,我才不想跟这家伙争吵。找出EX技能『购物』并购买。价格为5千万,花销总额为8亿2千万5千点。读了说明文,不仅可以随时购物,还可以卖掉不需要的技能。很方便。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关于防具方面就不用担心了。现在是轻装,以后需要的话来买EX装备的铠甲就可以了。
为了以后再购买,最好再留下一定程度的资金。现在买ES程度的装备就可以了吧。虽说是ES等级,但这是在『众神之塔的世界』的基准上的特别定制商品,是十分有效果的产品。
购买硬皮革的黑马甲和同样硬皮革的黑长靴。各自预先安上斩击耐性、打击耐性、刺突耐性的特殊效果。两个1千万,合计8亿4千万5千点。
……话说,虽然决定好了防具但却没有衣服。裸体围裙、裸体盔甲什么的这也太像特殊性癖了。穿衬衫和裙子好了。这是N等级的,也就是说没有特殊效果的一般商品。如果需要的话,以后再来买ES或EX就行。
裙子,大胆地做成轻飘飘的迷你百褶裙。啊不,因为啊,露出大脚走路真的只是年轻时候的特权。好不容易才得到17岁的身体,真想露出大腿走路啊。因为购买了长筒靴,所以形成了所谓的绝对领域。真好啊绝对领域。
嘛,穿着迷你裙进行华丽的战斗的话说不定会被看到胖次。但是被看到胖次而感到高兴,这本身也是年轻的特权。倒不如说是朝着让别人看到的方向前进,什么的我才不会这么说。那就只是个痴女了。但是即使看了30岁左右的人的胖次,也毫不关心,还会露出厌恶的表情。装作不知道有看到胖次这件事,露出厌恶的表情真的很让人难受,可恶。
话说回来,本来就没买胖次啊。果然不会有免费送胖次的福利。匆忙购入。作为女性在这个上面想讲究质量。贵一点的东西也没关系。上下一组买了十套左右。
顺便一提,我是F杯。是F。虽然担心上了年纪会不会下垂之类的,但那是多余的担心,买了『身体能力強化・极』的技能,期待强化后的胸肌和韧带的支撑作用。
那么,买了内衣是挺好的,但是这个要怎么拿走的,这次需要背包。哎呀,买了挺多东西的。
这样买衣服一共花费了2300点。N果然很便宜。
『点数也可以换成转移世界的货币,要换吗?兑换率在金币基础上是十分之一的』
还是老样子说着混账话的灯饰混蛋。也就是说,支付1000点就能得到100枚金币。总之先换100枚吧。我不知道一枚金币有多少价值。稍后要先检索情报。
金币塞在背囊里。……哇,还挺重的!体积也很大!这个世界的人们为什么要用这么多货币呢?
钱不够的话以后可以用『购物』,但是为了防备不测,要留有随时追加购买EX技能和EX装备的点数余额。说不定会有由1000点决定成败的事情。基本上,在转移的世界里赚钱,尽量不花点数才是妥当的吧。
我的购物花销达到8亿4千万8千3百点。
黑长发在后面清爽地飘动着。嗯,之前就想试试这个啊。身穿黑色皮革的马甲和长筒靴,佩带双剑的女剑士。也就是在说我。总觉得,已经,情绪高涨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
臭灯饰在做着最后的确认。
「是呢。嘛,再继续烦恼也无济于事。可以了哟」
……说的话让自己都吃了一惊。总感觉我的说话方式变得像女孩子了。不,虽然本来就是女孩子。但我还是第一次真的看到有人说出“是呢”或者“可以哟”。不,虽然是我说的。但这变得不像是三十岁左右,离家出走的人会有的说话方式,是所谓的精神向肉体靠近那样的事吗?
『那么请选择转移的地方。大山、森林、街道、荒野、海底、不管是哪里都能送你去』
「就算和我说哪里都可以……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啊」
『这是为了什么而取得的调查技能呢?头脑不好没有变化啊』
默默地踢飞。裙子飘动。糟糕,胖次这么快就被看见了。没想到最先看到的竟然是这个臭灯饰混蛋。
『自我意识过剩。因为多元世界综合管理维持系统是系统,那一张布片怎么样都好』
你这家伙把我这一块布给当傻瓜看了啊。不能理解那个的神秘性,真是个可怜的家伙。不甘心的话就自己去试着穿胖次吧。
一边说着一边试着念『世界调查』。脑海中浮现出指令。哦,很有趣。从那个中选择『世界地图』的话,眼前浮现了巨大的地图画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啪嗒啪嗒地试着挥动,不过,手穿过了地图。
「这张地图,别人看不见的吧?」
『是的,信息检索系技能得到的信息,只会直接投影到你个人的视野里,别人看不到。所以,客观地讲,现在的你只是个无意义地挥着手的危险人物』
虽然踢了它一脚,但确实在旁人看来是个很糟糕的行为。小心点吧。
一看地图,确实在世界的正中央立着一座大塔。那座塔的周边有四个大国。我打算登塔,也没必要绕远路。最开始就去塔附近不就好了吗。
放大塔周边的地图,与塔相邻有条大街。这里是登塔时的立足点吗?
啊,也可以将地图切换成俯瞰影像。好像网上的地图。但是,影像没有动。臭灯饰插嘴说,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偏离于时间之外的地方」,从这里看外面的世界好像是「取出来一瞬间的状态」。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人们。真的有很多种族。人族是全体种族的4成左右,好像是最多的,不过,有着兽头的人、下半身像野兽一样的人都在普通地走着哦。奇怪的巨人和矮人也是异种族吧。也有人是有角有牙的。这样的多种族世界,虽然作为知识提前知道了,但实际看到了又有不同的感想。
我因为觉得很有趣,就在街上周围四处张望,突然有这样的情景映入眼帘。
是在通向街道,稍偏离街道的森林中,有着数名袭击着少数人的武装男子,这样的景象。
3.转移与天使
厌恶、放弃、倦怠。
我当时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结果,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暴力事件。有争斗。有争执。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也并不是梦想着见到理想乡和桃源乡。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啊,果然」的想法涌上心头,这也是事实。
就算去了异世界,人类也还是人类。只不过是人类。到刚才为止的昂扬感减弱,疲劳感——精神上的疲劳袭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也许太敏感了。
『要转移到这个地方吗?』
「……不,不用。也搞不清楚状况」
我用疲惫的声音拒绝了。袭击的一方和被袭击的一方,到底哪一方有错,我并不清楚。说不定被袭击的一方是坏人,袭击的一方才是正确的。或者两边都是坏人。不管怎样,即使知道正邪关系,我也没有理由一头扎进这场纷争。因为我不是正义的伙伴。
这么想着。
不过。
再仔细看看影像。
看到那个的瞬间。
我心中有什么东西爆发了。
袭击者们都在笑。
看起来很开心很高兴。
为什么。
为什么伤害着别人却在笑。笑着。
为什么压制着别人却在享受。享受着。
为什么沾污着别人却在开心着、欢呼着、愉悦着。
――像那时候的那个一样。
令人窒息的情感在我心中翻滚。那个情感的风暴为寻求出口而狂乱着。沉闷的压迫感就好像物理上的什么在体内急剧膨胀,从内侧压倒我。
就算被袭击的一方是邪恶的化身。就算袭击了的一方是正义的化身。
谁管啊。
我要把你们
让你们……
――被蹂躏。
「转移到这里吧」
我的声音冷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那里的是谁!?」
一个袭击者发出尖锐的声音。
是谁呢?事实上,我也不能断言现在的自己是谁,身姿和能力都彻底改变了。嘛不过是谁都行。而且我也没有回答提问的意思。
我慢慢地从树荫里露出身影。
「什么!?……女人?」
质问我的是双手拿着短剑,有着瘦削的鹰钩鼻男人。他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从下至上地舐舔着我的身体。我无视他,环视着周围。
状况确认。包括发现我的男人在内,6名武装男子。然后有3名穿着便服的男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在他们身旁还站着1名男子。虽然有着光溜溜的头上长着圆圆的鼻子,鼻子下长着小胡子这样幽默的面孔,但现在他的表情很是认真。他还穿着有很多装饰、做工精良的衣服。
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有着漂亮金发的人,大概是位女性。所谓「大概」,是因为那个人也倒下了所以不是很清楚容貌如何。
不过,那人可能因为细小的痛苦而颤抖,说不定是受伤了,但至少她还活着。
武装的男人们面对着留有小胡子的男人,眼神中闪着光芒,拔出剑,挥舞着斧头,拿着棍棒逼近。小胡子也拿着护身用的短刀,但他弯着腰,手颤抖着,脸色发青,怎么看都不像是对手。
「怎么了!在吵什么」
朝着小胡子走去的武装集团中,拿着大剑在后面慵懒地转过身的胡须男也朝这边看来。这家伙就是头目吧。
「呀,真是个奇怪的客人啊。嘿嘿,真是个惊人的上等货色」
鹰钩鼻的男人一边凝视着我,一边露出好色的笑容。
啊,这样啊。我现在,是美少女来着。
「呵呵,还真是吃惊。这么漂亮的美人,一天见到两个什么的」
「嘿嘿嘿。没想到会有赠品来」
「刚好是在这样糟糕的地方啊。偶然这东西真是可怕呢。就算不幸运也不要放弃哦。」
其他男人也边哼着歌边接近我。是秃顶、肌肉男和正面有伤疤的人。
「喂喂,把我的份也留下啊」
还在与小胡子们对峙的刺青男伸长脖子搭话。男人这种生物在这种时候的反应,很有趣呢。不好的意义上很有趣。
刺青男和头目一起,两个人留在了对面,其他人大体上都集中在这儿了。
那,上吧。
「嘛如果老老实实,就不会吃什么苦头了……」
要吃苦头的是你。
风在嘶吼。黑色的风。
鹰钩鼻男伸出手,却被我的长靴踢中脸
咔嚓的一声,是崩塌的声音。因为他的那个鼻子很尖呢。
「啊……」
发出呻吟的鹰钩鼻男……不,「原」鹰钩鼻男翻着白眼,脸被血染红,膝盖因承受不住而跪下。
那男人一跪下,头部就来到了恰好的位置。
风再起。用气势把踢完没放下的腿向下挥了下去。男人的脑袋被高跟鞋打中,伴随着头盖骨喀哒喀哒的裂开声,男人已经默默地俯伏在大地上。
「嗯……!?」
剩下的男人们从惊愕中恢复自我要花多少时间呢?嘛,不过我已经使用了脚后跟落下时的反作用力,高高地跳入空中了。
正面有伤疤的男人,勉强能用眼睛跟上我的身影。了不起啊。那么双脚就在那朝上的脸上着地吧。是加自旋地着地。
加上重力加速度的旋转,他变得比鹫鼻男更可怜了。那张脸的另一边伤痕已经不会再显眼了。因为脸本身被破坏了。
男人一边撒落着混杂有血肉的红黑色、粉红色的什么一边痉挛着倒下。我旋转着漂亮地着地。10分满分。
同时将阳炎和不知火拔出鞘。黄金的刀身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漆黑的刀刃在大地上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
「那……那家伙很糟糕!杀了她!别手下留情!」
最早认清现状的是头目。真不愧是头目。但是,别手下留情呢。真羡慕。我可是非常注意手下留情的啊。
「这…家伙!」
「咿……!」
即使面对同样的情况,根据性格,对应也会出现真实的差别。肌肉男挥舞着巨大的棍棒,冲击着地面猛冲过来。另一方面,秃子手上虽然有斧头一样的东西,但是伸着下巴站起身,拖拖沓沓地走着。总之就是想逃避。这种情况下,应该优先处理的是秃顶。别想逃跑。
阳炎从我的右手消失了。留下闪耀着金色的轨迹,飞了出去。刹那之后,黄金剑尖无声无息地将秃顶的腹部作为新的鞘插了进去。秃顶惊愕地睁开眼睛,倒下了。
肌肉男,嘛怎样都好。咆哮着朝我挥下的棍棒,确实一碰就能将岩石砸碎。只是,对不起。我的不知火能斩裂的,可不只是岩石什么的。
摇曳着不祥的影子,不知火与棍棒正面相对。肌肉男一瞬间感到了优势,脸上浮现出笑容,然后下一瞬间,当得知自己的手臂连棍子一起被劈成两半,绝望地冻住了。
「啊啊……」
踩着正要发出悲鸣的那张脸跳跃起来,用长筒靴的鞋底堵住吵闹的声音。作为跳跃的踏脚石,顺便将他的四方形的下巴和脸下半部分一起粉碎了。
一边听着肌肉男倒在地上的重低音,一边将自己化为箭飞向了残余的袭击者。
转过身来,我钻进了武装集团和小胡子之间。虽说是武装集团,但剩下的只有两个人了。
将不知火移到右手,用剑刺向半蹲着防御的武装集团,同时也要留意后方的小胡子。
我并不是完全相信这小胡子是善良的单方面受害者。我会强行介入这个修罗场,只是因为不喜欢武装集团方面,并不是想帮小胡子。嘛,假设有帮助的价值和意义的话,还是去救助后果会更好,所以现在只是暂时展示出保护的样子而已。如果小胡子从后面袭击过来的话,我有首先砍杀舍弃这个家伙的思想准备。
「等,等一下」
留着胡须的头目发出了胆怯的声音,伸出手来像是要阻止我。
「这,这之后不会再反抗了。我对你后面的那些家伙也没动手。所以请放过我吧」
可怜地诉说着,不过,能看到他正一点点地与另一边的刺青男人用眼神交流着。实际上,头目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慢慢改变着和刺青男的间隔,想要取得能从两侧夹击我的位置。能够用无言的目光进行沟通并行动的默契,嘛很厉害呢。
那么,是同时开始出手呢,还是对一边用假动作让另一个人杀进来呢?哪一个呢。
「那个,钱包里有金币。这些全部给你也行所以……」
砰砰地,头目敲打着胸口。原来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很容易博人眼球。也提出具体的金钱条件引人注意。
――也就是说,头目负责吸引我的注意,刺青男
负责
行动。如果能把我击倒自然不错,不行就用迎击和回防来摧毁我的架势,然后头目再来袭击我。
嗯,能理解到那里就行了。我就顺势而为吧。
稍微把身体转向头目一侧。那样他们会觉得我上钩了吧。
果然,刺青男马上用枪突刺了过来。对我微弱的动作作出反应,非常有爆发力。已经很习惯战斗了啊。
嘛,因为知道会来,所以对刺青男毫不留意,反过来笔直地朝头目的方向走去,砍完头目这边,再用收回来的剑把刺青男砍掉。那是我的计算。
但是。
那一瞬间,我察觉到背后有巨大的压力在膨胀。
――糟糕。
果然是被背后的男人瞄准了吗。
本应注意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不管掌握了多厉害的超技能,使用者的我终归是外行人。虽然不认为我会死,但会因此受伤吗?
微微地,但确实是从失去冷静的我背后来的。
耀眼的光芒奔流闪耀着、
――越过了我,在头目那猛烈地落下。
「诶……?」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连自己都觉得很蠢。
「唔哇!这,这家伙,居然还……」
头目跨出一大步,像是被蒙上眼睛般踉跄着。好像没有物理上的损伤,不过,由于可怕的光亮而导致一时的视觉丧失吗?恐怕暂时不能正常行动。
那么。变更预定。
把突刺而来的刺青男的枪从上往下挑开,在千段卷的部分斩落枪头。用左手抓住枪柄,用力一拉,对手因为我的力量和自己突进的作用力而全力向前摔去。等着他的是我的右肘。人的手肘有着与肩胛骨相连的结实骨骼,用手肘向脸部突入,就如同让脸与尖石热情接吻一样。门牙断裂,鼻子破裂,用不知火中将尖叫着的刺青男子那毫无防备的侧腹撕裂后,我重新转向头目。
「畜、畜生!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头目的眼睛还是被光霞遮蔽的状态,连逃跑和正面相向都做不到,只是在那乱挥剑。
我无言地靠近,随手挥着不知火。手上握着剑,手腕在空中挥动。深深地斩入尖叫着的头目的右肩,这样就结束了。胡子下的嘴里吐出血泡,崩溃的头目连眼都呆滞了,我看不下地转过身。
是谁放出光芒夺走头目的视觉呢?
后面除了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没有别人。
在那里,有一个少女从倒下的状态中坐起身,一边颤抖一边将手伸向前面。就是刚才倒下的那个女性。她的手掌还微微发光。现在发出光芒的肯定是她。
「你,没事――」
「没事……吧……?」
她比走过来的我更快地说完慰劳的话。脸色苍白。用竭尽全力的声音说着。额头上流着汗。
我,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天使,就在那里。
波动丰盈的金黄色头发,深邃澄清、同样金色的瞳孔。像白瓷器般光滑的皮肤,艳丽的朱唇。
屏息。
视线被钉住,无法动弹。
「这么漂亮的美人今天有两个」,刚才那个男的这么说。其中一个是我。那就是把眼前的她和我相提并论了吗?真的是太有眼无珠。这孩子不可能和我是同等水平。
这么――
朝霞的鲜艳。晚霞的悲伤。月夜的宁静。星夜的神圣。
拥有着这一切,是让人感到嫉妒,作为艺术这个概念的本身——这个孩子,竟然和我是同等的。
「有……受伤吗」
不知为何,少女正拼命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或者说是痛苦。尽管如此,她还是再次与我搭话。
「嗯,嗯……谢、谢谢」
我反而结巴了。她对那样的我,微微地笑了。
「太好了……没有受伤」
意识到自己的脸瞬间被染成鲜红色。她那样的微笑,就是那种程度的,华丽地击中了我的正中心。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非常感谢。真不知怎么向您道谢才好」
正陶醉着的时候,留着胡子的大叔插了进来。我说啊,看气氛啊。
「不,不。比起那个,她还好吗?好像不太舒服」
嘛,也不能说碍事就踢飞。大叔表现出非常殷勤、非常有礼貌的态度。尽管如此,我也不能停下对她的视线,我只凝视着少女,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他。
「啊,没有肉体损伤和后遗症。只是魔法封印的临时措施发动了。这个姑娘,也应该知道在那个状态下使用魔法是会全身剧痛的。话虽如此,在他们袭击的时候,也多亏了这个女孩子使用魔法,我才挣取到一瞬间的时间,结果,您救了我们也是事实。」
「魔法封印……?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我最初来到这个现场时,她已经倒下了。
那个时候她就承受着那个魔法封印的剧痛了吗。
承受着剧痛的同时,还为我使用了魔法吗?
当然,不管她用不用魔法,结果都是一样的,都会是我歼灭了那些家伙吧。倒不如由于她使用了魔法,我的预定行动多少发生了些变化。只看那个的话是她误会了。
但是,如果有人说她的这种行为是可笑的,当作是笑话来耻笑的话,我也会毫不客气地将说这话的人切成肉末,请大家放心。为素不相识的某人,毫不犹豫地承担着痛苦并微笑着,她的行为正是这样的。
「因为那姑娘是买卖前的奴隶。在正式的主人确定之前,魔法是被封印的」
「――奴隶……!?」
听到小胡子若无其事的一句话,我不禁回头。
说了什么?她是奴隶?
「是的。天使族的,而且原是贵族的奴隶。这是很罕见的。如您所见,也可以使用魔法。恐怕盗贼们也是以这姑娘为目标吧。要说为什么,不管报价多么便宜,至少值金币一百枚……不,价值一百五十枚以上」
一瞬间血液沸腾了,不过,紧紧地握住拳头,压住了。也许把不知火放回鞘里比较好。
……不,不对。是因为她。不想在她面前进行无差别杀戮的想法压抑了我的冲动吧。不过现在太晚了吧。
奴隶吗。
当然,在我原来的世界里,这是违反人道伦理制度。
嘛,被鞭子抽打,工作到死!在我原来的世界里奴隶也并不全是这样模范的奴隶,这种程度的知识我还是有的。当然一方面也有这样的奴隶,另一方面,也有受到和家人一样的待遇,或者是终身雇佣员工程度的待遇。但是,这不是厚待与否的问题,不管怎样,在被剥夺自由的大前提下就已经是不可容忍的了……这是我原来的世界、原有的时代的感觉。
但是,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吧。小胡子理所当然地说着关于奴隶买卖的事,可以认为奴隶买卖是很正常的。既然政治、经济、宗教、以及社会的结构不同,把原来世界的伦理强加于人,这只能算是傲慢且愚蠢的行为。嗯。一瞬间差点想要把你杀了真是不好意思,留着小胡子的大叔。
但是就算脑子里能理解,还是对像说着“真的是实惠商品!”这样的深夜购物节目一样说着她的事不禁感到异样。“现在买的话竟然还能附送一个人!”之类的?感觉好像会这么说,真是有点可怕。
――想想看。
原本现在,杀了6个人,却连罪恶感和厌恶感都没有的我,没有资格说这些。杀人无所谓,但不允许贩卖奴隶,什么的,双标也要有个限度。就像我完全不责备现在眼前所进行的屠杀一样,我也应该接受眼前的奴隶买卖吧。
「非常抱歉,我是在圣都经营的奴隶商,我叫梅卡库。也被任命为圣都工商会议所的理事。如果可以的话,请问可以告诉我您的尊名吗?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叫做梅卡库的胡子大叔低下了头。不,说是救命恩人什么的,我刚才差一点不小心就想杀了你呢。
不过,名字吗。
我改变了身姿,改变了能力。
曾经和我共通的东西现在只有这个意识。如果连那个意识,因记忆和经验的积累变迁也改变了,说不定哪天我就会变成与原来的我完全不同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
至少,即使只有名字,也可以作为思念原来的我而留下来。
我的名字罗槻,正如字面所示,是一个与“幸运”发音相似的名字,也就是说这是个奇怪的名字。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羞耻。
但是这个名字,也是亡母留给我的礼物。是在我的人生中,至少有一个人为我的幸运无条件地祈祷,为我的爱无条件地祈祷的少数证据。
那么,我就承接下那个名字。
我希望我的名字能在新的世界和新的人生里给我带来幸运。
「罗槻。罗槻・佐保」
我静静地报出那个姓名。
4.攀登者与奴隶
「那么,对罗槻大人救我于困境之恩,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
梅卡库先生深深地低下了头。这个异世界也是这样简单易懂的礼仪表现方法真是太好了。如果是正好相反,感激的时候要尽量地把上半身向后背弯曲,那这样的世界也太麻烦了。
「不过,随从们,真的很可惜」
梅卡库先生带着些许沉痛的表情,将视线投向在躺着的、令人心痛的遗体。在我到达之前被夺去了生命的,好像是他的随从。
「但是,我也和很多做生意的武者交往过,却很少见到像罗槻大人那样巧妙的动作。虽然不太礼貌,请问罗槻大人是骑士吗?还是挑战『塔』的攀登者?」
『很少见』吗。也就是说那个程度的话还有一些其他人能达到的。
有手下留情,太好了。
嘛,我在战斗中使用的二刀流和拳术都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ES技能,所以就算全力使用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从一开始就要避免过于引人注目。
而且,手下留情还有一个理由。
「现在哪个都不是,但是……我是立志成为攀登者而来到这里的」
从谈话的内容来看,挑战『众神之塔』的人被称为『攀登者』。还算容易理解。多亏了通俗易懂,才能假装知道地继续对话。不,我倒是不想继续和大叔对话。对我来说,我更担心少女这边。
「那还真是荣幸。也就是说没有提前安排就遇见了未来的英雄啊。不,实际上,想必总有一天您会成为著名的攀登者吧。这个我能向您保证」
「……非常感谢。那个,然后呢,是关于她的事」
因为被保证了所以姑且表示了感谢。然后,梅卡库对心神不定的我,微笑着说。
「您中意吗?那个奴隶,名为安洁莉卡」
「中、中意!?……不、不……!」
不由得声音都变了。难得的冷酷系美少女外表被糟蹋了。不,确实很中意。那个已经是中意到不得了的程度了。但是。那个。什么啊。突然间把别人特别特别纤细的部分。那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啊。
「刚才也说了,她可以使用魔法。因此,非常推荐作为攀登者的随从奴隶」
「啊、啊啊……原来如此。这样。原来如此啊」
――是那个意思啊。这样对心脏不好啊
实际上,我是全身心投入格斗战的大脑设计,如果有魔法师在的话也许很不错。话说,攀登者也会带着奴隶去登塔吗?
我偷偷地看着少女——安洁莉卡的美貌。好像已经相当安定了,虽然还在抖动着肩膀用力呼吸着,不过,那个脸色已经恢复了。玫瑰色的脸颊上垂着一束金黄色的头发,真让人神魂颠倒。刚才那苍白的容貌有着凄怆之美,但还是现在比刚才更加美丽。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抬起头,稍稍露出微笑。不要这样啊,我突然被心跳、气喘、眩晕等各种症状袭击。
「即使是我,也想帮助救命恩人的罗槻大人,只不过」
梅卡库先生稍微顿了顿,偷偷看了看我的脸。
「已经决定将她带到三天后的奴隶市场进行拍卖了,去留不能由我个人决定。我终究只是个中介人」
「拍卖吗?」
要拍卖吗?拍卖人啊……
嘛,不好好地理解这些在这个世界就无法生存下去的。是早一点习惯这个世界的感觉和思考方式比较好呢,还是将之前世界一定的伦理观、价值观保留下来比较好呢?到底是哪个比较好呢?
我皱起眉头,可是梅卡库先生又误会成其他意思,继续说。
「正如刚才所说,这恐怕百枚金币是决胜负的最低价格吧。到底会上升到什么程度也没法估计,不过,有一百枚加数十枚的话应该就可以去竞争了吧。如果就算如此还是竞争不过别人就真的没办法了」
好像是认为我是在担心价格问题。但是对我来说,价格并不是问题。用EX技能『购物』把剩余转生点换成金币就行了。
这么说来,一枚金币值多少钱?倒是想调查这个。
用技能『社会调查』搜索信息……嗯,一枚金币,似乎是平民一家能生活一个月左右的资产价值。那么,换成日元的话是多少?
在这个世界上,电费、煤气、自来水、电话费、汽油费、定期费等都不需要花费了,也就是要给房租、餐费和杂费之类的。啊,反过来说,木炭啊燃料啊在这个世界是必要的吗?那个要花多少钱?
嗯。说起来,伙食费和房租本身的价格水准与日本相比究竟差多少呢?生产成本、流通成本和很多其他成本都不一样了。“换算成日元”这种想法本来就是错的,说到底应该以“这个世界上一家人一个月用金币一枚”的估算基准来考虑。
这么想的话,一百枚金币可是相当大的一笔钱啊。这个孩子有那么高的价值吗?
嘛,我的积分应该还剩一亿点以上,即使全部交换十分之一也是金币一千万枚。好像连一个国家都能买到。
不,那样的话会确确实实地把经济搞崩的。或者说在那之前我会死吗?因为暴露真面目。
当然梅卡库先生不知道那样的事。他稍加考虑后说道。
「那么这么办吧。为了感谢您救了我一命,我个人送您一百枚金币。另外,那些盗贼们恐怕能要到悬赏金了,这当然也是归讨伐盗贼的罗槻大人。而且盗贼们携带的物品和钱也可以拿走。以那个金额——来一决胜负如何?」
我认真地看着梅卡库先生的脸。但他那笑容可掬的表情,却像面具一样隔断了内心,所以无法得知这是否为欺诈。
竟然给我一百枚金币,真是个好人啊!……才不会这样想。
如果他真的想让我买下安洁莉卡的话,恐怕会给与之相应的价格吧。实际上,并没烦恼多久就给出了一百枚。这表明,即使是一百枚,对他来说,也绝不是支付不起的价格。
另外,能够处理非常稀有、价值很高的天使族奴隶,也应该能显示出他拥有如此高的能力。那样的话应该相当富裕,如果真的想让我买,无论多贵,安洁莉卡一个人的价格也不是出不起的吧。
但他实际上拿出了作为最低价的一百枚之后,又教了我各种各样入手金钱的方法。
也就是说,是在试探我。
能巧妙周转地拿到钱吗?又能否以此为基础巧妙地进行竞争呢?
正在看清我是否只是满脑肌肉——作为投资对象,是否有前途?
如果我作为攀登者,成功的可能性很高的话,就会尽快作为赞助商与我交好并估算自己能得到的利润。为此,这就是对我的试炼吧。
怎么说呢,总感觉这是以我肯定想要安洁莉卡为前提来交涉的。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想要吗?
――嘛,的确是想要就是了。
先不说用钱买人,而且是用竞拍这样的方式是对还是错,要问想要还是不想要,那肯定是想要的。想要这个像玩笑般身姿和心灵都很漂亮的孩子。
……只是对我来说,即使假设我跨越了自己心中伦理性的门槛,也不是单纯说想要就可以得到,还有别的问题。
不能暴露。
不能暴露我具有异常力量的事实。
因为会死的。
那样的话,我想尽量不把人放在身边。接触的人越多,接触方式越亲密,就越容易出现破绽。
这么考虑的话,买奴隶放在身边是最坏的选择。这也就是说带来了一个能一起度过二十四小时的人,这在糟糕的选择里也算是最糟糕的了吧。
要么隐藏要么欺骗,再来就是去要求了,我还是有自觉自己是个嘴巴和头脑都不灵活的人。
顺便说一下,也出售『改写周围人的认识,不使之抱有不信任感』的EX技能。——10亿积分。
怎么可能买得到啊!最初转移到异世界转的时候就无条件花掉1亿点了!
不用说我踢了一脚臭灯饰。
对沉思的我,梅卡库先生出声搭话。
「哎呀,不要考虑得太深了。人生只有一次。什么事情都要先行动起来。就这样吧。首先从眼前的事情开始吧。你有魂魄板吗?」
虽说对我来说这是第二次的人生,不过,魂魄板那是什么?
「不,不。我想没有……大概」
「确实,正因为是以圣遗物为素材制作的道具,虽说很方便,但却是稍微有些高价的东西。除了购买以外,如果成为正式的攀登者,也可以从圣殿领取。现在把我的借给你吧」
这样说着,梅卡库先生用手拉着挂在脖子上的绳子,想从怀里取出什么。趁此机会,又启动『社会调查』,急忙试着调查『魂魄板』。
『魂魄纹样投影板的省略。检测生物的魂魄所具有的固有纹样并进行记录的魔法道具。由于灵魂的纹样因人而异,在还没有发现指纹概念的当今世界,经常被用来确认身份』
啊,应该可以把这当作灵魂的指纹吧。虽然没有指纹的概念,但是可以检测到灵魂的纹样。这个世界真是扭曲着的先进啊。
在莫名其妙的佩服之际,看来梅卡库先生已经拿出了那块板子。是长度15cm左右,宽度5cm左右的,薄型半透明的板。就印象来说几乎就是智能手机的感觉。
「在对象人物的旁边祈祷能读写魂的纹样。死后不久,应该还能读取纹样。把那些盗贼们的纹样映入板内,带到圣殿进行鉴定,应该就能判明是法外之人了。」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我点了点头,然后这样提议道。
「那么我来做那个工作,梅卡库先生去安置各位的遗体吧」
「哦,谢谢您的关心。那么就这么办吧」
从梅卡库先生那里接过魂魄板,我转身向盗贼们倒下的方向。顺便再启动『社会调查』,试着调查关于『法外者』的事。果然有拿到这个技能太好了。
『法外者是被放逐出境的人。任何国家法律,以及圣殿法都不会庇护他们。犯了重罪的人在当前世界被作为「法律之外」处理,而他们的魂魄纹判明结果会被周知。逃亡中的法外者大多被悬赏』
难道是重犯不受法律保护的世界吗?好可怕啊。
跪在头目的身体前,举起魂魄板祈祷着。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祈祷才好,总之映出灵魂就可以了吧。
魂魄板发出轻微的声音并微微振动。总觉得就是快门的声音,但是大概这样就能读取灵魂的纹样了吧。
虽然梅卡库先生说死后不久应该没问题,但是严格来说这些家伙还没有死。应该是这样。反正已经没有意识了,像虫子般呼吸着,无论怎样都会马上死掉吧。
我就是手下留情到这种程度。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喜欢慢慢地玩弄别人的生死这种变态的理由。我还有其他事要利用这些盗贼。那就是,除了隐藏自己的力量以外,在刚才的战斗中我没有全力以赴的另一个理由。
我想把这当作EX技能的使用测试。
EX技能『个人调查』和『技能复制』。
我想试一试的是这两个。
『个人调查』是,可以看到作为对象的人物的个人信息和记忆,偷窥隐私是多么美妙的欺骗性技能。但是,并不是无条件就能使用。
这个技能的起动条件,是『对象的自我防卫意识低的时候』。
即,对象明示或默示同意我读取自己的内心,或者意识水平下降的情况。睡着的状态,或者说,是的。快死的状态。
『技能复制』是把别人的技能转移到我身上,我的技能也能复制到别人身上的技能,这个启动条件也和『个人调查』一样。
也就是说,至少也要活下去。其他的盗贼应该也还勉强地活着,不过,我最先跑到负伤最重的头目是有理由的。
但是,我好像和梅卡库先生说话稍微过头了。或者说,对安洁莉卡看得太入迷了。
头目几乎要咽气的时候,慌忙使用的『个人调查』也只能读出片断的部分。
在那些零碎的记忆中,有两个引人注意的情报。
一个是,确实这些家伙就是所谓的「法外者」,悬赏金的重罪犯。
还有一个就是,这段对话。
「――袭击那家伙就行了吧?」
头目拉着自己乱蓬蓬的胡须问道。对方是戴着兜帽的男人。除了在纤细的尖下巴上留着细小的胡须以外,看不到脸的其他部分,但是体型并不是那么高大。其特征是有点尖锐刺耳的声音。
「在我告诉你的那个日期时间,应该会经过那个地方的。工作应该很容易,但请不要忘记条件」
兜帽男拿出沉甸甸的皮袋,边递给头目边再次叮嘱。
「我知道啦。是不能对天使族的女人出手对吧。真是遗憾啊」
「嗯,最低限度还是能说话的状态比较好。只是出手控制不好力度把精神弄崩溃也很难办,还是不要出手吧。如果这边要做的事情结束了的话给你了也可以」
「噢,那真的太豪放了。干劲也增加了」
头目露出好色的表情,与部下们互相点头。哄笑声在贼们的巢穴中回响。
我对刚才看到的情景皱起了眉头。头目已启程前往冥府了。
安洁莉卡。
被瞄准的是安洁莉卡。
不,那当然是明白的。梅卡库也说她是被盯上的。但那毕竟是作为贵重的「高价商品」安洁莉卡。可是,只要窥视了现在的记忆,就知道有拜托盗贼们「工作」的幕后黑手在,那个家伙打算从安洁莉卡那打听出某件「事」。然后打听完之后就可以把安洁莉卡交给盗贼们……也就是说并不关心安洁莉卡自身。
我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安洁莉卡。她用还颤抖着的双脚站了起来,帮梅卡库整理并安置随从们的遗体。含泪的瞳孔在闪烁着。
哀悼那些企图把自己变成奴隶的人们的死吗?
这可能是因为放弃了,可能是因为从属关系,也可能只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安洁莉卡的眼泪是神圣高尚的。
想要保护她。
一边回收圣剑•阳炎,一边映出盗贼们的魂纹样,同时也顺利地使用着『个人调查』及『技能复制』。嘛,虽然阳炎一叫就会飞回我手下,但不能让别人看到。
复制的技能中有,『蹑足•中级Lv3』『倾听•中级Lv2』『气息察觉•中级Lv2』等,是我在灯饰混蛋那没购买的技能。买东西的时候没注意到,不过,如果有这样隐密系的技能,不是很方便吗?嘛,如果使用『购物』的话,也可以重新购买灯饰混蛋那里的技能,但是如果使用复制的技能,就不会浪费点数。
顺便,盗贼们的钱也毫不客气地拿走了。总共是金币14枚,银币31枚。
但是,对全员都使用了情报检索,不过,没能得到比从头目那得到的情报更有用的。是谁,为了什么,寻求着安洁莉卡的什么,这还是不清楚。
「结束了吧」
梅卡库先生搭着话。
「嗯。那边也是吗」
「是的。我打算先回圣都内的店里,马上派人把这些人的遗体搬回去。虽然可能给您添麻烦了,能请您陪我去吗?谢礼会在那给您准备。然后再去圣殿对照一下盗贼们的魂魄纹怎么样?」
外表看上去像是对地方自治团体没有信任感的人设,但梅卡库先生的行动很爽快,应该还算是个能手吧。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坦率地答应了。
和梅卡库先生,还有安洁莉卡一起,我迈出了脚步。
这个世界是我应该生存的地方。
『众神之塔』耸立的地方。
前往圣都。
5.圣都与圣殿
「……可怕」
这是我凝视着『众神之塔』的感想。
从森林中出来视野变开阔的瞬间,它映入眼帘,但走近再次抬头一看,却清楚地发现它那有如玩笑般的大小。不,现在还不能完全知道它的大小。
不管怎么说,上方早已消失在遥远的云彩中。足以覆盖整个视野的巨大物体,就这样向上延伸着。有一种仿佛遮住了世界本身一样可怕的压迫感。
途中,对因远远看到『塔』的巨大而惊叹的我,梅卡库先生告诉我「不管在世界的哪里都能看到『塔』哟」。
根据『世界调查』,『众神之塔』是直径为30km,周长为90km的超巨大构造物。30公里。这像笨蛋一样的规模是怎么回事。而且它的高度不明。调查不出来的话我又是为了什么才买这个EX技能的啊,不过,因为实际检索结果是那样也就没办法了。之后去踢臭灯饰吧。
暂且不提那个,它的高度哪是天空树的634m能相提并论的。恐怕有数千米,不,十几千米吧。大概就是在SF上经常出现所谓的轨道电梯这种感觉吧。不,我不太懂SF。
「多伟大的东西啊。圣王陛下曾经到达过一百层,尽管如此,离顶峰还很遥远。真的是,神所使用的御座」
不知为什么梅卡库先生用稍微得意的表情说着。嘛,被当地的名胜感动了的确是让人感到高兴的事。而且实际上也很了不起。虽然有山岳信仰、巨石信仰等说法,但是巨大雄壮的存在就是无条件地召集着人的东西吧。更何况看到这座巨大的『塔』。确实,对于这座『塔』,不得不加上『众神』这样的尊称吧。
这么说来,实际上是谁建的啊。很明显是人造的吧。据情报检索说是从有史以前开始存在,不过,从有残存的史书记载开始,过了千年以上的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们还是没有发现建造这个『塔』的技术。那是当然的,不管是这个世界也好,原来的世界也好,这样的东西是能建得出来的东西吗?正因建不出来所以才被冠以『神』这个名字的吧。
如果登上这座『塔』的顶峰,那个的谜团也就能解开了吗?
呆呆地抬头看塔的我,差点和行人撞上,急忙躲开。啊,野兽。是兽人先生。猿猴系的。
「请多加注意,这里是人很多的街道」
「嗯,是的。相当热闹啊」
在情报检索中,这个区域被称为『圣都』。是由把『塔』作为神体来崇拜的『圣殿』直接支配,不属于其他任何国家的区域。说是宗教都市,但比起那名字给人的严肃和庄严印象。倒不如说是与杂乱、喧嚣等词语相称,看上去像是充满活力的区域。
铺着石板的宽阔道路上行人川流不息,道路两旁小摊和货摊狭小地排列着。旁边聚集了大街艺人。商家尖锐的叫声和街上行人的嘈杂、笑声等几乎都是震耳欲聋的程度。
「为了参拜『塔』而从全世界旅行而来的人很多,人来人往也很多。不过,圣都的核心果然还是攀登者的各位」
梅卡库先生环顾四周。十个人中就能看到一个身披铠甲,手持武器,身体强壮的人。他们都是攀登者吗?
「圣都是攀登者的据点。数万人的攀登者,追随在那个圣王陛下的后面,不分昼夜,以塔顶为目标在激烈竞争着」
数万人。虽然有一瞬间感觉挺多的,但是想到全世界只有数万人,果然还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啊。
正在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梅卡库先生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我的店」
被介绍的店铺不是像想象中的“奴隶商店”那样阴郁狭窄肮脏。倒不如说这是占地面积很宽广,石头造的宏伟建筑物。外观被华丽的装饰点缀到庸俗的程度,店前也清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到这家店铺的架势,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奴隶商这一职业的社会地位。
「欢迎回来,老爷」
店内有几名貌似从业人员的人小跑过来向梅卡库先生低下头。
「其实在路上被盗贼袭击了。虽然随从们很遗憾。但是,这位救了我的命。」
梅卡库先生以稍微沉痛的表情向店员说明情况。虽然店员们好像也受到了打击,但是梅卡库先生向他们发出了指示。
「首先请带这位去休息吧。带您去房间吧。罗槻大人,请往这边走」
「啊,但是」
我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请先去收纳死者的遗体。之后再招待我也没关系」
「但是,对恩人这么无礼」
梅卡库先生不愿让步。虽然精于计算,但也会像这样严守交往礼节。计算和人情,只拥有其中一个是成不了成功的商人。原同事的营业员好像说过那样的话。
「不,真的没关系。而且,如果对死去的人们置之不理的话,我也无法安心」
「……是那样吗?那么不好意思,请允许我中途退席。马上就回来,请在这里稍等」
梅卡库先生慌慌张张地把我带到像是接待室一样整洁的房间里后,马上就出去了。透过厚重的木门也能知道店内开始吵闹了起来。在这场骚乱中,我被孤零零地留下了。
――和安洁莉卡两个人。
……啊嘞?
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是梅卡库先生却因为慌忙而指示出错吗?
也不能出去叫他回来,安洁莉卡那边,大概也因为没有指示就不能去别的地方吧。
虽然现状明白了,但是被放置在「之后就交给年轻人了」一样的状态下要怎么办啊。和这么,这么可爱的人单独在一个房间里。
「……呃,那个。不坐吗?」
「不。我……那个,请不要在意」
不管怎样先问了一下,不过,总觉得像是刚才我对梅卡库先生说的话又被人对我说了一遍。
的确,安洁莉卡是奴隶的身份。如果和作为客人的我坐在一起的话,她会被骂的吧。还有,如果我因此而和她一起站着的话,那也可能会算是她的过失。
没办法只能坐在沙发上。真是豪华的东西,软乎乎的。比原公司接待室的沙发套件更……不过其实也不是,应该是和那个差不多。
「那个」
「那个」
不约而同地开口了
突然互相对视,又都慌张地低下头,就像是约好的一样。
虽说肉体变成17岁了,但心理上也变成了17岁的我是要闹哪样啊?啊,就算样貌改变了,但内心是30岁左右。真是遗憾。
「对、对不起。请讲。」
「不,不,我也不是有特别的什么事。你才是,如果有什么的话,请说出来」
「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觉得很强呢」
「诶?」
「那个,刚才」
啊啊。就是杀死盗贼的时候吗?
「是吗?嗯,说不定稍微有点强呢」
「不,真的很强。我也多少会一点剑,不过,正因如此才能明白那个」
「剑?」
我有点吃惊。这个可爱的少女会使用魔法,总觉得是可以想象出来的,但是也会使用剑吗?
「只是依葫芦画瓢,不过,姑且还是会的。作为修养」
这样啊。这么说来,听说安洁莉卡原来是贵族。如果是贵族的家庭,学剑也是有可能的。
像这样安洁莉卡说着战斗啊剑啊的话题,也只不过是想继续对话而已。
但是,在我心里,有个与刚才说的话题相关、很在意的事情想说。
要不要说「那件事」,有点犹豫。
「关于我的战斗方式」
沉默了一会后,我下定决心开口了。
「那个——是不是很可怕」
「嗯?」
安洁莉卡瞪大了眼睛,凝视着我。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而抖动着。相对的,我稍微移开了视线。
「啊,不……那种战斗方式,在别人看来是不是会觉得可怕呢」
那是在我心里担心着的事。虽然是「从别人看来」这样的说法,但是其实不管梅卡库先生怎么想都无所谓。我只是一直很在意「安洁莉卡是怎么想的」。
那场战斗连我都觉得是很凄惨,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并不否认这当中有故意破坏盗贼们的部分。如果他们和我一定程度的力量差,即使同样是打倒,也应该能更漂亮地处理好。但是我没有那样做。
对处理了盗贼们的事完全没有后悔。可是,被安洁莉卡看了那个行为,不是会被安洁莉卡认为可怕的女人吗,在那方面,使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也许有另外更好的处理方法。
「……是,呢」
安洁莉卡理解了我提问的意图,把手放到嘴边微微低下了头。柳眉稍有阴沉。
「说不定,是有些,可怕」
沉重的感情在我的心里扩散开去。内脏全都像是变成了石头。
同时,也感到了不可思议的安心。悲伤难过的安心。
知道了安洁莉卡并不是一个伪善的、只是言语上迎合他人的孩子。
因此,我知道她的胆怯是真的。
「……这样啊」
我简短地说着。尽可能,努力地用不责备安洁莉卡的语气说着。
实际上,她一点错也没有。只不过是我太过愚蠢了。
啊啊,但是很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因为这不过是被一个刚刚遇到的,无缘无分,并且如果离别后就不会再见的少女说害怕而已。为什么会悲伤呢?
「但是」
轻盈地。在我面前有一阵带香气的风吹来。
安洁莉卡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我的脸。用那深邃清澈的金色眼眸。
「但是,看起来很悲伤。也有很痛苦的感觉」
「……诶」
「啊……对、对不起!」
我不由得呆住了,安洁莉卡虽然捂住了嘴,但似乎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尽力地向我传达着。
「有着非常淡然的脸。尽管如此却用着非常粗暴的战斗方法。在我心里这两个怎么也联系不上。那个是,非常的……看起来非常的难过」
――她是这样看我的吗,这个孩子
确实,在那时,我的心中有着非常冷非常沉重的心结。我为了抛弃那块令人厌恶的心结而狂暴了。是对着什么呢,是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愤怒。那愤怒在昏暗中静静地侵蚀着我,强硬地驱使我陷入毫无道理的冲动中。
那是个丑陋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什么东西,应该是除了丑陋、令人不快以外,其他什么都不是的怪物。
但是,安洁莉卡却把那看作是悲伤难过的什么。
那就是,这孩子的镜子吧。存在于这个孩子的心中,能映照出纯洁事物的镜子。
我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凝视着安洁莉卡。这大概是第一次,从正面笔直地,看着这个少女闪耀的眼睛。
「……安洁莉卡」
「是、是的,罗槻大人」
我在那时第一次叫出了安洁莉卡的名字。然后她也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你,想要让我买下吗?」
「诶?……」
这是个刁难又无价值的问题。安洁莉卡就算被这样问了也不能回答YES或NO,再说回答了也没有意义。她是商品,不能凭自己的意愿选择买家。
尽管如此,安洁莉卡还是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我会被谁买下……但是,不管谁买下了我,我若是能在哪里再遇见罗槻大人就好了」
唔。
感觉没有被否定。
但是,希望你能说出来。
希望你能用那句话让我做出决定。
「我,会买下你,安洁莉卡」
对干脆明确的我,安洁莉卡倒吸了一口气。她的心中回荡着怎样的感情呢?
但是我现在,还有一句话要说。对着说了还想再相遇的这个孩子。
因为我觉得不能保持沉默。因为我觉得必须要说出来。
「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对着像小鸟般可爱地歪着脑袋的天使少女,我开口了。
「如果买了你,我肯定没有办法不去爱你。」
「罗槻、大人……?」
安洁莉卡的玉貌像是不能理解般晃动着。慢慢地理解着我话中的意义。下一瞬间,她的白色肌肤一下子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啊,那个……那个呢」
「我就是那样的女人。但是,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不想强迫你。所以,3天后,给我答复。即使如此也想让我买下吗」
安洁莉卡没有回答,不,是没法回答,整个人都呆住了。
大概是吧。正如刚才调查的那样,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被否定,但却是稀少的存在——爱着女性的女性这样的存在。
紧紧地咬住嘴唇,安洁莉卡低下了头。一脸认真的表情。她应该会认真地考虑吧。是个一本正经的诚实孩子。
但是,其实这并不是可以「考虑」的事情。听到那个的瞬间,是怎样的「感觉」。那基本上就是答案的全部了。听到的瞬间,会觉得“啊好讨厌”、“不行”,那就是结束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即使会那样想我也不想去责备她。因为这是生理和感觉的问题——就如同我不爱男性一样。是作为人来评价,还是作为朋友来亲近,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
在有些尴尬沉默的室内,这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然后,咔嚓地打开了门,梅卡库先生和还有一人,好像是店内员工的男性露出了脸。
「让您久等了,非常抱歉,罗槻大人」
「不。那边已经好了吗?」
我强迫自己发出开朗的声音。
「好的,总之先安排好了。然后,这边是――」
梅卡库先生给随从的人暗示。店员向前走出,手里拿着的托盘上排列着几个像棒子一样的东西。因为感到不可思议,所以试着启动『分析』,那个是金币。金币一包10枚,用油纸包装着。一共10包。共100枚。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谢礼。再次表示我的感谢,非常感谢您这次的帮助。请您收下吧」
「我知道了。谢谢」
我不客气地收下了。他有他的企图,我有我的想法。这也不是特别需要谦虚、推辞的场面吧。
把金币放到背包里,背包又增加了重量。我的背包里有用点数换得的100枚金币和现在收到的100枚金币。并且加上盗贼们的14枚金币,总共214枚金币。再加上31枚银币。一枚金币就可以让百姓一家生活一个月,从这点来考虑这可谓是笔巨大的财富。因为背包里装着内衣和胖次,所以没怎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这样应该不会太显眼。谢谢你们,内衣和胖次。
「那么,现在去圣殿吧。如果在治安局询问盗贼们魂魄纹的事,应该就可以得到悬赏金了吧。在圣务局提出攀登者申请后,再去金融局,这样可以吗?」
嗯,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好像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去做。而且他好像是会陪我去,那就交给梅卡库先生吧。
坦率地点了点头,我跟着梅卡库先生走出了房间。
回头,一下就看到了安洁莉卡。
因为她深深地低下了头,我无法窥视到她的表情。
「交谈之后感觉怎么样」
「是?」
「是在说安洁莉卡。是个性格不错的女孩子吧」
那个。
难道不是不小心把我和安洁莉卡放在房间里就走了,而是为了宣传推销商品才故意让我们两个人独处的吗?
不愧是能干的大叔。丝毫不疏忽。
然后就完全沉迷其中,下定决心要买她的我(笨蛋)就在这里。
「三天后的奴隶市场在这边的建筑物举行」
我明明很生气,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街上走着,梅卡库先生用手指着一座大楼。
「先不管你是否要买安洁莉卡,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能干的奴隶要出售。偷偷看一下不会吃亏的」
「不管是谁都能参加吗?」
「参加费是一枚金币。并且有一定以上的资产证明的话就不管是谁都能参加。资产证明可以在圣殿的金融局获得。罗槻大人现在有一百枚以上的金货,不会有问题的」
嘛,现在还没有打算买安洁莉卡以外的奴隶。这么一说的话自己就完全被对方控制着了,因为很不甘心,所以事先装作不怎么关心的样子。不,虽说三天后就会暴露的。
道路向着『塔』延伸着。再次感受到了可怕的压迫感。因为太大而看不出远近感。看上去好像就在那里,但无论走多少步都感觉不出有靠近多少。
走出店门,朝着『塔』走了几分钟,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一样的地方。中央有个大泉水,很多人在休息。是像圣都中心一样的地方吗?
广场深处耸立着相当高的建筑物。感觉比之前走过的街道上任何建筑物都大。当然了,除了后面的『塔』以外。
「那边是圣殿」
那是圣殿吗?
虽然想象过是像神殿、神社、寺庙之类的东西,但是这个没有那种感觉,也没有作为圣所应有的感激神明的感觉。倒不如说四四方方的坚固外表,就像政府机关什么的一样。
嘛,圣都是圣殿治理的区域。如果那样考虑,圣殿像政府机关一样的外表不也不可笑了吗?本来,作为神体的『塔』本身就存在于眼前,也就没有必要再演出圣殿所应表现出的神秘性。
走近圣殿,看到了一群奇怪的人。
他们身上披着胸前印有红色蓝色纹章的白色长袍,戴着遮住脸上半部分的大面具。不由得吓了一跳,但以梅卡库先生为首,广场上众多的人们都没有对他们有特别的反应。呃,这种情况怎么检索才好呢?用白长袍、面具来检索?
……啊,出来了。
「圣务官,啊」
不由得说出了检索结果。
「怎么了?」
「啊、不。不愧是圣都,圣务官真多啊」
对感到奇怪而回过头来的梅卡库先生,我慌张地蒙混过去了。他们是圣务官,换句话说就是神官。据说侍奉圣殿的人们,作为抛弃俗世的证明而戴上面具,掩盖本来面目。
话虽如此,圣都被圣殿所治理,政治、经济、警察活动似乎全部由圣务官来执行。那个,这算是抛弃了俗世吗?我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虽说圣殿遍布世界,但除了圣都和圣都直辖领地以外,似乎完全不会干涉其他国家的内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圣殿的确是远离俗世。
幸运的是,梅卡库先生没有特别追究我的反应,我们登上几层阶梯进入了圣殿。
一楼的内部是大厅,不仅是圣务官,一般民众也匆忙往来。其中貌似也有许多身体健壮、手持武器的攀登者。
大厅的一角有柜台,3个女圣务官在等着。嘛,虽然看不到脸,但应该是女性吧。在干什么呢?
「失礼了,请问您识字吗?」
对梅卡库先生的提问我点了点头。有好好地取得识字技能。
「嗯,有一定程度的认识」
「那样啊,那样就可以了。难懂的文字交给圣务官、学者、魔法师他们就可以了——那么,那个,像那样」
梅卡库先生指着大厅的一角。
「办事的地方都有标示。治安局、圣务局、金融局等等。如果不明白的话,可以问那边的向导员圣务官」
就是刚才在柜台等候的女圣务官。原来是接待员啊。越来越有政府机关的感觉了呢。
跟随着梅卡库先生,走上大厅里面的楼梯。二楼右侧有两扇厚重的门,上面写着「治安局」。
像圣都警察一样的部门。并不是做了坏事,但我稍微摆正了身姿,这是小市民的根性吗?但是梅卡库先生却若无其事地推开了那扇门,走进了里面。我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
在里面的圣务官先生在胸前交叉双手,嘟哝莫名其妙的话语。这是什么?这么想着,因为梅卡库先生也以同样的姿势说了同样的话,我慌张了起来。这个是对圣务官先生的寒暄吗?
「应、应去称颂,崇高的塔」
我也赶紧模仿。圣务官点了点头问道。
「今天是为何事而来」
「其实刚才,受到了无赖之徒的袭击」
梅卡库先生回答道。
「随从牺牲了。但是,这一位讨伐了无赖之徒」
「那太好了。能够协助维持圣都的安宁秩序,我感到非常荣幸。这也是遵循着神的心意吧」
圣务官微笑着。当然不是那么夸张的意思。
「因为袭击者,恐怕是法外者,不知道有没有悬赏金。我想问一下,所以来了」
「我明白了。魂魄纹转印来了吗」
「是、是的,在这里」
忘了,但是梅卡库先生的魂魄板还是在由我来保管着。慌忙取出,交给圣务官。
「那么先放在这边一下。请稍等一下」
接过魂魄板,圣务官走入房间深处。不用询问,通过情报检索我知道那些盗贼们是法外者,不过,因为稍微有些在意试着问了梅卡库先生。
「假设那些盗贼不是法外者,我会被认为是杀人罪吗?」
「不。袭击并杀害无辜的人时,那个人就已经被逐出法律之外了。你杀了他也不会被问罪的」
嗯。就是这样处理的吗?那么这种危机是怎么判断的呢,我开始这么想的。
「但是,如果是初犯的话,就没有悬赏金了,那种情况只能得到治安奖金了。那样的话金额会少一些」
正这样说着的时候,圣务官回来了。
「让您久等了。魂魄纹核对的结果,确实是在我圣都及其他两个国家犯了重罪,被逐出法律之外的人。也挂有悬赏金」
圣务官就像刚才在梅卡库先生的店里看到的一样,把货币放在托盘上。
「悬赏金是6人份,金币31枚和银币7枚。魂魄板还给你。被转印的法外者魂魄纹已经被消除了」
我道谢并收下金币,把魂魄板还给了梅卡库先生。
「承蒙关照了,梅卡库先生」
「哪里的话。因为被救的是我。能多少帮到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我对着笑着回答的梅卡库先生,继续伸出手。手上是刚刚得到的悬赏金。
「……这是?」
「在这次事件中去世的随从有家人吗」
「那个……是的。有的」
「那么请把这个送给遗属」
梅卡库先生笑着的表情呆住了。
「罗槻大人没有必要那样做。我会照顾好遗属的」
「呃,不合常理吗。不过这是我的任性,我那样做。不行吗?」
「不,那当然是很感谢您的提议……但是,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
梅卡库先生的言词中,包含了担心我要买下安洁莉卡的资金不足的意思吧。实际上,我有过剩的财产,所以不用担心。如果我完全没有余裕的话,恐怕就不会做出同样的行为了吧。所以,我的行为是富人的从容,甚至可以说是傲慢。就算客气地说,那也是欺骗、伪善、戏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很清楚这一点了,连我都想嘲笑我自己了,但是。
但就算如此,我现在也想要这样做。
在我脑海里,烙下了一位少女清澈的金黄色眼眸散发的光芒。
「……知道了。那我就恭恭敬敬地收下了。一定为您送去给遗属」
从梅卡库先生一成不变的笑容中看不出他的真意。是对被简单廉价的人道主义和感伤主义所吸引的我感到失望呢,还是?
「那么,我就在此告辞。为您日后的幸福祈祷」
梅卡库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就转过身去,离开了圣殿。
我向着下一个地方走去。
攀登者。
为了取得征服『众神之塔』的称号而迈出脚步。
6.宫本武藏与柳生兵库
后悔只买了半吊子的识字技能。
在圣殿四处徘徊,被一个圣务官用可疑的眼光看着,结果受到质问了,说明情况后对方苦笑了。
……因为没有写着「攀登者登录」的地方嘛!
因为是梅卡库先生说在圣务局登记攀登者,所以去了圣务局,但是那里只有写着「圣务者登录」的专柜,没有写着攀登者登录的地方。
「『攀登者』是俗世的说法呢」
责备我的女圣务官脸上露出困惑的微笑,向我解释。
当然,因为戴着面具,所以不知道她的脸是怎样的,但那如同燃烧般鲜艳的红色头发十分艳丽。声音、说话方式和举止也很清爽,干脆利落,在好的意义上是体育会系的感觉。脸的上半部分虽然戴着面具,但是根据有弹力的皮肤、流畅的下巴线条和嘴角、还有声音来判断,感觉相当年轻。比我的外表年龄17岁大2岁或者3岁,左右吗?
「在圣殿,攀登者的正式名称为『圣务者』。因为很容易与我们『圣务官』混淆,所以一般来说简单易懂的『攀登者』的名字更广为人知呢」
红发的圣务官给我做了说明。如果用情报检索说不定是一下子就能查出来了,不过,所谓深信真是可怕。因为深信是叫『攀登者』而没有怀疑,所以甚至没有想到要去调查。再怎么好的工具也要看使用者如何去使用。我这么笨还真是对不起。
「每年都有好几个人犯同样的错误。不用在意也没关系哦」
……那个是安慰吗?红发的圣务官把肩膀耷拉着的我带去了圣务局的攀登者……不,圣务者登录柜台。
有很多人在排队。他们也是想成为攀登者的吧。令人意外的是,也有稍微年长的人在,相当显眼。因为以后是会成为攀登者,所以应该是年轻人很多吧。
「也有很多人事先做了一定的修行之后才来登塔。这样的话,从结果上来说,可能可以更顺畅,尽早到达上层阶层。当然,每个人都是有着不一样想法的」
红发的圣务官回答了我的疑问。这么说来。一边实战一边提高水平这样的方法也是很常见很妥当的方法。
「那么请在这里排队。今天希望成为圣务者的人比较多,我也要去接待了」
红发小姐说完就走进了柜台的对面。嘛,并不会因为排队而觉得痛苦。因为是原日本人吗。
柜台上坐着5个左右的接待圣务官,灵巧地接待着排成一排的志愿攀登者们。一边想着反正都是要登录,能碰到红发小姐就好了,一边等了20多分钟。
啊—。试着数了一下在前面排队还有几个人,我应该不会被红发小姐接待。切—
我咬着嘴唇,叹了一口气,右手向后伸。就这样,随手抓住背后男人的手腕,把他扭了起来。
「好、好痛!在、在干什么,喂,住手!」
「找我的屁股有什么事吗」
我用冷漠的眼神俯视着背后的男人。被扭起来的手臂让对方以极其奇怪的样子单膝跪下,无法动弹。
是个让人感觉很轻浮的年轻男子。虽然身上的装备看起来不错,但关键的手臂却被扭成这样了。顺便说一下我用的技能,是刚刚从盗贼手中复制的技能『气息察觉・中级』,但我想即使不用什么技能,只要是女人马上就能察觉到「这种感觉」。
「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
「是吗,你不知道呢。那就是你的手臂擅自做的吧。那样的话,那样的手臂就已经不需要了吧」
稍微改变一下角度。只是一点点。不需要用什么力。
「好痛啊—!!等、等一下!等一下!对不起!不知不觉就出手了!」
我哎呀哎呀地叹了一口气,就放开手了。男子蹲下按着自己的手,呻吟着。太夸张了。几分钟后疼痛就会消失。
嘛就是因为那个吧。因为是露出大腿、轻飘飘的迷你百褶裙打扮,所以某种程度上也是我自己的责任。所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是可以的。实际上,来这里的路上,或者进入圣殿之后也一直被周围从上到下地看着。虽然被看也是女人的愿望。但是触摸是不允许的。
而且,看到我胖次的家伙基本上都死了。不能说是死亡的舞蹈也可以说是死亡的胖次吧。能回避那个,甚至可以向我道谢了。啊对了,梅卡库先生也看到了吗?也被安洁莉卡看见了……嗯,虽然那也可以。
这个那个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不知不觉队列的顺序变了。在我眼前,红发小姐用手捂着嘴,偷偷地笑着。
「呃……总觉得,引起骚动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反而排到红发小姐这里了,稍微有些丢脸。因为感到很丢脸所以道歉了,红发小姐小声地说道。
「不,我作为女性,也觉得那样的男人有点那个」
莞尔一笑,红发小姐再次看着我。
「那么。您希望就任圣务者是吧?」
用仿佛是制作出来的美妙声音这么说着,然后又小声说道。
「也就是说,『攀登者』呢,呵呵」
多么有趣的人啊。还是该说可爱呢
「是的。想要成为『圣务者』」
我装模作样地回答了,与红发小姐对视后,二人一起噗地笑喷了。
「真是的—,这样不行哦,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事,不认真做是不行的」
被红发小姐说「呐」了。嗯,很可爱。不,我是认真地这样想的。
「那个。那么下面就圣务者应履行的义务和应当遵守的法律进行说明……」
红发小姐不愧是专业人士,对重要的部分做了清楚易懂的说明。
除去细节不说,大致来说,圣务者即攀登者不属于任何国家,只属于圣殿。因此,对任何国家都没有纳税和劳役的义务,也不受国家法制裁,反过来说,也不受任何国家的法律保护。攀登者只遵守并承担圣殿法及其义务,也会被圣殿法庇护,不过,说实话因为圣殿法并不是很全面,所以不能过度依赖。基本上要自己保护自己。如果有确实的证据的话圣殿会帮助裁决。然后圣殿是一年交一次税。虽然比其他国家便宜,但是不允许拖欠。
……好像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其他的,还说明了融通资金的制度等,不过,这个与我没关系。资金大体上很充裕。
「――在理解以上事项的基础上您仍希望成为圣务者吗?这是最终确认」
「是的,我希望成为圣务者」
「我明白了。圣殿接受你的意思。愿向众神的试炼发起挑战的人荣光永存。应去称颂,崇高的塔」
红发小姐像之前那些圣务官一样,以那双手在胸前交叉的姿势,为我的成功祈祷。
「那么请向这边伸出右手。记下你的魂魄波动纹样,作为圣务者的身份证明」
红发小姐坐的柜台边上,准备有发着蓝光的石板,或者说是像水晶一样的东西。这就是记录我魂魄纹样的东西吗?
等一下,啊嘞?
我这样可以吗。
如果魂魄的形状被记录下来,我不是就会暴露我是异世界人吗。这个世界的人和我的魂魄纹样,有什么巨大的差异吗?要是被发现了,我会死的。
呜哇。我完全没想过那个。
总感觉,很糟糕啊?啊嘞?怎么办?
「怎么了?」
红毛先生像是感到不可思议般歪着脑袋。等一下,冷静点。这是那个灯饰混蛋的陷阱。
冷静下来考虑。作为转移时的基础点支付了一亿。那应该是为了适应迁移地的世界。那是只限于肉体吗?如果为了在转移地的世界生存需要重新制作魂魄形状的话,应该认为那个也被处理好了才是妥当的不是吗?
……虽然不知道魂魄的形状到底是什么。再说,原来世界和这边世界的魂魄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变化啊。不如说那个说法更有可能。
嗯。不管是认为转移基础点中包含了魂的变化,还是认为无论哪个世界魂魄都是同质的、没有差异的,都不需要过分警戒的,说不定是这样。
不,试试看吧。
「那个,把手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好的,请继续」
红发小姐牵着我的手,引导我把手放在发光的石板上。柔软温柔又温暖的手。稍微有点心动。
在这么想后不久,在之前只是朦胧发光的石板发出了强烈的光辉,包裹着我的手。不,不仅仅是手。从手开始到手臂、胸膛、身体中都渗透着光芒,能感觉到这光在我身体内部奔跑而过。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可以说是一种令人不快的快感。
一瞬间,光辉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回复成了原来的微弱光芒。同时,从石板下什么东西砰地被弹出。啊,是魂魄板。与从梅卡库先生那里借来的东西不同,还有像徽章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漂浮着。
「已完成。这是圣殿的徽章。是你成为正式攀登者的证明」
红发小姐笑眯眯地说道。好像没有异常。只是杞人忧天吗。我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魂魄波纹投影板上记录着你的魂魄波纹。圣殿那边也有记录,这是身份的保证。除此之外,还可以暂时记录下其他人的魂魄波纹」
红发小姐之前都是严肃正经地说明着,这次却用和蔼的语气继续说着。
「……正如刚才所说的那样,圣殿不怎么能保护到圣务者的各位,所以需要使用这样的魔道具,谨慎地确认自己和对方的身分的事哦。虽然我觉得会很辛苦。但是如果是好好使用就会变得很方便的东西哟。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可以免费领取呢,呵呵」
嗯。免费是很棒的。那个感觉好像在这个世界也是共通的。
嘛不管怎么说,这样我就名正言顺地得到攀登者的资格吗?同时也保证了我的身份。对于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异世界人来说,能够尽早确保职业和身份保证是非常重要的。
「谢谢您的多方关照……」
我刚离开座位,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了一下红发小姐。
「那个,我刚才去治安局拿悬赏金了。但我有有问题刚刚忘了问那边的圣务官,请问现在可以问你吗?」
「是什么事?如果是在我知道的范围内的话会尽力提供帮助的」
承蒙红发小姐的好意,我试着询问了刚想起来的事情。红发小姐对我的提问表示了肯定。好。这样就可以行动起来了。
「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这也是众神的指引哦」
红发小姐那样说后,突然隔着柜台向我靠近。轻飘飘的鲜红头发在摇曳着。她对吃惊的我小声说道。
「我叫拉斐娜。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红发小姐——不,拉斐娜小姐的嘴边露出愉快的笑容。是非常亲切,让看到的人感到很快乐的笑容。
我也自然地露出微笑。
「我是罗槻。还请多多指教,拉斐娜小姐」
我与拉斐娜小姐辞别后,去了金融局。
正如字面上一样,金融局似乎是左右圣都,不,是左右世界金融的地方,不过我对此不太感兴趣。我去这个地方是为了存钱。
我在臭灯饰那得到了大量的金币,在感觉这个重量随身携带很辛苦时,发现这个世界的人们好像是把钱寄存在圣殿的。正因为在这个世界圣殿是被绝对尊崇的存在,所以才能成为安心可靠的保管场所。
不过,圣殿只是如字面那样只保管资产,不会运用这些来加息。因此,有的人会明知有高风险却把财产给大商人保管,希望获得高回报。也许梅卡库先生对我也是这样期望着的。
把钱存到金融局之后,要记得拿到资产证明。没有这个的话,三天后的拍卖就不能参加了。顺便说一下,资产证明也是记录在魂魄板上的。这台异世界智能手机真是方便啊。
可是,我寄存的财产,不过是从梅卡库先生那作为谢礼得到的100枚金币,和从盗贼们那获得的14枚金币,共计114枚金币。我把点数换来100枚金币收到了背包里。要是被问到是从哪里得到那么多钱的话,我也没法解释。另外,从盗贼手中获得的31枚银币就作为生活费带走。如果换算成金币的话,这里就算是3枚金币了。一枚金币相当于一个平民一个月的生活费,这已是足够大的一笔钱。
――那么,在圣殿要办的事就已经完成了吧。
还有就是完成刚才向拉斐娜小姐确认过的事就行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回到圣殿入口的大厅。这时周围突然发生了骚动。
惊讶地环视了一下,大厅里的众多攀登者同时注视着同一个方向。不仅如此,在楼梯井的二楼和三楼走廊上,也有很多人俯视着大厅。
那视线是朝着,大厅正面最深处,巨大出入口的方向。在有着武人身骨的糙汉子他们的眼中,却寄宿着一种强烈的光芒,仿佛所有的人都回到了少年时代。他们的表情闪耀着光芒,还紧握着拳头,因抑制着强烈的感情而颤抖着。
大厅深处的门刚一打开,喧闹声就变成了欢呼声。
「来、来了!那、那个是歼煌雷刃的尤塞尔克吗?!」
「尤塞尔克!是、是真正的尤塞尔克!」
「尤塞尔克!我、我因为憧憬你而成了攀登者!」
「我、我也是!哪怕是一点也好,想要更靠近你一点!!」
在目瞪口呆的我周围,这里那里都传来了疯狂的声音。除了如此兴奋不已的攀登者之外,
「哎呀哎呀,又爬上一层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真是比不过啊,那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啊」
「没办法啊。生来拥有的东西不一样。那不是平凡的我们能追赶上的东西」
他们耸着肩膀,用惊讶与称赞、气馁与憧憬、嫉妒与羡慕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目光看着那边。
被投以各种各样情感的对象从门的深处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出来。
一瞬间看起来像是在闪闪发光,是因为那金黄色的头发和瞳孔吧。还是因为背着长剑的光辉呢?不,不仅如此。从全身洋溢出的自信和活力,并且从这该说是天真无邪还是纯洁的微笑中都能看出这个人内在的美。这就是「他」存在本身散发出的光辉。
他旁边并排站着的两位女性,以及后来出现的兽人、老人、巨人各自都表现出了压倒性的存在感,但不断吸引众人的意识还是前头的男人。那个男人笑嘻嘻地挥手回应着声援。
我的目光也离不开那个男人。但是,与周围高涨的温度完全不同,我凝视着他。头脑中却是像冰冻般的温度。
那个。
很糟糕。
是很糟糕的东西。
我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这是江户时代初期的故事。
据说作为稀世剑豪的宫本武藏和柳生新阴流的高手柳生兵库,有一次,在尾张城下的路边,偶然遇见了。
他们俩素不相识。那是一个没有任何照片的时代,他们不可能知道彼此的容貌和姿态。
尽管如此,两人一见面就理所当然地这样说道。
「是新免武藏殿下啊」
「是柳生兵库助殿下啊」
然后两个人互相哈哈大笑,分别了。
我不知道那件事是否属实。太像是夸大了的事情,说不定是别人创作的。但是,这也许是事实。我现在是这么想的。因为我在这个时候就知道了。
――这个男人能与我匹敌。
那个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我心中的技能在全力警告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学会ES技能。天才中的天才,再加上没有努力和环境的恩惠就绝对达不到的那个技能。这是确认有与自己同等的存在,悲鸣般尖叫的警告。
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开心地走了过来,在我眼前突然停下了脚步的时候,我的紧张达到了最高点。
不,我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和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攀登者之间也没有什么对立关系。不如说是伙伴吧。更别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比任何地方都尊贵的圣殿中,不可能突然就开始做「什么」。
但即便如此,对方也应该是明白的。就像我也明白了一样——像武藏和柳生兵库一样。双方的力量和技能。即使在理论上是可能的,但在现实中还是难以置信的,居然有和自己同等级强度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他才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有什么、事?」
我挤出声音。手掌上已经出汗了。就算理性上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但我的身体还是瞬间摆好了要拔出阳炎和不知火的姿势。
「不,对不起。在想你真是个美丽的人呢」
他爽快地打招呼。这个丰盈的声音,充满了能迷住人心的力量。他目光深邃,柔和而又不流于怯弱的端正容颜上点缀着微笑。
「谢谢你。我对自己的外表有自知」
「哈哈哈,那听起来不怎么令人讨厌,真好。但是,如果有像你这样美丽的人的话应该会很显眼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是最近有成为攀登者的人吗?」
一边进行对话,一边在我脑内展开令人眼花缭乱的模拟对战。如果和他战斗的话?
一击——一击能命中。但那不是完美的致命打击。他即使受伤也会反击吧。而且我也回避不了他的攻击。如果互相都受伤了,那之后呢?就伤口本身来说,他的伤比较重,我受的伤还比较轻,但是有着就算如此也不能绝对地说我能赢的什么东西或说是不可思议的重压在猛抓着我不放。
「是啊,就是最近成为的哦。具体来说是今天」
「这样啊。那太好了。在即将旅行、值得纪念的日子里遇见了。我也希望能为你的将来祝福」
「谢谢。也希望你所前进的道路幸运常在。」
听到我说的话,他睁圆了眼睛,并且愉快地笑了。
「哈哈哈!好久没从别人那里得到祝福了。真高兴啊——不好意思,突然来搭话了。我的名字是尤塞尔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罗槻」
「罗槻吗。如果还能再次相遇就好了」
对简短回答的我,他又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可恶。
我在心中发泄着对谁都没有说出口的诅咒。
他笑了。
明明应该理解彼此的力量,而且对于那件事我都要神经衰弱了,可他还是笑了。他有能打心底笑出来的宽裕在。以实际的战斗能力来说,恐怕以一纸之差比我强。但是。但是我笑不出来。
对这样的事实,我咬着嘴唇,在那站了好一会。
间话 歼煌雷刃与同伴们
「哎呀,好可怕好可怕。世界真是广阔啊」
在充分享受了上等晚餐后,被称作歼煌雷刃的攀登者•尤塞尔克高兴地说着。「歼煌雷刃」是圣殿赐予的尤塞尔克个人绰号。
同时也是队伍的名字。然后也是他经常背着的爱剑的名字。
闪闪发光的金色头发和瞳孔,匀称的健壮的身高,还有像孩子一样赞颂着无垢笑容的凛然神情。由此可见,他是天使族。同时,从这种讲究的餐桌礼仪中,也可以一眼判断出他高贵的家世——恐怕是名门贵族的出身。是的,事实上,他是帝国公爵家出身的。
「什么呀?今天终于爬到82层了。距离圣王陛下到达的100层阶层,已经不是梦话了。有什么可怕的」
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过来的是,坐在尤塞尔克旁边,和他一样有着金色头发和瞳孔的女性。稍稍上扬的眼神和描绘出锐利角度的眉毛,说明了其内心的好胜。
她的名字叫米凯拉。和尤塞尔克一样是天使族,是青梅竹马。也就是说她和尤塞尔克一样都是名门贵族出身,但她措辞粗鲁,让人看不出她的良好出身。比起高雅地说话,这更符合自己的性格,这一点是公认的。
「不,不是指塔。在回家的路上遇见的那个女孩。罗槻,之前说过的」
咚地,米凯拉马上踢了尤塞尔克一脚。没有理会用完全不觉得痛的语气说着“好疼啊”的尤塞尔克,米凯拉说道。
「马上就这样对女人出手!那的确是有点……稍微……还挺……非常……漂亮!!」
「罕见地与米凯拉是相同意见。因为尤塞尔克已经有我这样的存在,所以更应该留意自己与其他女性的关系」
用优美的声音附和米凯拉的,是坐在对面的尤塞尔克隔壁,有着蓝银色头发的女性。正如旁边漂亮的竖琴所示,她是吟游诗人,用她那美妙清澈的歌声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魔法效果。作为妖歌族的她被称为伊莱恩。
「等一下伊莱恩。是谁的什么存在来着?突然坏掉的是我耳朵还是你的脑袋,是哪一个?」
「真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呢。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里面没有坏掉的是米凯拉的脑袋这样的正确答案作为选项」
米凯拉以燃烧般的眼神瞪着,伊莱恩则回以冷淡的视线,空中散发火花。
不管哪边,都是尤塞尔克的恋人。
当尤塞尔克舍弃了自己的家,立志成为攀登者的时候,米凯拉毫不犹豫地从家里出来,追随了尤塞尔克。“你即使有剑术也太老好人了,我必须要照顾你!”虽然很老套,却勇气可嘉的言语。
虽然是无可奈何才陪着尤塞尔克的态度,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米凯拉就不会从小时候开始就坚持学习魔法10年以上。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尤塞尔克将要踏上旅途,而且到时她决定要去支持他,所以当周围贵族社会的朋友都在过着歌颂着蝴蝶花卉的轻松日子时,她一直在不断地练习着魔法。
伊莱恩是两个人刚踏上旅途就相遇的朋友。被嫉妒她乐曲才能的老师抛弃,在郊区的酒吧里像是要吐似的唱着扭曲世界的阴郁歌曲。尤塞尔克对伊莱恩说。「声音真美啊。但是,好像在哭。不是你,而是你的歌声和竖琴在哭」
那犹如知道什么的口气让伊莱恩很反感愤然。但是,在他催促下演奏出的音色与尤塞尔克的声音相应和时,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因为至今为止从未听过的世界,在她面前扩展开来。尤塞尔克虽然并不擅长唱歌,但从其内心洋溢出的雄伟气宇和明朗的内心却改变了伊莱恩的歌声。她马上决定跟随尤塞尔克,在这里和米凯拉的战斗就开始了。
两人的对决对着作为罪魁祸首的尤塞尔克本人时就更加激烈了,但尤塞尔克悠闲的一句话,便给那场战斗画上了一个终止符。「两个人我都拼上性命去爱。那样不行吗?」那话太理想主义,太任性了,两人都知道的。这是尤塞尔克毫不夸张的真心话。而且他必定遵守那句话。
于是,两人都受到了尤塞尔克的宠爱。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出了。关注到早晚会到来的结婚时,哪一方会成为正妻,哪一方会甘愿成为侧室又成为了问题。因此就这个问题的结果,米凯拉和伊莱恩的战斗,又迎来新的舞台并且现在也持续着。
「呵呵。尤塞尔克并不是这种轻浮的意思。嘛,你们是魔法师和吟游诗人。因为不是武者,所以不明白那个叫做罗槻的女人」
板着脸说着的是有着狼头的狼人男子。他身上弥漫着一种像他自己的刀一样可怕的气氛,让人不敢贸然接近。腰里插着一把刀。相传会随着对手的血和脂肪的涂抹增加而使斩击的锐利度增加,被广为人知的妖刀罗刹。没有被那把刀的魔性所吞没,倒不如说是让妖刀认可了作为主人的自己,这个剑客的名字是鲁芬。
他虽受惠、有罕见的剑才,却不在任何一个国家当官,也不关心「塔」带来的财富、荣誉、名声。只是孤身一人,为了磨练自己的剑、使之升华,一个劲地沿着修罗的道路前进的孤狼。
尤塞尔克的名声日益高涨,当这个谣言开始传到各国时,鲁芬拜访了尤塞尔克,并发起了挑战。与眼睛明亮闪耀的鲁芬相对比,尤塞尔克的态度是令人沮丧般的轻松——只是回答了「啊啊,可以啊」而已。
但是,一旦开始交剑,鲁芬马上就知道了,尤塞尔克的剑并不像他的态度那么轻浮。在五十多个回合里,鲁芬几乎处于守势一边倒的状态。他焦急,绝望,并且愤怒。自己赌上全部人生投入的剑道,竟然如此毫无作为,怎么能承认啊?鲁芬全身心挥舞着最后这把太刀——然后,因罗刹以十分夸张的程度从他的手中被弹飞而结束。
「杀了我」,猛地盘腿坐下的鲁芬只说了一句话。对此,尤塞尔克也只回了一句话。「不要」。
对因剑士的生存方式被愚弄而狂暴了的鲁芬,尤塞尔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铠。就在这时,铠甲无声地断成两半。尤塞尔克说「所以」。「所以,我没有感觉我有胜过你。因为就只是差之毫厘而已」「即使是差之毫厘,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鲁芬这样叫着,尤塞尔克说道。「但是,你今后会变得更强吧。然后我也是。所以,当觉得双方都达到顶点的时候,我们再打吧。那样才有意思吧?」
可笑的家伙,狼人吐出这句话。经常被这样说,天使族笑了。于是,鲁芬握住了尤塞尔克伸出的手。
「……说我们不懂?是什么意思啊,鲁芬」
对不高兴地询问着的米凯拉,狼人的剑士缓缓地回答。
「很单纯。如果设想一对一的决斗,那位叫罗槻的女人,在我们之中是无人能敌的。不管是在下还是御老……对,还有尤塞尔克也是」
「什么……!?」
米凯拉和伊莱恩几乎同时踢开椅子站了起来,用可怕的眼神瞪着鲁芬。
「不可能! 尤塞尔克会输给那样的女人,不会的!」
「就是那样。尤塞尔克的实力,鲁芬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对着气势汹汹,绝对相信心上人的两位女性,白发白须的老人,一边捋着伸向胸口的胡须一边笑着。
「呵呵呵。很遗憾,老身也和鲁芬少年是同样意见」
深深地刻在他脸上的皱纹有力地说明了他的年龄,但他的目光依然敏锐,举止也依然矫健,没有让人觉得他衰老。事实上,能够应对老人一瞬间从对方视野中消失的动作,只有鲁芬和尤塞尔克了吧。同伴们不怎么叫老人的名字伯特利,一般都是尊称他为「御老」。
策略、欺骗、背叛与血。伯特利成长生存的世界并非全都是空虚的。但是冰冷与干燥是事实。他是被称为间士,曾是在社会暗处蠢蠢欲动的人们中的一员。以四大国为首的许多国家之间,长期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乱。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是被和平与安宁所包围的乐园。倒不如说,正因为没有发生公开的大战争,在光线照射不到的阴暗世界里经常持续开展着杀机重重的暗斗。夺取情报、被抢夺、设下陷阱、逃出陷阱、杀害。伯特利出生在那个世界,在那里生活,并在那里老去。
在间士中能活到这么老的人是很少的。伯特利具有成为那个稀有例子的技艺。他受到重用、尊重,地位上升了。但最后,间士无论走到哪里都只是方便的工具。如果有「不得已」这个形式的理由,就会被淡然地抛弃,被抹杀的存在。然后这次轮到伯特利了。
伯特利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出身。将讨伐者和追捕者全部杀死,一个人在血泊中幸存下来。然后,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伯特利漫无目的地流浪着。若是这样,抓住的生命,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在漫长旅途的最后,他看到了光明。耀眼的光芒。那是一个男人,充满希望、梦想、满溢着的情爱、跃动的灵魂。老人在与自己褪色了的过去正好相反的光辉中,看到了自己失去的东西,或者说是连获得到都没有获得过的东西的美丽代价。于是,尤塞尔克成了伯特利初次得到的梦想。
「第一次见到尤塞尔克少年的时候,还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不到10年就又看见一个同样类型的怪物,这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长寿下去啊,呵呵呵」
伯特利好像很有趣般笑了,然后喝了口茶。药味很浓的药茶。虽说对健康有益,但那种气味却不怎么受伙伴欢迎。
不过本来,对于伯特利来说,「能吃到味道强烈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无比奢侈的乐趣。因为自己的身体上有『气味』即是相当于被人知道自己身处的位置,这对在黑暗的世界活到现在的他来说是禁忌。
「但是,也有特别在意的部分。那个自称罗槻的小姑娘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僵直着身子呢?」
「对,就是这个」
对着突然皱起长长眉毛的伯特利,鲁芬也不愉悦地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弱者在强者面前胆怯,畏缩。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很明显那个姑娘具备超过在下们的技艺。也超越了尤塞尔克。尽管如此,为什么「强者」对「弱者」会胆怯呢?」
「那,果然不强嘛,那个女人」
米凯拉嘟着嘴唇说道。对她来说,尤塞尔克是不可动摇的最强最高存在,同时也希望他是那样的男人。
「不,她比我强。只有那个是能确定的。只是……」
但是,没有察言观色的尤塞尔克自己这样断言。可是他又不可思议地歪着头,用食指按着太阳穴沉思。
「只是……嗯,虽然不能好好地说明,但是感到有奇怪的不安定感也是事实」
「歼煌……雷刃……」
那时,在桌子的末席沉默不语一直慢慢吃饭的巨人,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举起粗野的手指,指向尤塞尔克。如上所述,歼煌雷刃有三种意思,同伴们一瞬间都不知所措,但尤塞尔克马上察觉到他的意图,并拿起剑示之。巨人点头,继续说着。
「那个,借给,那边的那孩子。那孩子会变强」
「哈?突然说着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洛古。那些孩子不可能会使用歼煌雷刃吧!」
「呜……呜呜……」
在米凯拉愤愤的斥责声中,巨人以不符合这巨大身体的动作,抱歉地缩着肩膀。但是,尤塞尔克像是突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一样,表情一下子变明亮了。
「啊啊,确实是这样。的确,这感觉很像是孩子拿着强大的武器」
「呜呜。少爷。果然能理解我」
巨人抬起头看着尤塞尔克,不停地点头。那小小的眼睛里闪耀着感激的光芒。他是尤塞尔克的奴隶。不过,从在同一张餐桌上进餐来看,同伴们几乎不认为巨人是奴隶,平等地对待他。尤塞尔克也曾多次提出要解放他,但重要的巨人本人却顽固地不听从,始终希望以奴隶的身份为主尽忠。
被米凯拉称为洛古的巨人正式名字是洛古洛库。不管是被称作洛古,还是被称作洛库,本人都没有特别在意。连坐着都要抬头仰望的巨大身躯,不仅是上身,肩宽和胸板厚度也很不寻常。他走的样子简直就像小山,不,好像是岩山在动。洛古洛库是岩人族。在世界众多的种族中,岩人族的刚力是与地龙族并列的。
洛古洛库天生就是奴隶出身。作为岩人族,他有着特别优秀的体格和得天独厚的臂力,训练了拳术,作为斗技奴隶在战场上养育大。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没能得到胜利。虽然进行了多次比赛,但洛古洛库从未成为胜利者。再加上其没有霸气的软弱性格,洛克洛库的所有者对他感到厌恶、抛弃了他、并把他卖了。洛古洛库的原主人并没有深入地思考“在斗技场上一边输着却还能一边活着”的意义。那正是展示了洛古洛库可怕天赋和技术的东西。
洛古洛库很讨厌争吵。他喜欢软呼呼、温暖的东西。但是,在斗技场里却一个也没有。有的只是憎恶、愤怒和血液。他在肮脏的房间中,小眼睛变得无精打采,偶尔仰望天空。那里有轻飘飘的云和暖和的太阳。在他够不着的地方。
从未胜过的斗技奴隶不可能是高价的。不,应该说连来买的买主都没有。洛古洛库发呆地想,如果没有人买,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如果转移成劳役奴隶,他就是过剩的存在。由于身材庞大,无法进入狭窄的场所,那粗壮且粗糙的手不适合作业,而且因为是大胃王所以维持费很高。他想,会被处分吧。虽然对生并没有特别留恋,但想到死亡一定既不温暖也不轻飘飘,这让他感到有些遗憾。
但是洛古洛库活了下来。最后飘然出现的一个男人买下了他。那个男人告诉他,买下他是因为视线对上了。因为洛古洛库的眼睛是温暖而柔软的。曾是洛古洛库触及不到的太阳,有种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的感觉。那个太阳的名字叫尤塞尔克。
「……你在说什么啊,尤塞尔克?」
尤塞尔克对呆然若失的伊莱恩说道。
「在说她。罗槻呢。她的强度和不安定,和现在洛古所说的感觉很接近。」
「那就是,她的剑很强,不是她自身很强,对吗?」
「不,洛古的话是比喻。那姑娘的两把剑确实是利刃。强到在下的罗刹都想哭着死去。但是那个姑娘的剑气并不仅仅依赖剑的好。也就是说,那个女孩子超群的强,和那个女孩子自身很不协调。」
鲁芬回答了伊莱恩的疑问。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不过,聊到剑的话题就会变得能言善辩是常事。
「确实有高超的能力,但是没用惯吗?……难以理解的话」
伊莱恩美丽的眉间皱起,沉思着。其他人也歪着头,伯特利笑着开玩笑。
「呵呵呵。或许是那个吧——或许是使用『秘法』的缘故吧」
米凯拉抬起头,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老人。
「你那么大年纪还说什么啊。你相信那样的童话吗?」
「不不,的确,即使像我这样长年累月在黑暗社会生活着的,也从未听说过有使用过『秘法』的事。因此,也明白这到底还是童话、传说。但是」
伯特利的语调似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像是韬光养晦一样。
「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为什么应该是谁都没使用过的『秘法』的传言,能一直流传着?」
「笨蛋一样。传说就是这样的吧。最近流传的那个传闻——『攀登者杀手』也是。虽然没有实体,但是很有趣,大家都说着所以渐渐地扩散开来。仅此而已」
米凯拉摆了摆手,像蔑视般结束了谈话。她是现实主义的魔法使。不,也许正因为是魔法使才更像是现实主义者。
「嘛,一直考虑也不明白的东西怎么考虑都没用。话虽如此,对攀登者的世界出现了值得期待的新人这件事,还是应该欢迎的吧。我希望有一天能再和她好好聊聊。如果能成为好朋友的话会很有趣——不管怎么说是个非常漂亮的人」
尤塞尔克最后高兴地如此总结着,米凯拉和伊莱恩同时从两侧踢了他一脚,罗槻的话题就此消失了。他们的会话马上转移到制定以后的攀登计划上。对他们来说,在『塔』的顶点,至今谁都没有到达过的地方留下历史上最初的足迹,这才是最优先的,所以除此之外的话题只不过是闲话而已。
7.圣务官与甜品
浓郁的草香刺激着我的鼻子。进入森林后走了几十分钟,只有狭窄的兽道。走在起伏激烈、没有被整理过地面的森林深处,这种行为比现代日本人想象的还要困难,是会剥夺体力的行为。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人姑且不论,如果没有『身体能力强化』的技能,实在是走不到这里吧。
――从圣都出来,现在我在沿着街道的森林里。比刚才安洁莉卡他们被袭击的地方,更加深的地方。
头顶上重叠着茂盛的树叶,阳光也只能稍微照进来一点。在森林的入口附近,有很明显为了焚烧而折断的树枝,或者是采集了草木果实等人为痕迹。可是,如果深入到这里,就已经是谁都不会到访的地方了。
然后,正因如此,这里才更适合隐藏于众目睽睽之下吧。
我边开着技能『世界调查』的地图边走着。不是自夸,不过,我是在原来的世界就算用着汽车导航系统也是迷路的方向白痴。如果没有这个技能,我有信心在一瞬间迷路。无论剑和拳头多么厉害,如果在森林深处迷失了方向也是无济于事的。
――即使剑和拳头很强,吗。
我想起了刚才的邂逅。
能与我匹敌的男人。是叫尤……尤塞尔克来着。
他的存在,就像给因在一朝一夕间获得万能的力量而被冲昏头脑的我泼冷水一样。
他大概是个善良的男人吧。但是,性质是善良还是邪恶,和要成为朋友还是成为敌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问题。当然,只凭敌我二元论来判断事物也是幼稚愚劣的,但即便如此,像是「他是个好人!一定不会敌对的!」……基于这种毫无根据的深信而行动,是更加愚蠢的吧。
在可能性上说,也会有我偏离正道这样的情况出现吧。到时候,他的善良就会让我觉得他是个可怕的敌人。
不管怎么说,当我听到拉斐娜小姐提到「基本上是自力救济」这个攀登者基本原则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在意那规定,但现在这却是带着可怕的现实感逼近到我面前的事实。
一旦有情况,就使用EX技能『增幅』与阳炎、不知火附加了的特殊效果的话,总会有办法的。但是那也可能是暴露我真实身份的双刃剑。
我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嘛只考虑不好的方面也无济于事。必须经常考虑最坏的可能性,不过,如果只是被那个束缚住手脚也就没有意义了。之后就根据状况判断吧。
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眼前突然变得开阔了。虽然不是在很宽广的地方,但是树木被砍倒,阳光得以照射进来。在那个稍微深一点的地方,有个小悬崖,以及一个洞窟。但是那不是天然的洞窟。在那个入口前,设置有简朴的栅栏,证明着这里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我的目标就是这里。
这里是袭击安洁莉卡他们的盗贼们所居住的巢穴。
用『个人调查』的技能,从快死了的盗贼们那里收集来的情报中,知道了这个地方。
我握住阳炎和不知火的鞘口,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慢慢地接近洞窟。根据情报,我打倒了所有的盗贼们,应该是没有其他盗贼留下了——只是盗贼们的话,是被我都打倒了。
但是,会来这个地方的人,不只是盗贼们和我,应该不仅仅是这样。
越过栅栏,靠近洞窟入口的旁边。把从盗贼们复制来的技能『气息察觉』和『倾听』从关闭状态转换为开启,使之发挥作用。用他们的技能来探查他们自身的巢也是一种讽刺。
试着探查了一下洞窟内的气息和声音,但是没有反应。我拔出阳炎,慢慢地走进了洞穴里。
虽说是白天并且外面有阳光照射着,但是走进洞里几步后就已经变得很暗了。
我高举着阳炎,念道。
「――『火焰灵气』」
瞬间,从阳炎的刀身上升起闪耀的黄金色火焰。身缠同时具备炎、光、圣三种属性的灵炎,是阳炎附加的特殊效果之一。不知火也附加着同样的效果,那边是水、暗、妖三属性兼备的漆黑斗气『冰冻灵气』。
……于是,开着强力过头的技能,高举着圣剑•阳炎代替手电筒。对不起阳炎。但是这样很方便。
事实上,阳炎的黄金火焰照亮了洞窟内的各个角落。以日本人的感觉来说大概有二十块榻榻米左右吧,里面铺着石床,但是大部分的岩石表面还是未处理的。相当宽广,不过,乱糟糟的床和吃完东西后的餐具,脱了就扔的衣服等杂乱无章的东西连整理都不整理就放那了,没有比这更乱七八糟的事了。还有酒臭味。不,我也喜欢喝酒,这点不能说别人。
这里是秘密的隐藏场所,已经收集过这样的情报了。虽然重新环顾四周,但是没有人在。
不在吗。
是还没来,还是已经离开了?
――那个,拜托盗贼们「工作」的,兜帽男。
是的,这是我访问这个地方的目的之一。抓住兜帽男,问出瞄准安洁莉卡的意图。
确实,距离袭击安洁莉卡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是,“已经离去了”的选项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确实是想要安洁莉卡的。那么之后会来吗?
我一边注意着门口,做好谁来都不会疏忽的准备,一边迅速地开始洞窟内的搜索。
因为已经得到了洞窟内的情报,就是所谓的「擅自知道别人家布置」的状况。哪里有什么已经掌握了。就像知道青春期男子房间哪里藏着色情杂志的妈妈一样。
在洞穴最里面的卧铺下面,滑动三块地板石块就会出现暗门。打开那里,……看吧,有在。
色情画。
应该说是春画吧。不是色情杂志,不过,这种东西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在这个世界上,在纸上的有色印刷不是相当贵吗?这些盗贼们怎么把挣来的钱花在这种地方呢?
色情优先于一切,这种心情我不是不明白。这幅画挺可爱的,但我却不想把这些家伙的春画拿走。生理上来说。
不,我并不是在找色情画的。藏这个色情画的角落呢,下面还有隐藏的门。锁上了的。色情画当然是伪装。
虽然也知道钥匙的隐藏地方,不过,没有用钥匙而是用阳炎打开了。
打开门,那里有个隐藏的金库。
用『分析』就能轻松简单地计数。藏了金币33枚,银币52枚,铜币29枚。嗯,意外的很少。嘛,那些盗贼们貌似不是会储藏宝物的类型吗?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看起来高价的银餐具。算了吧,我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来回收盗贼佣金的。
首先确认了金库的位置,回头看洞穴的入口。没有人影,无论是『气息察觉』还是『倾听』都还没有感知到什么。我先回入口往外张望,确认了空无一人后,我又返回了洞窟内。在入口附近撒上一些破烂东西,虽然很幼稚笨拙,但是一旦有人不小心踏进来,就会发出声音,然后移动床,躲到后面,静坐。
将阳炎收入鞘内,洞窟内立刻变暗了。为了随时随地能拔剑,我把剑放在手边,以那个姿势从卧铺的阴影窥视着洞窟的入口,进入了等待状态。
――兜帽男会来吗?瞄准安洁莉卡的男人。
……咦,不来啊!
都已经天亮了!
监视了一整夜,累得精疲力尽。这对美容也太不好了。虽然这个身体才17岁,但是趁着年轻乱来的话,上了年纪的时候问题就会反弹回来的。有经验的人如是说。
但是,为什么兜帽男没有来呢?如果想要安洁莉卡的话,肯定会想尽快得到。即使再怎么提出条件,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也不知道那些盗贼们会对安洁莉卡做什么吧。我原以为昨晚就算再怎么晚他都会来的。
嗯。
考虑一下,也可能是知道了盗贼们的袭击以失败告终?
从远处看着袭击现场吗?或者,若无其事地在圣都梅卡库先生的店附近张望着,因为知道安洁莉卡被平安地送到店了,判断出袭击失败的事。不管是什么形式,对方都不会再踏进这张网了。
这样一来,这边就已经没有线索了。
感到不爽、不安。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不得已。再稍微等了一下,结果还是白费力气地结束了,所以我放弃了埋伏。
姑且一边警戒着一边走出洞穴。就在这时,耀眼的阳光照射到我身上。呜哇,太阳是黄色的。
没办法,只能回圣都,办完另一件事。虽然要回去了,但在这之前。
我因为睡眠不足而摇摇晃晃地摇着头走了出去。
目标是从洞穴走几分钟左右就到的小河。我得到了盗贼们将这里作为水源的情报。
实际上,水是透明的,很干净。稍微用手捧了一捧来看,恰到好处的冰冷似乎能使身体都紧绷起来。用『分析』试着调查了,是饮用也没有问题的水质。虽然现代日本人的话,再怎么干净也不能喝生水。但我的身体已经改成适合这个世界的身体了。
润湿着嘴唇。新鲜舒适的清爽刺激从口到喉咙,又从喉咙渗透到身体中。感觉疲劳至今的身体细胞在高兴着。总觉得变得稍微精神起来了。
又喝了几口水之后,也洗了脸。从皮肤上传来的清冽感,是难以言喻的舒适。
……嗯。
来到这边的世界,差不多,一天左右吧。
好想洗一下身子啊。头发也是。
环顾四周。也用了『气息察觉』和『倾听』。
谁都,不在吧。不在的吧。
好嘞。
――脱掉吧。
长筒靴,衬衫,裙子,内衣也全部脱掉,我浸入河水之中。虽说在明亮的阳光照射下谁都不在,但却感受到了在野外一丝不挂的身姿与羞耻心交错在一起的快感。
全身浸入水中,被清凉的流水包围着,一种舒畅的感觉向我袭来。我一边长出了一口气,一边在清爽温柔的水流中充分地爱抚着自己。
不过,这样啊。这就是我的身体啊。
在阳光下再次,再次确认我所得到的这个新身体。
年轻又娇嫩,17岁的肉体。
白皙有透明感的光滑皮肤。身材纤细柔软,却隐藏着强大的力量。
从天鹅般优雅的脖颈流出的线条,丰满而有张力,与可爱突出的胸部连接成形。
真漂亮啊。坦率地那样想。当然,因为是我那样设计的身体,漂亮是当然的。
自己映在水面的身影。那个是,至今为止只作为抽象的概念被自己理解着的外表,现在有了现实的实际状态,并且作为现实的美,总算让我自己认识到了。虽然不是想自嘲自己像希腊神话中的纳喀索斯一样,但我不得不坦白说,我被水镜中映出的自己迷住了。
看入迷了,然后。
手指轻轻地爬上自己的身体。
仅此而已,从嘴中漏出湿润的声音。
自觉身体深处有热块在蠢蠢欲动。
尽管沐浴着冷水,但那热度还是无限地高涨,把我吞没了――
「……唔」
喘息。
痛快了。
不,首先说清楚为什么会说痛快了?我也是健康的女性哦?
但有一点要说的是,『身体能力强化』的技能,好像使五感也强化了。
各种感觉都变得敏锐。
各种感觉。好厉害。
唔。
这不是很好的验证吗?
嘛,那事就算了。走到这样的森林深处的目的之一虽然很遗憾但是以白费力气告终了,不过,还是要完成另一个目的。
「确实,是悬赏的法外者的住所。残留的魂魄纹一致」
拉斐娜小姐用她腋下那笔记本电脑大小般的水晶板帮我进行了确认。从那里延伸出的端点上镶有闪耀着蓝白色光芒的贵重石头,好像是用那个检查了洞窟内。是我也有的那个魂魄波纹投影板的大型高性能版本这样感觉的魔法工具,说是能检测残留在场数日内的魂魄纹样。这个世界上应该也有这个世界应该有的,相应发达的技术。
那之后,我先出了洞穴回到了圣都,就朝圣殿走去。在那里,我碰到了拉斐娜小姐,还特意请她跑到这里。目的是,证明这个洞穴确实是我打倒的盗贼们的巢穴。
「但是罗槻小姐,还真亏你能找到这个地方呢」
「嗯嗯,嘛,在盗贼们呼吸断掉之前想办法问出来了」
回答着在佩服的拉斐娜小姐。嘛,我没有说谎。
「然后,拉斐娜小姐。虽然我昨天问过你。」
我向她确认着。
「嗯,法外者的所有物,是属于打倒他的人。当然是在可以证明这个的情况下,这一次就是这样」
拉斐娜小姐将腋下的水晶板拿了起来
「因为已经证明了。所以这个洞窟里的东西全都是罗槻小姐的了……这个肮脏的被子呀这个肮脏的餐具什么的,呵呵」
「哇,好高兴啊……这根本不需要啊」
但是,我暗自高兴着。虽然没能实现捕捉兜帽男的目的,但是还是有一个目的已经达成了。
「话虽如此,还真是积攒了不少东西啊,这里的盗贼先生」
拉斐娜小姐窥视着被阳炎破坏的隐藏金库。
「这里有100枚以上的金币哦。好厉—害」
――对。
我把在臭灯饰那用点数交换得到的100枚金币,混入了这盗贼们隐藏的金币中。
「那我就不客气了」
堂堂正正地把金币放到背包里。至此,我的财产都说明了出处。为什么像我这样的小姑娘会拥有200枚以上这样数量让人吃惊的金币呢,不管谁来问我都能挺起胸膛说出理由。这就是目的。
「好的,请拿走吧。那么其他的怎么办呢?被子之类的还有被子之类的啊」
「因为很讨厌,所以就放那就可以了」
大体上我拿了几件稍微高价的未使用的银餐具,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用。也有稍微好一点的武器、防具之类的,不过算了。
「剩下的就不要了。那么,就交给圣殿收拾了」
拉斐娜小姐把我带到洞窟外面,然后转身面向洞窟。
突然,她轻柔地举起手,指向洞穴内。下一个瞬间,仿佛被风吹动般,她那鲜红的头发轻盈地舞蹈着。在吸了口气的我面前,拉斐娜小姐的指尖寄宿着耀眼透明、红玉般的光。
热气——不,热风拍打着我的脸颊。感觉到的刹那,从拉斐娜小姐的手中涌起的光漩涡变成了火焰的样子吞没着大气,一边狂暴着一边朝着洞窟中前迸了。
「――!」
在无言的我面前,拉斐娜小姐放出的火焰尽情地舔舐着洞窟内部,狂烈地燃烧殆尽。
「被其他无赖之徒利用的话会很困扰的呢」
拉斐娜小姐若无其事地笑着。
这是魔法吗?这就是魔法吗?
昨天,虽然看到安洁莉卡射出光魔法后的样子,但是看到魔法发动的瞬间还是第一次,所以吓到了。就是说,拉斐娜小姐是魔法使吗?而且也是个相当不错的使用者吧。
真不愧是侍奉圣殿的圣务官啊。不仅仅是个令人感到愉快的姐姐。
「罗槻小姐,突然就变成有钱人了呢。好厉害啊」
离开洞穴,拉斐娜小姐这么说着。
「话说回来,罗槻小姐,在圣殿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因为太贵了所以都不怎么能去」
「……是?」
对于呆然的我,拉斐娜小姐继续说道。
「再换个话题,来到这森林的深处还真是辛苦呢」
「……啊是,很感谢您能前来……」
「再次换个话题,罗槻小姐现在是有钱人了呢」
「……啊ー」
是是是,是那样的吧。我按住感到疼痛的太阳穴,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回答道。
「我也—,想去—,那个甜品店—。拉斐娜—姐姐,一起去吗—。我会—,请客哦—」
「诶诶!那样的!我没有催促,什么都没做哦!要求请客什么的ー!」
――这个人真的是圣职者吗?真的不是个令人感到愉悦的姐姐吗?嘛因为很可爱所以也没什么关系。
从结论上来说,确实那家甜食店的东西很好吃。像加了蜜、果实的杏仁豆腐一样,即使是习惯了现代日本味道的我,也觉得丝毫不逊色。刚才检测出魂魄纹的魔法装置也是这样,果然这个世界还是有发达成熟的技术。不能一概而论地判断是比现代日本落后。
拉斐娜小姐虽然还戴着面具,但脸上却满是喜悦的笑容。如果您喜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把拉斐娜小姐送到圣殿,然后直接去金融局。把金币存起来,这样我的金额总共是247枚。加上盗贼巢穴里得到了银币50多枚,合计金币252枚。
这样能把安洁莉卡拍下来吗?
根据梅卡库先生的预测,安洁莉卡的竞标价格不就是一百几十枚金币左右吗?有250枚就可以了……真的是这样吗。不,不安的话,去灯饰混蛋那里,用点数换多少都可以,不过,那样的话又要很麻烦地说明金币的出处。也许不用那么神经质也可以。
――总之这次就用这250枚试试看吧。如果这都可能不够的话,无论有多少都不会够的吧。
拍卖日是后天。
在那之前要怎么度过呢,微妙地变成闲得发慌了。
已经可以进入『塔』了吧,不过,因为很在意拍卖的事而不能集中注意力。还是等没有在意的事之后再进入『塔』比较好吧。
那就悠闲地打发时间吧。
实际上,想好好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话,无论有多少时间都是不够的。
先了解一下圣都吧。于是,展开了『世界调查』的世界地图,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在圣都漫步。应该优先知道哪里有什么设施或者店铺吧。
令人感激的是,圣都拥有好几个公共浴场。因为圣都周围用水很方便,所以水井也很多,而且公共浴场的安置也是必不可少的。作为文化,这个世界的人们都有好好洗澡的习惯。
不过,洗澡时间似乎主要是在清晨,也就是开始工作之前,不是洗掉一天流的汗的日式洗澡方法。因为不是像日本那样高温多湿的气候。也就是说,与日式的感觉相反,也有到了晚上就关门的澡堂。这可能要小心。
当然,就像我今天早上做的那样,在河里洗澡的情况也很多吧。
如果能住在有室内温泉的房子是最好的,但是如果变成那种规模的房子的话就不是能那么简单就搞到手的了吧。
对,家。
关于家必须好好地考虑,我一边躺在床上一边想。
――我现在在圣殿。准确来说是圣殿内客殿这一区域的其中一间房间。这是拉斐娜小姐给我介绍的,确实很宽敞,家具也很棒,感觉像酒店的套房。圣殿内设有浴室,即使到了晚上也可以使用,所以在睡前也可以入浴。
不过,虽然感觉上是最舒适的,但每晚4枚银币,在收费方面也是最高的。一枚金币,也就是10枚银币,能让百姓一家生活一个月,所以这是相当贵的房间。向自己辩解只是住到习惯这个世界为止,而租下了这个高级的房间,但是不能一直呆下去吧。假设把250枚金币都用在了安洁莉卡,我的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30枚银币。不,我想不至于到那种程度……这本身就是flag了吧。
啊,要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好辛苦啊。
结果,第二天白天也在圣都内徘徊,一到晚上就住在圣殿里,一天就结束了。
因为油价很高,所以在这个世界上,起床时间和睡觉时间都提前了。说极端些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有用魔法的灯。但是要适应那个生活节奏很辛苦。
当然也有例外,这个圣殿本身就是如此。攀登者不分昼夜都会出入『塔』,圣殿的营业?……怎么说呢?总之那个服务也是不眠不休的。
我自己也没那么早睡,所以我一直在床上看『世界调查』和『社会调查』。感觉像是一直在读着Web上的免费百科全书。因为都是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无论读哪个条目都很有意思。不过我觉得我比起历史啊文化啊这些严肃认真的条目,阅读谣言等条目花的时间要长一些。『秘法』、『攀登者杀手』等等,这个世界也有各种各样的都市传说。
然后,终于。
终于,到了拍卖当天。
一味埋头读情报检索,也因为我想排解不安。
在竞标中,拍下安洁莉卡。
然后,之后。
对她,我该怎么办。
姑且有考虑大致的方向。虽然有。那是对自己的愚蠢程度也有自觉的考虑方向。嘛,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是笨蛋嘛。我知道的。哼。
晕乎乎的脑袋里回响着圣殿的钟声。一点钟,也就是黎明的钟声。圣殿从凌晨开始,以日本时间来说每隔两小时敲一次钟,这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基准。
昨天已经调查过了,拍卖会场好像是一点钟开场,两点钟就开始了。虽然觉得好早啊,不过这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赶紧换好衣服走出客殿。因为睡醒是在同一个圣殿内,所以去各种各样的部门也很轻松愉快,真是得救了。去金融局,拿出全部的252枚金币。
好了,终于到了决胜负的时候。
去拍卖会场,拿出魂魄板检查资产证明。然后支付一枚金币作为参加费入场。被问识不识字后,他给了我一张号码牌。77号。嗯,这个世界也有幸运七这种说法吗?
一进里面就有一个很大的大厅,挤满了许多人,很热闹。参加费金币一枚是相当昂贵的,而且还要求资产证明,但参加者比想象的多。
会场好像在大厅的里面,但在开始之前很多人都在这个大厅里进行各种情报交换。墙上挂着写有拍卖中会出现的奴隶简单说明的木牌。会按照这个顺序出品吗?
安洁莉卡的顺序是……10人中的第10名……最后吗?嘛,她是这次的重点吧。
啊,这么说来,梅卡库先生也来了吧。打个招呼吧。
这么,想着。
环顾四周,想在混乱中寻找梅卡库先生的身姿。
我发现了那个。
细尖的下巴上留着细小的胡须。体格稍小一点。
――是兜帽男。
那是在从盗贼们那获得的情报影像中看到的男人。
是拜托盗贼袭击安洁莉卡的,那个男人的身姿。
8.拍卖与指使者
在啊。不,应该说是来了吗。
寻找着的那个男人,就在这里。
一瞬间身体僵硬了,我强行使全身的神经活动起来。
他也向我这边注视着,我假装没有注意到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转身向会场走去。
原来如此,你也在看着我啊。也就是说那个男人知道我。果然是在哪里见过我。但是,不知道「我也知道他」。那也是理所当然的。看记忆映像之类有强迫力的技能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吧。
怎么办?去追吗。在这把事情闹大不好吧?而且如果没有那个男人指使盗贼的证据的话。
说起来,那家伙为什么会来这里呢?进入会场也就是说,那家伙也打算参加拍卖吧。来买安洁莉卡,这是最容易想象出来的理由,不过,如果打算在拍卖中买下的话为何从最初不那样做?单纯是金钱的问题?向盗贼们支付的钱,比中标安洁莉卡的价格更便宜吗?
犹豫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了声音。
「罗槻大人。您果然还是来了」
是梅卡库先生。
「刚才也和同业者谈了谈,不过,安洁莉卡在拍卖前的评价果然相当受关注。拍卖价格可能会超出想象」
要继续说我并不是瞄准安洁莉卡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事到如今隐瞒也没什么用了。
「嘛,是吗?那么我也得加油了……」
一边适当地与梅卡库先生商量着,一边把技能『气息察觉』打开,试着搜索会场的方向。但是,我目前拥有的『中级』技能,好像还不能感觉到特定的个人气息。来这个世界以后隐密系的技能,非常有效地使用着,说不定去到臭灯饰那重新购买上位的技能比较好。
在思考着这些问题的时候,会场的入口里传来了告知,大概是职员吧,通知着快要开始拍卖了。
向梅卡库先生行了个礼,向会场走去。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还是相当悠闲的,但如果要和那个兜帽男成为对手的话,我就不能松懈了。我拍了一下脸颊,鼓起干劲走进了会场。
拍卖会场虽然不是很大,但内部的构造很讲究,也很高雅,有会员制高级俱乐部那种氛围。虽然我没去过那样的地方,但是有那样的印象。
墙旁边的是警卫吧,几个武装着的人排列站在墙边。
椅背上贴着号码,这应该和刚才给的号码牌相对应吧。我的号码是77号座位,在前面第二排的中央位置。
坐在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向四周窥视。那个兜帽男……
找到了。
坐在我的前方左侧。悠然的态度,有种习惯了的感觉。与其说适应了拍卖本身,不如说是适应这样的高级场合的气氛。这就是所谓的上流阶层的男人吧。
之后陆续进入会场的客人,总计大约有200人左右吧。从梅卡库先生那里听说,不仅是圣都,还聚集了世界各地的人。一不小心,不只是兜帽男,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客人夺去。不小心不行啊。
前方的舞台上,马上有一位男性登上来了。干净利落的服装,蓄着漂亮、恰到好处的中等长度胡须。看着他干脆利落的举措,让人觉得他是个很令人舒心、很有礼貌、很有威严的优秀大叔。因为长着小小的犄角所以应该是某个种族吧,但是连那个角也显得很时髦。他是主持人吗?
他用温和的语调,首先向聚集而来的客人致谢,接着对拍卖的制度和方法及其注意点进行了说明。用简洁而有要领的说话方式说明着,简单易懂。与之相对比,我以前公司的社长……嘛还是算了。
主持人说明结束后,拍卖马上开始了。
最初在舞台上登场的是,头部为雄壮狮头,有着像钢铁般隆起的肌肉,健壮的兽人男性。哇,只穿了一条胖次。而且还是很漂亮的比基尼胖次呢。别的地方也隆起了呢,不要让我说出来啊。因为有点害羞而把视线移开了。我是少女啊。就算如此我也是少女啊。
但是,我心中的技能,看清了他有着很高超的技艺并告诉了我。技能啊,要会察言观色。
「狮人族,男性,30岁。长剑、大剑、大斧都能非常熟练地使用。推荐当作斗技奴隶或者攀登者的随从奴隶」
主持人说,旁边好像是助手的人给狮人的胖次超人递了大剑。虽然看起来只是拔刀,但这把剑的大小、重量和实物一样。狮子人男,轻轻地挥舞着它,展现出精彩的演出。“哇”,会场充满了感叹声。
不只是用着蛮力,该放松的时候放松,在关键点上却完全不松懈。的确,正如我心中的技能所说,那技艺是真的。虽说比不上我和尤塞尔克,但也可以说是相当厉害的剑客。不愧是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最高级的拍卖会,真是了不起。
顺便说一下,即使让奴隶拿起了武器,但也用魔法封印着奴隶,不让奴隶袭击他人。也就是说,若是奴隶袭击了他人就会遭受之前安洁莉卡使用魔法袭击人时那样痛苦。
「起始价格为30枚金币。投标单位为1枚到5枚金币。那么,开始了」
主持人说完的同时,会场的各处都发出了声音。
「35枚!」「40!」「45!」「呃呃,50!」「55、55!」
价格连续不断上涨。嘛,确实有这样的价值。
「60!」「65!」「70!怎么样!」「可恶,75!」
价格上升到这的话,叫价的人就开始减少,不过,反过来说的话到这里还在叫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想要的。
「哈、80!」「8…85!」「90!」
叫出90的同时,会场里传出了一阵死心的声音。一瞬间恢复了寂静。
「现在是90枚,还有要竞价的吗,90,还有90以上的吗?那么90枚中标」
主持人确认完毕的同时,助手敲响了信号钟。响起了高亢而尖锐的声音,就这样,狮人的剑士被买下了。
「一下子就上到了90枚呢」「不愧是一年一度的奴隶市场。情绪高涨啊」
我身后客人们用兴奋的语调交换着感想。现在拍卖的热情,可以说能从中感觉到会场处于「升温」状态。
接着登上舞台的是有着绿色长发,身材苗条的女性。果然女性并不是穿比基尼胖次,而是穿着下摆很长的朴素白色连衣裙。并、并没有觉得特别遗憾哦!
「森灵族,女性,23岁。会地魔法。学习了中级语言。精通诗和魔法史学。掌握了帝国贵族阶级基准的礼仪礼法。推荐作为侍女等高级家族奴隶——如果作为玩赏奴隶购买的话,提前说一下她是处女」
因最后一句话,台上的她略微红着脸,低下了头。那是当然的,在公众面前被这样说的话。作为女人,心情当然不会好。
「处女吗」「真是遗憾啊」「嘛也因此便宜一些了吧」
周围的客人随意地说着想说的话。
是的,处女的话价格会下降。这也是我昨天晚上快速阅读『社会调查』才知道的知识,吓了一跳。我觉得处女应该卖得更贵。
也就是说,玩赏奴隶……换句话说,就是所谓性奴隶,是以为买方提供性服务为主要目的的奴隶。可是,如果是处女,并没有让主人高兴的那边方面知识和技术。所以说会便宜。虽然也会担心这样的女性会有疾病和怀孕,但是用魔法可以随时进行检查。
当然,也有很多客人认为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女性从零开始教育才是妙趣所在,所以处女的奴隶本身也是有需求的,但从整体来看,似乎是更倾向于廉价的。
话虽如此,但并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重视处女,倒不如说一般都是有着很高的价值,这也是很麻烦的事。在自由民女性和奴隶女性间价值观发生反转……哎呀哎呀,那一边已经是民俗学、文化史学的问题,不是像我这样的理解能力能理解的。我读到这里就睡着了。
森灵族的女性最终以73枚金币被买下。她那温文尔雅、端庄的容貌,稍稍寂寞的表情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从具备的技术和知识来看,恐怕是良家出身,她成为奴隶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如果她的顺序在安洁莉卡之后,我带的钱还有的话,我会买下她吗?
――不,买下什么的,在用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话呢。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自以为是的笨蛋女人。
摇了摇头,抛开那样的想法。因为是高价买下的,她一定不会被随意对待吧。我为此祈祷着。
之后拍卖也顺利进行。弓手,魔术师,山贼等的战斗系奴隶,也有几个作为玩赏奴隶的女性。全都以不低于70枚金币的高价被买下,会场内不管怎样都显得很热闹。
但是,那个兜帽男却保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我也是一样。
然后。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
「――天使族,女性。17岁」
安洁莉卡。
她静静地朝着台上走去。
优雅可爱。闪耀着黄金光芒的头发随风飘扬。
她的玉貌或许是因紧张的缘故吧,有些苍白,但她的美貌却丝毫不受影响。虽然身上只有一件朴素的白色连衣裙,但是却产生了强调她清秀艳丽的效果。
会场里响起了低声的嘈杂。我知道客人们都屏息凝视着。
「……习得圣魔法、光魔法、风魔法。并会突刺剑。掌握了帝国贵族阶级标准的礼仪礼法……」
主持人的介绍持续着,到达了台上的安洁莉卡,像寻找着什么一样,慢慢地环视会场。
在找什么――在找谁?
抬头仰望的我和台上安洁莉卡的视线在空中,一瞬间交织了在一起。
稍稍地,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这意味着什么呢?在那双眼中闪耀的是。
是在――高兴。
我可以,这样自恋吗?
「推荐作为高级家族奴隶、攀登者的随从奴隶以及玩赏奴隶。另外,提前说一下她还是处女」
安洁莉卡垂下了细长的睫毛。不知是不是因为羞耻,她的眼角变红了。
主持人,不可以欺负安洁莉卡哦。虽然这是工作要求。
但是这样啊,安洁莉卡是处女吗?
嗯。这样啊。
……不不,现在不是考虑那种事的时候。重新振作起来。
「起始价格为50枚金币。投标单位是1枚至5枚金币。那么,现在开始」
主持人说完的瞬间,各种声音以惊人的气势在各处响起。
「55!」「60!」「65!」……
在人声鼎沸的喧嚣中,我仍不动。兜帽男也是。
「80!」「咕……85!」「90! 90怎么样!」
即使到了90,仍然有很多参加者没有加入竞价。安洁莉卡有她的价值。即使排除我自己的感情,能使用这么多的魔法,还能用剑,拥有原贵族特有的才智和礼节,而且是个美丽的少女。因为是处女,所以价格变得便宜这样的倾向什么的,在她面前都是没有意义。
「9…95!」「呃诶、100!」
到100了。这里就是真正的开始。
「――105」
我第一次发出了声音。低着头的安洁莉卡,突然抬起头。金色的睫毛微微地摇晃着。
但是,看着我的脸的不只是她。那个兜帽男也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自己也开口了。用那个有特征的,稍微尖锐刺耳的声音。
「110」
开始行动起来了吗?会出价到什么程度呢?
不仅仅是我和兜帽男。即使超过100枚金币,还是有一定数量的客人变了眼色,拼命地想把安洁莉卡拍下来。
「啊,115!」「120!」「125!」……
拍卖没有停下来。虽然没有停下来,但节奏却一点点地变慢。我与兜帽男,在那之中以不太显眼的程度继续参加。
「150」
到达这里的时候,一瞬间,现场的空气产生了隔阂。恐怕这里是一个节点。当然,单纯地说也就是有很多客人资金用完了吧。另外,150枚金币是能买到两个这次展出的最高级奴隶的价格。也就是说,再继续出价的话就会怀疑性价比吧。
「果、果然已经不行了……」「很舍不得的出品啊……」「这样的奴隶说不定是十年一遇,不,也许还要再夸张一点……到此为止了吗」
到处传来惋惜的声音,尽管如此,还是有几名参加者不肯罢休。
「那155!」「160」
一个是将带着欲望、发着光的眼神投向安洁莉卡的老人。另一位虽朴素但相貌精悍的壮年男子,恐怕是攀登者吧。老人大概想把安洁莉卡作为玩赏奴隶,攀登者是想作为随从奴隶拿到手的吧。
「165」
当然,不会交给任何一方。我放声提价。
兜帽男像是觉得很麻烦一样小声地哧了一下鼻子。他慢慢地拿出看起来很郑重的皮袋,把它放在脚边。嘎吱嘎吱地,有重量感的声音在室内回响着。故意地松开袋口,让人可以看到里面发着微弱光亮的大量金币。而且他还要提价。
「170」
动摇了吗?似乎在说拥有这么多的资金,其他人就快点放弃吧。事实上,攀登者看到那沉甸甸的皮袋,脸色都变了。老人也不高兴地歪着嘴唇。
但是对我来说,那是步坏棋。谢谢你特意给我看到袋子里面。
『分析』启动
指定皮袋中的金币,取得情报。
――金币250枚。
一瞬间,我脸上应该是血色全无了。至少是感觉到有冰冷的东西跑遍了全身。脑海中响起了警铃,脑袋快要从内侧裂开了。
250枚。
这和我准备的资金同样。
糟糕了。
是应该再用点数换10枚,不5枚就好。
我失去了能竞价成功的保障。怎么办才好。
冷静下来考虑。话说这还能冷静得下来吗?但是还是要冷静。糟糕,完全恐慌了。
「啊,那175!」
老人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一样。与之相对,攀登者的男子额头上也冒着汗,又提价了。
「170……7。177!」
一点点地提价。这对他来说真的是极限了吧。但兜帽男却像是嘲笑般轻轻地提价。
「182」
攀登者的男子失望地垂下了肩膀。他掉队了。可是老人还在纠缠不休。
「那187!」
但是,对于老人来说,这似乎也是极限了。
兜帽男宣布了192后,老人发怒般地将手里拿着的拐杖向地板上一敲,把头扭向一边。老人也在这里掉队了。会场内恢复了安静。没有其他人发出声音。
「192。现在是192。还有要提价的吗」
主持人环视会场确认着。兜帽男满足地把身体深深地靠在椅子上。助手准备敲响结束的钟声。但在那个时候。
「――195」
是我。边切身感受着胃的疼痛边提价。刚刚攀登者和老人相互竞价的时候,多少总结好思路的我,以嘶哑的声音再次参与竞价。
兜帽男瞪着我,握紧拳头。是的,他也非常焦急。像是厌恶般,他也提价了。
「200」
「200,超过了200。之后的投标单位为金币5枚以上,最多10枚」
会场轰动不已,主持人也难掩惊讶之情。这个规则也事先听过了。
如果双方所持的钱都一样,那么先说到最高价的那个人就赢了。
「205」
我喘着大气,像是累了一样地说出数字。如果计算是正确的话。不是最大投标单位的10枚,而是只提高5枚,取205这个数字。那样应该就可以了。应该就可以了吧。
瞥了一眼台上的安洁莉卡。那双纤细的手在胸前交叉,她紧紧地闭上双眼,紧紧地抿着嘴。就好像在祈祷一样。是在祈祷什么?是祈祷我能中标吗?还是说,不能中标?
「215」
兜帽男似乎想尽早决胜负,一下子就提高了10枚。是想打击我的信心吧。但是,怎么会让你做到。
「220」
越来越接近极限。我脑子不好使,希望不要让我做这么麻烦的事情。都快要哭了……但是这样就行了。这下赢了。
「230……嗯!? 不、不等一下!」
兜帽男第一次明确地发出了慌张的声音。是吗,果然注意到了吧。有什么糟糕了的气氛。但是已经晚了哦。
主持人无情地催促他。
「您怎么了?如果放弃竞价的话,就判77号中标」
那么会怎么办呢?应该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但是我在刚才,你在与老人、攀登者游玩的时候已经得到考虑时间了呢。
「2、2、0……唔唔……」
「要继续竞价吗?如果不……」
就在助手快要敲响结束的钟声时,兜帽男终于用混乱的声音说道。
「……22……5」
「235」
与之相对,我一改刚才的状态以平静的声音宣布。结束了。
因为能提价的是5枚以上10枚以下,所以对我235的出价兜帽男出245的话,然后我出250就结束了。他带的是250,不能再多出了。他出240的话,我就出250,同样也是就这样结束了。
顺便说一下,刚才我出220的时候,即使兜帽男出230,我还是能出235,所以胜利是确定的。不管他出什么数字我都能出235,所以我出220的时候我就已经赢了。如果进一步追溯,以同样的顺序,因为出205枚的人就能出220,所以能够控制这个流程。也就是说,在出205的时刻胜负就已经决定了。
……哎呀嘛,虽然只是单纯的「算数问题」这样水平的问题而已。在这个紧要关头被要求马上给出答案,脑子不太好使的我可是想到脑子都冒热气了。虽然经常说数学在社会上起不到作用,但是没这回事。在拍卖奴隶的时候就很有用。
「……呃呃……2、245」
对面大概是明白已经无可奈何了吧,那尖细的下巴失落地垂下,像是要从椅子上滑下一样。对方不知道我带来的钱,最后,用拼尽全力的声音把价抬到最高。对此,我冷淡地回答。
「250」
兜帽男咬紧牙关。细小的下巴胡须在颤抖着。可是他已经不能再动了。对着像成品不好的石像一样凝固了的男人,主持人进行着最后确认。
「250枚,还有要提价的吗……没有了呢? ――那么77号中标」
结束的信号钟那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我用力地深呼吸着,抬头看向天花板。
一瞬间视线模糊朦胧,会场的嘈杂声听起来就像是远雷。
安洁莉卡,成为了我的东西。
9.誓言与羁绊
一边隐藏着意外地瑟瑟发抖的双腿,一边被工作人员带到休息室,提交了250枚金币。呀太累了。就算身体被强化了,心理还是原来的样子……。
离开会场时扫了一眼,兜帽男已经消失了。失策了吗?但是不管怎样,现在都已经追不上他。因为我也只不过是个客人。虽然有一瞬间想过也许可以跟踪,但之后我必须办理购买奴隶的手续,所以要去跟踪也太勉强了。
嘛没办法。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是一帆风顺的。现在先一件件地处理眼前的事情。之后马上,还有令人心情沉重的工作在等着呢。
「恭喜罗槻大人!不愧是罗槻大人,很出色的竞拍!」
打开门进来的是梅卡库先生。那个光溜溜的脑袋脸红了。不是,为什么你在兴奋啊?嘛,也会有一部分中标的钱会进到中介人梅卡库先生的腰包里,如果高价卖出去的话,那么他的利益也会相应增加。
……话是这么说,这是过于势利的看法吧。当然也有因为占到便宜而高兴,不过,多少也有一些是为作为相识的我高兴。
从梅卡库先生的后面,安洁莉卡安静地走了进来。在紧张之中也能看到少许的笑容,会看成这样是因为我的欲望吧。
「那么,罗槻大人。这边一定会把安洁莉卡交给你。之后再到圣殿,举行誓刻仪式的话,罗槻大人就会正式作为安洁莉卡的主人被登记在圣殿」
梅卡库先生这样说着。所谓誓刻的仪式,好像是在奴隶的身体上打上咒术性的,或者魔法性的刻印。因为是非常小的东西所以几乎没有外观上的影响,不过,打上刻印,主要是为了当奴隶对主人产生积极的或者消极的损害时,给予如之前所说的痛苦。另外,积极的损害指的是,如字面所示,自己采取明确的敌对行动,消极的损害则是逃亡,或者是在认识到主人有重大危机却不作为。
顺带说一下,如果是正式确定主人的奴隶,就会解除临时的魔法封印,因为如果有必要的话,奴隶会对别人进行魔法或者其他的攻击。但是这个责任将全部由主人来承担,因此要在圣殿登记奴隶和主人。
嘛稍微适当地听一下就好。反正已经和起来了我没关系了。
「在那之前,可以让我和她单独相处一下吗?」
「明白了。那么请慢慢聊」
梅卡库先生和工作人员退了出去,休息室里只剩下我和安洁莉卡。
想起了之前在梅卡库先生的店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留在接待室的时候。
「安洁莉卡」
「是、是的,罗槻大人」
试着读一下名字。感觉声音比想象中更黏自己的喉咙。连我自己都紧张起来了啊。但她好像也是一样,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奇怪的声音。
「就像约定的一样,我买下你了」
「是的。那、那个……请、请多多指教……主人」
――唔哇。
不要一下子放出极大歼灭杀戮武器啊,要被杀死了!听到安洁莉卡用可爱的声音和可爱的语调说「主人」,啊要出鼻血了!
「主、主人,没事吧!?」
虽然还没到真的流鼻血那种程度,但安洁莉卡慌张地关心着被真实感冲击过头而蹲下的我。我突然露出丑态了啊。
「没、没事哦。只是稍微有点,眩晕而已」
「请、请不要勉强自己哦?」
她担心着我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了。
唔。
这样,就已经够了。足够了。
已经,没有留恋的东西了。
「――安洁莉卡。接下来呢」
「是、是的。要去圣殿了呢」
「对哦。去圣殿,然后……」
我轻轻地吸了口气
虽然眼睛的深处稍稍地变温热了,不过,这是自己决定的事。事到如今就不要困惑不定了。
「我会把你从奴隶中解放出来。之后,我们就此别过」
「……诶……?」
安洁莉卡的表情凝固了。
这是,我得出的结论。
我不会把安洁莉卡当作奴隶。
结果,我无法跨越我内心的纠葛。
这不仅仅是做奴隶买卖这行为的伦理问题。当然也有那个原因在,不过,更根本且本质的主要原因是更个人的原因。
――我无论如何也没法为了自己的性欲而利用主从的立场,去强迫纯洁的少女。
因为,接受一个爱女性的女人。
在我心中的那个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不能强加给别人。
不仅是对于对方,对于我自己,这一定也是种背叛。这是对绝对不能侵犯的东西的亵渎。
或许会有人说,只作为奴隶,一直放在身边,就这样不去爱就好。但是,我就必须硬是心甘情愿地接受那样的痛苦、苦恼吗?我要自我牺牲到这种程度……不,应该说为什么我一定要如此自我否定?是因为这样生下来就是罪过,所以这是惩罚?
――那样的罪怎么可能去接受。
啊啊,真是的。
我这样的人,总比别人多一道障碍。
连男女之间都难以两情相悦,像我这样的人却还要多一道障碍。是道让人不得不经历更多的辛酸,悲哀的障碍。
很狡猾吧。不管怎么说,感觉快要哭了。
……所以,我不会把安洁莉卡当奴隶。不会放在身边。我曾经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买下安洁莉卡就没办法不去爱」。然后如果讨厌那样的话,就不会把她作为奴隶留下。
那么说到为什么用尽办法把她买下了呢?
――因为我是笨蛋。就这么一句话就能说明。
我只是想为这个少女做点什么。
这是因毫无意义的自我满足而做出的行为,在比谁都更理解自己的想法之后做出的行为。
我想让她自由。只是那样,真的是个无聊的理由。 所以,我之后也会只身一人去处理兜帽男。那也是我擅自做的事。
「为什么……呢……?」
安洁莉卡以被冻住的表情,挤出颤抖的声音。
「因为我想那样做。仅此而已哦」
「――因为!」
我第一次听到她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呃。在……生气?
啊嘞?和想象中的走向不一样。呃,因为明明是在说不把安洁莉卡当作奴隶,要让她成为自由民……啊嘞?
「因为,你明明那样拼尽全力。主人不是想要买下我的吗?……不是想要得到我的吗」
「我,我不会成为你的主人。所以那个称呼不正确」
我一边动摇着一边拼命地说着。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主人』!」
不管我的否定,安洁莉卡越说越激动。这个孩子还挺倔强的。
「因为您对我那样说了……所以我考虑着,然后决定等。等主人买下我的那一天」
「安洁莉卡,听我说。我不想那样做。我的……呃嗯,那个,把我的感情,强加于你……」
「不是强加!」
安洁莉卡高声地说着。那与温柔的脸不相称的气魄,令我不由得退缩了。
「我……我。我不认为我被主人强加了这份心意」
「等一下。你不用那么顾虑我。真的不用啊」
害怕。
为什么。
我明明努力了。明明努力地放弃了。明明拿出勇气去放弃了。
尽管如此,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我觉得一点都不好!……那是我。是我自己。我自己考虑得出的,然后」
安洁莉卡的声音安静而强烈地溢出。
击溃了我。
「――请把我,放在主人的身边!」
不要。求你不要。
把我那么想要听到的话。
不要把我那么渴望的话语说出口。
……够了,不要再欺负我了啊……
「主人……如果能让你看见我的心就好了」
对着喃喃自语的安洁莉卡,我不由得突然抬起不知何时开始低下的头。
不行。那句话不行。
如果说出那句话,条件就成立了。
自己的内心被看到也可以。如果表现出那个意思。
我的技能就会――启动。
『个人调查』。
不能看。但是不能违背想看的欲望。
明明知道看了肯定会后悔的。
明明如果知道她的想法和我的不一样的话会受伤。
明明是这样。就算是这样。
――尽管如此。
她的想法,流入我的心中……
为什么总是在哭呢?
这个,漂亮的人。
黑发黑瞳。美丽而坚强的这个人。
不管是初次见面时。
还是之后两人独处时。
然后现在,这个瞬间也是。
这个人总是在哭。
是我,让她哭的吗。
啊啊,尽管如此。尽管如此这个人一看到我的脸,就笑了。很高兴地,然后像是在害羞似的。
承担着自己心中某些沉重的东西,像孩子一样哭泣的这个人,像孩子一样害羞的样子让我不由得笑了。
明明是这么强且稍微有些可怕,但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实际是非常可爱的。
我,是这么想的。
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所以想要这个人,不要再哭了。
所以想要这个人,让我再多看看那可爱的样子。
对,想要传达这些想法想到不行。
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所以不知道要称之为什么。
也许和那个人的心情不一样。
这也许不是她那种深沉而尊贵的心情,而是更加幼稚、更加暧昧、更加不成熟的心情。
但是,必须要一模一样吗?
我想让那个人微笑的心情明明是真的。
――想让罗槻大人,变得幸福的心情明明是真的。
所以,可以把我,放在你身边吗。
罗槻大人。
――那样的。
太狡猾了。
这样,就已经没有办法去否定了不是吗。
确实,安洁莉卡在自己考虑是事实。她的心情既不是爱也不是恋。只是憧憬。只是思春期,对稍微有些棒的同性前辈抱有的模糊憧憬。她身上只有闪闪发光的美丽部分,对人的爱恋中苦涩、艰辛、沉重、肮脏、丑陋的部分一无所知。
但是。
归根结底,那都是些琐事。
在那没有最重要的东西。
我终于注意到了那么简单的事情。我注意到了。这多亏了她
我露出自己也没想到的笑容。露出的既不是苦笑也不是微笑,而是捉摸不清的笑容。
轻轻地触摸着安洁莉卡光滑的脸颊。
「安洁莉卡」
「是」
「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幸福的,做好觉悟」
没错,就结果来说。直截了当地说,只要我让这个孩子幸福。无论是以什么形式,什么关系,只要能给予她幸福就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这是强行将错就错。但应该也是最合适的唯一解答。
至少,对我和安洁莉卡来说是那样。
「不,主人。只有我获得幸福的话,不是我的幸福。如果主人不一起获得幸福的话」
像百万玫瑰盛开般,娇艳华丽且纯洁地笑着的少女。
……啊ー,真是的,不行了啊。
我,赢不了这孩子。
领悟到的瞬间。
「……真的是!」
懊悔之余紧紧抱住了她。真是服了她了。
「呀」
把脸靠近发出细小悲鸣的安洁莉卡。但是,我试着在她耳边再次细语。
「呐,我不会再说要和你分别了。但是至少,成为自由民吧?从那里再……」
「不・行」
用拒绝来击溃了我的出招。
「因为那样的话,就没有东西能把我和主人联系起来了。想要有形的什么,不可以吗?」
啊嘞,难道说这个是。
我这边被束缚住了吗。
唔ー。总感觉渐渐变得糟糕起来。然后对此感到高兴的我说不定已经救治不及了。
「……真是个坏孩子啊」
「讨厌吗,坏孩子?」
窃笑着的安洁莉卡。
「对着讨厌的孩子,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轻轻地将手指放在她的下巴下。
像有轻盈的翅膀在飞舞般,安洁莉卡的脸就在我眼前。
她那金黄的睫毛晃动着,在瞳孔上投下了阴影。细小的呼吸,甚至可以传到我这边来。
湿润的嘴唇好像要说什么似的微微地动着。但是,不会放它自由的。
――那双唇,已经只为我而存在。
「……不会说,不要的吧?」
连我自己都觉得是毫无气氛的一句话。那是被认为是NG的代表性言语。但是在意的事情就是在意。在脑中想象的和实际的——嘴唇相接,感觉也许是不一样的。
可是安洁莉卡,害羞地边低头边红着脸,微笑了。
「讨厌的话,就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
微微地,用红舌湿润着嘴唇。她低着头,目光朝上地说。
「我,那个,那种事,完全不清楚……所以那个,要把各种各样的事都教给我哦?」
――所以说能不能不要再放这样的极大歼灭杀戮武器啊。
10.购物与袭击
拍卖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
安洁莉卡不在我的胳膊里。
我呆了一会,直到我能认清状况,然后下一个瞬间,我像装了发条的玩偶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
「安洁!?」
「是、是的,主人?」
回头看到像是被悲鸣的我所吓倒了一样的安洁,我不由得安心了,全身脱力。
她只是在房间的角落里整理着仪容。安洁的面前是模糊的空气漩涡,然后那里有个闪闪发光的镜子。不,是闪闪发光的光块。
这是她使用的魔法。用风魔法积蓄空气,用光魔法反射,做出镜子『风之女啊,和光之子嬉戏吧』。
从使用着魔法的安洁背后,透过衣服伸出了光的翅膀。然后,头上有光环在闪耀着。据说天使族使用魔法时会出现这样的翅膀和光环。初次见面时因为采取了封印魔法的措施,所以没有展现出来。
哇,真的是个天使啊,当她告诉我这个的时候我很感动。「安洁莉卡」这个名字本身也是天使。明明是异世界为什么和原来的世界是相同的语源?虽然有这么想过。
安洁在给我展示好几个魔法的时候,看起来很得意般说着,“同时使用两种属性的魔法是很困难的,必须要多多练习才能使用出来的哦”。可恶这可爱的家伙。
「安洁,来这边」
「是、是的?」
突然抱住了呆呆地靠近的安洁。
「主、主人!?」
「在我起来之前,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但、但是,让主人看到睡脸,对奴隶来说是不行的……」
「不行。不和我一直在一起不行」
我真是个任性的人啊。不过。因为真的很害怕。以为她不见了。这是心灵创伤啊。不,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了呢。那都已经是过去了的事。
「……是的,我知道了」
安洁莉卡像是害羞般笑着。
「其实,我也想一直被主人抱着」
――这个孩子为什么一有机会就要杀死我呢?
我现在把安洁莉卡叫作安洁。这好像是她家人对她的爱称。安洁希望我也那样称呼她。该说是被请求的吗。当然是被请求了。
拍卖结束后,我们去了圣殿,让安洁立下誓言。她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但确实如纹身般的印记。虽然对要在安洁美丽的肌肤上打上微微的创伤感到犹豫,但是安洁本人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那就算了吧。而且听说不疼,刻印的设计本身也很美。
然后,我和安洁成为了正式的主从。
回到圣殿的客殿,之后的事情不会详细说明的。
但是,唯一能说的是。
谢谢,ES技能『性技・极:特级Lv10』。真的谢谢了!
――就是那么回事。
那个清秀可爱又坚强勇敢的安洁。
用那样的表情。
用那样的声音。
用那样的姿态。
……只是回想起来,现在又有许多限制器快要脱落了,我拼命压抑着。
――实际上,昨天一天完全没有抑制成功。
第一次一起迎来早晨的时候,看到安洁那害羞地快要死掉似的,但圆滚滚的眼睛湿润着,很高兴般注视着我的表情,看到那样的,不就会有很多东西停不下来吗?会变成那样的。变成那样了。
……只是,能说的是。
至今为止,我把安洁当作自己脑中的偶像——可以说是当作了理想化的身姿来认知。
但是,在共同度过的、疯狂久远的刹那中,我感觉到了安洁肌肤的柔软、肉体的重量、汗水的味道、喘息的声音。品尝了缠绕在颤抖舌头上的唾液。感受到了谁也没接触过的地方里的热度和溢出的蜜,感受到勒紧手指的蠢动。苦闷,跳跃,弯曲的肉体。毫无疑问那是安洁活生生的,具有生命力的身姿。
我在自己的心中体味着安洁的生命,并且与她合为一体,再次与她这一存在相遇。不是偶像,而是确实有着生命的温暖,美丽的生命脉动的存在。
共度一夜,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说如此,也不能总是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作为攀登者,为了征服『众神之塔』来到了这个世界。
……话虽这么说,但说实话钱包也差不多该寂寞了,不得不做点什么了。
我的资产,拍卖前有金币252枚和银币23枚,铜币20枚。从中作为拍卖参加费金币1枚,安洁的中标金币250枚,还有圣殿内客殿的住宿费2日份银币8枚。除此之外,伙食费和杂费已经使用了10枚铜币,所以现在所持有的是1枚金币,15枚银币,10枚铜币。虽说1枚金币相当于一个平民一个月的生活费,但事实上差不多该到火烧屁股的时候了。之后为了准备作为攀登者的装备还要花更多的费用。
嘛,如果别人被说明明不住高价的客房就好了,那也的确是这样。但是难得要与安洁度过初夜,我不想在附近廉价的旅馆度过。想在高级宾馆的套房里迎接啊。
……而且,这客殿不愧是高级的,隔音设备也很完善。我想就算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外面也听不见。大概。
嘛总之,今天要为登塔做准备。
……塔吗。
「呐安洁」
「是的,主人」
安洁一边给我梳头发,我一边说着。
「我想达到塔的顶端。听说大部分的攀登者都是以登上高层赚钱为目的。但是我不想止步于此,还想去到那座塔的最上段。你会觉得这是做不到的事情吗?」
安洁没有停下梳头发的动作,但是好像稍微考虑了一下。
「如果轻言断定主人是可以的话,反而觉得很不负责任很失礼。因为连以前的圣王陛下都做不到。但是,那志向之高,我觉得是尊贵而美丽的」
「谢谢」
我微微地笑了。不使用单纯让人安心的言语,很有安洁一本正经的风格。
「但是,为了这个目的,只有我是做不到。你的加油也是必要的啊」
「是的,当然!我会用全身心来支持主人的!」
从背后传来伸直脊背、鼓起干劲的感觉,让人不禁露出微笑。
我回过头与安洁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
「那么,安洁想变强吧?变得更加强大,拥有更加多各种各样的技能……不,想记住更多技术,然后成为我的力量吧?」
「是的,主人!」
装作许诺的样子。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这样技能启动条件就达成了。翼
「那么,闭上眼睛。让我们为我们的成功祈祷」
面对老实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开始祈祷的安洁,我启动了技能。
EX技能『技能复制』。这不仅可以将对方的技能复制到我身上,还可以把我的技能复制到别人身上。但是为此,有必要得到对方的承诺或降低对方的意识水平。
展开安洁的技能一览。
天使族的种族固有技能,有魔力强化效果的『光翼』和有精神集中强化效果的『光环』。自由选择技能除了有『一般生活』、『一般运动』、『一般语言』的N技能之外,还有『风魔法•初级Lv9』、『光魔法•初级Lv8』、『圣魔法•初级Lv8』、『刺突剑•初级Lv7』、『高级教养•中级Lv3』、『礼仪礼法•中级Lv8』、『舞蹈•中级Lv3』。真是壮观啊。再次感觉到,安洁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那价格当然是会上涨啊。
……不,还有一个。
『性技・入门Lv 3』。
――呃。
那是因为这两天做了各种那样这样的事吗。而且虽说是等级最低的『入门』级,但已经是Lv3了。有做能让经验值一下子上升的事情吗……做了啊。是的做了。对不起。
总、总之。天使族的技能空档是12个。现在安洁已经装了11个,只剩下1个了。好危险啊。
因此首先应该复制的,是解除取得技能的上限的『无限技能』哦。
只是,有一点问题。
安洁获得多个技能后,也许会有人会对安洁自身感到很奇怪。但是考虑到今后的事情,让安洁多掌握一些技能比较好也是事实。
这个世界的人没有技能这个数据化的概念,有的只是个人差异,说不定可以用只是刚刚好很聪明或者刚刚好记忆力很好来蒙混过去,取得过多的技能可能不太好。虽说如此也不能对安洁说情况。
唔。如果有什么可以调整的技能就好了。等一下要去臭灯饰那看看吗?
还有就是,促进技能的增长的『学习增强』。这个也是,绝对有必要的,不过,果然还是会觉得安洁自身很不可思议吧。
只是,有关这方面随机应变多少是有效的吧。我想起了尤塞尔克的存在。他还很年轻。大概25岁左右吧。也就是说,也并非经过几十年的修行才能达到那种境界。也就是说在年轻时就拥有那么多的本领,成长得很快。嘛也有人跨越了那种分量的修罗场,总之,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也有成长快的人。即使这很稀少很稀有。
所以,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说安洁也是那样的人就可以了吧。说她是天才。尽管如此本人没有这样的自觉,可能会疑惑地歪着头吧,不过,实际有那样的人存在着,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加上『无限技能』,扩展技能空档,安上『学习增强』,之后嘛,慢慢来就好了吧。不要忘了,因为即使在现状,安洁也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等等。
啊嘞,那个是什么。
看着安洁的技能一览表,我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不是种族固有的技能,也不是自由选择技能。
『家系固有技能』……?
那是什么?我不知道有那种东西。急忙试着检索情报,不过没找到。
怎么回事?沉浸在思考中的时候,安洁一动不动地等着。哎呀,花太多时间了吗?关于安洁这个不可思议的技能,只能以后再调查一下了。
总之先记住名字。家系固有的技能——「光芒剑」吗?
「还真是很长一段祈祷呢」
对纯粹的视线感到罪恶感。
「嗯,是、是啊。祈祷了很久,为了我们两个。——那么,今天我们去准备一下登塔的装备吧。我用这个武器和防具就可以了,但是安洁什么都没有。而且除了武器以外还有很多必要的东西吧」
「是的」
两个人正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注意到安洁因什么事在扭扭捏捏。
「怎么了?」
「不、不。那个、那个呢。不,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了?我讨厌沉默着不说。有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啊?」
略微用刁难的眼光看着。安洁稍稍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对不起。我是奴隶,所以不能有所期望。请忘了这件事吧」
「安・洁」
戳了一下她可爱的鼻子。
「不能那么说。好吗?说吧」
「啊那……」
慌慌张张的安洁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手、手……那个……」
「手?」
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看了看安洁的手。然后再次看向安洁的脸。
啊—。难道。
「……想要,牵手吗?」
安洁白皙的肌肤以惊人的气势被染上红色。用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点了点头。怎么回事这可爱的生物。
「但是,可能会变成奇怪的谣言哦」
「嘛,好棒。会变成谣言吗?」
对抬起头,微笑着的安洁,我确信了。这个孩子,是天使的同时也是小恶魔。
「真的是,是坏孩子啊」
我边苦笑着,边将自己的手指缠在了安洁纤细可爱的手指上。
在总是很热闹的圣都街道上,用手拨开人群走着。嘛,在为了不走散这层意义上,牵手说不定也是妥当的措施。
话说回来,虽说是为成为攀登者而准备装备,但我和安洁从来没有登过塔,完全是个外行。只是大致用情报检索调查了一下概略。
塔是宏大的,而且因为有被称为「守护兽」的怪物出现,所以每跨越一层所必需的天数,就算再短也要花两三天。总之,不仅仅是武器和防具等冒险用装备,野营用品也是必要的。
虽说如果开始沉迷于此就会没完没了了,但是现在我们的预算也被限制着,不过因为第一层也不是那么严峻的环境,只用最低限度的装备就好。当然也不能轻视塔内的环境呢。不是被守护兽打倒,而是以遇难的形式丧命的攀登者好像也很多。
先看看裁缝店。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现成的衣服,也就说几乎没有现成的服装店。衣服原则上是接受订制的,测量尺寸后进行订制生产。不过一般平民大多是自己缝,或者在旧衣服店买。
前天,中标安洁之后在圣殿附近的裁缝店订购了她的衣服,但好像还没做好。虽然说过要尽量快一点,但据说要花半个月左右。那么就让安洁先穿一阵子旧衣服吗?在这个世界上,旧衣服很普遍,所以安洁本人也完全不在意,但是个人来说还是想让安洁穿新的衣服。即使是这么小一件事,在不同世界,感觉也是不同的。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是在塔里穿的衣服,应该是以会变脏和破损为前提的吧,当然还是穿旧衣服才是正解吧?就算把漂亮的新衣服穿到塔里去,弄脏了的话那也就没办法了。那样就为两人逛街的时候穿而预订新衣服吧。
买了几件旧衣服和鞋子后,去了道具店。不愧是攀登者聚集的地方,说了是新人后,店主给了我很多建议。
背包和几天的便携干粮,水壶、打火石、打火金属、火绒。有关火的方面用我圣剑•阳炎的火焰灵气就行了,不过不能随随便便地对别人展现出来呢。如果能使用炎系的魔法的话会更快,但是安洁使用的是光、风、圣魔法,很遗憾的是范围之外。虽说炎系的魔法使有红发的圣务官小姐拉斐娜在。
但取而代之安洁可以使用圣魔法,也就是治疗系的魔法,所以不用带太多的药。当然,为了安洁自己受伤或生病的时候能用,也不能完全不带。
铺在地上用的薄布和被子也很重要。因为如果被地面吸走体温,会导致体力下降。
先不说安眠和熟睡,至少还是需要取得一定程度的睡眠,因为登塔果然还是会消耗体力的。为此,店主给我看的是30cm左右的棒子。这是能张开结界的一次性简易魔法。话虽如此,当然也不是那么强力的东西。据说最多只能赶走虫子和小动物,不为虫子烦恼而睡着,我觉得这是个很厉害的发明。果然这个世界不可轻视。
除此之外也买了些小东西,然后行李就变得沉重又难以处理。攀登者用的背包,大多是用带子和钩子在胸口处固定起来的,据说一旦有事时就可以马上解开带子或钩子,背包马上就会掉落到地面上,变得能轻松战斗。确实,背着沉重的行李是无法战斗的。
备齐了一般道具之后终于要去买武器和防具了。
「安洁,我想拜托你主要以使用魔法支援和远距离攻击为主,可以吗?」
「是的,一定要说的话我也是比较擅长魔法的」
虽然安洁剑和魔法都可以使用,但是前锋有我一个人足够了。安洁作为后卫角色担当就很明确了。
这样一来,安洁使用的武器种类也就决定了。防具是有着厚厚绗缝的厚布背心,或者是皮革制品。武器是木杖。据说卑金属会妨碍魔力集中,魔法使除了贵金属、魔法金属等特殊素材以外,不太穿金属制的武器防具。
安洁防具上选择了厚布背心。天使族在发动魔法时会从背后露出光翼,而皮革貌似很难穿过。
最后是武器。店主给我看的是两种硬木杖。摸了一下,真的是硬梆梆的。像是高级木刀使用的红橡树一样的素材。如果是这样的话,在紧急时刻也可以当作近战武器使用。
在两种杖中,黑色的被赋予魔力增大的辅助效果,白色的有集中力强化的辅助效果。集中力强化可以缩短魔法发动的时间。嘛,因为是市面上卖的,所以没有那么强力的效果。试着问了双方同时使用不行吗,因为互相的效果干涉会导致互相消除所以不行。切。
「哪个比较好呢?选你喜欢的就好」
「嗯。是呢……」
安洁沉思着。也就是说,要么是强力的一发,要么是速射、连射。如果是安洁的性格大概会选哪个,我稍微享受着预测这件事。
「我想要这白色的杖」
果然。该说是稳健还是说追求确实的打击,这才是一本正经的安洁该有的喜好呢。如果是像我这样的性格,大概是会选强力的一击吧。
只是如果考虑到实际问题,根据希望安洁成长来说,那么选白色是正确的吧。多一发也好,快一发也好,至少能积累更多的经验。更何况,既然有学习增强的技能,总之多一些射击数不就能更快成长吗?
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战斗力实际上可以说是过剩的。既然有我在,也就不会要求安洁发射「强力一击」了吧。至少在低层中是这样。安洁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爱好,说不定也是考虑了那样的队伍平衡之后决定的。虽说能强化威力,但只是几枚银币就能买到的程度,本来也不能抱太大的期待。
回家的路上。从圣殿传来5点的钟声。按日本时间来说大概是下午2点左右吧。白天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与其现在进塔,不如明早开始进塔。
安洁好像很喜欢那个杖,一边走路一边偶尔笑嘻嘻地轻轻挥动木杖。是买了玩具的孩子吗,这可爱的生物。
但是,因为买了很多东西,花了很多钱。虽然卖了在盗贼巢里夺取的银餐具,不过,不太能成为补助。
「对不起啊安洁」
「是?」
「客殿就住到今晚为止。之后不搬到更便宜的旅馆不行了」
安洁睁大了眼,摇了摇头。
「怎么会。倒不如说是我的错。为了中标,主人花了很多钱……抱歉」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哪怕是十倍我也会付的」
对笑着的我,安洁的脸颊染红了,像是很高兴般低下了头。
看到她的身影,我的心里也暖和了起来,然后,
――然后,咂了一下嘴。
在别人这样love love,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时候。
即使不会察言观色也要有个限度。
「啊啦,从今晚开始就要住别的地方了吗?」
安洁注意到我们偏离了回圣殿的路后,很不可思议地说着。
握着她的手,我轻声说道。
「安洁。把你的东西给我。我来拿。脸不要转过去。也不要说话」
「诶……」
「有人跟在后面」
安洁吸了一口气。但是如我所说,她并没有做出可疑的行为,继续走着,若无其事地把行李交给了我。该说意外还是果然,这个孩子还挺有胆量的。
是的,从今天早上离开圣殿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被跟踪了。虽然开启了『气息察觉』,假装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购物,但对方也持之以恒地一直纠缠着,直至现在。虽然在街上没有袭击,但总是在周围徘徊,实在是让人郁闷。
我已经启动『世界调查』,展开地图检索着路线。去没什么人、方便的地方——适合我收拾他们的地方。
「在下一个拐角处向着前方的空地全力跑出去。我来做他们的对手,所以安洁只需要优先保护自己。不要担心我。可以吧?」
「是的。多余的行为反而会妨碍主人。我理解的」
安洁面色苍白,尽管如此还是果断地回答了,我笑了笑。状况判断很恰当。聪明的孩子。
「好孩子。那么,开始了哦。1、2、……3!」
进入狭窄小巷的瞬间,我们猛地跑了起来。
全力奔跑约200米,进入没人的空地。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道路,只是一条从前面通往外面公路的小道。
抱着两个人的行李狂奔了这么远的距离,却完全不出汗,『身体能力强化』这技能真是令人佩服。这样的话,我用公主抱抱着安洁跑也完全没关系。
话说回来,安洁虽然也气喘吁吁,但是动作方面没问题。她不仅是进行了剑的修行,而且也适当地锻炼了身体。真了不起。我的学生时代如果200m全力冲刺的话,就会因为贫血倒下直达保健室。
从前面从容地走过来的人数,有7人……不,是8个人。真是夸张。走路姿势看起来很有余裕,大概是觉得自己把我们逼到了这里吧,但是呢。
「一整天都兜兜转转地跟着,真的是辛苦了呢。难道是没有工作很悠闲吗」
我投去冰冷的视线和声音。对方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张开手露出苦笑。
「这还真是苛刻啊。工作吗,说真的,我的工作应该是在几天前就已经完成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两次都没顺利结束。是呢……这是为什么呢?」
刺耳尖锐的声音。细小的下巴上有着细小的胡须。
是那个兜帽男。
11.黑幕与法律
啊,老鼠。
直观地想的话,是这样的。
细小的下巴上留着细小的胡子。然后是刺耳尖锐的声音。虽然只能看到那里,但是兜帽深处细小的鼻梁和会让人想到老鼠的贼眉鼠眼。那眼神同时有着卑贱和傲慢,是寄宿了习惯轻视对方的人特有的光。今后我会叫你老鼠男的哦。
跟随着老鼠男的周围7人身边全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氛,一看就知道是沉迷于粗鲁之事的人。老鼠男和7个随从,吗?
「嘛,虽然我们只是在那个拍卖会场见过一次面。你还记得的吧……」
老鼠男那粘糊糊的说话方式粘着耳。烦死了。
「啊啊,当然记得。中标失败了,身体动弹不得,你哆嗦着的难看样子真的是很搞笑呢。」
就算是老鼠男,好像火冒三丈了,虽然下巴的胡子一抽一颤,但还是为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吸了一口气。
「那样气势汹汹的很让人为难啊。因为我给你带来了很实惠的事。」
老鼠男没等我回答,就从怀里掏出了皮包。好像见过啊,话说这不就是在拍卖会场装金币的袋子吗?
「这有250枚金币。就与你中标那个天使族女孩一样的数额。就用这些钱,请务必把那女孩让给我」
我感觉到安洁在我身后紧张地呆住了。别吓我的安洁啊,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
「明明是同额的,却说有我的好处,这不是很奇怪吗?知道怎么数数吗?1、2、3的后面是什么知道吗?」
这次老鼠男薄薄的嘴唇轻轻地颤抖着。这家伙,大概至今为止都是高高在上的说话方式,不习惯被挑衅。这样挑逗他很有意思。
「……不,很划算啊。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能得到巨额资金还能活命啊。」
尽管如此还是打算勉强保持优势的老鼠男做着眼势的同时,周围的男人们也前进了。拿着野太刀、剑、枪等强壮的肌肉男们。那眼睛让人联想到凶猛的野兽,但却丝毫没有野兽般灵动与华丽的高贵。只是,徒有形式的卑劣暴力。仅此而已。
「就是说这是在威胁。不过我先确认一下,我是正式的圣殿所属攀登者。这样也就是说要和圣殿吵架,那样也可以吧?」
「哦哦,那还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万一有人提出申诉,那可不得了……但那也是,如果,万一,有人,要起诉的话」
周围的男人也笑眯眯地露出下流的笑容。没听见吗?作为我来说,因为已经做了最低限度的警告,所以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可不管。太麻烦了,赶快收拾吧。这样想着的时候,老鼠男露出了不愉快的笑容。
「……而且,你和那个女孩已经过得足够愉快了吧?已经愉快过了。所以已经足够了吧
」
这次我的眼皮突然颤动了。
……这些家伙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和安洁的事。
客房?不,是在拍卖会场的休息室,那里的会话被偷听了吗?但是根据气息察觉应该是谁都不在。但我也是慌张了所以没注意到吧。可恶。
「但是啊,太可惜了。这么惊人的两个美人,不管哪边都对男人没兴趣吗?」
老鼠男的随从之一,拿着野太刀、从下颚长出牙齿的男人嘲笑般说着。那双眼睛闪耀着下贱的好奇,嘴角扭曲成将欲望完全暴露、下流无耻的形状。
――啊啊。会说那个。这样的表情,我很了解。这个男人一定会说。
「那么我们一起来充分告诉你们两人什么是男人的味道也可以哦」
看吧。说了。
其他的男人也一起咯咯地笑起来。
这时我心中的感情,并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恶。这种感情对这些家伙来说太可惜了。我只是这样想着。――嘴巴必须得留着。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无法听到凄惨地哭喊着恳求活命的声音。
「我也有个提案」
「哦?那就听听看吧」
以为是请求原谅,老鼠男们浮现出得意忘形的表情,我说道。
「全员,都趴到地上舔泥巴。那样的话,就在折磨之后杀了你们。如果不的话,就在无尽的折磨后再杀了你们」
男人们的脸色一下子都变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失从容。
「这还真是太勇敢了。虽然我知道你轻而易举地打倒了盗贼。但是,那只是达到20层左右的人。来这里的都是30层的……」
判断为拒绝了提案。那么歼灭。
话说回来,很明显我和你们都是在互相争吵,没有妥协的意思,却总是在喋喋不休地说话,是傻瓜吗?
一直「屈膝」着。从自然状态发动,没有预备动作,一口气加速以缩短间隔。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技术。在原来的世界里也是武术里面的动作,这个世界也是有的吧。所以别露出那么吃惊的表情啊。
一边想,一边滑入刚刚说出了快乐的话的野太刀牙男先生的脚下。他一边吃惊着,一边马上准备好架势,很了不起。
嘛,虽然已经晚了。
我的靴子已经轻轻地往前推着他的膝盖了。发出美妙的声音,膝盖弯曲。具体来说,方向是向前120度左右。
「呀……」
要悲鸣还早着呢。另一只脚还残留着吧。转身,这次从侧面踩着膝盖。膝盖弯曲。具体来说就是横向120度左右。
这次牙男一边尖叫一边倒在地面。说过了的吧,舔地面吧。
不理睬七跌八倒苦闷着的牙男,我拔出阳炎和不知火。
现在的我没有余裕。不能只是把这些家伙都杀光,现在被盯上的不是我,是安洁。即使我斩了大部分的家伙,只要有一个人抓住安洁的话就输了。与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却也拉远了与安洁的距离。这是一种赌博吗?
不能呆着不动,移动,进攻。一秒也不能浪费。
视线不能只固定在一点上,就像看到远处的群山一样,将整个战场纳入视野。
该说对手能瞬间进入临战状态还真不错吗?我只是听说是30层什么的。并没有平静地听完。
前面两个人是刺突剑和长剑。在旁边徘徊的是两个人,右边是枪,左边是薙刀。老鼠男前面一动不动地伸出手的男人……拿着杖。是魔法师吗?还有一个人呢?
一个影子掠过我的视野。还有一个人跑去抓安洁了吗?可恶,讨厌的类型。
四个人一起向我挥舞武器。尖锐的闯入。不错。刺突剑对着我的眉间,长剑对着脖子,枪对着胸口,薙刀瞄准肩口伸去。
啊,我肯定会被斩到的。如果我是稻草人或者地藏菩萨,但是呢。
当然我既不是案山子也不是地藏。当四个刀刃在我的头上交错着,发出嘎吱嘎吱的钝金属声和火花的时候,我的身体深深地下陷。脚前后张开180度。
同时扭着上身,向前倒去,阳炎突刺。一边让刀身平躺一边挥动着刀刃,切断着刺突剑男踏出的前脚踝。
「嘎……!?」
被砍到重心所在的前脚而失去平衡,刺突剑男的脸部气势汹汹地朝地面冲去。知道自己挥空了的剩下三人,马上重新收回武器对地面的我挥下。但是我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把阳炎向空中一抛,空着的右手敲打着地面,用右手倒立着。
朝着倒立的我,阳炎渐渐落下。把这个与脚踝组合,夹紧、抓住。如果用脚固定住的阳炎这样倒立着挥下,就刚好能漂亮地砍到前面枪男的肩膀处。
在血沫飞溅的时候,我再一次用脚将阳炎投向空中,然后旋转一圈站立在大地上。
右手重新拿回阳炎,同时确认有些距离的魔法使的状况。伸出的手掌里蓄着电光。
但是,如果伸出那么没有防备的手,不是等于说请攻击一样吗?同样是魔法师的安洁以后也要注意了。
边想,正好看到在眼前滚动着,刚才斩落的刺突剑男脚腕和枪男手臂。
用『身体能力强化』压倒性地强化过的脚力,瞄准魔法师的手作为球门,用炮弹般的力度直线踢飞。就在魔法快要完成的那一瞬间,魔法师男伸出的手被肉块以猛烈的气势撞到。首先是脚腕,然后是手臂。和魔法师的手臂撞在一起变成乱七八糟的碎片乱飞着。射得好。世界杯圣都代表能行。
接着,踏碎了拼命爬着逃跑的刺突剑男的脊梁骨。到处都悲鸣,真的是烦死了。嘛,让这里到处都是悲鸣,是我自己的责任就是了。
但是现在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虽然到这里为止的过程的都是两三次呼吸那么长的时间,但是我连流汗的余裕都没有。安洁怎么样了?她呢?我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为了找安洁而转过脸去。剑和薙刀二人各自扑过来这事怎么样都好。安洁没事吗?
视线的前方,是痛苦挣扎的人影。袭击安洁——的曲刀男子。
在那面前,出现了辉耀着的翅膀和光环的安洁神圣身影。她的胸前闪耀着金黄色的光球和银白色的光球。
安洁擅长的二属性同时发动魔法。对手好像没有受到特别大的物理伤害,但是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就被制止了。看到那个瞬间就放心了。是的,安洁的选择是最好的。比起使用不擅长攻击型的魔法,不如用这样的魔法来赢得我回来之前的时间更好。
后来问了安洁,直面冲着自己来的曲刀男,被迫马上采取对应措施。没有像以前对盗贼放出射击威力大的魔法集中的时间。可能使用的只是集中时间短、威力不大的魔法。那该怎么办呢?她瞬间做出了那个判断。
安洁首先放出小小的光球,对手从容地回避了,之后用风魔法攻击。而且,像用风之刃切开之类高威力的魔法当然不能使用的。她所做的只是把风贴在对方的脸上……虽然只是那样,也妨碍了一会男人的呼吸。
对方停住不走,向前倾般痛苦地不能动弹。本来,这阵风被吹散不会花太长时间。但是对于安洁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有我在。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对安洁刮目相看了。对她可能有点过保护了。安洁有安洁自己的本事在,作为初学者却有着可靠的能力,明晰的判断力,并且比什么都重要的是有着对我的信赖。当然,即使对方明显地轻视了安洁,完全疏忽大意,理解到这个并出手的安洁明显是占上风的。
我放下心来,踩着掉在旁边的枪头。这是刚才那个被砍下手臂的男人拿着的东西。
枪的金属环,也就是刀尖和反方向的前端。被踩到那里的枪,像生物一样,枪头突然抬起。
「呀……!?」
气势汹涌地扑过来的薙刀男停不住脚,被抬起的枪贯穿了胯股之间。枪被一边踢着,一边深深地刺向长剑男。
虽说是好不容易打过来的,但是太刀的刀法混乱,刀尖摇晃,这太刀已经死了。刚才还是把正经的剑呢。只是稍微推开身体来躲避,对方的身体就会晃来晃去地向前倒去。那张脸上烙着恐怖和战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连作为同伴的安洁都说我很害怕。成为敌人的话会更可怕吧。
嘛,是自作自受。向脚边一横扫,就漂亮地摔倒在地上。从背后踩碎腰骨,我奔向了安洁身边。
曲刀男终于甩开了缠在脸上的风。
「这女的……!」
正想把狂怒的目光投向安洁,可是他的视线前方却是我。
对着脸一瞬间变得空洞的男人,我笑着,随意地挥下阳炎和不知火。
男人的双臂,从肩膀漂亮地飞了。血像喷泉一样涌出。真脏啊。要是沾到安洁了怎么办?狠狠地踢穿肚子,嘴里就喷出了更夸张的喷泉。真脏啊。要是碰到我怎么办?
那么,这就全灭了。在那哀嚎、呻吟、挣扎的男子们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有趣画面中,我走向老鼠男。
「诶……诶……?」
老鼠男好像还不能清楚地把握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转眼间发生的事。不能理解也是没办法的。
站在他面前。将阳炎放到那寒酸的脸上。就这样,老鼠男可怜的脑子终于跟上了现实。
「呀……呀啊啊啊啊!?」
本来就刺耳尖锐的声音变成了尖叫声。太吵了。轻轻地踢了一脚,老鼠男就难看地摔倒了。
看到那个样子,但我觉得可疑。果然这家伙没有亲眼看见森林中我和盗贼们战斗的样子吗?知道我的脸是在进入圣都之后吗?我虽然知道我打倒了盗贼们,但还是没有真实感。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不会惊讶到这种程度,如果知道就不会再跟我争吵了。是我自恋了吗?
嘛算了。那方面的情况也告诉我吧。
「那么,我们来聊聊吧?是谁命令你的?为什么要瞄准安洁呢?」
从言行上看,这家伙只是个小人物。考虑到因为背后有谁的命令而行动的话,这些就能理解了。
阳炎就在眼前,保持着屁股着地的状态不能动弹的老鼠男脸色尽失,瑟瑟发抖,只是在不停地颤抖。
「等、等、等一下! 已经不会再对你们出手了! 所、所、所以放过……」
「没问你那种事呢。是在问你的头目是谁啊」
「没,没有那种东西!只是我一个人,因为那个女孩子能卖高价……」
啊啦。嘴巴意外地紧。
是忠诚呢,还是说,比起我,头目更可怕呢?也就是说你在轻视我吗?哼。
「我说啊。我先说一下,对我来说,只要嘴巴还在就行了。如果还有能说话的舌头呢」
「……是?」
连反问的时间都没有,我将阳炎插入地面。在老鼠男手所在的地方。
噗嗤,老鼠男人的左手小指飞了。
「啊?……啊呀呀呀呀呀呀!?」
「手指还有很多呢。之后是耳朵、眼睛和鼻子。怎样,试着努力看看?」
可恶。其实我也不想做这种事。不,不管这个男人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因为绝对牵连到安洁的。为了保护安洁,必须要查出这家伙的背景。所以快点说。
「我、我真的是什么都……」
「第二根」
无名指飞走了,老鼠男流着泪水和口水大声疾呼着。直接殴打使之降低意识水平,使用『个人调查』是最简便,不过,有不想那样做的理由。
「第三……」
「知、知、知道了! 我会说的! 我说!」
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尽让我浪费时间精力。
老鼠男瞪着眼睛,把薄薄的嘴唇舔湿了好几次,结结巴巴,战战兢兢地张开口了。
「……雷……雷古达男爵……阁下那,接到的命令……」
雷古达男爵? 他是幕后操纵者吗?我回头看安洁。
「安洁,记下来了?」
「是的,主人。……但是,雷古达男爵……?」
虽然很在意脸上貌似露出了奇怪表情的安洁,但还是以后再说。
安洁展开了光翅和光环,眼前形成了空气的漩涡。
『风之女啊,追忆中的那个』。这是安洁前天晚上给我展示的几种风魔法中的一种。记录任何空间的空气振动……简单说来,就是将当时的声音保存在风的漩涡中的魔法。录音功能。虽然只能在术者的魔力持续期间使用。
我想把这个取出来。这个证言。
通过『个人调查』得到的信息是正确的,但是没有对他人的说服力。因为这个能力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因此,即使通过情报检索知道了幕后黑手,我也无法对那个家伙动手。突然去攻击的话,我才是罪犯。攀登者可以把落于身上的火星除掉,反过来说,不撒上火星就没办法除去——即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就不能行动。
但是,这个证言应该能成为证据。
「如果那个什么男爵请圣殿来裁判的话,也不要紧了呢」
感受着终于结束了这样的麻烦工作的解放感,我露出了笑容。但是就在那时。
「不,很可惜,那是不行的,罗槻小姐」
在回头看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的我面前,站着一位晃动着深红头发的女性。披着白色长袍,脸上戴着面具。
「――拉斐娜小姐? 为什么会在这里」
瞪着眼睛,我问着。在拉斐娜小姐的后面也站着几个圣务官。
「应该去称赞吗,崇高的塔。……为什么的,听得很清楚啊,巨大的悲鸣,一直传到大马路上」
拉斐娜小姐打完惯例的招呼后苦笑不已。啊啊……那是当然的。因为就是为了让他们发出悲鸣而战斗的。
「那么,这是罗槻小姐一个人干的吗?」
拉斐娜小姐一边环视着周围的惨状,一边问道。
「诶诶,嘛」
「虽然我有觉得你是个很强的人,但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吓一跳」
一边摇头,一边半佩服半吃惊的拉斐娜小姐。不,我觉得你的炎魔法也很厉害啊。
「比起那个,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拉斐娜小姐。我被他们袭击,然后让那个命令者招供。你说那个是没有意义的?」
「嗯嗯,很可惜呢」
拉斐娜小姐一瞬间低头沉痛,然后抬起头说。用那柔软的手指指着那个老鼠男。
「原雷古达男爵家佣人拉德乌斯,因昨晚盗取250枚金币逃亡的重盗罪,被男爵家以文书告发了。犯罪时以下犯上,被放逐法外」
「什、什、什么!?」
对那句话比我更快作出反应的是老鼠男。瞪大双眼,吃惊地怒视着拉斐娜小姐大喊。伤口的疼痛好像飞走般。
「原、原来佣人是怎么回事!我、我是法外者!?怎么可能!那,那些金币是男爵阁下给我的……!」
其他的圣务官们抓住了快要暴走的老鼠男。啊啊,拉德乌斯就是这只老鼠吗?话说这是什么,到底怎样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哦,罗槻小姐」
「……不,我不明白」
拉斐娜小姐对皱着眉毛的我耸了耸肩。
「男爵家刚才提交了一份关于刚才所说的内容的告发信。然后伴随着的是,搜索他这件事哦。……然后,就这样了呢。」
拉斐娜小姐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正如刚才说的那样,那个男人昨晚犯罪时以下犯上,成为了法外者。也就是说,刚才也是。——然后,法外者应该被置于法律之外,其发言没有作为法律依据的价值」
这次轮到我吃惊了。拉斐娜小姐刚才说的,毫无意义是这个意思吗?也就是说,自供与雷古达男爵有牵连的老鼠男的发言,因为没有法律意义,男爵依然受到法律的保护,我无法对男爵出手……。
切掉蜥蜴的尾巴吗?老鼠男被切掉抛弃了。男爵什么的。
「不,可是!那么明确地说了是那个男爵什么的指示哦!」
「但是,不行。因为那就是圣殿法」
「拉斐娜小姐!」
「不行!!」
如同悲鸣般,拉斐娜小姐的声音回响着。激动的我突然反应过来,凝视着她的身影。拉斐娜紧紧地握着拳头,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愤怒和悔恨一样。
「诶诶是啊,不管谁看,都是男爵指示袭击罗槻小姐的哦。但是那个证据不能采用。因为提交了告发书,所以不能采用。滥用圣殿法,亵渎圣殿,嘲笑正义,即使如此却也是法律!无可奈何啊!」
拉斐娜小姐用力地咬着嘴唇。
这样啊。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也许比我更悔恨。
这个人是,很重视圣殿,相信着那个正义,很爱护那份珍贵的人啊。
所以践踏圣殿尊严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不能容许的对象吧。
「……拉斐娜小姐……」
「……对不起,我发脾气了。修行好像还远远不够」
拉斐娜小姐垂头丧气着。每当看到这个精神饱满的人宛如变成别的什么人一样失去活力,我的心就会很痛。
「当然,一般情况下这种强行做法是不能通过的。就算是告发书,本来也要经过充分的审查才可以受理。但是,雷古达男爵是帝国的圣都驻留官。也就是说,那个……对不起。」
啊—。外交官啊。他利用那个立场横行霸道。无论在哪个世界,对外交官下手都很难吗?
将老鼠男们逮捕,将他们带走的其他圣务官们,听着拉斐娜小姐的话,似乎也很惋惜。
「……那样的话,没办法。这不是拉斐娜小姐需要道歉的事」
「是的……但是,因为这次做了这样蛮不讲理的事,男爵被圣殿明确地盯着了。我想今后,男爵也不会做太显眼的事哦。如果罗槻小姐你们有什么事的话,首先就会怀疑他。」
不能问罪,不过,作为要注意人物被记上了吗?对于外交官来说,这才是沉重的打击吧。那么,也并非完全是我们的损失。
「而且,还有一件好事哦」
拉斐娜小姐重新振作起来,微笑着说。虽然我想这应该是,勉强演出来的活泼。
「法外者的资产,是属于讨伐了的人。总觉得那里好像有个非常重的皮袋呢—。好像有谁说金币250枚被盗了啊—」
是谁,不就是你说的吗。
「……啊啊,原来如此。那么这个就是我的东西了吗?」
「就是啊ー。总觉得你又变成有钱人了呢ー,罗槻小姐」
总感觉这个对话流程之前也体验过啊。
「那么,换个话题,罗槻小姐。圣殿附近呢,有很好吃的……」
「――甜品店,要一起去吗? 拉斐娜小姐」
「嘛! 我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就要请我吃甜品什么的!」
不,没有说过要请客哦。
――不过嘛,如果拉斐娜小姐可以打起精神来的话这样也可以吧。我是这样想的。
12.塔与向导
「你知道雷古达男爵这个人吗,安洁?」
回到圣殿后,我突然想起来问安洁。因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安洁有微微的反应。
「不,我并不是直接知道的。当然,同为帝国贵族,名字倒是经常听到,但也只是知道是个相当有钱的人。只是」
安洁的眼神变得稍微有些飘渺,继续说着。
「只是,说不定亡父和亡兄与男爵在个人方面多少有缘。感觉好像听父亲和哥哥说过很多次那个名字」
「是吗。有着某种程度的关系吗……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无法出手了」
「非常对不起。说不定因为我的缘故,连主人都卷入了麻烦之中……」
安洁垂下细小肩膀、低着头,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在说什么呢?你是我的。也就是说,瞄准你的家伙是在挑衅我。所以我与之为敌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哦」
结果,关于袭击事件就以这样不痛不快的形式结束了。虽然知道了幕后黑手雷古达男爵这家伙的名字,但也不能把他拽到审判所去。
他的手下老鼠男及其部下被交给圣殿,重大偷窃罪和袭击圣务者的罪被一起审判。听说极刑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对老鼠男他们的将来什么的已经不关心了,但与安稳的男爵相比真的是极大的差距。
嘛,没办法。从好的方面想吧。入手老鼠男留下的250枚金币后经济情况大幅度好转。而且还得到了一些逮捕老鼠男的治安奖金。托这个的福,我和安洁现在仍能舒舒服服地住在圣殿的客殿里。
――但,也发生了一些小事
「……还真是位和您很亲近的人呢」
进入客殿整理行李时,安洁小声地嘟囔着。
是?
「主人,你们聊得非常愉快呢。……之前也有去过那家店吧」
不,等一下。是在说拉斐娜小姐的事?
「那、那个,安洁?」
「在那个店里,和那位,两个人一起」
在低着头的安洁背后好像看到了什么乌云。也好像听见gogogo、dododo这样的效果音。呃。总感觉是很糟糕的氛围不是吗?难道安洁在吃醋吗?
「那、那个啊,安洁。拉斐娜小姐是朋友啦」
「朋友。很棒呢。我就仅仅是奴隶而已」
背上狂冒冷汗。难道说这是自我到这个世界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但是,这时,安洁像是突然恢复自我一样捂住了嘴。
「啊……非、非常对不起!并没有打算说这样的话……」
风向变了吗?我松了一口气。
「安洁。她是对我非常好的人。所以如果你能和她成为好朋友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是、是的,当然。……只是」
安洁按住胸口低下了头。像是喘息般,编织着言语。
「只是,看到主人和那位愉快地交谈。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心里变得很难受,很悲伤。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这样的心情,还是第一次」
安洁的脸,这时,真的是快要哭出来似的阴沉着。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也。连我也想哭了啊。
「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心胸狭窄……」
我抱住用快要消失般的声音道歉着的安洁。我的心里也满溢着各种思绪了,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应该更加注意才对啊。」
「不!是我不好!……已经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所以」
在我怀抱里的安洁颤抖着,轻声地抽噎。
「所以,请不要讨厌我……不要觉得我是个讨人厌的人……」
小笨蛋。这个可爱又重要的小笨蛋。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啊。
在耳边这样低声说着,我抱着安洁的手又加重了一层力道。
轻轻抚摸那颤抖着的金发。
「呐,让我看看你的脸?」
安洁应要求,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被泪水沾湿的脸。我用手指拭去那眼泪。
「……最喜欢你了,安洁」
我轻轻地、一次又一次地叹息着。
――于是,那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常言“吵架后会激起热情”,是真的呢。虽然不是吵架。
……不过,回想起来。
说不定我们这时候应该更好地,更深入地交流彼此的内心。因为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
当然,这只是个结果论。
不管怎样,发生着各种事情的夜晚结束了。
从今天开始,终于要进入塔了。这是作为攀登者的第一步。总觉得绕了相当远的路。
圣殿入口的大厅正面深处,在大门的对面,有通向塔的宽广通道。
虽然早上一早就出来了,但是大厅和通道里因为有很多攀登者,所以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拥挤不堪。之后要进入塔的人与反过来从塔里回来的人,变成两大拨人群在蠕动。
顺便说一下,在这个世界里,人好像是靠左侧走的。人数虽多,但都分好明确的方向走,所以不太混乱。
门前立着几个到腰左右高度的水晶柱,相互之间连接着摇动的光膜。在这里举起魂魄板的话,光膜就会一瞬间消失,之后就能通过了。感觉就像铁路和地铁的自动检票口。当然是在这里是检查攀登者。
安洁没有登记为攀登者,但是胸前的誓刻是证明了她是我这个攀登者的随从奴隶,所以可以通行。
通道并不是直接连接到塔中。稍微走一会就会到室外广阔的场地。在铺满了石阶的深处,耸立着塔那白色的巨大身影。
有着美丽几何学纹样的雕刻,就宛如昨天或今天才建成的纯白色塔。虽然知道这个塔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存在。也就是说,即使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伫立着,也没有任何污垢和伤痕。
走到跟前再重新看的话,这与其说是塔不如说是墙壁。遮蔽了视野,耸立在远方头顶上的墙壁,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有着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圆柱体的圆润所在的巨大身型。
「哈……是很厉害的东西呢」
「是的。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地方看塔。吓、吓了一跳。」
和安洁交头接耳着,目瞪口呆地看着塔。虽然从旁人看来像个白痴一样,但周围也有做着类似事情的人。他们一定也是今天出道的。也就是说我们也只是初学者而已。嘛,这是事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么,呃。是从那里进去的吧」
四处看了一下,地面周围有几块巨大的石床,在朦朦胧胧地发着光。与其说是石头不如说是水晶的感觉。在这从直径来看大概有5米左右的巨大水晶地板上,攀登者们踏上去的瞬间,那身影就会隐隐约约地消失。——反过来,在觉得空气缓缓扭曲的瞬间,会有人影作为实体出现,他们从水晶下来,朝这边走出去,也就是向出口方向走去。那是从塔上回来的一队伍吧。
对,塔里没有物理的门,都是用这种魔法移动进出的。
虽然作为知识是知道的,但实际看到的话还是会很吃惊。
「那、那个就是天移门呢」
身为魔法使的安洁也感到很惊讶,或许正因为是魔法使才感到惊讶吧。
因为这个世界的魔法中,转移、跳跃、瞬间移动,嘛名字叫什么都好,总之是没有空间移动的系统魔法。除了塔上设置的这个「天移门」之外。
所以我没有拿空间转移系的EX技能。如果有的话绝对会很方便的,但是如果被发现的话,一下就会暴露我的真面目。
「总觉得好可怕啊。不过大家都在用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诶,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知为什么,没想会在这里出现了性格差异。对不起呢你这么害怕的时候。
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终于到了要赶往天移门的时候了。
「稍等一下。你们是初学者吧?」
听到很有冲击性的话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诶,这个世界也有这种说法啊。话说,不管哪一种世界的语言都有口音吧。那倒也是啊。
「初学者一来就进入塔是很危险的。这里就先由,像咱这样经验丰富的人来……来……来来来?」
看着回头的我们,说着漂亮话的那人一下子呆住了。身高甚至连我的胸口都不到,一瞬间就以为是孩子了,但是他的长相和身材都是成年男性的。也有长胡子。我记得的确有这么矮小的种族。是矮灵族吗?
「你在干什么啊,盖蒙!这里应该是一口气说下去的地方吧!」
「因、因、因为,看啊,佩卡。这么美丽的人,咱是第一次见。难道是女神大人吗」
小跑过来训斥他的人,也同样是矮灵族。这位是女性。两人都有着砂色的头发和雀斑,圆圆的红脸蛋和团子般的鼻子,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体型虽然也有软绵绵的地方,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在这之下锻炼得相当结实的肌肉。如果被这娇小的身躯和可爱的外表所迷惑而小看他们的话,就会遭到严厉报复的吧。
「别说傻话了,快继续吧!你以为刚才跑了几位客人啊」
「但、但是,咱,在这样的美人面前的话,舌头会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干脆利落地训斥着的是女性。战战兢兢的是男性。总感觉两个人的关系很浅显易懂。
「……那么,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边偷偷地抿嘴笑,我边询问他们。放着不管感觉会怎么也没法结束。
「啊ー……呃,那个」
两个人面面相觑,结果还是女人先说出来了。
「恕我失礼,你们不是初学者吗?想着你们突然闯进塔里应该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那么,如果可以的话,就由我们带路吧。別担心,你看,这个可以证明我们是一个正式的攀登者」
女性从怀里掏出了魂魄板。虽然慢了点,男性也慌慌张张地拿出魂魄板。圣殿的徽章确实浮现出来了,身份的确如他们所说。
「向导吗。不过,我听说一层并不那么危险?」
对着稍微有点使坏的我,男人慌慌张张地回答。
「不、不,即便如此,一点小事都会夺人性命!不能小看塔哦!」
总觉得很拼命。我瞥了一眼安洁。虽然她也露出了为难的笑容,但似乎并没有特别想拒绝。不过确实,我和安洁都是初学者,对塔内的事情一无所知是肯定的,所以说要为我们做向导,倒也不会觉得为难。
「那么,你们这么温柔地为初学者的我们做向导……是完全出于好意吗?」
矮灵族的二人陷入了无言以对的窘境。战战兢兢地向上看的男人开口了。
「啊—……嘛那个,到一楼的中央天移门大概需要一天半到两天。带到那里,那个嗯……银、银币……一枚怎么样?」
忍着想笑的心情。这是对劳动的正当等价要求,何必那么提心吊胆呢。在好的意思上,该说是老实巴交吧,很单纯呢这些人。虽然对他们有好感。
「两天一枚银币。还挺贵的呢」
「不、不!呃那样,铜币9!不8枚怎么样!」
「8枚呢」
就算如此我还是毫不留情地砍价。也不知道就行情来说向导银币一枚是不是真的很贵。我只是适当地套话而已。
「唔唔……7……不6……5、5枚怎么样……」
不,也不至于一下子降到这种地步吧。要更有自信地谈判啊。
「我知道了,那么铜币5枚就能请你们为我们做向导了吧?」
啪地,矮灵族二人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不,那个,砍到半价还露出那种表情,良心稍微有点痛。
「非、非常感谢!非常感谢!」
不知为什么,安洁投来异议的目光。果然是砍价太过了吗……
「那么,马上出发吧!咱是盖蒙。那边吵吵闹闹的是佩卡。」
「盖蒙!谁吵吵闹闹了啊!」
「就是这个,就是这样吵吵闹闹!」
「我是罗槻,这边的是安洁莉卡……话说有在听吗」
――嘛,这样的话。至少在塔里面感觉不会无聊呢。
「乘上天移门的话,在脑内,能感觉到有人问要去哪里,怎么说呢……能听到像是声音一样的东西哦」
「嗯然后,回答要去哪个地方就能移动到那个地方了。只是,并不是哪里都能去」
在踏上天移门之前,盖蒙和佩卡一人一句地说着。
能够从位于这里的天移门转移到的,只有一层和曾经去过的阶层。塔的内部也有天移门,从那里可以选择回到这里,还是往上一层转移。
恐怕天移门能一一记录像之前魂魄波动一样的东西,所以可以识别个体。
「那么要走了哦」
随着佩卡的声音,我们一齐乘上天移门。同时,脑海中也有与其说是“语言”,不如说是“概念传达”之类的东西。一层,刚这样默念,蓝白色的光就包围了我们的身体。不,那光芒本身融入了身体,有种与闪耀的光辉融为一体的异样感觉。
但那只是刹那间而已,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又恢复了原样,站在天移门之上。
「诶?啊嘞?」
一瞬间,在疑惑着不知转移是否失败。虽然脚下的天移门的外表本身是相同的,比起那些,眼前的自然……草地在面前延伸开去。
但是,转移前的场地不是草地,而是铺着石板的。注意到这个后,环顾着四周。
背后是一面巨大的白墙。然后,在上空数十米的高度,有『天花板』。
也就是说,这里是。
『众神之塔』的内部啊。
「吓了一跳?」
佩卡像是觉得很有趣般说着。
「咱们也是,想着是『塔』,所以里面肯定是像房间一样的东西。但是,是这样的呢」
这确实是意想不到的。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碧绿的丘陵和被微风轻拂的平原。一望无际的辽阔景色中,到处有青翠的丛林和小树林,甚至还流淌着小溪。没有耸立在背后的墙壁和头顶上的天花板,怎么看都是户外。
照耀着塔内部的光是从天花板上射出的,连那道光都有着无法想象是人工光的柔和而温馨的色调。
「这、这是魔法吗?建了什么样的术式?想不出来呢」
安洁也兴奋到声音颤抖。虽然看天移门的时候也是这样,正因为安洁自己是魔法使所以才会这样惊叹吧。
「从外面进来的天移门不止这里有,在四周都有」
佩卡踮起脚尖、伸直矮小的身子,指着远一点的地方。往那边看去,虽然离得很远,却看到了朦胧的蓝光。然后,人影从光中显现出来。从那边的天移门,现在也有其他的攀登者进来了吗?
「也可以从这里到外面去,只是能登到二层的天移门只在这个塔的中心。到了那,就算越过了一层。」
「上层的话,会有更多的天移门呢」
中继点变多了吗?的确,每层都需要两天左右的住宿用品,随身携带的话,也挺不容易的。更何况,难易度变高的上层,攀登所需要的时间也就不是两天了吧。那么多的住宿用品又不能都随身携带。所以能用中继点间一点点地前进吗?
虽然那很便利,但便利过头了。也就是说做得太到位了。看上去像是故意做成这样的。
嘛,毫无疑问这个塔本身就是人造的,而且因为有天移门之类的东西,所以确实是一开始就为了让人可以攀登而做的啊。是谁为了什么而做,让攀登者登上去是想做什么?为了确认这一点,果然还是得爬上去。
「上面的楼层也是这样的丘陵吗?」
安洁问着盖蒙和佩卡。稍微弯下腰,视线与对方平齐地说话,我因看到安洁细心照顾别人的地方而露出了微笑。
「不,二层是一望无际的荒野,三层是沼泽和河流的地形,四层是巨大的森林,有各种各样的环境。也有周围都是石墙,像是在建筑物里面一样的楼层」
「盖蒙。这里本来就是在建筑物里面,所以「像是在建筑物里面一样」这种说法很奇怪」
「这、这样的失误,不要什么都拿出来说! 一一解释很麻烦的啊!」
还是那么热闹。大概是越吵架,关系越好吧
「好了,先不管那个,出发吧。向导,就拜托了哦」
「嗯。是呢。走吧」
催促着盖蒙他们走起来。杂草踩起来沙沙作响,很是舒服。拂脸的微风也很清爽,感觉好像来到郊游一样。
「在那边」
突然,盖蒙指着天空……不,天花板的一角。感觉看上去有太阳般大小,带着微微强光的球在朦朦胧胧地浮现着。
「看那巨大的光亮!把它当做方向的基准。天移门就在光的正下方」
「原来如此啊。那这边的方向……」
想爬上小丘陵,但我被佩卡拦住了。
「稍等一下,现在山丘上方有三个攀登者哦」
视线朝上看的话,确实如佩卡所说,3人组的登山者们的身影看起来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咱们这边是4人。靠近那3人毫无疑问会变成7人。要么稍微拉开一点距离,要么等一段时间再走」
「啊啊,这么说来,我听说过。是说不能六个人以上同行来着」
安洁点点头。安洁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我也在别人不留意时启动『社会调查』来检索。
从前,某国王为了达到塔的顶端,挑选了手下100名左右的骑士,作为攀登者一起送进塔里。但是,结果很惨。那些精英竟然被一举歼灭了。在这个可以说是悠闲自得的层上被歼灭?
根据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颤抖着看着那景象的其他攀登者说,本来在一层绝对不会出现的巨大狂猛怪物……不,几十只「守护兽」突然出现了。传说那些守护兽们把骑士们残忍地蹂躏杀戮后,完全没有伤害附近的一般攀登者就消失了。
这是作为超过6人这个定数的末路,被人们广为流传的传说。
「……好像是这样」
「真是很可怕的事啊」「对吧」
安洁和盖蒙他们也正说着同样的话。但是,这里也有着满满的人为调整感觉啊?为能登上塔而安排得方便,但又不让人轻易通关吗?真的很可疑。这塔到底想干什么。
安洁他们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是对此的想法却和我不同。
「听到这传说,众神之塔果然是对人进行考验的地方」
「是啊。像这样,只有不断锻炼身体、技艺和心灵,一步一步向前迈进才能获得荣耀。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很了不起的事吗。看着同样的事情、感受着同样的事情,我会觉得那很可疑,其他人会觉得那是很了不起的事啊。难道是我考虑过度吗。
边埋头感慨边爬上山丘,向前走去,突然一旁的树丛发出沙沙的响声。
哦呀,不假思索地,盖蒙和佩卡甩开背包,向前走了出去。
「小心点,这是守护兽哦」
「先交给我们吧」
盖蒙拔出两把板斧,佩卡拿起短弓。我和安洁也丢下背包,轻装上阵,毫不疏忽地摆出架势。
冲破草丛,高跃飞奔而出,一只――猫。
……猫?
诶?与呆住的我形成鲜明对比的,盖蒙和佩卡一边对着那只猫挥舞着武器,一边猛冲。
皮毛是纯白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耀着,美丽的猫。但那只猫尖叫一声,从背上露出了巨大的翅膀。白猫像一只怪鸟一样在空中振翅高飞着,反过来向盖蒙他们袭来。充满明确杀意的脚尖上,锐利的爪子发出刺耳的光芒,那不是凶器是什么。
这就是,守护兽吗。
「哦哦啊!」
盖蒙用与圆圆的外表不相称的动作快速操纵板斧,熟练地应对着袭击过来的守护兽爪子。呼啸的刀刃和爪子散发出火花,风中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空气也因此歪曲了。
佩卡从背后连续射出箭——手艺精湛的四连射。守护兽躲过三根,却有一根深深地扎进了后腿。
「呀啊啊啊!」
守护兽狂吠着,一瞬间畏缩了。在那刹那,盖蒙挥舞的板斧斩落了守护兽的翅膀。
「叽呀呀呀!」
守护兽发出苦闷的叫声,坠入大地。又一次被佩卡的箭射穿,白色的皮毛被刺穿。守护兽一阵剧烈痉挛后,像是走上末路般停止了动作。
然后,白色的光芒像是从守护兽的内侧渗出,包裹着它的身体。刚看到那道光闪耀出了巨大的光芒,下一瞬间,光和守护兽的身体就都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有圣遗物吗?嘛,才一层,没办法啊」
佩卡有些可惜般说着。
圣遗物是打倒守护兽时可能留下的残留物。大部分都是用『塔』外的一般技术无法再现的高级魔法工艺品,因为是外面不能制作和采集的魔法素材,所以有很高的需要。例如,魂魄板也是使用圣遗物制作的。攀登者回收此物,向圣殿供奉并以此换取金钱,是生活食粮般的东西。但是,在低阶层的守护兽中很少发现圣遗物。
……这种程度已经大致预习过了。因为基本上都得利用那个系统才能生存下去啊。
「嘛,总之这个就是与守护兽的战斗」
盖蒙一边收起板斧,一边稍稍得意地回过头来。确实是相当有才干的战斗方式。
「初学者也许不能像我们一样突然战斗,不过踏踏实实地努力的话……」
「主人,斜右前方深处,一只」
「了解」
安洁尖声叫道,盖住了盖蒙得意洋洋不断说着的话,同时我像是弹出去一样跑了过去。
把呆住的盖蒙放一旁,冲了过去,拔出阳炎和不知火。在草木繁茂的深处,跳出另一头守护兽。在它想要突袭之前先下手,阳炎一闪,它就消失在了光中。
「不愧是安洁」
「不,主人才是太厉害了」
我和安洁微笑着。
第一只守护兽出现时,安洁就不断地使用魔力。但不是战斗用的法术。呼唤风,在周围轻轻张开,通过它感知他人的存在,是索敌用的风魔法——『风之女啊,用你的手去触摸吧』。
昨天和老鼠男一伙的战斗也是如此,安洁在广阔的视野下,判断现在用怎样的魔法对整个战局最有效果的这种能力似乎很高。并不是单纯的火力压制,这种资质才是魔法使所需要的吧。我没去当魔法使,太好了。因为我是笨蛋所以绝对做不到。
忽地一看,闪闪发光的小石头在滚动。捡起来看,是中间有着白色美丽条纹的红色宝石。
「圣、圣遗物!居然能在一层捡到!不,在那之前,刚才的动作还有剑术,啊啊,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感到惊讶了啊!」
盖蒙和佩卡把原本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并吸了一口气。不,安洁也一直在眨眼,挥动着长睫毛。话说回来,我好像是有取得了EX技能『可能性增加』,即掉落概率上升的能力来着。
据说低层次的圣遗物很少出现。这样的话,我是不是最好不要打倒守护兽?如果这么轻易就能捡到圣遗物的话也许会很可疑。明明是必要又方便的技能,使用起来真麻烦。
应该尽早去上层,变成圣遗物频繁捡到也不奇怪的状态。但是,以太快的速度往上层前进,果然还是会让人觉得很可疑……
啊,我转过头看了看。
但是,现在还是先说明一下这个状况吧。
呃。
呃。
「――我,我,运气很好呢」
……呜哇好傻。
但是只能这么说。
13.招待与幻之美女
扑哧地燃起熊熊火焰。篝火的光芒明亮地照着我们的脸。
晚上。没错,这座『塔』里面也像外面一样,会迎来夜晚。从天花板上射出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不久后夜幕降临。但是,表示天移门所在地的朦胧灯光就像满月一般停留在空中,带来了让人心平气和的微弱光辉。
远眺四周,只见几个类似的篝火,在四处的山丘和山谷上隐约可见。其他的攀登者们也会像这样度过夜晚吧。
盖蒙和佩卡用篝火做的药水里草药味道很强烈,虽然不好喝,但是浸透入疲惫的身躯。有着振奋精神的功效。带上这种滋养强壮剂,虽然很土里土气的,但是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层这样枯木枯草很多,但不是去哪一层都能轻易找到这些东西,必须注意哦」
佩卡边查看篝火状况边告诉我们。原来如此,也有像荒野和沼泽地这样环境的阶层吗?去那样的阶层时,关于燃料的事也需要事先考虑吧?
我们在丘陵地带走了一段时间后,由于黄昏将至,所以决定在有适度树荫的下面搭起营地度过夜晚。
当然,强行前进可以通宵踏入天移门,不过没有必要在视野有限的夜间勉强冒险吧。姑且不说我,还有安洁的体力问题。有夜视能力的种族的情况相反,也有白天露营夜晚行进的情况。
「但是,进展比想象的要快。照这个样子,我想明天五点钟前就能到天移门了」
「没想到罗槻小姐们这么强。托你们的福才能这么轻易地前进的哦」
今天一天,我们与七只守护兽战斗了。其中盖蒙和佩卡打倒3只,安洁打倒了3只。我刺杀的只是1只,因为之后我基本上是去牵制和掩护,让安洁和盖蒙来击杀。一是为了避免大量获得圣遗物,二是为了培育安洁。
后者的理由是不需要特别隐瞒的,可以清楚地说明,所以不会被安洁和盖蒙他们质疑我不积极进行讨伐。安洁虽然是个优秀的孩子,但从现状来看,与我的战斗力还是有差距的,这也是事实。为弥补这个差距而积累经验的行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新人大体上是会在一层锻炼一阵子的,但我想罗槻小姐你们就这样登上二层也没什么问题吧」
佩卡点了点圆圆的下巴,接受了这个说法。
「是吗?我并不是太急于赶路,还是想要慎重地攀登」
「嘛,慎重也是很重要的呢。就算被守护兽吃掉是很值得感激的事,但也不至于自愿寻死啊。最糟也希望是在尽力战斗后……」
「咳,咳,喀!」
喝着的药水以快要喷出来的气势,华丽地呛到了。诶,那是什么,被吃掉是很值得感激的事情?那是什么价值观。
「没事吧。主人!?」
安洁慌慌张张地抚摸着我的背。柔软温柔的手。虽然对这自身是很开心。但安洁是对我呛到了感到惊吓,对盖蒙他们说话的内容却是不太在意的样子。是这样啊。
「嗯、嗯嗯,没事。稍微被药水呛到喉咙了」
「要小心点哦,如果因为事故而丧命的话是不会被守护兽吃掉的。」
「是、是呢。很重要的呢,那个」
适当地配合着他们说话,遇到困难时就用调查技能。
……众神之塔是给予人们考验,使其存在升华的圣地。守护兽是塔的使者。因此,败北后被守护兽吃掉,灵魂就回到了塔上,这似乎是值得祝福的事。反过来说,没有被守护兽吃掉的遗体,是被塔拒绝了灵魂,是非常耻辱的吧。
顺便说一下,虽说是被吃掉,但那是指遗体变成像光一样的形状,由守护兽吸收,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即便如此,还是会想被吃掉是怎么样啊?另外,变成光的只是遗体,装备还是会残留下来。听说魂魄板在这种时候也发挥了确认身份的意义。也就是所谓的狗牌呢。
「会注意的。就算难得拿到了圣遗物,死了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呢……但是,结果今天拿到的就只有这个而已呢」
深呼吸平静下来。我让摇曳的篝火透过小小的宝石。火焰的颜色在红色的宝石里妖媚地跃动闪耀着。
圣遗物。是从我打倒的那只守护兽中获得的。从技能『分析』来看,是具有魔力增强效果的宝石。话虽如此,只是在一层得到的圣遗物,并没有那么高的效果。只是有比没有强的程度。
问了一下盖蒙他们,说是如果向圣殿供奉的话,大概是一块银币的价值。当然一枚银币也是一大笔钱。一枚银币大概能维持我和安洁一周左右稍微奢侈的伙食费吧。
「嘛,那也没办法。在一层能拿到一个也是很不错了呢」
「是那么少出现的吗?」
「那是当然的。虽然常说攀登者『剑一挥金币百枚』,『赚钱三天玩半年』,但能这么赚的也得走到上面的阶层。攀登者是越过10层后,才终于变成能渐渐开始赚钱的工作」
「要有到10层为止都是负债的觉悟吗……作为参考,能问问你们到达10层花了多少时间吗?」
听到我无意间问的问题,盖蒙和佩卡面面相觑着。
「呃……呃所以呢……那个」
「嘛那个,简单来说……现在咱们到达的是,那个。7、7层左右,后面的……」
对两人扭扭捏捏的说明,我有点吃惊。因为不就是他们自己说的「经验丰富」什么的吗。还以为肯定已经到达10层以上了。这只是营销说法吗。
「是、是吗」
因为他们的建议很有用是事实,所以我即没生气,也没有惊讶。
即便如此,盖蒙他们似乎还是有点内疚,脸上微微变红了。
「到3层为止,还是蹭蹭地往上走的呢」
「后来出现的守护兽、地形都渐渐变得很难应对。到5层左右就开始很难顺利通过,也有好几次中途放弃重新再来的」
原来如此。一层是很轻松的,但是似乎不能以这个为基准来考虑后面的阶层。
「因为进入塔1年半了,差不多要继续走上去了」
「因为在后面半年内不走到10层以上不行了呢」
嗯?两年之内,不到10层会发生什么吗?在呆住的我身旁,安洁发出了稍稍生硬的声音。——也许是篝火中火焰摇曳的缘故吧,她脸上有稍稍厚重的影子在摇摆着。
「是圣务者支援金制度的期限呢」
「嗯。进来的时候,没想过2年内会到不了10层呢。罗槻小姐你们也拿到支援金了吗?」
那是什么。希望你不要突然问会让人冒冷汗的问题。
呃,不等等,记得我登记成为攀登者的时候,拉斐娜小姐好像说过什么。好像是有为缺乏资金的初学者提供贷款的制度来着?我当时没有为钱发愁,所以随便听听就算了。
「呃、不。虽然只是稍微有一点钱,但手头上还是比较宽裕」
「那还真是羡慕啊。支援金也是,最初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快到期限的时候,就会有被不断追赶着的感觉,还是挺让人难受的呢」
盖蒙他们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咕嘟地喝完了药水。
圣务者资助金制度。偷偷地用检索仔细调查。真是让人感到万分感激的技能
攀登者只要将圣遗物奉献给圣殿就姑且能以此为生,但正如刚才所说,要在10层以后后才有可能做得到。反过来说,在那之前生活是很难维持的。那就是说新人攀登者的生活会很窘迫,圣殿为此准备了支援新人攀登者的制度。这就是支援金制度。
支援金不只是生活费,还有攀登必要的各种各样的道具费,武器防具的费用,甚至连攀登者免不了的受伤之类的治疗费也计算在内,给予了那样宽裕的钱。但是那并不是一直无限制地给予。期限是两年。过了两年就得归还之前给的支援金。
但是,在期限之前到达10层,也就是说成为了独当一面的攀登者有免除退还支援金的特例。换句话说,2年内如果不到达10层就还钱。
如果2年内不能到达10层,又没有可以偿还的财产的话,将根据圣殿法被问罪。
「上面的阶层有那么困难吗?让两位也如此深受煎熬」
安洁用认真的眼光问着两个人。的确,今天一天所见到,盖蒙和佩卡的战斗技术是相当不错的。我在这世界上第一个战斗过的森林盗贼们,听说他们是已经跨过20层的。虽然不能说和他们一样,但是和他们比起来,两人的本事似乎并不差,但是。
但是,佩卡那看着很善良的圆脸上露出苦笑。
「当然,咱们也不算弱……但更重要的是人数不足啊。咱们是有两个人,但是上面的阶层守护兽也变多了呢,无可奈何啊」
盖蒙也点头同意,继续说道。
「不只是战斗的时候,分担行李、交替夜班也是,果然只有两个人很难办啊」
这样啊,人数吗。不单单是战力的问题,在攀登的路程上,还是需要一定程度的人员。并不是一个人够强就好这样单纯的问题。
「和别人一起攀登,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吗?」
安洁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但是佩卡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很难找到好的对象。首先是因为我们这个体格,和其他种族的人合作的话基本上会落后一点的呢」
「啊……对不起」
我不由得条件反射般道歉了。这么一说,倒也是那样。腿长相差很大,如果以人类族的步伐走的话,对身体小的灵族来说,节奏会太快了吗?
谁都知道保持体力对攀登很重要。却让他们急急忙忙地走一天,让他们增加徒劳无益的疲劳吗?这完全是我的失误。考虑不足。
「不不,如果是像一层一样舒适的地方,是不会那么幸苦的,所以没关系的哦。但是,在有更险峻地形的上层的话,果然那方面的差距就会显现出来呢。就比如攀登岩山时,和其它种族的攀登路线本身就有不同,所以会很辛苦」
佩卡用安慰的语气对我说道。但是,今后应该多加小心才行。在种族混合的队伍编成中,关于体格等肉体上的差异,在行动上是否会产生不便这一点也必须多加注意。不能只凭战力强弱那么狭隘的眼光来判断呢。
「如果有更多其他矮灵族的攀登者就好了,不过因为有这样的情况,矮灵族也不怎么想成为攀登者呢。这样一来,就更难找矮灵族的攀登者来组队了,很糟……很糟糕的情况呢」
恶性循环。确实是。但是,在几乎没有人希望成为攀登者的矮灵族中,为何两人会想成为攀登者呢?觉得不可思议而去问时,盖蒙他们害羞地笑了出来。
「嘛那个……实话说,是为了赚钱。真是不好意思」
那样的人好像很多,也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吧。我微笑着。
「但是,大部分的攀登者都是以这个为目的吧。也不仅仅是你们吧」
「但是,就算如此进入神圣的塔是为了赚钱,果然还是有点羞耻啊……话说回来,冒昧问一下,罗槻小姐也是以此为目的的吗?」
「不,我不一定是以此为目的」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盖蒙和佩卡真的是淳朴率直。他们甚至对大多数攀登者为钱而进入的塔,也会纯粹地抱有尊敬的念头,甚至把这看做是很重要的。
反过来说,这两人如此朴素,为何会执着于金钱呢?
「存钱,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听到安洁的提问,两人瞬间沉默了下来。被火烧着的开水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们又倒了杯药水,小口地喝着。
「――咱们的村子」
突然,佩卡开口道。
「虽然是安静的好地方,但是有一条很不稳定的河。会几年一次地发洪水。也一直向领主大人请求着,不过,像咱们这个村子这样的小地方,很难能照顾得到。村子里的人都因为无可奈何而放弃了。」
「但是,建造堤坝,改变河流流向的话,河水应该就不会再暴乱才对。当然,这要花很多钱」
「……啊啊」
我静静地点头。
「你们的目的就是那个吧」
「啊哈哈。所以,在咱们攀登的空隙中,也做着这种像向导一样的事来赚点零钱。这可能只是一时的奢望吧。该说是不自量力吗」
「没有那样的事。我觉得很棒哦」
对害羞地笑着的盖蒙,安洁坚定地摇了摇头。是感动了吗,她的眼睛有点湿润。温柔的孩子啊。
个人进行治水工程的话,需要花费多少费用呢?例如大阪的道顿堀等,正如其名,听说商人道顿先生个人承担了费用。当然详细情况我不知道,所以很难说,但那费用也是相当庞大的吧。哪能用几年就赚出那些钱来呢。也就是说,盖蒙和佩卡,即使短也要十年以上,如果时间长的话,大概就是要为这个目标献上一生的吧。
我环顾四周。黑暗中点燃着几个微小,但又明确的篝火光芒。
无论在哪个光芒下,都各有好几个攀登者在休息吧。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过去和不同的梦想。
各自的思念,各自的愿望,各自的人生,而塔只是耸立着。
第二天,越过三个山丘和一个山谷,把4只守护兽打倒后,视野里出现了巨大的光亮。天移门。那是可以转移到塔上层的地方。现在也是,有几组攀登者进入大门,消失而去。
正如佩卡昨天晚上说的那样,现在还只是刚过了中午吧。
「辛苦了。这里是中央天移门。是往上登,还是走出去,要选哪边呢?」
「是呢……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第一次,稍微有点累了」
「咱知道了。咱们还有点时间,所以就稍微再走一会」
「那么,就此告别吧。各方面都谢谢了。真是帮大忙了。那么,来支付约定的向导费吧。」
我从背包里拿出皮袋,拿出了硬币。
放在盖蒙的手掌上。银币一枚。
「啊,是要找零钱吗?请稍候片刻……」
「不用。那就是费用哦」
我笑着拦住了要找零的盖蒙。
「呃?约定的是铜币5枚哦」
「没错。五枚铜币。两天份共一枚银币。没错吧?」
「不,不是这样的,两天5枚铜币……」
佩卡用力地打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的盖蒙。
「在说什么呢盖蒙!还不懂罗槻小姐的心情吗!」
「诶?……啊、啊啊……!是这样啊……!」
盖蒙似乎终于领悟到了我的意图。高兴着点了点头。
「非、非常感谢!」
在他的手里,我又放了5枚铜币。
「还有,这是昨晚的药水费。效果很好。所以不好好付那笔钱不行」
「罗槻小姐……」
圆圆的眼睛湿润着,盖蒙和佩卡注视着我。我咳了一声,把眼睛岔开。
「今后也一起加油吧。我会支持你们的」
「嗯,嗯!罗槻小姐你们也是,一定要成功啊,咱们会为你们祈祷的哦!」
「谢谢。下次再在哪里相遇吧」
深深地鞠躬之后,盖蒙和佩卡乘上了天移门。边轻轻地挥手,他们的身影边消失在蓝白色的光中。
「……怎么了?安洁」
目送两人之后,发现安洁用恶作剧般的视线注视着我后,我噘着嘴。
「呵呵。没什么。只是觉得主人啊,好可爱。呵呵」
瞪着窃笑的安洁,我拉着她的手,登上了天移门。
今天先回去,休息一天左右再挑战二层吧。这次也知道了很多必要的东西,也有必须要买的东西……一边想着,一边被光包围。目的地选择在脑中流过,选择塔外――
但是。与转移到塔中时的情况不同。
回过神来,我的身体没有融入光中,保持着形状,在苍蓝的光辉中摇摆不定——
时间像是冻住了一样。
在惊愕的我面前,轮廓模糊的人影摇曳着。一头闪闪发亮、波浪般的金发和一双深邃清澈的金色眼眸,身着绚丽奢华的白金礼服。那个身姿是――
……安洁!?
刹那间哑口无言。但安洁本人,仍在旁边与我牵着手。
安洁也保持着形状,和我一样凝视着不可思议的人影,吸了一口气。没错,确实,仔细看的话,那个人影不是安洁。和安洁很像,但看起来比她年长一些。
与安洁很像的人影,静静地将抱在自己胸前的手伸向安洁。然后看着我的眼睛,亲密地微笑着。
「她」所采取的动作仅此而已。没有言语也没有声音。下一瞬间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站在塔外的天移门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安洁……」
强行吐出屏住的气,我挤出嘶哑的声音。
「……你,有姐姐?」
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句很傻的话,可那是我脑海里最先浮现的一句话。
但安洁也青着脸摇了摇头。她也明白我问这话的意思。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盖蒙他们什么也没说,第一次进塔的时候也没看到那种东西啊」
环视四周。现在这个瞬间,其他的攀登者们也不停地出入天移门,不过,在那些表情里没有看到有特别变化的地方。那样的话,看到那个人影的只有我们吗?
总之似乎没有什么实际伤害,但是这还是件奇怪的事情。毕竟是拥有魔法的世界,也许有幽灵或妖怪这种程度的东西也不足为奇,但这是那么单纯的东西吗。
而另一个奇怪的点是,即使受到冲击,但同时对那个人影却不可思议地没有感觉到恐惧。不如说,
「……总感觉、亲近感……是这样的东西吗。有感觉到这样的东西」
正如安洁所说,我也记得她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亲近感。不,可能因为她是个大美人,所以才不害怕吧。嗯。
我们面面相觑了一会,结果两边都露出了疲惫的微笑,下了天移门走了出去。真是的,要处理的信息多到冒烟。想休息一会了。
但是,「麻烦事」先生很害怕寂寞,一般都会带着朋友来。
我拿着魂魄板通过不是自动检票口却是魔法检票口的地方,回到入口大厅时,担当向导的圣务官走出服务台向这边走近。
「打扰了,请问您是罗槻•佐保小姐吗?」
「呃?是的,我是」
为什么会知道呢?虽然一瞬间有这样的疑问,但想起来这是登记在魂魄板上的个人信息啊。那个是不是被投射到服务台上了呢?
「拉斐娜4等圣务官有传言来,说看到罗槻小姐的话要告诉您,她想与您会面」
诶。拉斐娜小姐吗。
不,能见到拉斐娜小姐是很高兴,但是前天,因为拉斐娜小姐的事,才和安洁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悄悄地偷看旁边的安洁。安洁注意到这点后,露出害羞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安洁大人好像同意了。虽然感觉会被问到底谁是主人。
「我知道了。那么我去见她吧」
「非常感谢。请往这边走」
在向导员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小小的休息室。
没等多久,门就开了,拉斐娜小姐走了进来。
「罗槻小姐,见到你很高兴……啊,应去称颂,崇高的塔」
「是的,应去称颂。你刚才差点忘了说吧,这个问候语」
「没、没那回事!有好好地去称颂!」
「有称颂啊……」
总感觉一和拉斐娜小姐聊天就有精神了
……但,要小心不要让安洁伤心了。
「那么,找我什么事,拉斐娜小姐?」
「嗯嗯,稍微有点……那个,请不要被吓一跳哦?」
嘛,最近几天,接连发生了各种事情,事到如今再悄悄发生些什么也不会那么惊讶了。
「――有邀您共进晚餐的招待……来自雷古达男爵的」
……不,这个还是会吓一跳的啊。
14.朋友与新技能
雷古达男爵。
反复瞄准安洁,蠢蠢欲动着,一连串事件的幕后黑手。
遗憾的是证据不齐,不能被拖出水面,但他是我总有一天要收拾的人。
那个人突然招待我们晚餐是怎么回事啊。
「……呃。不是很懂是什么意思」
对着眉毛撇成八字的我,拉斐娜小姐也歪着头回应。虽然戴了面具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大概是很为难的吧。
「是啊,嘛我也不懂。但是,根据使者的传话,『虽说与男爵本身没有关系,但却是原佣人带来的麻烦,这是事实。虽然没有法律责任,但是有道义责任,所以想见一次面,说明情况并道歉』,这么一回事」
「……男爵的面皮是圣遗物吗?看起来挺结实的」
「是啊,剥下来的话都可以做成铠甲了……虽说这是作为圣务官不应有的发言」
我和拉斐娜小姐相视着地苦笑了。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对如此厚颜无耻而干笑。
「那么,怎么办?罗槻小姐。对方说是请罗槻小姐和安洁莉卡小姐一起」
「我、我也一起……吗」
安洁害怕的声音传到我耳边。条件反射般,我紧紧地抱着那纤细的肩膀。
「没事的哦,安洁。我会跟在你身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是的,主人。我相信你」
小小的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上。微弱的重量以及极大的信赖。这些与体温一起,传给了我。我也一样,把自己的头靠在安洁的头上。
我们的头发轻盈地摇曳着,缠绕着。
稍微有点,淫乱的感觉。
怎么办。只有我的话,会很高兴地跳进虎口。了解对方的态度、意图和为人是很重要的。而且,如果只有我的话,不管变成什么状况,大概大部分的事态都能解决。
但是和安洁一起的话,问题就另当别论了。要首先考虑安洁的人身安全。
对,我要保护安洁。不管对谁,我都要保护。这不仅仅是对敌人。
――还有看到眼前我和安洁的举止后,拉斐娜小姐是怎么想的。
恐怕在拉斐娜小姐那里,我和安洁的关系已经暴露了。这并不是单纯的主从间的行为。
我们的关系,并不是要大肆宣传的东西,虽是这么说但因为安洁在害怕着,我决不想为了保守秘密而冷淡对待。
那么,拉斐娜小姐看到我们那样的举止后,会有什么感觉呢?
……会抱有厌恶感吗。
她的面容被面具覆盖着,看不出她的表情变化。
我喜欢拉斐娜小姐。我认为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所以,如果拉斐娜小姐知道我的……知道了这样的我,并拉开距离,那我一定会很悲伤,很痛苦吧。这种离别——就算我再怎么习惯也会感到痛苦的。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开现在害怕着的安洁。这个重要的、令人怜爱的少女。那是不会有一瞬间犹豫的选择。
「……罗槻小姐」
拉斐娜小姐开口。用非常自然的语调。
「那么,这样吧……我也和两位同行。如果圣殿现役的能干圣务官本人在场的话,男爵应该也不会有任何行动的哦」
「……诶?」
呆然若失,我悄悄地看向拉斐娜小姐的脸。那个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真正逮捕拉德乌斯的是我,与这次事件有关。所以男爵也拜托我给罗槻小姐带口信。如果说是对事件的情况说明的话,应该可以反过来利用说明这个机会,用圣殿要在场这个理由一起去哦。嘛,不过我必须先得到上司的批准,但不会有问题的」
「没问题吗」
「是的。理论上是讲得通的。况且,我平时是个好部下,我的任性多少还是会听一下吧?」
拉斐娜小姐的态度很冷静,在双重意义上让我很吃惊。尽管不会没有发现我和安洁的关系,但没有对这有什么反应。而且,即使要和上司打交道,也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你为什么会做到这种程度呢,拉斐娜小姐?」
「随意扭曲圣殿法的男爵,对我来说,不,是对整个圣殿来说都是不受欢迎的人。“气势汹汹地去虎穴走一趟!”这并不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更重要的是」
拉斐娜小姐微笑着。那爽朗的笑容
「罗槻小姐和我是朋友嘛」
我静静地吸了一口气。思考着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
她理解并接受了一切。这恐怕都是在理解我是什么人的基础上。
究竟是出于细心的关怀呢,还是因为在她心中,这种事没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呢,这一点还不清楚。但是,她却主动向这样的我走了过来。我觉得那是非常珍贵和美丽的姿态。
我听拉斐娜小姐说,男爵宅邸的招待安排是5天后。5天间能跨越第2层吗?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们第二天拜访了梅卡库先生的店。主要有四个目的。
一个是对中标安洁的再次答谢,然后另一个是
「原来如此,房子吗」
转动着光溜溜的脑袋,梅卡库先生点点头。
是的,我是来商量关于房子的事情。圣殿的客殿虽然很舒适,但不是可以一直住下去的地方。每天有4枚银币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走,即使是对现在拥有一笔财产的我,也是相当吃力的。那样的话,干脆买下一间房子比较好。不管怎样,今后也会在圣都住很久的吧。
当然,梅卡库先生是奴隶商人,在房地产方面虽然不专业,但他同时也是圣都的工商会议所理事。在那边,有没有什么门路呢?
「说的也是,您在找什么样的物件?不管怎样,我希望您能理解,不一定能马上找到」
「是的,我当然会等。房子可以不那么大,不过还是要有能容纳几个人生活,并且不会觉狭隘的程度吧。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条件。啊,要是有井和室内浴池就好了,但那方面也不强求。只要不是风吹就倒的话就可以」
对于以前住过烂公寓的我来说,任何房子都像豪宅一样。
虽然作为原日本人会担心地震,但圣都似乎是没有地震的地区,在这一点上松了一口气。发生地震,『塔』崩塌,是想都不想去想的事。
「明白了。我去和一位业内熟人打个招呼。我也希望今后能和罗槻小姐长久地交往下去啊」
梅卡库先生看到一旁的皮包,莞尔一笑。那里面有我带来的75枚金币。
这是第三件事。这是我从金融局拿出来的75枚金币,是用来寄存到梅卡库先生这里的。这是以投资为目的的寄存。虽然有可能会出现损失的风险,但与其说这是为了积极地增加资产,不如说是对梅卡库先生的诱饵。不,失礼了,应该说成糖比较好,因为我不太在意说法什么的。
如果只是这边一直受到照顾,却不给梅卡库先生带来一定程度的利益的话,那么良好的关系是不会持续下去的。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但不能忘记他是一个对利益很敏感的商人。因为我们的关系不是友谊。
……话虽如此,寄存的是75枚金币,我觉得这暴露了我的小市民性。反正要存就直接把200多枚都存了吧,虽然有这样想过,但是攀登者的行当还没走上正轨,动那么大一笔钱还挺可怕的嘛。
「那么,该说正题了」
然后,第四个,这也是最重要的事。寄存金币也是为了办成这件事的糖。
「关于雷古达男爵阁下。招待别人晚餐什么的,虽然很少见,但还是有的哦。男爵阁下会招待有前途的攀登者」
是说钱的事情还是要问钱吗。要知道作为大富豪的男爵的事情,果然还是依靠商人的情报网比较好。
「……阁下本身也是攀登者。仍旧对攀登者怀有亲切之情。阁下也拥有跨越40层,逼近50层的精湛技艺。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他做过几次交易……」
诶,稍微吓了一跳。据梅卡库先生所说,男爵登上47层时,由于与强大的守护兽的战斗而失去了同伴,自己也受了重伤,不得不引退。
但是,引退后,巧妙运用至今为止作为攀登者积蓄的资金,以惊人的精密观测为基础,在最好的时机瞄准稀有的商机,眨眼之间就积累了巨额资产。其策略之妙至今仍在商人们之间流传,几乎成了令人畏惧的话题……「就像是连在远离村庄的深山密会以及在封闭房间里的秘密对话,都能看透一样」
――嗯。那个,感觉在什么地方有印象呢。
我讨伐了盗贼,救了安洁。以及我和安洁的关系。
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
……嗯。这样啊。
「据说他用其无比丰厚的财产,购买了帝国的爵位,成为了贵族。但是,到现在还是怀念着作为攀登者的时代吧。作为武具的收藏家广为人知,对精品会毫不吝惜地购买,圣都的武具商不管谁都认识他。不过,最近好像不怎么买了」
听到这里时,接待室的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失、失礼了。续、续杯的茶拿过来了」
总觉得是有些奇怪的紧张,而且声音很稚嫩。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看到打开的门就明白了……不,能明白吗?反而又浮现了一个新的疑问。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少年。年约十岁,是个白净苗条、后颈秀丽的男孩。并不是像盖蒙和佩卡一样身材矮小的矮灵族,是脸和体型都还很年幼,也还没变声,真正的小孩子。
不愧是梅卡库先生店里的店员,他打扮得整整齐齐,不过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吧。把学徒带到客人面前,这事本身与梅卡库先生平时的待客态度不相称。
「……谢、谢谢」
少年用带着热情的眼神看向默默接下茶并姑且回了句谢谢的我。诶,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没见过面吧?
「失礼了。正如您所见,他还在实习中,本来是不应该在重要的客人面前展示的。但是,我想将这个人引见给罗槻大人,这是我所安排的。请原谅我的无礼」
梅卡库先生微笑地说着,让少年站在一旁。
「这个人的名字叫威治……是我将安洁莉卡带到圣都时被盗贼袭击而丧命的随从的遗孤」
啊啊……原来如此。我小吃了一惊。我旁边侍立的安洁也吸了一口气。他的父亲因自己而丧命——她也许是这么想的
我轻轻地摸着安洁的手。回过头来,安洁的眼睛因悲伤和自责而满是阴霾。我的指尖在她的手掌上滑行着。柔软的触感和温暖。安洁也握住了我的手。紧紧地,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在依靠着什么。
「因为是父子两人的单亲家庭,所以由我领到店里,给了份工作。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呢」
「那、那个,金、金币,非常感谢!」
像是在等着梅卡库先生的介绍结束,少年……威治猛地低下了头。这么说来,我把讨伐盗贼们的悬赏金交给了梅卡库先生,说是要给遗属。看来有好好地交给遗属。
「而、而且听老爷说,还替我报了父亲的仇。真、真的非常感谢!」
呃。有点不舒服。那并不是为了报仇什么的,我并不是怀着那种感情去做的。甚至不是为了安洁。那只是我因自己任性和丑恶的感情而去战斗,只是粗野的暴力而已。
……嘛,话虽如此,从结果看来,我为他父亲报了仇也是事实。对我纯粹的感谢,我是不会不解风情地往里面混入奇怪的东西。
「没关系。虽然你也遇到很多辛苦的事,但要打起精神来哦」
「是,是的!那个,我从老爷那里听说了,您好像很厉害!」
「诶?……嗯,是呢。嘛,稍微有点」
总感觉,要被他的气势压倒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穷追不舍的。
「怎样才能变得那么强呢!?」
极力压抑住不咳嗽。说到要怎么样变强。买彩票中了一等奖就能买到技能了哦,总不能这么说吧。这说得出口吗!
「我想变强,所以我想知道该怎么做」
「嗯嗯,威治,变强了是打算去做什么?我还没问过那样的事……是打算成为攀登者吗?」
对威治的话,梅卡库先生露出了有点吃惊的表情。少年像是很慌张似地吞吞吐吐着。
「啊,对、对不起,老爷!不是讨厌店里的工作,那个」
「不,没关系。你是自由民,对将来有其他希翼的话,先说说看。允不允许是后面要聊的事了」
对梅卡库先生所说的话感到安心,威治喘了口气,有点害羞地开口了。
「那、那个。对父亲的事我非常难过。所以,我不希望再有会做那种事的人出现了。所以我想成为守护圣都的圣务官」
「哦,圣务官吗?这又是一条极其艰难的路」
面露难色的梅卡库先生。诶,成为圣务官很难吗?我认识的某圣务官感觉是个非常无忧无虑的人。不过也能感觉出她的魔力的确不小。
……魔法吗。再看一次的话,威治的体型,从年龄来看也稍瘦小,线条也很纤细。当然从现在开始是成长期,只要睡一晚上就会急速成长吧。但是作为武术家能有大成吗?不,有着这样纤细身躯的我说的话也许没有说服力。但威治是不是更适合当魔法师?
「好的……不过,那个,我想如果锻炼身体的话也许一个人就能行。虽然我知道我是比较适合魔法的,但魔法不好好向别人学习的话是不行的」
威治小声地说道。也不是说他小瞧了武术。只是单纯地觉得作为可能性的选择不只这个。但即便如此,基本上还是应该跟着老师学的吧?因为我有技能在身,自己也在使用着技能,所以才明白,对于武术精炼、身体运转的研究,就算要靠自学发现并掌握的,也不是平常就能做到的。
「不过,不管是武术还是魔法,我觉得还是找个正经的老师为好。我刚成为攀登者,现在非常忙,所以不能抽出时间」
「是、是的……说的也是呢……」
看到无精打采地垂下肩膀的少年小小身影,我也不是不痛心,不过,虽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不,如果是运用我的技能像『购物』和『技能复制』之类的话,我应该有很多能做的事吧,但是这会增加别人怀疑我来历的概率。对不起,我还是更关心自己。反正我就是这样冷冰冰的,任性妄为的。
「但是」
我继续说道。
「我的朋友是圣务官,该如何成为圣务官,该如何修行,应该注意什么,有没有好的老师,怎么样才能让那个老师收为学生,之类的,我能做的就只是帮你问问这些问题了」
「非、非常感谢!」
转眼间,威治用兴奋的声音叫喊着,像太阳般耀眼。
……不,那个,安洁和梅卡库先生,为什么都用「哎呀,真是个老好人呢,真可爱呢」那样温和的眼神看着我呢。反正我都是要去见拉斐娜小姐的,只是到时候再多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特意为这孩子行动的。说真的。我是冷漠又自私任性的哦?
离开梅卡库先生那之后,我们顺路去了旧衣店。因为要去男爵大人的宅邸,所以不能穿背心去。总得打扮齐整才行。因为对那种场合的服装搭配一无所知,所以就交给原贵族的安洁来判断吧。
而且,恐怕也不能带武器进去。话虽如此,正如拉斐娜小姐所说,也不怎么需要考虑突然袭击的事,如果有个万一,万一出事的话,我不仅会二刀流,还买了拳术的ES技能,所以即使是徒手空拳也不会觉得不安。
难得跳进敌人的怀里,不仅是被动防守,也要反过来利用这次好机会,由我这边去摸清对方情况。
然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不过那家伙太麻烦了,不太想见他啊。
『欢迎光临。感谢您每次的使用』
「我又不是想来才来的」
『这可是件严肃的事。明明是对罗槻小姐的身体各个角落都摸清摸楚的关系』
「别说些令人误会的话!就只是重新塑造了身体而已吧!」
狠狠地踢了一脚,可是这家伙一如既往的若无其事。
周围白雾茫茫,眼前立着用华丽花哨的灯饰装饰的巨大电子公告板。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然后这也是那时的对话对象。
我对安洁说要去洗手间,把她留在房间里,进入厕所的单间使用EX技能『购物』。虽然感觉很丢脸,像是在学校的厕所里躲着抽烟的小鬼一样,但实际上这是可以轻松藏身的地方,所以我也没办法啊。
「行了,快点让我看看技能」
『真的是匆匆忙忙的呢。我推荐你过更悠闲一点的人生哦』
臭灯饰一边显示着文字,一边在我的周围用面板展现出无数的技能。那么,必须从中选出必要的技能。看着自己的技能列表,里面还显示了点数余额。我目前的余额是一亿五千万七百点。
首先要掌握便于收集情报的技能。希望能有效利用这个机会,堂堂正正地闯进男爵宅邸。
「EX技能『隐形』。也就是说能变成透明的技能吗?这不挺好的吗?很方便的感觉」
『是的。很棒的技能。非常推荐。但是,这种技能只能让使用者的肉体透明化,所以请多加注意。』
「嗯,也就是说不能穿衣服,所以要赤裸地行动吗?好像会觉醒奇怪的性癖,好可怕」
『衣服是这样,使用者的胃里残留的消化前的食物,还有残留在肠和膀胱内的排泄物也不是「使用者的肉体」,所以不能透明化。那些是能被看得清清楚楚的呢』
「好恶心!我可不想要那种特殊性癖!」
不,虽然听了说明之后就会明白的确是这样!
可恶,从一开始就被带进这家伙的节奏里了。
「有大概是能看到远处景象的家伙在呢。你这里卖的技能比不过那个吗?明明说了管理世界这样的大话,货品却这么不齐全的吗」
『啊—,那恐怕是圣遗物的力量。也就是运用了那个世界的理的一种魔法。因此,能被防御魔法用的魔法和结界挡住,对使用者消耗也很大。效果范围恐怕也不大。EX技能和EX道具是非魔法的理外力量,所以可以使魔法无效,范围也很广,而且不会给使用者带来负担』
在臭灯饰显示文字的同时,周围浮现的无数技能板中的几个都发出了昏暗的光芒。
『如果是收集情报用的话,这几个怎么样?』
斟酌着这些技能,我选择了其中两个。EX技能『延时录像』和『延时录音』共2千5百万点。感觉不错。选这两个用吧。
「剩下还有……是了,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从技能板中找出一个,进行调查。EX技能『解毒剂』。也就是说是能使毒物完全无效化的能力。
正面战斗的话,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但是,如果用了毒药,那又会怎么样?我认为这也是应该考虑的。即使食物、饮料或者餐具中混入了毒素,用技能『分析』也可以回避,但是突然喷出毒气的话,说不定就会很困扰了吧?
当然十有八九那是杞人忧天。但是,没有能断言「绝对没问题」的根据。不是绝对没有可能的话,就要做好准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而且不仅是这次去男爵宅邸的事,在塔里也有可能会出现用毒的守护兽,也需要准备吧。
『是的。很棒的技能。非常推荐。但是,这个技能就如字面意思一样对毒完全无效化,请注意』
「不是挺好的吗。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会给使用者的身体带来不良影响的化合物,即酒精类也一概无效化。就算喝了也会分解掉,一辈子也喝不醉。嘛,这对健康还是有益的』
「等一下啊!?」
不由得发出了悲鸣。让我没法喝酒地度过一生!?酒是人生的伴侣,人生的灯火,人生的温暖啊!
『生命不是无可替代的吗?还是无视被毒死的可能性也想喝酒?已经中酒毒这么深了吗?啊?』
「呜咕咕……」
这家伙说着一个个正论真的很讨人厌!虽然的确如它所说。命比酒重要。但是、但是啊!
――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不是技能也可以嘛!
道具。EX道具也可以。如果能做到毒物无效化的道具。然后喝酒的时候把它摘下来就行了!
『切。注意到了吗』
「你说了“切”吧!“切”的!」
一边踢一边开始EX道具的制作。那么,制作成怎样的物品呢?去男爵宅邸时带上也不会被怀疑的东西,首饰之类的吗?嗯,做成戒指什么的会比较好吗?考虑到要在塔上使用的话,最好是不会影响战斗的东西。
那么。做成戒指吧。消费点数2千万。
『那么,要做几个?』
「诶?」
『只有你得救就可以了吗?你的同伴被毒死也可以吗?不过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呢』
「唔……」
是、是这样啊。不光是我,还需要做安洁和拉斐娜小姐的那份吗?
但是那个要怎么给她们呢?
给她们……戒指……。
给安洁。戒指。
……呃。在这个世界上,有那样的概念吗?
在左手的无名指上……什么……。
糟糕。感觉脑充血了。
『很抱歉擅自打扰你的发情,但是这个世界没有通过赠送戒指来证明婚姻的风俗习惯哦!?』
――混蛋。
15.圣王和光芒剑
六点钟的钟声庄严地响起。按日本时间来说,是傍晚四点钟左右。
白天就像脉动的心脏一样跳动着,人潮络绎不绝的圣都街道,但现在也差不多是普通人开始赶着回家的时刻了。油很贵,所以太阳落山后,大部分平民都不会太晚睡。
这么晚还悠闲地逛着的人,基本上都是从事非正业的生意人……也就是攀登者和攀登者。还有圣务官之类的。
做着非正业生意的人集中在一起,呆呆地站着。那说的正是我、安洁和拉斐娜小姐。地点在圣殿前广场,大泉水旁边。
我们的手指上闪耀着金色的戒指。毒物无效化的EX道具。当然没有告诉她们这是EX道具。外表故意做成在附近的道具店,稍微花点钱就能买到的,平凡朴素的样子。因为要去男爵的宅邸,所以必须戴上些饰品,这么说着交给她们之后,两人都毫不怀疑地接受了。但这让我觉得有点寂寞。
「啊,好像来了」
轻轻地踮起脚,那戒指闪着光,将手掌放在眉边眺望远景的拉斐娜小姐这么告诉着我们。
马路对面的石板上响起沉重的声响,现身的是两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黑色的车身和黄金装饰,一看就知道是贵人专用的豪华装束。车轮上仔细地缠着好几层像是动物皮的东西,这是抑制声音和振动的奢侈用品。拉车的马也是毛色艳丽并强壮的。
在我们面前,那辆马车静静地停了下来,车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礼服,五十岁上下的男性从里面走了下来。他深深地向我们行了礼,并把魂魄板递给了我们。
虽然没有印攀登者使用的圣殿纹,而是像梅卡库先生使用的市面上卖的那种一样,但是这个看起来有着更高级的装饰品。男爵本人的魂魄纹被映照出来,由拉斐娜小姐确认了。男爵是原攀登者,现在是外交官,为了证明身份,他的魂魄纹也登记在了圣殿。
「我是雷古达男爵家的使者。是罗槻•佐保大人、拉斐娜4等圣务官大人还有安洁莉卡大人吗」
把点头的我们领进马车。因为不是穿着平时的迷你裙,而是穿着旧衣店的长裙,所以有点难活动开来。原本是贵族的安洁,果然以习惯了的样子,优雅华丽地提着礼服的下摆。那是不禁让人看入迷的高雅举止。
安洁注意到了先上车的我注视着她,抬起头微笑着。
这个美丽的微笑,不会让任何人玷污。不管男爵有任何意图。
幽静的郊外有男爵的广大宅邸。其奢华和庞大,不必一一赘述。只是一句话,厉害……没错,可以说是超级暴发户的爱好。
但是,只有一点,有值得让人坦率感叹的东西。那就是一踏进宅邸就看到数目惊人的武具。从剑、刀、枪、矛、斧、戟、弓、薙刀等主要武器到钩镰枪、凤翅刀、护手双钩、日月乾坤刀、狼牙棒等稀有器械,还有铠甲、兜、盾等,放出磨亮后的光辉,一看全都是相当的绝品,散发着即使不使用分析技能,外行人也能明白的存在感。听说男爵是个武具的珍藏家,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程度。
边大开眼界,边从武具林立中穿过,穿过后来到像大会场一样壮丽的房间。
仆人恭恭敬敬地打开两扇有着庄严光辉的大门,那个男人站在前进着的我们前面。
雷古达男爵。那个人。
我瞥了拉斐娜小姐一眼。她点了点头。帝国的圣都驻留官,即作为外交官,男爵的脸是为人所熟识,拉斐娜小姐也见过所以知道。这是本人。沙沙的响声传到耳边。
「欢迎光临,罗槻・佐保大人。我是斯图沃・雷古达。对您能接受招待,深表感谢。很高兴能见到您」
啊ー。总感觉在学生时代,在学校见过。脑中浮现出这样的感想。主要是在理科室里。
尸骨上贴着一层薄皮。用这种表达大概能表达出来吧。暗沉的皮肤下好像没有肉。尽管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白发却很多,而且垂至肩膀,胡须也长到胸前。在枯槁的身体上,只有灰白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着,散发着充满精气与欲望的光芒。不平衡感——与滑稽有着一纸之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平衡感。这就是雷古达男爵。
「我是罗槻・佐保。虽仅是一介攀登者的卑微之身,却承蒙男爵阁下的邀请之荣,不胜惶恐。因没有接受过礼仪教育,请原谅我的无礼」
姑且先低下头。话虽如此,我的声音却很冷淡,不想掩盖与话语相反的不愉快。但也看不出男爵拘泥于我无礼的态度。显而易见,彼此间都充满着恶意。前面的客套话都不过是耍猴戏而已。
「没什么,不用在意。今晚是我以个人名义叫你们来,也就是非正式的、不讲虚礼的宴席。不必拘泥礼节。你们应该知道,我原本也是攀登者。本来就不喜欢拘泥于形式的宴席」
男爵把我们领到一个大餐桌边。他拖着一条腿,拄着一根镶有闪光大宝石的拐杖。说是因受伤而从攀登者中引退,大概是因为这个伤吧?
「那么,请到这边来。佐保大人,圣务官大人,还有那位小姐也是」
听到低沉开裂的声音,安洁惊讶地摇了摇头。
「我、是奴隶。并不是能与男爵同席的身份」
「不不,我不是对你的身分,而是对在你体内流动的血表示敬意——安洁莉卡•奥夫莱德小姐」
安洁微微地颤抖着身子。我在旁边,感觉到一双污浊的手轻易触碰了宝物的厌恶感带来的冲击。
奥夫莱德?安洁莉卡・奥夫莱德?这是她的名字?我所不知道的,安洁的名字。我……认为比谁都更接近她的我所不知道的名字。
轻微的失败感当然是有的。偏偏是这个男人比我更了解安洁!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同时也是极其不愉快的事实。因为安洁成为奴隶的经过也是件痛苦的事,所以不想勉强地问出来,虽然是我至今未曾向她提问过的结果,但是。
「现在的我是奴隶。奥夫莱德的姓氏被剥夺了,只是安洁莉卡」
「这尊贵的家系不会被你一时的境遇所左右。不过,如果你自己愿意的话,现在也可以以奴隶身份来对待,可即便如此,这是作为招待主的我所允许的,不讲虚礼的宴席,所以能坐下吗?」
嘛,从这边来看,安洁在我身边也更容易保护。我催促着她。
「感激地接受吧,安洁……安洁莉卡」
「……是、是的」
我和男爵面对面,左右是安洁和拉斐娜小姐。正在松了一口气的好时机,菜端上来了。
「麻烦的事之后再聊。先请品尝一下聊表心意的盛馔吧」
――嘛怎么说呢,一个个罗列出来也挺难的,总之那就是山珍海味堆砌的山。
各种肉和鱼肉泥做成的香肠、塞有肉末的鸡肉料理,之后是,炖煮的肉和鱼、几种牛排加上烤鱼、好几种撒了香草的浓汤等等。不得不承认是质量和数量都无可挑剔的上等菜肴。别说在这个世界了,在之前的世界里,我也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可恶。
从面具上也能看懂,拉斐娜小姐这个人,不光是甜品,对好吃的东西都很弱啊。
姑且使用了分析技能,但没有混入毒药的迹象。
但是,比起这个,我犯了致命的错误。为什么没有取得那个技能呢?后悔也来不及了……啊啊真是的,如果有掌握餐桌礼仪的技能的话。
原贵族的安洁就不用说了,拉斐娜小姐也以漂亮的姿势进餐。明明是食欲魔人,难道是因为食欲魔人所以反而更懂吗?其实她也是哪里的大小姐吧。
与之相对,我慌慌张张地在『社会调查』中搜索了礼仪,一边读着这些礼仪,一边对照着安洁他们的动作来进餐,只是临阵磨枪的程度罢了。乱七八糟的。好沮丧啊,真的是。
「好了,该进入正题了。首先,请允许我由衷地道歉」
刚吃完甜品的时候,男爵慢慢地开口说道。话虽如此,语气上也没有丝毫诚意。跟我刚才的打招呼一样,只是空有形式的礼仪。
「『虽说是我所不知之事』,但我家的原佣人给佐保大人们添麻烦了是事实。为家中出现这样的事深感惭愧。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为佐保大人准备了赔偿。请收下」
男爵轻轻挥手示意后,佣人捧着美丽的托盘走上前来。油纸包着金币。有一百枚左右。把这些都当做一场闹剧固然不错,但太客气也很笨,所以坦率地接受了。
「听说那个原佣人已经处决了,到临死前还吵着什么胡言乱语。男爵有所听闻吗?……说我只是被男爵命令而已,什么的呢」
轻轻的刺拳。当然,这种程度,对方也不会感到痛痒的,但是。
「虽说是法外的盗贼,但也真是可悲啊。因为死亡的恐惧而错乱是常有的事」
「是啊,是错乱呢。虽然在这样漂亮的宅邸里,装饰了好几件不可估价的好武器,但却只偷了250枚金币。简直就是错乱」
「……啊啊,的确。如果那家伙敢对我的珍藏品下手的话,那我一定会亲自把他送去冥府的吧」
男爵眯起了眼睛。话虽如此,但是我指出这不自然行为的话语却并没有触碰了他的痛处。似乎是对偷武器这种想法很不喜欢啊。
「佐保大人,如果同是攀登者的话,你应该也很清楚武器武具的美妙之处吧?」
「这个,嘛。是保护自己生命的东西,所以很重要」
「确实是寄托着自己的生命,可以说是无可替代的伙伴。但不止如此!」
男爵睁大的双眼闪耀着陶醉之意,语气尖锐地说着。至今为止悠然的态度像是骗人的一样,满是膨胀般的气魄。诶,怎么把开关打开了?
「想想看吧,武器是夺取生命的东西,也就是禁忌的极致,是污秽之最。同时,剑又被作为圣洁的象征尊敬着,作为高贵地位的证明尊重着。多么矛盾!正因为如此,多么美妙啊!」
张开双手,男爵用兴奋的语气滔滔不绝。眼里已经充满了病态的热量。糟了,这家伙是变态啊。
「而且,因为非常重视实用性,所以以彻底的机能性为基础而制作,这也是能够做成华丽形态的原因,这也是矛盾。尊贵的矛盾。是作为艺术品的矛盾!」
不管是我、安洁还是拉斐娜小姐,彼此对视却谁都没动。好想跑路。这个,怎么办?这世界上没有救护车吗?
「最重要的是,这是历史。创造历史,塑造历史,将人类的死与生、遗憾与希望、怨恨与憧憬都放入同一对象中,这是历史的证明。那才是武器!」
这个是鼓掌就好了吗。还是要再丢一点纸捻?
「……失礼了。不由得有点兴奋了。但是,对于我来说,武器是很棒的东西啊。之所以成为攀登者,原本就是因为想全力地去使用武器」
男爵终于稍微平静了下来,将探出的身体慢慢地、深深地靠回椅子上。但是,他的眼睛还是老样子,不,寄宿着比之前更加疯狂的光芒。比起之前的兴奋状态,这乍一看平静的样子才更令人毛骨悚然。就像夏天的暴风雨就要开始前,潮湿沉闷的空气一样。
「那样的我,赌上这辈子……没错,正如字面意思那样,有穷尽一生去追寻的武器。只要得到它,就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就是这样的一件东西」
男爵低声说道,缓缓地抬起灰白色的眼睛,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将令人感到惊恐般、充满沉重阴郁情感、黏糊糊的视线——朝着安洁。
「所以,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吧。请让给我——你的,光芒剑」
「光芒剑……!?」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声音。
光芒剑。这是我调查安洁的技能时发现的名字。那之后我也想着去调查一下那个的详细情况,令人吃惊的是,我即不能学会,也不能复制那个技能。
调查人技能的效果与对方的防卫意识有关。所以,如果安洁对「光芒剑」有很强的防卫意识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干涉为好,所以就此罢休了。想着哪天再和她谈一谈。
但,不仅是安洁,连拉斐娜小姐也知道那个名字。
「光、光芒剑,是作为圣王陛下的爱剑被传承颂扬的那个光芒剑吗?难道它真的存在吗……不,你是说这和安洁莉卡有关系?」
拉斐娜小姐用快要站起来的气势问着男爵。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出她的兴奋。
圣王。虽然那也是听过好几次的名字,但一直都只是听过就算了。
男爵听了拉斐娜小姐的提问,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是的,常伴圣王身边,统一乱世,称霸塔之百层,是伟业的证明。不,可以说是历史本身的宝剑。恐怕只有她知道剑在哪里」
「非、非常抱歉」
安洁苍白地回答。
「是什么地方……我想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对于这么尊贵的物品,我什么也不知道。是真的」
「不,不是这样的,安洁莉卡•奥夫莱德小姐」
男爵的眼睛已经是一眨不眨的了。那里有超常的执着。那目光犹如凝视着猎物的捕食者一样射穿了安洁。
「你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你是唯一的——圣王安洁莉卡的正统后代」
「什么……!?」
拉斐娜小姐哑口无言,安洁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嘴唇,安洁拼命地拼凑着语言。
「我、我的名字的确是与令人敬畏的圣王陛下御名一样,但却不是圣王陛下的正嫡子孙。若是费尔盖恩帝国公爵家还能理解。像我们家这样衰败的家世是不可能继承圣王陛下的血统」
但是男爵用沙哑的声音笑着,摇了摇细细的脖子,令人毛骨悚然。有种能听见骨头咔哩咔哩摩擦声的错觉
「费尔盖恩公爵家是男系的正统,你的家系是女系的正统。也就是与圣王安洁莉卡的长女米卡埃拉母系相连的家世。历经数十年对无数史书史料和家谱调查,终于得出的结论不会有错」
男爵歪着枯叶般的嘴唇。如果是别人做出这个动作,那应该是被称为微笑的表情吧。
之前还带有滑稽感的瘦弱躯体,现在因为疯狂而威慑般摇摆。虽然隔着餐桌,但现在感觉就像被幽鬼抓着一样。
「所以。正因如此,你才会知道光芒剑的所在。由女系正统血统继承。应该是如此传下来的」
「不、不是!」
安洁虽然害怕那股气势,但还是竭尽全力否定他。
「如果有那样的东西,奥夫莱德家就不会崩溃,我也不会沦落为奴隶」
「是的,现在可能没有在手里了。但是,一定有传下来的吧。画有隐藏场所的地图,或者暗示那个地方的传言,即暗号之类的东西,就算在漫长的岁月里其意义被遗忘,也应该有启发性的东西吧」
「没、没有。真的没有。没有任何能想起来的东西」
当男爵终于要迫近发出悲鸣般声音的安洁时,我从座位处站了起来。
「男爵,能到此为止了吗」
明确的敌意……不,充满杀意的目光朝我射来。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感觉像是要被压倒了。男爵是个有攀到47层经历在,实实在在的实力者。更何况,他的现状很难说是正常的。
当然,只要我想,不一会就能杀死男爵。没错,如果能互相对打、互相残杀的话,那样会更轻松吧。到了战场上,我的技能会助我一臂之力。
但是在心理战中,单纯地靠心理,只用心理来试探。不依靠技能,要只靠我自己来对付这个男人。
「这个人的主人是我。请不要越过我,和安洁莉卡说话」
「……哦」
在灰色的眼睛中,瞳孔一下子缩小了。与其说是觉得无足挂齿,倒不如说是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他的眼中映出这种感情。
这样啊。
这个男人,大概在我、安洁,还有曾是他的部下老鼠男的身上都看不到人的存在价值了。只是把人当做武器的附属,不,正确来说他是被名为武器的自我内心妄想所支配的男人。
――可怕又凄惨的男人。
「顺便说一下,安洁莉卡对那把剑一无所知。她没有说谎。怀疑她就相当于在我脸上抹泥。难道男爵阁下会侮辱自己请来的宾客吗」
「那、那、那个,还有呢」
在我之后,拉斐娜小姐帮腔道。
「1000年前的物品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如果发现光芒剑的话,那到底是属于帝国的国宝,还是圣殿的圣宝呢,我想应该会把它归为其一。那就是那么贵重的东西。不管怎样,很遗憾,那都不会是属于男爵个人的吧」
男爵却发出了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声音,轻蔑地笑了出来。
「什么嘛,都是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不和任何人说就好。或者让人说不出来就好。圣务官大人,人的嘴巴是很容易就能闭上的东西。像是用暴力,权力,金钱。即使是圣殿也不例外。」
「傲慢不逊!」
拉斐娜小姐激昂着,鲜红的头发倒竖起来,拍打着餐桌,站起身来。那肯定是不行的,在这个人面前看不起圣殿就像在地雷区里游蝶泳一样。
但男爵目中无人地举起双手抬头看着她。
「开玩笑的圣务官大人。一开始不就说了这里是非正式,不讲虚礼的宴席吗。去酒馆看看吧,大家都开着这种不恭敬的玩笑。圣殿打算把他们全部逮捕吗?有好几个牢也不够啊」
「唔……!」
拉斐娜小姐像是要咬碎全部臼齿一样咬牙切齿地瞪着男爵。平时总是想象着她面具下的素颜是怎样的感觉,但现在不想去想了。去想的话晚上说不定会做噩梦。
「虽然提问的顺序前后颠倒了,但佐保大人。那我请求作为安洁莉卡小姐主人的你。如果安洁莉卡小姐掌握了一些关于光芒剑的线索,或者想起来的话,请把它让给我。谢礼随你所愿,任何东西都可以」
「……任何东西,吗?」
我机械冷淡地重复着。男爵点了点头继续说。
「虽然是自卖自夸,若是成为我的伙伴,我是绝对可靠的。如果渴望金银财宝的话,就能过挥金如土的生活,如果希望作为攀登者成功的话,那么就送你一级品以上的武器装备,以及精选的随从奴隶吧。或者可以帮你介绍,成为某国的正骑士。出人头地的事也都随心所欲,怎么样?」
「确实,有几个想要的东西」
听到我的话,男爵探出了身子。
「说说看,不必客气的」
「那么」
张开嘴唇,我用冰冷的声音敲落话语。
「首先是,让我的奴隶感到害怕的,你那浑浊的眼球」
「――什么」
男爵的神色凝固了。相比之下,我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名为嘲笑的笑容。
「接下来是,愚弄了我的朋友,你那轻薄肮脏的舌头」
男爵一动也不动,那双灰白色,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眸,笔直地看向我。
「然后,是你那该死又一文不值的心脏。把以上这些全部摆在这个桌上,我就多少考虑一下吧。虽然可能会在考虑之后拒绝呢」
看不出对方在呼吸。像是一具干巴巴的尸体。毛发一动也不动,但却知道在他的内部有什么变质着,慢慢地充盈起来。这恐怕应该是有着冰冷的憎恶、苏醒的愤怒这样名字的怪物在蠢蠢欲动吧。
「……原来如此,相当的,不,你貌似是个非常令人愉悦的人啊」
过了片刻,男爵缓缓张开手,脸上浮现出惊人的柔和笑容。那双眼睛像玻璃球一样坚硬,失去了温度。
「说过是不讲虚礼的宴席。如果在酒馆的话,这种程度不礼貌的玩笑是可以开的……是这样吗?」
「没错,的确如此。不过,在酒馆里,因为一句本以为是玩笑的话,往往会发生关乎生命的争斗,这也是事实」
「嘛,那真是太可怕了。得小心了,我酒性不好,不能手下留情。即使是上了年纪的大掌权者,也有可能不小心弄断了脖子……这样,就像这样,很简单地」
向男爵的方向伸出手,抓住空气,扭动着手。毫不介意地,冷酷无情地正好伸至男爵脖子的高度。
全场寂静。别说是说话了,大家一动也没动,时光就这么流逝着。
不久,男爵抚摸着长胡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吃了一顿有意义的饭。不过,时间好像也很晚了。真是依依不舍」
「是的,如梦如幻般的时间。很感谢你,男爵阁下」
我们也离开座位,边向男爵行礼,边感觉到他那撕裂空气般的视线。
马车在圣殿前放下我们后,又踏着石板回到男爵宅邸。
夜已深,街道静,寒冷的夜风温和地覆盖着大地。即便是游手好闲的攀登者,到了这个时间,来往的也不多。嘛,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确实是很悠闲的职业。
「总觉得发生了很多事,难得的佳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的了」
在夜晚的空气中叹了一口气,拉斐娜小姐喃喃自语道。安洁低着头,似乎还没有整理好那千丝万缕的思绪。我轻轻地抱着安洁的肩膀。她抬头看着我,微弱地微笑着。
「主人。我真的不知道。圣王陛下血统的事,还有光芒剑的事」
「没事,安洁。那种老头子装傻的胡说八道没必要当真」
「啊哈哈……罗槻小姐说话真是毫不留情」
拉斐娜小姐无力地笑笑后,又变成了认真的语调。
「话虽如此,不管真相与否,男爵自己都很相信这些事情,这是事实吧。那就是麻烦的部分」
「……但是嘛,总之今天已经累了,暂时忘了这个问题好好休息吧」
我把手绕到安洁和拉斐娜小姐的背上,稍微强行地往圣殿方向走,说出了违心的话。两人茫然若失。嘛因为她们不知道男爵拥有的力量呢。圣遗物的力量。
镶在男爵拐杖头上的大宝石。那是男爵力量的真面目。因为那边在炫耀着这一点,我也就毫不顾忌地使用了『分析』的技能。
圣遗物『龙之醒眼』。稀有价值很高,几乎只有60层以上才能取得的圣遗物,非常稀少,在超过45层的地方也能得到。对,例如47层之类的。也就是有着所谓的小数点以下的概率。
不论在室内还是室外,它都具有录下任意场所景象和声音的能力。效果范围是半径1.5km,但对魔法很弱,无法突破初级的结界和魔法防御。圣殿和塔里当然有强力的魔法结界,所以进入圣殿和塔后,男爵的视线是无法到达的。
另外,会给使用者带来相当大的负担。因此,长时间的持续使用是很困难的,也不能天天都盯着它看。男爵那副阴魂般的样子,恐怕是长年累月使用的反作用吧。
但是,要对安洁和拉斐娜小姐解释到什么程度呢,这又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部分。全部说明的话,又会轮到解释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了。
姑且先进入圣殿,「听过各种谣言,男爵有可能在用某种魔法进行远视,所以讨论重要的事情就另选个地方吧」悄悄地这么说了之后,两人都用有点僵硬的神情点了点头。
那么,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和势力范围。但是,我这边的工作倒不如说是从现在才开始。
我将新入手的EX技能――『延时录像』和『延时录音』「放在」对方那里。也可以说是「跟在身上了」。
这些简单来说就是偷拍相机和窃听器的技能。它们会跟着男爵,把他的言行转发给我。与他的圣遗物不同,我不会有负担,魔法防御也无效,无论距离多远,在解除持续时间之前是不受限制的。
但是,这也和『个人调查』一样,如果对方有很强的防卫意识,就不能附上。一旦附上,接着就能持续工作了。因此,只有在启动时,多少需要使对方的自我意识发生动摇。例如……「大发雷霆地丧失自我」什么的,呢。
没错,所以我尽量让男爵生气。结果虽然是成功的,但是,我对他多次攻击安洁,又侮辱了拉斐娜小姐,打心底感到很恼火也是事实。所以,在那个场合的一来一回,不一定只是算计。
……不过嘛,实际上在那之前,男爵一直在谈论武器,情绪高涨的时候,大概也十分忘我,所以应该是可以附上的。但是那时我自己都被吓到了,所以根本就没想起那回事……
总、总而言之。就算能监视男爵的行动,也不可能马上抓住对方的弱点吧。应该在一定程度上耐心地等着。只是,也有对方突然攻击我们的可能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击溃了这方面的阴谋了。现在姑且先这样就可以了吧。
16.重逢与嫉妒
『……该说果然如此吗,奥夫莱德的女儿好像不知道光芒剑的存在啊』
像投影仪一样投射到我脑内的影像,以及摇晃着的奇妙声音。
在摇曳的灯火下,男爵深深地靠在椅子上,好像在和谁说话。
我现在在用EX技能『延时录像』和『延时录音』。
可以认为这是录像录制功能。也就是说,这不是实时转播。虽然也有技能可以通过实时录音逐一转发监视对象的动向过来,但我还是不想一整天看着。毕竟我又不想去想象男爵洗澡、上厕所、卧室的场景什么的。
因为这个技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总结后再检查情报,所以选择了这个技能。话虽如此,例如想逐一地从头审看每8小时的信息,果然还是要花8个小时,这个也是没办法看完的。啊不,虽然也有快进之类的。
嘛,不愧是EX技能,附有方便的功能。可以根据登记的特定动作或者单词,挑选监视对象进行该动作,或者说出该单词的场景进行监听监视。
我登记了「罗槻」「安洁莉卡」「奥夫莱德」「圣王」「光芒剑」……之类的,可能与我们相关的词,在闲暇的时候确认男爵说出这些单词的场景。就算只是进行确认,半日份的也要花数十秒才能看完。
原本以为理所当然会是场持久战,所以才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意外的是,最初出现相关场景的是访问男爵府邸的第二天早上,进行第一次检查的时候。也就是说,该场景出现时间为访问当晚。这也是现在看着的这个情景。
因为这个技能是对『男爵个人』起作用的,所以只记录了男爵的影像和声音。因此不知道对话的对象是谁。但是,因为谈话期间视线和脸没有移动,所以对话者恐怕只有一个人吧。
『我知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情报。但是这也就是说即使得到奥夫莱德的女儿,事情也不会简单地进行下去,只是这样而已』
可恶,房间太暗了。如果把男爵的影像放大到极限的话,就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映照出的对话者身影,不过只根据这样模糊的人影还是无法明确其身份。
『……等一下,那是不行的,首先是那个女人……不排除那个叫做罗槻的攀登者,根本就碰不了奥夫莱德的女孩。今夜再次亲眼目睹,那人很反常。纵使派出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帝国骑士部队,也难于制压……哼哼,那可得把那家伙除掉啊』
和什么人说话?因为谈了相当深入的内容,所以不会是谁的使者或代理。
从语气上来说,也并非比男爵更高一级。也就是说男爵的背后里再没有什么人了。
但同时,也感觉不到是低一等的。因为对方与男爵的视线是平行的,也就是说,对方和男爵一样坐在椅子上。也就是说,几乎是平等的……同格的合作者?
『哈哈哈,冷静点,开个玩笑……但是罗槻就是严重到那种程度的女人。那边要提防着……但是,那个女人,是怎样才能在那么年轻就变得有那么可怕的强大呢?说不定有必要查查吧』
啊。之前威治也问过我,果然这一点还是很引人注意啊。如果不做点设定什么的会很不妙啊。要让别人觉得我是普通人。不过事到如今我没办法再编造我的过去了……
『呵呵。正是如此,那个女人,用了『秘法』吗?……生气了啊,就是开个玩笑。是那种程度的强大加上那罕见美貌的女人。不可能一点代价都没付出过』
――秘法?
空闲的时候打开『社会调查』来检索,那个词有映入眼帘过。
是什么来着?对了,付出沉重的代价来实现愿望……太普通了,而且也太模糊了,没有具体性的童话。空洞无物的谣言。即便如此,也没有消失,不可思议的传说。我记得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对,总而言之,必须另做打算了……嗯。我的愿望和你的愿望在那方面是相同的。但因为我之前的强硬做法,现在正被圣殿盯上。暂时不能大范围活动。被帝国召回的话会很麻烦的。正因为不想被圣殿盯上,所以一开始并不打算进行会留下记录的明面拍卖竞争,而是打算暗中出手捕捉,但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了……嘛不需着急。办法要多少都有……』
过了片刻,男爵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稍微往上看,接着是像在追什么似的视线。原来如此,面前坐在椅子上的对话者站了起来,移动着呢。
男爵叹了一口气后,就闭上了眼睛。看来对话者已经离开房间了。之后没有说出与我们相关的单词,我暂时停止了技能。
男爵之外还有一个像合作者一样的人。这个麻烦的事实让我低声呻吟。嘛,本来就打算拉长线摸索的,现在也只能耐下性子对另一个合作者进行调查了吗。
幸运的是,男爵的行动似乎受到了限制,所以暂时应该可以专心于塔的方面了。当然也不能对此大意。
「原来如此(嚼嚼嚼)那个少年是(咬咬咬)想成为(张口)圣务官的(咀咀咀)所以才这么说的啊(大口大口吃)」
「是的,所以想问问拉斐娜小姐」
「嘛很难呢(嚼嚼嚼)要成为圣务官的话呢(咬咬咬)……」
访问男爵宅邸以来已经有十来天了。在这期间,过着平安无事的每一天,我和安洁突破了『塔』的四层。
今天和安洁、拉斐娜小姐一起,来到一如既往的甜品店——一家名为「尤马蒂」的店。为拉斐娜小姐的名誉多说一句,这次难得不是我请客,而是她自掏腰包。终于到了发工资的日子,对方很高兴地邀请了我。
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打倒的森林盗贼们夺去了梅卡库先生店里店员的性命。我和那位店员的儿子威治约好了。为了他想成为圣务官的愿望,我向拉斐娜小姐询问着详情。
――根据拉斐娜小姐边大吃特吃边说明的来看,为了成为圣务官,首先好像必须在2年一次的预备考试中合格。由此可取得参与第2年正式考试的资格,通过正式考试即可成为圣务官。
考试内容是圣殿法和史学学科,以及魔法或武术的技巧。虽然考试费用本身并不高,但都是相当大的难关,多数考生都不是自学的,而是去私塾或者请家庭教师。因此最后费用还是要花在那边。
「但是嘛,努力的话自学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我也是自学的」
「诶,很厉害呢」
稍微有些尊敬。拉斐娜小姐还是挺努力的呢。不,虽然我知道她本性是认真的。
「但是,拉斐娜小姐为什么想要成为圣务官呢?」
无意中问了一句,但拉斐娜小姐大吃特吃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啊啦,我看了看她的脸,当然面具里面的表情是看不出来的。然而那也仅是一瞬,红发的圣务官又开始大吃特吃,爽快地回答道。
「圣务官不用交税很棒呢」
「……偶尔会这样想,拉斐娜小姐完全没丢弃俗世啊」
「说说说什么呢!我是为圣殿献身的虔诚圣务官哦」
「很有说服力的话呢」
我把手指轻轻伸直,抹去拉斐娜小姐嘴边的果酱,舔了舔。现在她幸福地吃着的面包涂有五种果汁煮制的果酱。
「唔哇,好甜」
「啊,那是我的!」
拉斐娜小姐发出悲鸣的同时,我感觉到背后冰冷的杀意向我斩来――糟糕。又搞砸了。
战战兢兢地转过脸,我的天使微笑着凝视着我。倒拿着水果刀。
「安、安洁!你、你要不要再来一份?点、点什么都可以哦?」
上扬的声音纠缠在一起使得舌头都抽筋了。不是的,那个,拉斐娜小姐是不会在意的朋友,所以我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对不起。
「不了,主人。我已经吃不下了……心里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安洁带着温柔而柔和的笑容说道。是以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
呃,这可能有点不妙。我第一次看到安洁这么生气……
「是、是吗?那么回去的时候顺便到裁缝店那里去吧。之前订给你的衣服差不多该做好了」
「谢谢。主人,真的很为我着想。非常非常非常地」
安洁那令人怜爱声音好像从地底下响起似的。好可怕啊!喂谁来救救我啊!话说拉斐娜小姐只是事不关我地一直吃个不停而已!这个没用的圣务官!
正进退两难的时候,安洁的表情突然变了。紧盯着我的冰冷眼神移开了,移向店门口附近。冰冷的表情融化了,好像是看到了意外的什么事,又或者是什么人一样,满是惊喜。
被引诱着,我也看向那个方向。
在商店的入口附近,有个外卖用的柜台,那里有人们点单的身影。
那几个人中。
有个身高略高、身材苗条的女性。那位女子有着优雅容貌,将秀丽的绿色头发舒爽地梳到背后,我对她有印象。
中标安洁的拍卖会上。在第二个被竞拍的确实是一位森灵族的女性。对,是她。毫无疑问。但是,她现在身穿着有优质光泽的淡红色长袍,有不至于过于艳丽的高雅花纹作为装饰。与拍卖时穿着朴素连衣裙时给人的印象大为不同,令人吃惊。
「莉安蒂特……小姐?」
听见安洁战战兢兢的呼唤声,她回头一看,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微笑着。
「安洁莉卡小姐!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她挥手示意让我们等一下,然后付完钱后,森灵族的她拿着装有点心的篮子走近我们的餐桌。她的脸上闪耀着蔷薇色,与被拍卖时的寂寞表情截然不同。
考虑到会如此注重仪容,她是否遇到了相当好的主人呢?当然在场的客人都是有钱人,但就算是有钱人,在待人接物的时候也会有所不同。
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安洁向我介绍了这位森灵族的女性。
「主人,这位是森灵族的莉安蒂特小姐。在拍卖会的休息室里我们是待在一起的,那时我们聊了很多事情。莉安蒂特小姐,这位是我的主人,罗槻大人。这位是罗槻大人的朋友,4等圣务官拉斐娜小姐」
「我叫莉安蒂特。罗槻大人、拉斐娜大人,请允许我以这奴隶之身接近你们的无礼」
名为莉安蒂特的女人优雅地鞠了一躬。原来如此,虽然在拍卖会场也这么想过,但她好像也是某处良家出身。的确会和原贵族安洁很聊得来。其他女奴隶们中,很少有像这两人一样散发着知性气息的人。
「不,别介意,放轻松。既然是安洁的朋友,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对卑微之身来说实在是言重了,不敢当。安洁莉卡小姐,真的遇到了一位很棒的主人啊」
我推荐莉安蒂特坐到安洁对面的座位上,她客气了好几次。
「莉安蒂特小姐也非常被主人重视吧?呵呵,你看上去很幸福」
「是啊,以奴隶之身能得到这样好的对待,真的是没想到」
「啊啦,难道我现在被炫耀了吗?呵呵」
安洁高兴地笑着。莉安蒂特也发出优雅的笑声,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夫人――我的主人是一位高龄的贵妇,我作为那位夫人的聊天对象而侍奉着她呢」
据莉安蒂特所说,她的主人是叶德伯爵夫人。她的丈夫早就去世了,听说女儿现在也住在很远的地方。莉安蒂特似乎被买作聊天对象来弥补这种寂寞。
除了像现在这样买些点心的程度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工作,和伯爵夫人一起生活着,在不能团聚的时日中消解夫人的无聊。据说那就是她的职责。
在之前世界的英国贵族社会中,也曾听说有名为「女性陪伴」,担任贵族说话对象的上流雇员。应该是与之相近的东西吧?在拍卖会听说过,莉安蒂特通识礼节,而且知识也很丰富。的确,作为陪伴也许很合适。
「尤其是夫人很喜欢聊魔法的事。夫人自己也造诣颇深呢。我也学过一定程度的魔法和魔法史,所以我想夫人就是喜欢这方面」
「嘛,说到魔法的话,比如那个理论……」
「啊,对对,那个话题很有意思呢。我也做过一些研究……」
「话说回来250年前,那个术式被发现……」
话题越聊越热烈。
――但是,就是说,那个。
因为安洁、拉斐娜小姐都是魔法使。
在这时,唯一不能跟上魔法话题的人只有我了。
唔ー。
喝着稍微有点凉了的茶。除了喝茶以外也没有别的可做了。明明刚才还很好喝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没什么味道了。好几次试着强行随声附和,但又马上被放到一边了。虽然有兴趣,但说的内容太过专业了,理解跟不上。
但是,安洁、拉斐娜小姐都很开心的样子。
……但是……很开心的样子。
虽说那样就好。
但那却是我无法给予的乐趣。
在与我无关的地方,她们在高兴着。
不知为何,心中很郁闷。是点心吃多了吗?
感觉旁边的安洁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明明是在似乎连体温都能传过来的地方。
就像在别的地方看着她们一样。
安洁在笑着。像是很开心地笑着。金黄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着。
像是情绪激昂般,手舞足蹈般忘情地聊着。
对我。安洁对我有展现过这样的身姿吗。
在我面前,她总是客气谨慎,顺从温顺的……但是,哪边才是真正的她?
那个令人怜爱的声音,为什么不能转向我呢?
为什么她对我以外的人,露出那么灿烂的笑脸呢?
她那闪闪发光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映出我以外的人呢?
呐,安洁,即使不是和我在一起也会觉得很幸福吗?
突然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胡思乱想什么?幼稚的小鬼样完全暴露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嫉妒……
直到我思考到这种地步时,我终于想到了
――啊啊,是这样啊。
我嘴角浮现出苦涩的笑容,仿佛吃到了未熟的果实一样。
……我是嫉妒了吗。
真是孩子气。考虑一下自己的实际年龄。这是30岁女人的反应吗?简直就像内心和外表一样变成17岁了。就算说我现在是精神被肉体所带偏了什么的,那也是没有的。没有哦。
咚咚地敲着自己的额头。试图压抑自己的行为,却似乎引起了安洁的注意。
安洁突然转到我这边,微微地笑着。
对那个无他意的微笑。
――我感到自己的血是丑陋的,浑浊的。
因为这就像是。
――怎么样,主人?您现在的心情如何?这正是我刚才体会到的那种心情。
……会不会是那种意思的微笑。
就算只是一瞬间,我也突然开始这么想了。
当然没有那么荒唐的事。安洁是不会做出那种像恶作剧般的报复,像是扭曲的复仇一样愚蠢又卑鄙的行为。没有这回事。没有。
这不过是我心中那无谓的、悲哀的偏执所带来的,让人郁闷的被害妄想罢了。只是把自己的想法重叠在安洁身上罢了。要是我的话,也许会那么做。换句话说这是因为我自己卑鄙。我这是要肮脏到什么程度啊。
安洁是不同的。这个温柔的少女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啊啊,但是。脑子里是明白,虽然明白。
心却不听使唤。
低着头的眼眸深处,渐渐地变热了。
为什么呢。要哭了吗。我。要在这个大家都在开心着的地方突然哭泣吗。真是最差劲啊。
差点坏掉的我,这时拯救这个危机的是,五点钟的钟声。清脆的声响把我拉回了现实。同时,安洁她们也注意到了时间。
「啊啦,都这么晚了。可能让夫人久等了」
莉安蒂特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客观上来说并没有消磨那么长时间。
紧接着,拉斐娜小姐也站了起来。
「啊,我也有圣务。该告辞了。罗槻小姐,关于成为圣务官的学习,下次我会先调查好并整理得简单易懂的」
「……那么安洁,我们也走吧。明天开始挑战5层,必须做好准备」
勉强抑制住郁闷的心情,和大家一起走出店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没有被注意到呢?
与两人分开,我和安洁走在路上。窥探安洁的样子。轻盈的步伐,明亮的表情。那些现在,却刺入了我的心中。
「……安洁。刚才……对不起啊。是我的错」
「是?」
我张开沉重的嘴巴,安洁呆呆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她似乎稍有察觉,羞答答地微笑着。
「不,主人。就只是那种程度,就拿出那种态度,是我不好。十分抱歉」
「那么,现在什么也没想?没生气?」
「当然。呵呵,而且今天很开心。」
很开心吗?是啊,看起来挺开心的。对着我以外的人。
所以,安洁没注意到我的状态吗?这么受伤的我。
……要沮丧到什么时候啊。差不多该转换心情了吧。对这么小的事小题大做,我惹人嫌也要有个度啊。
差点感情用事的17岁的我,被我30岁的理性勉强拉住了。
如果。如果我没刹住车,说不定我就会做出不可挽回的行为。说不定丑陋的我会爆发出来。
总算可以避免这种愚蠢的结局,但是。
这只是强行压制住了而已。到头来,我心中的沉重而凝固着的,又热又冷的什么东西,一直没有从我身边消失。
那天晚上,我和安洁第一次没能好好相爱。
至今为止,无论多少次,我们都能互相尽情欢乐、尽情愉悦。明明能把彼此融为一体。只有当晚,我无法自信地去做。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主人。我……是什么,哪里,没有做好吗」
对不安地寻问着的安洁,我只能说“没什么”,并露出疲惫的笑容。
手臂中安洁的重量和温暖,现在总觉得,好痛苦。
……然后我的隔阂,最终变为可怕的危机向我自身反弹而来。
17.禁忌与危机
「那么从今天开始是5层!之前的告一段落!继续往上攀吧!真的是,一天1层左右的势头呢!话说这说得也太过了吧!啊哈哈!」
「……是、是的,主人」
「多么舒服的早晨啊!空气也很新鲜!蓝天很漂亮!」
「……主、主人、今天早上下雨……」
「啊是吗!算了!反正塔里的天气与外面无关!啊哈哈!」
「……啊、啊哈哈……」
安洁无力地笑着。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想看的不是这个孩子这样恭维的笑。想要看到的明明是更开朗、更坦率的笑容。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我自己让她那样笑吗?心里一颤一颤地痛着。
连我自己都十分清楚白忙活也要有个限度。不管怎么看,都有危险的兆头,若不是这样,就是想要掩饰陷入泥潭的状况却完全无法掩饰的笨蛋。当然我是后面的笨蛋。
结果,我昨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闷闷不乐的心中,昨天微不足道的事情,总感觉像是湿透的落叶粘在心里。但是那点小事,在我心中无数次反复回响后,那个回响又会一点点刺痛我内心。
只不过是擦伤。然而,却是不断刺痛、折磨着我的擦伤。
被湿哒哒的疲劳感所侵蚀,我无精打采地朝『塔』走去。安洁跟在一步之后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很犹豫。明明在这么近的地方,却像是在远处的声响,空虚的脚步声。
一边感觉着自己的气息黏糊糊地粘在自己身上,我一边拖着铅一样重的脚,走进了塔里。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地方啊」
我环顾四周,说着。周围耸立着巨大的石壁,形成一条通路。地板也是用石板铺成的道路,宽有5~6米左右吗。那个通道直走20米左右,就会分成左右两边。
也就是说,这是我原先最早想象到的环境,即所谓的『迷宫』。经过丘陵和森林,来到5层,终于出现在我眼前。
左右的石壁高10米左右吧。从石墙顶到天花板之间,还有像水晶一样的透明素材制成的墙壁一直延续着,可以从透明处看到指示中央天移门所在的光球光亮。所以,虽说大致的方向已经确定了,但也不可能直接向着光球的方向前进。现在往前走20米,就必须向右或向左转弯。
「好麻烦啊。这个不能钻个洞过去吗」
我不高兴地低声说着,拔出阳炎。虽然感觉看到安洁露出「诶」的表情,但是不管,毫不介意地用刀砍向侧面的石壁。
……响彻整个通道的巨响,同时,被高频按摩般的冲击麻痹着,从我的手指上延伸到手掌、手臂袭至全身。
来到这个世界,尽情地挥舞了好几次阳炎和不知火,这是第一次感受到顽强的抵抗。
皱起眉头,不由得目不转睛地盯着阳炎。该说是幸运,还是该说不愧是阳炎,刀刃似乎并没有卷起什么的。
往石墙那边看,也并不是一点事都没有。那里有着相当大的痕迹在。但是那道痕也在注视中,冒着微弱的烟雾,石壁的伤痕刹那间愈合了,几秒钟后痕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哑然地望着墙壁。这座塔有自我再生功能吗?这么说来,我第一次看到这座塔的时候,曾有过这样的感想,虽然从远古开始就伫立着,但是却完全没有伤痕和污渍。
但是,这是连EX道具也不能完全破坏的材质吗?再次,感受到了这个塔的不解之谜。
「会、会受到惩罚的哦,主人!」
安洁慌慌张张地压住我的手。柔软的手。温暖的手。温柔的手。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让我稍微有点痛苦的手。
「……是呢,对不起。不会再这么做了……然后呢,安洁」
我轻轻地把安洁的手挪开。注意不去伤害她。也注意不伤害到自己。
「这个5层,我来战斗就可以了」
「诶?……是、是的」
安洁茫然若失地点了点头。到4层为止我基本上是支援、牵制和佯攻,让安洁来战斗。当然并不是说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反而是相当注意不让安洁遇到危险。
这主要是为了培养她,安洁也理解这一点。
但是,希望能在这个阶层让我大闹一场。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硬要说的话,是要发火。因为黏糊糊、让人感到郁闷的东西在身体里积蓄着,缠绕着黑色的漩涡,快要像喷出来的岩浆一样溢出来了。
我装作没有注意到安洁小心翼翼的关心目光,在石地板上发出高亢的脚步声,开始向前走着。
黄金剑闪在空中描绘着轨迹,漆黑的刃光撕裂着空气。
白毛赤眼狼的躯干和首级被同时切断,变成肉块被打落在石板上,消失在光中。这是第三只。
到了5层,就不再是一只,而是数只守护兽成群地袭击过来了。守护兽本身的种类,也从像在1层遭遇的那稍微有点可爱的猫一样的外表,渐渐增加着其大小和凶猛性。这只狼有小马那么大。
但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没什么意义。任何守护兽都只是同等的狩猎对象。
把向安洁袭来的最后一只用回旋踢来击倒。不是什么精致的招数,只是用尽全力的直接暴力撞击而已。随着破碎、折断的触感,守护兽撞上了石壁。发出了苦闷的惨叫,在吐着血泡瘫倒的守护兽头部挥下刀刃,收拾掉。
……我这又是会吓到安洁的战斗方式吧。不想看到那个表情,背对着她,收起了剑。
「很、很精彩,主人」
「……谢谢」
小口小口地,快速地,喘了好几次气。感觉喘不过气来。是因为至今为止塔的内部都是模拟开放的自然环境,这一层突然变成了人造环境的原因吗?仅仅是前后左右的视野被墙壁所封闭,心理上的压力就不一样了吗?
高高耸立的石墙,无言地逼近般的压迫感。墙壁和地板都感觉不到温度,又冷又硬。对这沉闷的闭塞感甚至感觉到了轻微的恶心。
「那边,主人!圣遗物,是圣遗物哦! 有两个!」
安洁高声呼叫着。故意发出很有精神的声音。她在为我担心着。明明不像平常那样是不行的。但是,要怎么样才能做出「平常」的样子。真的是,搞不懂「平常」到底要怎么做啊。
……但是,啊啊这样的吗。我打倒守护兽的话,因为技能效果的原因,本来在低阶层不会出现的圣遗物就会源源不断地掉落。
不过,算了。只是今天一天的话,就说是「因为我运气很好」就好了。
慢慢地转过头。圣遗物是一颗闪耀着珍珠色的牙齿和指甲。两个能换四枚银币吗?
「太好了,运气真好」
「是的,真的是这样!」
对着稍稍有些随意的我,安洁颂扬般地点着头。拼命地,想要使我心情好起来。
「那个,我想主人运气真的很好。在一层最初的战斗时也有圣遗物掉落」
轻轻地靠近我,安洁用闪着黄金色的眼睛直视着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要安洁这么为我操心?我本想保护这个孩子的。但现在却是这个样子。
「那个,那个,说起来,我是自那之后又一次看到主人动真格的战斗呢。果然,主人很厉害。我认为我也是跟着好老师学的剑,可是那个老师与主人相差甚远……嗯嗯,真的,主人的体术和剑术真的很夺目」
总觉得会露出悲伤的笑容。已经够了哦安洁,就算不那么努力,不那样鼓励我也是可以的。
无力的我打算让安洁不用再说的时候。
从她的嘴里,充满无比纯洁爱意、好意的致命毒药溢出飞舞着。
「就好像,主人是从天上来的……呵呵,就好像是从不知道哪里的遥远星球来的,什么的。会让人这么觉得呢。哈哈哈」
愕然。
――等……一下。
那个……那个是,不行,的。
这么,想着,突然,地……!
『会死』
臭灯饰冷淡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着。
――我是一个异世界人这个事实是
……连这种怀疑都不应该有的……!
想说些什么。想做些什么。但是连做些什么的时间都没有。
我的身体被百万把剑斩裂着,体内灼热的业火狂暴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干枯的尖叫也喊到一半就被截断了,烟消云散。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痛痛痛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热热。
脊骨向后仰着,下一瞬间又朝相反的方向地弯着身子,像被雷击一样持续痉挛的身体已经不能随我所想地动了。
我就像是被丢在地上的抹布一样,内脏一个接一个地燃烧着,皮肤和肉都像是被从骨头上强行撕下一样的疼痛冲击着我。
在吐出的胃液和呕吐物中四处打滚,知觉、感情、记忆都被撕裂着。是被烧毁着?被捣碎着?被砍裂着?还是全部都有。已经搞不清楚了。唯一知道的是,我所有的存在都被丢进搅拌机里。只有被粘糊糊的肉块以外的,腐烂的汁液一样的什么东西擦拭着的实感。
啊啊。
――我的身体里面的我在被我自己吃掉。
这个,是这样啊。
被剥夺所有的能力,回到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状态。这是被警告的事态吗?
「……主……人……?」
安洁茫然呆立着,脸僵住了,无法理解眼前的事实。
在我的视野中一掠而过,映出的是。
在呆站着的安洁背后偷偷靠近,另外一只守护兽的身影。
快・逃・啊。
怎么会,就这样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意识被强硬地消去了。
有什么在摸着我。
微弱的。微弱的触觉。
不行哦。我的脸。现在肯定超级脏,所以不能摸哦。会弄脏的哦。
就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像是从水里冒出的水泡,我里面的我回到我这里了。
睁开眼睛。还看不清楚。虽然看不清,但这也就是说我还活着。
……还、活着?啊嘞,我应该是死了不是吗?啊嘞?
思绪轻飘飘的细丝线,令人焦急地,慢慢地,慢慢地交织在一起,最终与最重要的部分连结在一起了。
「安洁……!」
想要跳起来,但身体还没用力,就软绵绵地倒下去了。只是把上半身唤醒就竭尽全力了。但是,我耳边传来了细小的声音。
「主、人」
像机械装置一样生硬,但这是确确实实的,声音。
我的天使的,声音。
「安洁……」
摇着头,强行让意识清醒过来,我抬起重重的头,望向旁边。
在那里,安洁像是摔倒般坐着。
苍白的脸上,凝固着恐惧与绝望的表情,感情尽失般睁着眼。但是在那的,确实是,安洁。
「主、人」
又一次,安洁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来。那美丽的指尖,再次触碰了我的脸颊。
「……不行、哦,安洁。会弄脏的」
从我的嘴中发出的是像是彻夜卡拉OK后的声音。好过分啊这个。
但是安洁不理会那个制止,就那样往我的胸口靠了过去。
「主人」
细微的,但终于把聚集起的力气传到伸向她的那只手上。虽然很少,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力气。
「安洁……」
边感觉着关节摩擦的感觉,我边抬起胳膊,笨拙地抱住安洁的头。那份温暖与柔软,让我切身感受到我还活着。感受到本应被剥夺生命的存在感。
「但是,为什么……」
我的意识终于有足够的余裕来确认周围。应该还有一只守护兽出现吧。然后安洁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为什么她和我都还活着呢?
突然抬起头来,我的视线前方,有一个拿着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的人影。
在那人影的面前,有着至今仍被光芒包围着,守护兽消失中的身影。
「啊、啊啊……醒、醒过来了吗」
回过头来的人,气喘吁吁地擦着汗,惴惴不安地喊道。
纤细的高个子,但是弯着身子,因为低着头,看起来稍微瘦小了一些。简直是瘦得像稻草人一样,让人担心是不是一刮大风就把人吹跑了。因为玉米色乱蓬蓬的头发几乎遮住了眼睛,所以总给人一种软弱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一个青年。
「……谢谢……是你救了我们?」
对于我的谢意,青年像是害羞般转过脸去,揉乱着自己的头发。他的铠甲嘎吱地响。剑也是如此,铠甲也看起来是精良的装备。尽管如此,他自身却身材苗条到看不出他有攀登者般的粗野,不可思议的失衡很引人注目。
「不、不……刚、刚好、路过而已。攀、攀登者不互帮互助不行」
青年一边走近,一边向我伸出援手。
「能、能站起来吗?」
「嗯嗯……我昏过去了多久了」
「是、是呢。大概,一首圣歌左右吧」
一首圣歌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单位。当然并不是真的唱,而是把无论谁唱都是要花差不多时间的圣歌歌唱时间长度当作时间单位,在以前世界的感觉中大概需要3分钟到4分钟左右吧。
很意外,我的意识貌似恢复地很快。明明是承受了那么巨大的痛苦。
……对了,尽管被施加了那么大的冲击和剧痛,但是我的能力并没有丧失。这个事实最明显地表现在与安吉和这个青年的对话上。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对话是因为有技能才能成立的。
而且,腰部也能感受到阳炎和不知火的重量。EX道具也没有被夺走。
怎么回事?仍在混乱的脑浆拼命运作着。
被怀疑出身来历,对我来说应该是最大的禁忌。那个臭灯饰应该不是在说谎,因为真正的痛苦袭击了我。
有能想到的可能是因为安洁刚才说的话只是个玩笑,说不定是因为安洁自身也并不是真的怀疑我是异世界人。
换句话说,要杀我,必要条件是明确并具体地怀疑我是异世界人。就是说,刚才的痛苦,只是因为那个制裁差点要发动而带来的吗?
但是同时,也明白了即使只是玩笑的水平,被别人不经意地开玩笑也会引起那么严重的事态。今后无论如何都需要一定的应对和措施。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借助青年的手站了起来。到现在,全身还是使不上劲,膝盖在颤抖着,但是总算使出力气了。因突然站起身而头晕目眩,快要跌倒的时候,安洁和青年支撑着我。
「还、还很辛苦的样子呢……但、但是、尽快从塔里面出去比较好。到入口的天移门为止,能努力一下吗」
「嗯嗯……对不起啊」
身体像泥一样沉重,一阵一阵的颤抖一刻都没停下来。感觉像是忽一松气意识就会断开似的。受到的重伤好像还在。我一边鞭策着每走一步都像要崩溃的身体,一边走着。靠着两个人扶着我的两臂,勉强捡回一命。
「……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和住址吗?因为现在是这个状态,所以没法道谢,之后一定去拜访你的」
到达天移门后,对要告别的青年,我抑制着身体的颤抖,慌张地说着。我们要回到塔外,而他还要留下来。但是对于我的话,青年依然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地,抓着那头黄色的头发。
「我、我是冯=莫恩。但、但是,谢礼什么的就不用了。还有,住在哪里,还、还没定下来呢。在那边酒馆的某个地方,一般都是这样」
悄悄地看着梳着头发的青年——冯=莫恩那双眼睛。那眼睛也是黄色的。那时我突然注意到了。他也是天使族吗?并不是像安洁一样有着闪耀的金发金瞳,而是暗淡的色调,所以很难分清吗?
在对这个事实稍稍感到惊讶的时候,天移门启动了,他的身影消失在蓝光的彼端。
似乎是对转移到塔外的我们那凄惨的样子大吃一惊,周围的几个攀登者和圣务官们都帮了我们的忙。正如冯=莫恩所说,攀登者之间确实是互相帮助的。越是逆境,越能让人感受到人情味。
总觉得,总觉得,人类真是好啊……想得这么简单说不定很幼稚,不过现在,至少现在我不想去考虑多余的东西,想坦率地去感动。心里不由得热乎乎的。
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才滚进我们在客殿的房间里——很难会有与滚进这一表达如此相称的瞬间。
把身体摔在床上。精疲力尽地闭上眼睛,好几次喘着粗气。
「安洁……抱歉、水……」
刚要说的时候,突然发现。我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不,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之前就已经停了下来。那么,刚才颤抖的是什么?
打开沉重的眼睑,抬起头。
安洁,在。
颤抖着。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不是我。
不是我,而是支撑着我的安洁,在颤抖。
回想起来,安洁从刚才连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支撑着我,陪着我。
像面具般的面无表情。血色尽失的,面无表情。那双连眨眼都忘记的大眼睛直视着我,然后一点点地湿润着。
一点点地,呻吟般的,自言自语般的声音,从她的嘴唇中倾泻而出。
「不……不……要……」
「诶……?」
对不由地回问的我,安洁毫不客气地把整个身体都撞了过来。
「不要!不要啊!不要死啊!主人、死不要死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后面再也说不出来了。她一个劲地放声大哭。尖叫着。颤抖着地哭喊。如同倾吐出心中所有的想法,又或者说是倾吐着一切激昂的情绪。
平常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身影现在哪都找不到了。
安洁好像已经坏掉了一样哭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啊,安洁…对…对不起……」
我的话已、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一个劲地抱住她,我的喉咙里也流出了呜咽声。满溢的感情化为泪水冲击着自己。
以发出僵硬的声音为契机,再也停不下来了。
「抱歉……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鸣似地,我也哭崩了。悔恨、恐惧、安心、感谢与爱。自己心中的一切感情都混在一起了,变成了一顿痛哭。
我和安洁紧紧拥抱在一起,一直哭个不停。
互相确认着彼此间强烈的感情。
18.谎言与注视着塔的少女
「啊ー……好舒服」
「呵呵,马上就能治疗好了呢,主人」
冰冷又舒服的「力」的漩涡,温柔地触碰着我的眼睑。狼狈不堪地哭个不停后,我们没有洗脸就睡着了,作为理所当然的结果,眼睛已经肿胀得很厉害了。也就是常说的「3・3」眼的状态。
现在,安洁正用圣魔法来治疗这个肿胀。
……想起那件事。
我想,实际上,我那时是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来历快要被怀疑了,打破禁止事项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问题在于更根本的地方。
本质上的危险,是我的精神状态。
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现在想起来,突然转移到环境和习惯都完全不同的异世界,多次相互杀戮,还有精神磨损般的对话,我的心相当……不,是相当以上的疲惫。
这些都是平凡的日本人日常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的经历,单纯只是普通人的我是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嘛,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因为兴奋和高扬的情绪而蒙混过关,但是反过来说,无意识之下我的消耗似乎已经达到了超出想象的境界了。
积累着的精神疲劳,变成了无聊的嫉妒而暴走着,终于让我崩溃了。
虽然有着程度上的差异,安洁恐怕也同样地磨耗着身心吧。前贵族的大小姐成为奴隶,被带到战场,又得知了与自己有关的意外事实。
而且成为主人的我还是像这样的,那个,有点特殊的女性。她是否仰慕我另说,我认为还是给她带来了一定的负荷。
但是,我——我们在危险的地方幸免于死。
我和安洁互相拥抱着,哭个不停,精疲力尽,两人都像泥一样沉睡过去了。没错,实际上我们两个人几乎睡了整整一天。
醒来的时候,就像身上的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一样,心情变得很爽快。安洁的神色也很舒爽,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脸,什么都没说,互相笑了出来。雨过天晴。
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什么都不想地沉睡。这似乎让我们的压力得以解消,使我们的精神得到舒畅的恢复。
但是,问题并没有全部解决。不如说现在才是开始。
「话说回来,那个……主人,难道,那个,是有什么病……吗?」
边用着治愈术,安洁边客客气气地问道。
嘛,那当然是会在意啊。看到我那个样子。
「不,不是那样的……大概呢」
眼睑的治疗让我闭上了眼睛,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从正面被安洁纯净的眼眸注视着撒谎那样的状况,恐怕我是无法忍受的吧。
――对,我是在说谎。从今往后要说谎。那是当初我想买下安洁的时候就知道的。总有一天,我必须向她解释。而且既然不能说出真相,那就说明我不得不说谎了。
如果命令什么也要不问,不要感到不可思议的话,表面上也许能掩饰过去。
但这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因为对方也是有意志和感情的人。强行压制的东西突然暴发的可怕,这个危险性通过这次的事,我自身也是知道的。
还是需要一些解释。纵然那是假的。
对,我知道必须这么做。但是,要我有意地欺骗重要又温柔的安洁,还是让人心头一跳。
话虽如此,还是得下定决心。也不能傻乎乎地说出真相而死去,所以……这不仅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安洁。
「一定是因为,突然,并粗暴地,过度使用力量的缘故吧」
「力?……魔法?……不是这样的吧?」
闭上眼睛都知道安洁那茫然的气氛。小心谨慎,字斟句酌。不要让人怀疑。
「没错,大概是,借来的力量呢。没法好好地控制」
「借来的……?」
「……呐安洁,我呢,那个……以前的事,不怎么记得了」
「诶……」
安洁施术的手停下了。为了不让她陷入沉思,我以较快的速度继续说下去。
「那一定是我付出的代价。得到强大的力量的代价……也就是说」
「难道」
安洁吸了一口气。好像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发出喘息的声音。
「难道主人……『秘法』……用了『转命的秘法』?」
――『转命的秘法』。被俗称为『秘法』的东西。
支付不知是什么的巨大代价而获得强大的力量。不存在于十属性的正式魔法体系中,因此被称为秘法。一般来说不会被当真,是与都市传说相近的存在。
但是与此同时,虽然这不可思议的传闻是如此诡异,但不知为何却没有消失,而是根深蒂固地流传在街头巷尾。
调查到这个的时候,我就觉得「能用」。在需要以某种形式说明自己力量时作为伪装。
当然,这个『转命的秘法』存在本身并不具有很高的可信度。但是,我自身的存在就是证据。从这个世界的感觉来看是异质的………拥有不自然战斗力的我自身就是证据。
如果说要用这个世界内的法则来说明我的存在,那就是『秘法』。
说明我的强大就是「秘法」,同时证明「秘法」存在的就是我的强大,我们就是这种相互补充的关系。
并且「代价」是记忆的欠缺。外在的「代价」在我身上看来是找不到了,但如果是内在的,别人就无法驳斥了。除此之外,我没有自己的过去这一设定是为了预防被要求说明具体行使「秘法」手法和经过时的措施。被问到「说说是怎么做到的」,就可以回答「忘了所以不知道」
当然,『秘法』不仅可以掩饰我使用秘法的过去和经历,还可以借口说自己记忆欠缺。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那个,这是和说着右手压制着邪鬼眼那样的中二病很相似的自我设定。我自己也知道,虽然很羞耻,但是没办法啊!我只能想出这样一个解释方法啊。
「虽然控制失败了,但是已经没事了。我觉得已经掌握了诀窍,所以不会再这样了」
「……是,吗」
触摸我眼睑的「力」的感觉停止了。至今为止在眼睑上热热的、刺刺的感觉,也漂亮地消失了,很清爽。治疗好像结束了。
治疗一结束,就没有闭上眼睛的理由了。没办法,我慢慢地睁开了眼。
有点害怕偷看眼前安洁的表情。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有着最低限度的合理,但是感情上的反应是无法预测的。首先,在事前的调查中,「秘法」虽然是「难以置信的东西」,但应该不会被认为是「不妙的东西」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认为这并不是所谓的黑魔术、反伦理、反道德。
安洁的脸映入眼帘。
……那表情阴沉沉的。
瞬间,心脏发出悲鸣。安吉对秘法持否定态度吗?
但很快,我就知道不是了。安洁的痛苦的感情,不是对着我,而是指向她自己的。
她以献给遥远的某物般的语气一点点地喃喃自语。
「真的,有呢,『秘法』……我,要是有再努力找找就好了」
「……诶?」
这回轮到我吓一跳了。
安洁也想找秘法?
对于睁大眼睛的我,安洁像是很寂寞般笑着,然后一点点地,叙述着回忆。
「……当我开始记事的时候,我家就已经开始没落了……」
虽说家系是贵族,但原本并不富裕的安洁家,奥夫莱德家,在安洁年幼的时候,似乎已经渐渐陷入了财政困境。据说为了挽回而焦急的安洁父亲在企图孤注一掷的巨额投资上失败了,这成为了事实上的致命伤。
「……对此感到沮丧的父亲病倒在床上,家里越来越冷清了。如果妈妈还活着,也许会有所不同……在佣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中,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个被年长的哥哥用笑脸所保护的孩子。被哥哥勉强的笑脸保护着」
父亲倒下之后,奥夫莱德家的命运就落在安洁的哥哥双肩上。他虽然努力过,但现在已经不是年轻不成熟的青年能重振的形势了。反复考虑之后,安洁的哥哥为了保护家族和家人,舍身进行了一场赌博。那就是
「――成为一名攀登者。我哥哥舍弃了贵族的身份,想成为攀登者来获得金钱。父亲在病床上制止过,但哥哥没有听。的确,我哥哥也有相当的魔法素质,这也许不是那种无谋的想法吧」
安洁的哥哥也是攀登者吗?但是,以前安洁曾说过「已故的哥哥」……也就是说。
「可能是哥哥注意力太不集中了吧。因为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危机重重了,所以确实需要尽快取得成果」
安洁痛苦地叹了一口气。那金色的睫毛颤抖着。
「快到2年的时候,好像只差了一步就要到达10层了。所以,最后才会勉强自己也说不定……我哥哥的灵魂在那里……被召唤到塔里去了」
我轻轻地抱住了安洁。安洁缓缓地将脸埋在我的胸前。
2年。盖蒙和佩卡也说过的,是关于攀登者支援金制度吗?作为借钱的代价,要在2年内到达10层。
确实,安洁在盖蒙他们提出支援金的话题时,态度稍微有些僵硬了。也许是因为有这个经历吧。
「对生病的父亲来说,哥哥的死是一个难以忍受的冲击。很快,父亲就跟着去世了。留下我一个人,而我是不可能返还巨额支援金的,作为剩下的唯一亲属,我被圣殿法指为连座罪,没落为奴隶了」
安洁在我的怀里,低声地继续说着。
「在我还没整理好思路的时候,想过去找『秘法』。通过看书,或者听别人讲去找。
找来后想做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是想以此获得到财产来重建家族吗,还是……还是想让父亲和哥哥复活?不管怎样,我想去依靠什么。在哪里的,什么的,希望那能帮我。那就是『秘法』」
安洁抬起头,微弱地微笑着。
「当然,我没找到。大概,我并不是真心想找的吧?只是想逃避痛苦的现实……但是」
笔直的目光投向了我。那里有着对过去的悔恨和寂寞,还有对未来的感叹和憧憬。
「真的有呢。然后主人发现了这个。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了这个」
我无法回答,又一次抱着安洁的头,就这样从她的视线中逃了出来。
可能是不谨慎吧。
对安洁来说,『秘法』的存在意义重大。这是与她过去失去的幸福相联系的。
虽说不知道,而且是迫不得已,但这样轻易地用着『秘法』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这正是,对她过去的愚弄和亵渎的行为也说不定。
我不仅撒了谎,还玩弄了安洁对『秘方』的想法吗?还是说,虽是暂时的,但还是让她怀抱希望了呢?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秘法。正如我刚才所说,我的记忆很模糊」
「……很不安吧。不清楚过去的事情」
我一边细细品味着痛苦的想法,一边继续说谎。一旦撒了谎,就只能将它积攒下去。
但安洁很温柔很体贴地对我说着。我本来连让她关心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虽然可能说得有点过了,但是我,会努力支持今后的主人的。代替主人失去了的过往,支持今后的主人」
拼尽全力的,坚强。一心一意的,温柔
为了我这样的骗子。
歉意与爱意在心中满溢着,我又想要哭了。难得安洁为我治好了肿胀。
所以我只能这么说。
「我也会重视你的。绝对绝对会重视你的。绝对。绝对会的」
「呵呵。在这之上还要再重视的话,我肯定会坏掉的。因为就算是现在,我也一定是以世界第一的程度被重视着的」
安洁像是很高兴般笑着。
我对这孩子,做了什么。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所以,去约会吧。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很着急,不过要从小事情上慢慢地开始。因为这是我眼前能做的事。
话虽如此,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约会的概念,但安洁本人看起来很开心,那就这样吧。嘛,虽说这是有以各种购物作为借口的前提。比如拿以前给安洁订的衣服什么的。而且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办呢。
牵着手。走着。
并不会去看对方的脸。
只是指尖触碰着。
柔软、灵活的手指。
指尖、指腹,像是描绘般,像是颤抖般……缠绕在一起。
十根手指,像是有独立意识一样跳动着、扭动着。
我们交缠着的,只有手指。
大白天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悄悄地秘密地,我们只用手指,在如此安静中,那样淫靡地,相爱着。
不知道是从我还是安洁的口中,漏出了细小的叹息。
但,的确开始感觉到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我边惋惜着这色情的一刻,边开口。
「……饿了吧?我们昨天一天什么都没有吃呢」
「呵呵,是呢,主人」
「想吃什么?选你喜欢的就好。啊啊,要去那家甜品店吗」
「嘛,可以吗,主人?不邀请拉斐娜大人会惹她生气的哦」
「那么,就对拉斐娜小姐保密哦。是我们两人间的秘密」
边说着边走到圣殿前广场、大泉水附近时。
突然从旁边传来了声音。
「甚是抱歉。能让我稍稍问些事吗」
哇哦。
怎么说呢,是哇哦呢。
这种大小姐语调(ですわ),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真的有这种人啊。
惊讶地回头看去。看过去后又被吓到了。
哇哦。
是纵卷发啊。鲜艳的栗色完美纵卷发。
我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真的有这种人啊。
但是,那纵卷发很适合她,这又让人吃了一惊。即华丽又不至于庸俗,漂亮的女性……不,是少女。和安洁一样,又或者是稍稍年少一点。
身材纤细、苗条、窈窕、细瘦。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了四次。
不过,并不是靠不住,也不是软弱无力的感觉。不如说有着像绷紧的银线一般的凛然和力量感。胸前系有大丝带的钴蓝色迷你礼服非常适合她。
很美,的确很美。但她有着在那之上的强烈存在感。泰然自若地,像是撕裂空气般,强硬地突显自己的存在。
稍稍有点吊梢的褐色眼睛闪闪发光着,与浮现出无畏笑容的嘴角结合起来,让人感觉到强烈的意志和满溢的自信。像是挑衅般的强烈视线,但不可思议地并不会感到不快。她就是这样的孩子。
「怎、怎么了」
稍微被她的气势压到了,我不禁缩了缩。她毫不在意地径直走了过来,竖起一根手指,突然开始辩论。
「据我的推论,你们是攀登者。没错吧。当然这是不会错的,我颖慧的知性之光表明了这一点」
「……诶?」
怎么突然开始演剧场了?
我和安洁一句都接不下去地哑然无语着,少女继续着口若悬河的辩论。
「说起为什么会明白,这很简单。首先是那个武装。那把两把剑,一目了然,是相当好的利剑。圣都的普通市民会不会佩戴如此精美的武器呢?不,不会」
那个,嘛虽然的确是这样。
「接下来是世界各地为了参拜塔而旅行的参拜者吗?那也不是,你们对伫立在眼前的塔并不那么感兴趣。因为参拜者不可能有这种态度,所以可以断定你们不是参拜者」
要说的话,嘛,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话说这是开始了什么东西。总感觉糊里糊涂的。
「那么你们是圣务官吗?这个没什么可讨论的,因为你们没有戴面具。那么,最后,恕我冒昧,姑且讨论一下,你们会是什么犯罪者吗?当然不是,不会有正午时分在圣殿正中央愉快聊天的犯罪者」
好为难啊。这个,要怎么办啊。环顾四周,大家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了过去。「嘘!不可以去看!」的。不,那是当然的,立场相反的话我也会那么做的。
在这之中,只有安洁用「哇,太厉害了!」般赞叹的眼光看着少女。不,那是因为安洁是安洁,太纯朴了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既不是圣都的普通市民,也不是参拜者,又不是圣务官,也不是犯罪者的话,那就不可能是攀登者以外的任何职业了。以上就是对此的证明。我的知性之光又一次看出了真相啊」
感觉她的背后有用极粗字体显现出「得意」这几个字。珍兽,这样的形容忽然浮现在脑海。
不过我们也没有特意隐藏,如果问了「是攀登者吧?」的话就只是会普通地回答「是的」而已。嘛,用逻辑来说明的确是那样……的吗?
「然后!」
她爽快地竖起第二根手指。诶,还要继续吗?
「那边金发的那位,是这边黑发的这位的奴隶呢。这也是我辉耀的知性所引导出的结论。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刚才金发那位叫黑发那位为「主人」哦!」
就是这样啊!那是当然啦!谁听了都知道啊!
「……就这样,论证了你们是攀登者及其随从奴隶。因此,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现在开始是正题吗!?开场白再长也要有个限度啊!
「我刚来圣都不久呢。哪里有好的奴隶屋……您知道哪里有出售攀登者随从奴隶的奴隶屋吗?」
奴隶屋。不知该说是有趣还是可爱的说法。
是想要购买随从奴隶,希望成为攀登者的孩子吗?
但是,少女的回合似乎终于结束了。我喘了一口气,答道。
「嘛、嘛,虽然我只认识一个。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梅卡库先生如果突然被扔了这样的炸弹进去说不定会很困扰,不过,如果客人增加了的话不是会很高兴吗?大概。一定。
「多谢您的好意。你们是好人,因为我的知性之光已经看穿了。要说为什么的话」
唔哇又要开始了ー!?
「……要说为什么的话,你们没有听我说到一半就中途逃跑。很多人连我的话一半都没听完」
有自觉的啊,不知道在心里吐槽了有多少次。然而,少女却突然露出沮丧的表情。那自信满面的表情变得阴云密布。怎么说,像是被丢弃的小狗淋了雨,肚子饿着的表情。
「稍微,那个,我知道我的话稍稍有点长。但这是狂热起来就怎么都停不下来的性格。虽然我也觉得不改不行」
「嘛、嘛,不用这么消沉吧?换句话来说就是你考虑很周到呢」
「是啊!果然我还是会按照我辉耀知性的引导,走自己的道路的!」
恢复得好快啊!
但是,怎么说呢?看着她表情变来变去的,很开心。但是感觉这孩子露出得意脸的时候感觉最有她的风格了。虽然如果以她作为对手的话会很累。
「那么,要怎么办呢?要我带路吗?去那个叫做梅卡库商会的地方」
「不……我还想在这多待一会。给您添麻烦了,可以告诉我路怎么走吗」
少女露出严肃的神色,抬头望了一眼塔。其瞳孔中蕴藏着一心一意的真挚光芒。
是隐藏着什么强烈的决心――不,是隐藏着觉悟的光。
不由得被吓了一跳。这孩子有几面啊?一个接一个地展现出新的一面,令人离不开眼。
「知、知道了。那么,首先沿着这边的路一直走……」
我有点慌慌张张地告诉了她要怎么去去梅卡库先生的店。
如花般绽放的笑容出现在少女的脸上,她拉着我的手,猛地挥着。纵卷发一弹一弹地摇动着。等一下,好痛好痛。与纤细的外表相反,这孩子很有力气啊。
「谢谢!我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果然相信能看出我辉耀知性的人是不会有错的!」
「不、不。没那么厉害。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我们慌慌张张地向少女告别,走出去了。
往前走了一小步,不知怎的有种被人从后面扯着头发的感觉,于是又回头看去,看见少女又凝视着『塔』,伫立在原地。
她的眼中充满毅然的目光,脸上露出充满自信笑容。
凛然的身姿在和风中,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感。
就像高贵的野兽,对名为『塔』的巨大猎物发起正面挑战一样。
19.新伙伴与瞳色暗淡的青年(前)
依依不舍的银线闪闪发光地系着我和安洁的舌头。
娇艳的嘴唇颤抖,炙热的吐息和轻微的喘息不知是从哪边漏了出来。
像要熔化似的目光和发烫的脸颊。天使的玉貌无与伦比的美丽,而且色气。
「主人……」
安洁那湿润的声音像是湿漉漉的低语,让人不经意间就这样顺从下去了。
……不,不行。这里要保持自制心。加油,我那像纸巾一样薄的理性。
「安洁。今晚就到此为止。以晚安的亲吻作为结束,好吗?」
「……好的」
安洁的语气好像有一点不满。
不,那个啊,我也是想要就这样细细地、满满地、黏糊糊地好好疼爱一番安洁的哦。但是不行的吧。
――因为这里是,在塔里面。
对,塔的4层。我和安洁暂时在这里停住了脚步,主要是对安洁进行锻炼。
5层因为有那样的事,在心理上稍微有些抵触,所以用下一层的4层。而且从5层开始会有多个守护兽出现,所以不适合锻炼。
另外,在环境方面,作为大森林的4层在找水和枯枝等方面并不那么困难,也容易野营。作为石造迷宫的5层,在这一点上也是相当严峻的。盖蒙和佩卡也说过他们在5层撞了一次壁,但确实以这一带为界难度变高了。
篝火的灯光摇动着。现在是晚上。
让安洁先睡,我来负责守夜。因为我比较有体力,所以我给自己分配了很长的时间。有一次让安洁先守夜,她担心我睡不够所以老是不来叫醒我。
在地上铺上布,然后再披上毛毯,我一边看着躺着的安洁,一边思考着。
――两个人能在一起到什么时候?
嘴唇上残留着安洁的触感。我一边用手指摸着,一边想着。
我爱着以及爱着我的孩子,能与她时常相依,有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幸福感。
有着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度过只有两个人的时间这种充实感。
我们只靠我们就能使这个世界完整起来。在我们周围,有不需要加减任何东西的完整世界。
但是,我们是攀登者。跨越艰难的路程,战斗着,向塔顶发起挑战。
在客观地考虑自己的现状时,我不得不去深思今后能否只以两个人继续攀登塔这件事。
这不是单单是我用暴走来蹂躏敌人就好的问题。说实话,今晚的守夜,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果然还是会很辛苦的。人数越多,每个人的负担也就越少。
即便是战斗,也不能说今后就绝对不会出现像之前那样,我变得不能战斗的状况。那时我深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不仅是安洁还有可能连我自己也保护不了。
伙伴是必要的。
是必要的,但是。
在这由我和安洁创造的世界里,加入谁,我对此犹豫不决……不,我恐惧着。
感觉太舒服了,沉浸在和安洁两人独处的环境中。害怕如果其他人来了,那乐园会不会被摧毁?我决断不了。
「……主人」
烦恼的时候,安洁的细小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还醒着吗?快睡吧。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对着回头回应的我,安洁就那么躺着,但是金色的视线直视着我。
「我,现在和主人独处,很幸福。真的,简直难以置信般……幸福……虽然以奴隶的身分是不能这么想的,但是我想要,一直一直,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
「……嗯嗯,我也是哦,安洁」
心里所想的好像被说中了,有点紧张地回答。但是安洁继续说着。
「……但是,经历了前几天的事,我想只有我一个人是保护不了主人吗?不,现在也在给主人造成了守夜的负担」
安洁也在和我想着同样的事情吗。
对,那是理所当然的。之前发生的事,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对我来说是,也许对安洁来说也是。认为是与绝对相近的力量,却轻易地崩溃了。觉得是坚固的存在却轻而易举地倒下。那种恐惧、绝望和丧失感是无法想象的。
「那个……不用着急,安洁。因为我们不需要急匆匆地登上塔。我不介意等你慢慢成长」
「谢谢。但是登上塔是主人的梦想。主人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而这是主人的梦想。而且支持主人的梦想就是我现在的梦想。所以」
刚要继续说的安洁,被我抬手打断了。
这样啊。安洁已经下定决心了
对不起安洁。让这个孩子继续说下去的话,作为主人来说就太狡猾了吧。
我必须作为这孩子的主人,做出决断。不是借安洁的口,而是我自己说出了。
「……是啊,安洁。那是我们的梦想啊。那就必须行动起来了。毫不犹豫地」
“呼”地,我在夜色昏暗中吐出一口气,对着安洁笑了笑。
「――找个新伙伴吧。我和安洁,彼此都信得过,值得信赖的伙伴」
「……是的,主人」
安洁的眼中没有不安。那双眼睛柔和却充满着确实的信任。
加入新的伙伴,对她来说绝不是让步或自我牺牲。这是我们现在可以选择的最有效、最合适的方法,而且安洁不会害怕做出这个选择。
这孩子很坚强。
在篝火的照耀下,我被安洁美丽的笑容吸引了好一会。
那面容中充满了对前进毫不犹豫的勇气。
烧得猩红的双眸杀气腾腾地看向我们。纯白的毛皮被风吹拂着,那只猿猴露出了獠牙。
体格上只有人类的小孩子般大小,但不能疏忽大意。因为对方是守护兽。
在有大森林的第4层,对手是利用树木在四面八方飞来飞去,进行三维战斗的猿型守护兽。
老实说,我有点不擅长能到处乱动的敌人。虽然会使用技能来强行追赶,但还是喜欢从正面攻上来的啊。
边在脑内这样想着,我边跳跃着。现在,我既没有拔出阳炎,也没有拔出不知火。这种空间战斗,空出双手在机动性上更方便。
在几棵巨树间用左右开踢的方式跳入空中,跳到猿猴蜷缩着的树枝上方。一边想着到底猿猴在哪边,一边抓着树枝转了个圈。
施以离心力的大力踢,并不为了踢中而是用来猜测猿猴的所在。果不其然,猿猴抓住时机一跃而出。
「咔呀呀呀!」
但是树叶遮盖了猿猴的视野。那是安洁扬起风带来的树叶。我夸张而华丽的动作,是为了将对方的注意力从安洁身上移开。
失去平衡而没法跳到下一个树枝上,猿猴向地面掉落。不愧是守护兽,即使身处空中,也要重新调整姿势,想要抓住中途的树枝,但是。
「咔呀!?」
伸出的手扑了个空。那里没有树枝。有的是安洁的光魔法使周围的景色弯曲而产生的瞬间幻象。
这次被打到地面的猴子张开嘴痛苦地喘息着。就在这时,安洁打出的一团空气冲进去了。
「咔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从树枝上跳下来的我压住痛苦地挣扎的猿猴。
仅仅一小段时间,猿猴用猛烈的力量反攻向我,但那也持续不了多久。
过了片刻,身体颤抖着,守护兽的身体中失去了力量。舌头啪答地垂在嘴边。
为了慎重起见,我保持警戒继续把守护兽压在身下,守护兽的身体不久就化为光芒消失了。
「呼」
我喘了口气,站了起来。
安洁魔法的威力、精度、速度都有了相当的提高。提高成长性的学习增强EX技能有没有发挥效果呢。这样一来,不久之后安洁就能射出高攻击力的魔法了呢。
这时,跑过来的安洁喊了一声。
「啊,主人!是圣遗物!有圣遗物残留哦!」
「诶,不、不是我打倒的哦!?」
「是?」
对我不假思索的回话,安洁呆住了。她手里拿着的是闪光的小石头……不,不是石头。这是什么的种子?
「……呃,是的,我想应该是我打倒的」
像是觉得不可思议般,安洁略微歪着头。
是、是呢,着急了。
又不是只有我打倒的守护兽才会有圣遗物出现。
虽然这里是低层,所以很难出现圣遗物,但是即便如此,也是有极少可能获得圣遗物的。不是技能效果,而是运气好的时候。那就是现在吗?
因为前几天的事,我对自己的能力之高和运气之好抱有不信任感,以至于有点过于警惕了。
「是、是呢。太好了呢。啊哈哈」
安洁一脸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我擦着冷汗发出干笑。
呜呜。移开话题吧。
对,继续昨晚的对话。新伙伴什么的。
……话虽如此。
虽说想找同伴,但也并不是有特别具体的目标。
这么说的话。
「邀请盖蒙先生和佩卡小姐怎么样?」
安洁首先列举了可以想到的选择。我们第一次进入塔的时候,主动担当向导的矮灵族两人。
当然,我也最先想到了他们。他们朴实坦率的性格很讨喜,很值得信赖。要成为伙伴的话,性格这一点很重要。
「当然有体格问题,但我觉得只要会互相照顾就没问题了」
矮灵族因为身体矮小,在行动的时候需要一定的照顾。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和别人合作过。
嘛,正如安洁所说,如果我们在一定程度上放慢自身来配合,也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登塔和悠闲的野餐不同。唔。
而且,还有一个……不,还有两个问题。
「安洁,你还记得盖蒙他们成为攀登者的目的吗?」
「是。就是把河水治好,拯救故乡的村庄,对吧?」
「没错。就是说,存钱是他们的目的。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到了能稳定挣钱的地方,那么继续攀登对他们来说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露出“啊!”的表情,安洁捂住了嘴巴。
是的,我和盖蒙他们登塔的目的是不同的。
他们是为了拯救村落的治水工程存钱。所以,如果到了能稳定地获得相应钱的阶层,就会一直停留在那里,一味地继续挣钱就行了。没有必要冒风险继续攀登。
不,何况他们是没有必要爬到太上面去的,对他们来说那是应该避免的事态。在更危险的地区,就要面对更强大的守护兽,失去生命的话,就无法拯救村子了。
另一方面,我的目的是达到塔的顶点。那是由于我心中——我的过去,小小的回忆而带来的目标,但事到如今我并不想放弃它。
「……所以,无论如何在登上塔的路上,我们和盖蒙他们的目的是不同的。我们不能让他们跟我们上到顶端,我也不会为了配合他们而在路上停下来。所以,我觉得我们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是呢……是呢」
安洁垂头丧气着。
那不仅仅是盖蒙和佩卡的问题。大多数攀登者都和盖蒙他们一样,为了赚钱而登上塔。总而言之,无论邀请怎样的攀登者,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另一个理由是不能对安洁说,但这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点。
从和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和盖蒙他们成为朋友的想法。所以,之前一起露营的时候,在盖蒙和佩卡睡觉时,我悄悄地打开了他们的技能栏,但是他们的技能栏已经全部填满了。
如果想跟我一起到达塔顶的话,伙伴们也需要强大的力量。为了这个目的,需要将增加技能上限的『无限技能』和提高成长性的『学习增强』这两个EX技能复制下来赋予他们。
但是,如果技能栏已经全部都填满了的话,就无法赋予这些技能了。也就是说,不能通过EX技能强化盖蒙和佩卡。
到中层去挣点钱还行。但是,如果要挑战塔的上层,恐怕以盖蒙他们现在的力量是无法到达的。虽然很可惜,但这是一个冷酷的现实。
「那样的话,邀请拉斐娜大人……恐怕是不行的」
「嘛是呢,我觉得她是不会丢掉圣务官这个天职」
拉斐娜小姐,当然是知心的重要朋友。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很开心。因此,在相性和可靠性方面完全没有问题。除此之外,因为她的魔法力量相当强大,所以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也很可靠。
不过,她对圣务官这个工作抱有很强的自傲和自豪感。虽说我们攀登者在形式上也属于圣殿,但也不能说辞去圣务官来当我们的伙伴,即使这么说了也一定会被拒绝的。正因为是重要的朋友,所以才不想勉强让她为难。
……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有能想到的人选了。
不,还有一个人,有是有,但是。
帮了我和安洁的那个青年。那位名为冯=莫恩的青年。
但我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作为救命恩人的事实在,又是个帮助别人的人,所以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那时的我,因为意识模糊,所以不能充分地看清冯=莫恩的为人。而且也不知道他住在哪。
最快的方法还是买随从奴隶吧。
虽说确实,在意识统一的简单性这层意义上,带着奴隶登塔是最好的。
嗯。一边在其他攀登者中寻找看着不错的人才,一边将奴隶的购买也纳入考虑。就以这种感觉来行动吧。
在圣殿的圣务局里,也有在攀登者间互相招募同伴的柜台。另外,到攀登者聚集的地方,去酒馆和武器店和各个攀登者打招呼也是一个找伙伴的方法。
于是,数日没有进入塔内,试着做了很多的招募活动,但结果还是不太顺利。
和看起来不错的几个人见面聊了聊,但是像盖蒙他们一样,几乎都是和我们目的不一致的人。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大多数攀登者都是为了赚钱而登到塔上的啊。像我们这样“即使越过了稳定的挣钱场所,总之还是想往上走!”的人比较稀奇,真是没办法。
除此之外,被看穿显然是瞄准我和安洁,别有用心的人当然是拒绝的。不,我自己也是对安洁一见钟情而变成奴隶的人,我也不能对这些别有用心者说三道四。
不过,不管怎么说,从攀登者中招募伙伴,似乎相当困难。
那天,把某个酒馆作为临时的面试会场,和几个攀登者聊了聊,结果都以失败告终了。果然还是买奴隶比较好吗。我正烦恼着的时候。安洁吃惊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主人,那边」
看向她所指的方向,那个酒馆角落的昏暗座位上有一个从白天就开始一点点地晃动着酒杯的人影。
那个青年,在像稻田的稻草人般纤细的身材中聚集着阴郁,蓬乱的头发颜色像玉米一样。
那是救了我和安洁的性命的攀登者。那个自称是冯=莫恩的青年。
20.新伙伴与瞳色暗淡的青年(后)
「能见到面真好」
我站在青年坐的桌前,微笑着。冯=莫恩呆呆地抬起头来,然后慢慢地客气地笑了。
「啊、啊,是你。身、身体没问题了吗」
「嗯嗯,托你的福。那时真的是承蒙关照了。请允许我再次表示感谢。非常感谢」
向深深地低下头的我和安洁,莫恩慌慌张张地挥了挥手。
「不,不要。就、就像那时候说的那样,谢礼什么的,就不用了。就算是你,如果立场不同的话一定也做了同样的事吧」
「但是,你救了我的命,这是事实。我真的很感谢你,也想好好地在形式上感谢你」
我把皮袋拿出来了。为了什么时候见到他都可以送出而在里面常备着100枚金币。
这个世界的酬金,还有救命之恩的谢礼是怎样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曾经救梅卡库先生的时候,他给了我100枚金币作为谢礼。
另外,雷古达男爵作为道歉的金额也是100枚。
这么说来,应该就是这种程度吧。
用钱来解决一切,虽然总觉得有点肤浅,但是能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心情,也就是钱了吧。
但是,莫恩露出微微的苦笑,举起自己的腰上的剑,展示给我们看。
「这、这个,看了能明白吗?」
那是刀把末端和鞘上有着金银装饰,镶嵌着宝石的美丽的剑。可以看出,不仅装饰很讲究,而且制作也非常实用。初次见面时也想过,他身上的武器都是精湛的。
衣服也是缎子织的吧,光彩夺目,不像是那种在这种酒馆里白天就喝酒的人。
「虽、虽然现在没穿着身上,铠甲也是这样感觉的。用、用不好听的说法就是,没有在为金钱困扰,不如说,很富足」
莫恩的刘海摇曳着,微微地露出那悲伤的瞳孔。语气充满了自嘲和自虐。金钱上很有余裕,却似乎一点也不自豪。
「……不、不是我,只是我家而已呢」
莫恩做出动作劝我坐下,我回应着坐在他对面。安洁侍立在我身旁。
「所、所以,我不需要钱。收、收了,也用不着」
「但是……」
我很为难。如果不收钱,就没法表示谢意。我,还有我重视的少女的生命。救了我们的命这件事,我不认为可以就这么简单地敷衍过去。
――不。
除了钱,我也不是没有其他谢礼的形式。
虽然,不是没有。
稍微感到呼吸困难,我低下了视线。自觉自己的表情变僵硬了。
是的,除了钱,还有。
……作为女人的,我自身。
如果他希望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我是不是没有拒绝的资格呢?对着救命恩人。
莫恩的手伸了过来,触碰了我的手。
吓了一跳,身体自作主张地起反应了。但是,不能撤回那个手。
听到隔壁安洁细小尖锐的吸气声。
身体僵硬着,低着头,我只是等着对方的话。
「没、没关系的,不用担心也可以。没、没有能让你担心的」
「……诶……?」
抬起头,我在那里,看到了青年哭笑交错的表情。
「作为男人……我、我很没用呢」
慢慢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然后脸马上变红了。我发出悲鸣般的声音。
「对、对不起!」
脑的深处突然变热起来。
对男性对我说这种微妙的话语感到抱歉和羞愧。
然后,对自己脑内擅自以为作为男人就会追求这样的事情的肤浅与愚蠢,想要抽打自己的脸颊。
问题虽然完全不同,但是我也有关于性方面的烦恼。所以,他的痛苦,虽然不能说是理解,但是可以去考虑。
「哈、哈哈。算了……但、但是,是呢。要是想道谢的话,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莫恩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我点了点头,看着他。
「我、我的家,是历史悠久的家系……是个名门呢,虽然不能说出名字,但是是贵族啊。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一直涌现出英勇卓越的骑士的武士门第」
声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远远地响起,温度也很低。明明是在谈论自己家里的事。
「但、但是我,就如所见呢。生、生来身体就很弱,也没有用剑的才能。就、就算如此也很努力地去修行了呢。结、结果……」
莫恩嘴唇扭曲着。他的表情与其说是单纯的感叹、慨叹,更像是在愤怒。无法发泄,无处发泄,空虚的愤怒。
「我、我搞砸了。平静地成长之前,我、我已经被家人抛弃了。虽、虽然会给钱。却不会有任何期待,只是一味的坐吃等死而已。那、那也没办法啊。因为我是名门的耻辱」
我不知如何回答,心痛地看着他。
不为父母所爱。不为环境所接受。被周围的人排斥。
……是吗,他也是吗。
虽然事情完全不同,但在很深的地方,我感觉与他有很微弱的同感。
当然,比起我,他的痛苦要大得多。
「成、成为攀登者,是、是因为想逃离那种令人窒息的生活。而、而且,想要自己亲手开创自己的生活,憧憬着这样的自由。但是」
莫恩又喝了一杯酒,咚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安洁默默地向空酒杯里倒着酒。
「想、想笑也是可以的。即使花了将近10年,我却连10层都到不了,在下面徘徊着。那、那也是,多亏了用老家的钱买的这把出色的剑和防具,才有这样的结果。」
他在挣扎着。
沉沦于浑浊的水底,如同被藻类缠绕着而喘息着般,他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要如此而已。
并不只是心脏在跳动的现象,而是有实感的生活。仅仅想抓住有能展示自己来过这个世界的足迹的生活。
低着头的莫恩,但是,这时突然抬起头来。头发因气势而晃动着,露出了眼睛。
那眼睛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闪耀着满满的气魄。
对着惊讶的我,他用声音鼓励着,说道。
「但、但是。但是!我、我,帮了你!帮了你哦!帮上忙了,其他人的!这、这样,这样糟糕的我也!也能帮上谁的忙!」
莫恩再次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强有力,充满感激的。
「很、很高兴。能帮到别人的忙,这一定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我以为我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我之前都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你教会我的,罗槻。多亏了你,我才能知道!」
那双眼睛带着热气,好像是在燃烧一样。映照出莫恩胸中卷起的强烈感情。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突然恢复自我,他尴尬地松开我的手,害羞地翻乱着自己的头发。
我带着想要微笑的心情注视着莫恩的样子。
这样啊。也有这种形式。
被别人帮助是在帮助别人,这种不可思议的人际关系。
「……哈、哈哈。对不起,我太兴奋了。但、但是,这样能明白了吗?不如说,我才是想向你道谢的。给我第一次帮到别人的感动。所以,已经足够了哦」
回以微笑,我点点头。
恐怕是因为帮助我们这一行为给了他第一次光辉呢。
感觉很有趣,而且很棒。
「知道了。那我就不说了。但是请记住,如果今后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我说,无需顾虑」
「嗯、嗯嗯。谢谢」
脸上露出笨拙的笑容。但是在他的笑容里洋溢着不可思议的温暖。
和莫恩聊着天,也试着说了结伴登塔的事,但他稍稍沉思了一下拒绝了。自己的力量只会碍手碍脚,也没有登顶的勇气,这么说着的他微微一笑。没有强迫他,我再也没说什么。
与他告别后,回到客殿,我和安洁交谈着。
这样的话,就必须要买随从奴隶了,吗。
不过,即使去了梅卡库先生那里,也不可能马上找到合适的人。我不太清楚奴隶商的「平常的商品齐全」是怎样的。
不过,先去露个脸,如果有适合的人就通知我,这样先去说好也不浪费时间。明天去梅卡库先生的店里……
说到这里,我们的脚步停了下来。
圣殿前,在大泉水前,有两个人影向这边挥着手。
一个是拉斐娜小姐,然后还有一个,那是……
「莉安蒂特小姐」
安洁叫出那个名字。绿色的头发加上苗条的身姿。曾是与安洁一起被拍卖的,森灵族女性。
然后同时,也是间接,让我引发「那个事态」的主要原因。
我在自己的心里轻轻地问道
我,没问题吗?
……嗯,没事。那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昏暗浑浊的感情,现在没有了。太好了。
实际上,我有点担心再一次遇到莉安蒂特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但是似乎是杞人忧天。我心中的暴风雨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平稳的心情。
「啊ー,果然见到了呢ー,罗槻小ー姐」
大叫着,拉斐娜小姐小跑到我跟前来。之后,是小步跟过来的莉安蒂特。
「去拜访的时候,没在客殿里,查看进出塔的记录,发现罗槻小姐今天好像没进去,所以我觉得在这附近等着的话,就能见面了呢」
「……『应该去称赞吗』」
「啊,应、应该去称赞吗!崇高的塔!」
我稍微有点故意使坏地抢先向她打招呼,她也慌慌张张地回着招呼。我偷偷地笑着,说道。
「那个招呼已经不用打了吗?拉斐娜小姐」
「那、那肯定是不行的!这是圣务官重要的礼仪呢!」
「因为不是时常忘记了吗」
「呜咕……」
不再欺负瑟瑟发抖的拉斐娜小姐,我问了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所以,有什么事?今天我可不请客哦」
「呜呜……罗槻小姐欺负人……不,稍微有点事找你」
拉斐娜小姐回头看向莉安蒂特。
「其实我突然在圣殿图书馆碰见她。有话要和罗槻小姐说,因为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才一起等着的」
「莉安蒂特有话对我说?」
呆呆地,我凝视着莉安蒂特的高个子。不是找安洁,而是找我有事吗?
「您好,罗槻大人。又能见到您,真是荣幸之至」
优雅地施礼的莉安蒂特。嗯,这个冷静沉着是不是应该让某个圣务官也学学呢。
「谢谢。找我有事?」
「是的,其实是前几天拉斐娜大人和安洁莉卡小姐谈的那件事。」
「前几天?」
「嗯嗯,认识的孩子想要成为圣务官,所以在找学士」
啊。是说威治吗?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莉安蒂特来之前,但感觉她来了之后安洁她们好像又和她说了。那时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没法平静地去听。
「是那样的,但是?」
「其实,夫人……我向我侍奉的主人说了,她说很意外我对此感兴趣,那让我来教不就好了。所以,如果我可以的话,可以让我来教他魔法学和史学的基本知识吗。当然也是不收钱」
我吓了一跳,和安洁相视着。她的眼睛也有惊愕,而且有喜悦在闪耀着。
「主人,莉安蒂特先生的学识非常出色。我想一定能帮上威治先生的忙」
继安洁保证之后,拉斐娜小姐也点了点头。
「关于圣殿法,我去考试的时候有总结,所以借给他吧。如果像是有莉安蒂特那样的基本知识和聪慧的话,我想这样应该可以去教他」
总感觉,总感觉。在意外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环是相交合的,我稍微有点感动。用原日本人的感觉来说,就是所谓的「缘」吧。
有各式各样的人在,而那变成了「人们」。那种不可思议的关系,总觉得很棒。
刚才的莫恩也是这样。
我能强烈地感觉到,无论是好是坏,人是互相影响着的,相互联系着的。
21.两人独处的夜晚与志愿奴隶
「能拜见您的尊颜不胜惶恐,伯爵夫人」
我单膝跪地行礼着,相当慌张。
因为没想到一个被称为伯爵夫人的人会突然自己来嘛。
对睡眠不足的头脑来说这是很大的刺激。
「啊啦啊啦嘛,没关系哦,不这么做也可以。请起来吧,我就是因为很厌烦那麻烦的礼仪,所以从帝都逃到圣都的」
伯爵夫人呵呵地笑着。那是非常和蔼可亲的笑容。
她是叶德伯爵夫人。是莉安蒂特的主人。
是听说了威治想要成为圣务官,就说那么让莉安蒂特来教学问不就好了,这样给予了许可的老妇人。
夫人身边侍立着的的莉安蒂特也同样露出微笑。
的确,今天约好了为莉安蒂特和威治引见。当然也得了到伯爵夫人的同意。
不过,没想到夫人本人竟然来了。呀,吓死我了。
因为是伯爵夫人啊。伯爵是上面开始数第三位吧。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实感,总之我只知道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人没在家等着,而是自己来了啊。
伯爵夫人纯白的头发被束得整整齐齐,柔软有福气的脸气色很好,虽年事已高,皱纹却也不太明显。
娇小的体型穿着一套沉稳色调的服装,头上稍微斜戴着的帽子很是合适,是位很可爱的人。给人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印象。
但她不单单是不拘小节的女士。果然还是有着与其身分相称的优雅举止。
比如说,安洁也有着优雅的举止,不愧是原贵族,即使一起生活,身上也有着时不时会让人看入迷般讲究的举止。伯爵夫人这边,还在安洁之上,大概是加上相当的年岁而让人感觉更有余裕和风度。
「现在我过着舒适退休生活,只是个老奶奶哦」
承蒙伯爵夫人温柔大方的好意,我们站起了身。
现在,我打算和夫人、莉安蒂特一起去梅卡库先生的店里,谈谈关于威治的事。
虽然事前我这边已经向梅卡库先生传达了今天有事要拜访,但我没想到伯爵夫人会亲临,梅卡库先生应该也没想到吧。
「那么,我来带路吧,伯爵夫人」
「嗯嗯,拜托了。那个少年,是怎样的孩子呢。好期待啊」
露出满是温情的笑容,伯爵夫人急切地迈出脚步。其身姿,看起来正如她所言,真的很开心。
威治也会高兴就好了,这么想着我也自然而然地加快了脚步。
就做了事前交涉的我的感觉来说,夫人那边当然没有问题,梅卡库先生那边也是,感觉梅卡库先生到时候会说在威治结束店里的工作后,就可以去学习了。
嘛,我去梅卡库先生的店还有一个目的。还有想选出我新的随从奴隶这件事。
几天前。
是去梅卡库先生的店里告知莉安蒂特会担任威治的老师这件事的时候。顺便地,我向梅卡库先生试着询问了新的随从奴隶的事。
另外,关于预算,我并没有太在意。
虽然如果是和安洁一样的250枚金币的话会很困扰,但应该不会那样的吧。那个拍卖会上出现的其他一等品的奴隶们,大体上都是70枚金币左右,最多也只是90枚左右。
嘛100枚左右的话应该没问题。那种程度的话还是支付得起的。
「原来如此,您的预算是100枚金币左右吧?那么,您想要什么样的奴隶呢?种族、工种、性别、年龄以及其他要求什么的」
「嗯ー,是呢……」
事前和安洁商量过一定程度的事宜,首先是前卫还是后卫的问题。
现状是,我是前卫,安洁是后卫。
后卫变成两个人的话,那就会变成我一个人守护后面两人的状态,说不定会变得有点辛苦。
这么考虑着,得出了比较希望是个前卫的结论。
「前卫,种族不限,但还是想要同样体格的人呢。年龄是一定程度比较年轻的人。性别也不那么讲究,不过,果然如果是女性的话不怎么会出问题吧」
关于年龄,是因为年轻人的技能栏还没有被填满的可能性很高。
这话我当然不可能说出来。我说的是因为我们俩都很年轻,所以同样年龄段的人比较合得来。
啊不,虽然我里面的人是30岁左右。
根据我的要求,梅卡库先生稍微翻了翻手头的资料,然后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有一个人挺符合您的意向。价格是50枚金币。如果能等几天的话,也满足通报期限,您觉得怎么样呢」
啊嘞,50枚?比想象中便宜呢。
不,考虑到只要一枚金币就能让平民全家生活一个月,当然一般来说这是非常昂贵的。只是低于预料而已。
嘛,因为是梅卡库先生推荐的人,所以在能力上也是货真价实的吧。我可是顾客啊。我想梅卡库先生应该不会随便给人选。
虽然不知道通报期限是什么,但也不是不能等几天。
对了,顺便把莉安蒂特带到店里去见威治吧。反正也得一一联系,不管哪边都要过几天。在没有电话和邮件的世道里,互相联系也是相当困难的。
我同意后,离开了梅卡库先生的店。
几天后吗。新奴隶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虽然没能当场见面,但会不会是不在店里呢?
不管怎么说,我有点紧张。当然,如果合不来的话就会拒绝,但那并不表示不会不安。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合得来的话,就会有新的伙伴诞生。由于期待和紧张,感觉很兴奋。感觉就像新学年换班的时候一样呢。
然后,访店前夜。
明天要和新奴隶见面。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一行将加入第三人。
――同时也意味着,我和安洁两人独处的时间,也许就只有现在了。
当然也有可能会增加新伙伴的兴奋感。
但是,那是另一回事,对两人独处的最后时间依依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也是自然出现的心情吧。
「那个呢,安洁,这个啊」
在两人独处的房间里,我拿出了一枚戒指。那是以前拜访男爵宅邸时做的EX道具。是一枚毒无效化的戒指。虽说顺便把酒也无效化了。
拜访男爵宅邸后,安洁就暂且把这枚戒指还给了我。
……话说回来对拉斐娜小姐,这戒指就那样送出去了。
因为是故意做成看起来不太贵的戒指,所以很难说让她把戒指还给我。点数要两千万,实际上对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不过,我手里有好几个也没什么用,就这样吧。而且,拉斐娜小姐好像不喝酒,所以让她就这样戴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是那时的戒指吧?但,这是……」
安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戒指。在那里,以前没有的细小宝石在散发着光辉。
红色的宝石。那是,圣遗物。
那是我进入塔后第一次得到的那个圣遗物。
见到栗色纵卷发少女时的外出就是为了做这个。把这个圣遗物加工到能放在戒指上的程度。
当然,戒指本身是EX道具,所以这个世界的技术对其是无法造成伤害的。所以不是去打造戒指,而是把圣遗物的宝石打磨得更漂亮,然后我拿到臭灯饰那,消费点数,装饰在戒指上。
「嗯。那个圣遗物似乎有魔力增强效果,所以我想应该很适合你。当然,只有一点点效果而已,只是个像装饰一样的东西,但是」
我微笑着,凝视着安洁。
「因为是我第一次得到的,值得纪念的圣遗物。所以我想让你拿着」
「这怎么行,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安洁惊讶地睁大眼睛,想要推辞。不过,我半强硬地拉着她的手。洁白柔软又细滑的,那只纤手。
「因为这是重要的东西哦。正因如此,才想送给你――给重要的你」
安洁屏住了呼吸,金黄色睫毛在颤抖着。她的脸颊稍微染红了,白皙的皮肤染上了艳丽的光彩。
「呐?……你会戴上的吧」
「……是的,主人……我很开心。非常的开心」
像是害羞般,安洁点了点头。
我将戒指轻轻地戴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当然,安洁不知道这种行为的意义。这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的风俗。
所以,知道那个意义的只有我。不过,这样就好。因为对我来说,这是寂静无言的誓言。
从我的嘴里,自然而然地,低语飘然落下。
「――我爱你,安洁」
安静的房间里,渗透了我的话语。
安洁身体像是抽搐般抖动着,屏着呼吸。
我爱你。
这句话其实是我从来没说过的。
因为有着用钱买下她的我说这句话可以吗,这样小小的抗拒在。
但是,总觉得这种拘泥于现在都是微不足道的。
因为,这是真的嘛。
真的,是爱着的嘛。
因为是真的,所以能说得理所当然,毫不犹豫。
「我……我也是。我爱慕着你,主人。打心底里爱慕着你」
安洁用湿润的语气回应着。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的一滴滴水珠辉耀着,映照出我的脸。
就这么握着安洁的手,不放开。
就那样把嘴唇靠近。对着安洁的手。不,对着手指。
安洁的表情像是稍微有些迷惑。但我毫不犹豫地,把安洁的手指含在嘴里。
轻轻地,咬着。
用舌尖描摹着手指,让其颤抖。
用嘴唇,包裹着,系紧着,爱抚。
让安洁白柔嫩的手指在黏膜里翻滚,把弄着。
「……主人……」
微弱的吐息从安洁的嘴里漏了出来。
她没有讨厌。在接受这种行为的同时,她淡淡地闭上眼睛,咕噜地咽下唾液。
微微扭开的喉咙涨红着,抖动着。那里,有着明显喜悦的神色。
一边用嘴唇凌辱着安洁的手指,一边想着。
把曾经纯洁的少女,变成这样的人,是我。
一点点的,罪恶感。以及,巨大的,征服感。
对,这孩子,是我的东西。就像我是这孩子的东西一样。
充分品味过后,松开嘴唇。安洁带着像醉意般的神情,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慢慢地含入嘴里。
清秀天使的,淫靡的亲吻。
抱起全身无力似的她,送到床上。把她轻轻地放到的白色床单上,安洁金黄色的头发松软地散开。
把手搭到那件衣服上时,安洁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主人,那个……把,灯……」
灯。嗯,还开着。
但是。
「不行」
我扬起嘴角地笑了。稍微有点坏心眼地说道。
「不关。让我看到你的全部。你的表情、动作、身体,全部」
「怎、怎么会……好羞耻,啊……」
没说完,我就堵住了安洁的嘴唇。
摇曳的灯火造出的阴影,妖艳地装饰着安洁白皙的肢体。
满屋子映出幻丽的剪影,像万花筒一样变化万千。
在恍惚和陶醉中,我们淫荡地起舞。
摇动的肌肤。蠢动的四肢。呼吸声也越来越小。搞不清楚是哪边的声音。连这个都已经融合到一起,分不清楚了。
朦胧的光芒四溅飞舞着,直到身体深处滚滚溢出一滴滴水滴为止。
好几次,好几次。直至灵魂深处,深深地深深地。
我们永无止境地持续演奏着彼此的身体,直到夜色发白。
……所以,今天很困。
安洁也好几次抑制着小小的哈欠。
嗯,有点止不住啊!没办法啊!
可以说是我不让安洁睡,也可以说是安洁不让我睡。
幸运的是,伯爵夫人和莉安蒂特似乎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疑的。太好了。
不愧是梅卡库先生,隐藏着对伯爵夫人亲临这样事态的惊讶,迅速做好准备,尽到礼数,带她到会客室去了,这手法真的是绝妙啊。
是因为不愧是圣都的工商会议所的理事长吗。稍微有点另眼相看了。
梅卡库先生和威治,以及伯爵夫人和莉安蒂特小姐,互相引见介绍结束了的话,我的职责基本上就结束了。剩下的只是他们本人的日程和内容等详细商谈,不需要我在场了。
威治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很开心一样好几次朝这边鞠着躬,向他轻轻地挥了挥手,我和安洁在店员的带领下,前往事先准备好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是购入新奴隶的事。
说是希望我在梅卡库先生与伯爵夫人他们说话的期间,在这里等一下。
在前往等候室途中的走廊里,我们意想不到地和「他们」重逢了。
「哎呀,这不是罗槻小姐俩吗!你们还好吗!」
朝气蓬勃地向我们打招呼,有着圆滚滚的矮小身体以及和蔼可亲的红脸。
是矮灵族的盖蒙和佩卡二人组。
「啊啦,真没想到能和你们在这种地方相遇」
对惊讶的我,盖蒙得意地抽动着圆滚滚的鼻子,从怀里取出了闪闪发光的小石头。
「看,圣遗物,是圣遗物哦!是上9层的时候发现的!这样的,可以换30枚金币了哦!」
「哎呀,这不是很厉害嘛。太好了呢」
前些日子安洁也获得了圣遗物,圣遗物即使是在低层也时不时出现呢。
当然,也必须多次狩猎守护兽,创造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说,踏踏实实努力的盖蒙他们能得到圣遗物是应当的吧。
在旁边的佩卡也开口补充着。
「真的是,运气好。所以,以这个作为本钱,买下了奴隶。果然,如果瞄准10层及以上的话,只有两个人是不行的」
「原来如此呢。恭喜你们」
我和安洁微笑着祝福他们。
嘛,在为认识的人买到奴隶而高兴的这个时间点上,我觉得我的感觉已经变得和这个世界的人一样了,但是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去在意了呢。
不管怎样,这朴素的两人为了拯救故乡村子而努力着。他们能得到回报,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再说了,他们已经到达9层了,这是个好消息。按这个步调的话,在退还支援金的期限之前,应该能达到条件要求的10层。
「但是,盖蒙已经迷茫了好几天了。这个奴隶不错,不,果然还是这个好,什么的」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咱们来说这是竭尽全力的购置,所以要十分慎重,不选出好奴隶不行!」
「说着这样的话,反正今天也是一直犹豫不决,还说着明天再选!」
两人一如既往地争吵着。我和安洁相视而笑。
「嘛,我懂盖蒙的意思。这是很重要的事。但是正如佩卡所说,一直迷茫也是无济于事」
「诶、诶……」
盖蒙和佩卡都害羞地挠了挠头。
「说起来,罗槻小姐也来买奴隶吗?」
「嗯嗯。彼此都能找到适合的奴隶就好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说了几句话,然后祝彼此好运后分别了。
但是他们购买奴隶的预算是30枚金币。这种程度就是奴隶的一般行情吗。
这么说,之后给我介绍的奴隶是50枚金币,所以果然是相当有本领的奴隶。
一边想着,一边前往向导指引的房间。
向开着门的店员道谢,踏入室内,看到有点出乎意料的景象。
在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坐在沙发上休息着了。
一个是有着牛头、肌肉满满的兽人先生。另一个是穿着华丽,五官端正的文雅男性。
诶,难道,这些人是我准备要买下的奴隶?……不会吧,我有提要女性的条件啊。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被买方,而是买方吗?这些人也是在这里等到梅卡库先生的吧。梅卡库先生生意兴隆,挺好的。
「什么啊,这不是给了我个相当漂亮的奴隶吗。但是我是来买随从奴隶的。是不是和玩赏奴隶搞错了?嘛这样的身材,让大爷我来疼爱的话一晚就会坏掉了啊」
牛头的兽人看到我们,就粗声粗气地放声大笑。店员慌慌张张地说明我们也是买家。
「啊啊,是攀登者吗,以那娇小的身体?那还真是对不起了。但是攀登者啊,可不是大小姐们像玩游戏一样就能做到的啊。很危险的啊」
牛头一边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声一边说着。嘛,如果只从外表来判断的话,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会因为这种程度而生气。
只是,突然,脑海里浮现出「霜降肉」「牛舌」「牛丼满上」之类的词,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没有哦……说起来,兽人吃兽肉吗?
「想登塔的话不来我的队伍吗?非常欢迎像你们这样美丽的人哦。不用担心,我的随从都很有本事的。我不会让你们遭遇危险的」
文雅男也发出装腔作势的声音。感激不尽,谨此辞谢。
当我对要应付这两人感到有些不耐烦时,门口传来了恭恭敬敬的敲门声。
店员打开门。那里有梅卡库先生的身影。
「各位,久等了,非常抱歉。今天向各位介绍的奴隶是这位」
在夸张行礼的梅卡库先生的身后,有一个人影以同样,不,向我们展现了更隆重的礼。
随着她的头慢慢地抬高,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纤细却又能感觉到像钢铁般坚韧的身躯。
完美整齐、栗色的艳丽纵卷发。
然后是,充满自信与挑战性的眼睛,以及露出无畏笑容的嘴唇。
那是,那个注视着塔的少女。
「我是志愿奴隶,名为图萝。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22.刚力与知性
「我是志愿奴隶,名为图萝。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感觉有种看到 “嘭咔”的拟音出现在房间里的幻觉。
我和安洁是,牛人也是,文雅男也是,“嘭咔”地。
眼前少女身上缠绕的气氛,和现场的气氛就是不相符到这种程度。
卷卷的纵卷发闪耀着艳丽的栗色,略微吊梢的大眼睛满溢着自信和希望,闪耀着光辉。她挺着平坦坦的胸膛,露出威风凛凛的态度,与奴隶这个词语给人的印象相距甚远。
话说,真的是奴隶吗?是奴隶吗?
以前相遇的时候,这个自称是图萝的少女问了我奴隶商的地址。但是,我想那一定是为了买奴隶……但是相反?她才是奴隶?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她,少女不由地将视线投向这边。那双瞳孔像是很惊讶般稍稍张大,嘴唇微微地笑着。但是,她并没有特意对我说什么。
「喂喂,梅卡库老爹啊」
最先拉出导火线的是牛人肌肉男。
「我是因为你说要介绍随从奴隶才来的。而且是担当前卫的。你不会是想说那个奴隶就是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吧?这可不好笑」
「虽然不想显摆家世,但你该不会是看不起我这个子爵家的继承人吧。嘛不过,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姑娘。虽然肉感方面有点可惜,但是作为玩赏奴隶的话,可以考虑购入」
文雅男这边好像从另一个角度进行考虑了。
对各自表现出不满和不信任表情的两人,比起梅卡库先生开口说明要更早一些。
自称图萝的少女拉出自己的凳子,小身板毫不畏惧地,咚地,坐下了。她就坐在牛人男面前的座位上。
慢慢地把右手手肘撑在桌上,她向牛人男伸出手。
没错,就像是在说,“来扳手腕吧”一样。
「啊?」
对瞪大眼睛的牛人男,图萝送去颇有余裕的微笑,说道。
「也有比起用上千言词辩解,沉默的一拳更具说服力的场合。如果我那辉耀的知性,发现那更有效的话,我并不否定行使武力」
「什么?想说什么……」
牛男皱起了眉头。牛的脸在皱着呢,在我感慨着这奇妙感觉的时候,另一边,图萝勾了勾伸出的右手食指,招他过去。
「来试试吧。看这细小的臂腕能不能让你们满意」
这还是挺有趣的观赏呢。「牛的各种表情」什么的。
他先是呆住了,接着一瞬间变成愤怒的表情,最后露出吃惊般的苦笑,耸着肩。呀真的是,牛也有各种各样的表情呢。
「喂,老爹。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在表演什么节目啊?绕了一圈差不多该让人发笑了吧」
但是,还是没有给梅卡库先生插嘴的空隙,图萝轻轻地挥动着纵卷发,笑眯眯地说。
「请您考虑一下,如果您赢了的话,对您来说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且会为现场增添余兴,结果上来说还展示您的气度,这都是很有好处的。
另一方面,假设我多少全力以赴了,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明白我有多少商品价值,这样这次的商谈也不会是徒劳的,果然还是有利可图。
以上,根据我辉耀的知性引导,这场比赛对您来说只有好处,证明了即使进行比试也没有问题。那么,请」
「诶?」
「请」
「诶?诶?」
「请・吧」
该说是口若悬河还是喋喋不休呢。对着滔滔不绝的图萝,牛男完全被绕得团团转,就带着完全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的表情,不知不觉地也撑着手肘,握着她的手。
一边还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感觉歪着头。
……嗯,我也很笨,所以不太清楚,但是我想他大概是被骗了。
不过怎么说呢,这个叫图萝的孩子,无论好坏,不知该说是强行推进还是厚颜无耻,总之挺有趣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这么说了,她是个怎么看也不会觉得腻的孩子。
不管怎样,在不知不觉的走向里,图萝和牛男都做出了扳手腕的姿势。规则大概在这边的世界里也是一样吧。手背碰到桌子就算输。
牛男的身高大概要超过两米了。肩膀的宽度和胸部的厚度,都是与其身高相称的宽度和厚度。
他只是轻轻地弯手,上臂就隆起了个小山一样的肌肉块。
与此相比,图萝的身躯单薄又纤细。本来作为女性应该隆起的地方还很平……不,那个也是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前的自卑点,也没有资格说别人。
从客观上看,牛人男和图萝的组合,简直就像是细枝撞上巨大的岩石一样。即使不是牛人,也会觉得这该不会是开玩笑吧。但是。
「用上双手也没关系哦」
图萝若无其事地说着。
牛人到底还是差不多该开始生气了,粗壮的手臂上浮现出血管,胸部的肌肉膨胀着。粗暴地喷出鼻息,像是要突然扭动扑倒她一样,猛地砸下粗壮手臂……
――是想要,砸下。
但是图萝的手臂连动都没动。
与一脸吃惊的牛人形成鲜明对比,图萝面不改色,爽快地说道。
「好了,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哦……这是还没开始吧?」
「什、什么……!?」
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牛人好几次将全身的力量注入他的巨大臂腕中。但图萝纤细的小胳膊却一动不动。
头顶冒着热气,终于牛人不顾形象,用上双臂想要强行推倒图萝的手臂。但是,这种程度甚至不能让她流出一点点汗。
牛人猛地用力,血管都快爆出来了,却仍是无所作。我们都茫然地注视着他的身影。
「啊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呢。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在轻声说着的同时,图萝身上缠绕着的空气也变了。其密度,压力,惊人地膨胀着。我不由得探出身子,我眼中映出了那光景。
她栗色的头发,从因被刘海遮住而看不到的额头两端,延伸出像要刺向天空的两根角。变得纵长的瞳孔宛如蛇……不,像龙一样。
与一瞬间呆住的牛人相对,图萝微微地动了动手。没错,就像微风轻轻吹拂一样。
――那微风化为暴风,将牛人的巨大躯体连根拔起。
「咚哇啊啊啊啊!?」
咚咔啦咔嚓。
粗野的悲鸣,以及被与椅子一起翻倒的巨体跌倒在地上的盛大噪音,响遍了整个房间。
图萝那初见还觉得柔弱的纤手,让数倍于自己的巨大牛人男轻而易举地在空中飞舞着。
就算亲眼所见也还是令人难以置信,真是让人惊叹的景象。
过了会,图萝轻飘飘地跳下自己的椅子,绕过桌子,向倒在地上的牛人伸出手。
「失礼了」
「太,太狡猾了。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地龙族的话,就不会做这种事了……不,就算知道也可能会不相信」
牛人不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图萝用单手轻轻地拉起他的巨大身躯,微笑着。
「不,让以刚力闻名的我等地龙族使用了真态,您也有着很了不起的本领啊。让这成为美谈吧」
「是、是吗?你这么一说,就没有不高兴了」
哦,我有点意外地吃惊了。这孩子不单单是暴走女,还挺体贴的啊。
就我所见,图萝即使没有像刚才那样变形,只要保持正常状态就足以压倒牛人了。但是她却故意用了真态。
这也展现自己的商品价值吧。还有就是如刚才她所说的那样,说对方是必须使用真态的对手,以这种形式,保护了牛人的自负心和体面。
可是,地龙族吗。是个能改变姿态的种族呢。安洁在使用魔法的时候,也会显现光轮和光翼。
稍微用EX技能进行一下信息检索,发现地龙族是在这个世界上,与岩人族并驾齐驱,以其强大的腕力而闻名的种族。也就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种族。原来如此,的确如此。
「哎呀,真了不起!地龙族的随从奴隶呢。这确实是有相应价值的东西,不,这是有幸碰上的珍品。五十枚金币太便宜了。请一定要加入我的队伍」
文雅男不胜感慨地说着。与之相对,牛人也当面反驳。
「等等,是我先来的。不会让你捷足先登的」
「这是先后的问题吗?我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才应该放在合适的地方。也就是说进入我子爵家族继承人的队伍」
不知为什么,他们把我放在一边,开始了无谓的争吵。我也是来买这孩子的……这么想着,歪了歪头。
嗯,我应该是来买图萝的吧。但是,从这个走向来看,牛人和文雅男似乎都打算买这个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像买安洁的时候一样,会变成拍卖的形式吗?
那可就难办了。我被告知是50枚金币,所以只带了50枚。
梅卡库先生终于开口了。边用手巾擦着光溜溜的头上的汗水,边说道。
「呃,呃,各位,引起了一些骚动,非常抱歉。那么,现在开始进行志愿奴隶图萝的购买权选拔面谈」
……购买权选拔面谈?那是什么。
「呃,我想在座各位应该都知道关于志愿奴隶的事」
不,对不起,我不知道。急急忙忙地用EX技能进行检索,但梅卡库先生却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圣殿法事先规定了要进行说明,所以请允许我先说明一下关于志愿奴隶的规定……」
太好了。给我好好解释清楚哦。我松了一口气。一般人应该知道的事情,也必须在形式上逐一说明,这虽然有点官僚作风。不过,偶尔也会有像我这样真的不熟悉的人。
那么,根据梅卡库先生的说明。
所谓志愿奴隶,正如字面意思,是自己自愿成为奴隶的人。并不是犯了某种罪而被剥夺身份,或是因债务而被卖掉,完全是出于自由意志而成为奴隶的。
我对有这样的人存在这件事本身感到吃惊,但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志愿成为奴隶这种事情似乎很少见。
「志愿奴隶,作为自愿成为奴隶的补偿,可以获得特典。也就是说,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主人。而且,在侍奉主人时可以附加某种条件。相对的,志愿奴隶价格低廉,所以对买方来说也是很划算的」
可以加上自己喜欢的条件来侍奉自己喜欢的主人……不,即使有这样的特典,成为奴隶还是很辛苦的。说不定也有自由民时代所处的境遇很严峻,倒不如做个能附加上好条件的奴隶更容易生活的情况呢。
不过,虽说价格便宜,但如果条件太严苛的话,最终还是会卖不出去。就那样一直卖不出也会成问题的,所以经过一定时间还卖不出去的话,就会被当做普通的奴隶看待。所以,附加条件也需要注重平衡。也有必要适当降低门槛。
除此之外,还有通报期限和禁止买卖熟人等说明。
做奴隶本身就包含一种刑罚方面的意义。奴隶犯下的罪由主人承担。如果反过来利用这个,成为志愿奴隶,有可能逃脱对之前犯罪的刑罚。为了不让这个发生的制度是,之前梅卡库先生说过的,通报期限。
如果告知了店家,要求成为志愿奴隶,却不能在一定期限内确认这个人没有在圣殿或其他地方被诉讼的话,就不能成为志愿奴隶。
还有一点,故意成为志愿奴隶,让家人和熟人购买自己,也就是说通过自导自演,有可能想逃避劳务杂役等。为防止这种情况,有志愿奴隶的熟人不能买这个人的规定。
刚才,图萝即使看到我,也抑制住了反应,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吧。嘛,我只不过是指路而已,所以应该没关系,不过,注意瓜田李下是很重要的。
……虽然好像有很多复杂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唯一需要担心的是。
是否能买到图萝,这一点。
唔。
说真的,想要。
能力之高超出了期待,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如果有这孩子在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每天都很热闹,每天都很有趣……虽然稍微有点烦人。
「那么,恕我冒昧,根据圣殿法,开始志愿奴隶的购买权选拔面谈」
图萝重新坐到椅子上,依次望着牛人、文雅男以及我的脸。
啊ー……是面试吗,这个。
想起找工作的时候。虽然不想回忆。不过说真的那时落榜了几家啊?
没想到就算来到异世界,还要接受面试啊。开始有点胃痛了。
「首先,我作为志愿奴隶提出的条件是,『成为攀登者的随从奴隶』呢。除此以外,不得以其他职业及其他用途购买。违反这个条件的话,会根据圣殿法进行裁决,请注意哦」
这个孩子,想成为攀登者的随从奴隶吗?但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成为攀登者呢?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图萝的脸。她脸上隐隐约约地露出紧张的神色,还有连紧张都一起享受的微笑。
图萝为了确认攀登者的身分,让我们全员出示带有圣殿纹的魂魄板,确认之后,点了点头继续说。
「请允许我问几个问题。首先,请告诉我大家进入塔后的年数和现在处于哪个阶层」
「我进塔已经六年了。现在是在16层赚钱」
「我是第五年了呢。现在是18层哦」
唔。两人都有差不多的履历。总觉得只有我,年数和层数都很少,有点胆怯。
「……我现在是第二个月。正在挑战5层」
呜呜。牛人和文雅男看着我们,评估着。什么嘛,谁都有新人的时候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第二点,各位3年后,认为自己会是在做什么呢?」
又是突如其来的。不只是我,牛人也好,文雅男也好,都露出稍微被吓到了的表情。想了一想,各自开口了。
「我想会和现在没两样。随心所欲地吃着喝着战斗着。快乐地生活着。跟着我可不会吃亏」
「是呢,那时候应该有到达20层的荣誉了,所以我想接下来就要继承我家即子爵家了。当然你要跟着来的话也一样。贵族社会的华丽优雅生活在等着你呢」
听着他们的话,图萝点了点头,像是在问最后的问题似的看着我。我稍稍吸了一口气,爽快地用一句话回答。
「――在塔顶上」
仅此而已。
瞬间,现场的空气都凝固了。
无论是牛人还是文雅男,都以看奇异动物的眼光注视着我。像要笑似的歪着脸,或者像发呆后又回过神来似地耸了耸肩。
嘛算了。我知道这对攀登者来说是很罕见的一类。
当然,我还以为他们会更明显地嘲笑我呢。但是,无论是牛人还是文雅男,在言语上都没表示什么。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不过我觉得在他们的视线中,也有一种注视着遥远某日,憧憬的温度。
图萝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反复回味着我们的话。她在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每次点头时,栗色的纵卷发就会轻飘飘地摇摆着。
过了一会,图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足够了解了。判断出来了」
我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诶,就这些就够了吗?还有像,来本公司的动机是什么?学生时代参加过什么社团活动?之类的,你不听听吗?
但是图萝不顾我们的反应,眼睛闪闪发光着,伸出了手。
――向着我。笔直地伸出手。
「我想选这位主人来侍奉」
――牛人和文雅男看着我,然后又看了一次。
……你可别用下巴都要掉下来的表情,往这边看啊。虽然我现在大概也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实际上,她会选我是在场大部分人的脑内都没有结果吧。
「……喂、喂喂!你去当这种小姑娘的奴隶太可惜了!」
「不、不能接受!不管怎么考虑都是作为子爵家继承人的我更好……!」
牛人和文雅男齐声抗议着。但是图萝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只手绕到背上,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装模作样地抬起了下巴。
就好像名侦探解开谜团的情景一样。
有个『名侦探,集合众人,然后说』的川柳。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推理小说。说起来,在有魔法实际存在的世界上,推理小说会变成什么形式呢?不,这些事情怎么样都好。
「那么,来说明一下这辉耀的知性引导出的结论。我所希望侍奉的主人,是怀着更高志向登上塔的。从这一点来判断的话,――先是,那边的那位」
她把目光投向牛人。
「您已经登了六年塔了,还停留在16层。刚才我试过您的本领,知道如果您有干劲的话,应该能更上一层楼的吧。尽管如此,却在16层一直停滞不前,估计因为那里是稳定的赚钱场所,所以不想再冒这个险了。
当然,我不会否定您的生活方式。但是,这与我所追求的攀登者身姿是截然不同的」
对语塞的牛男视而不见,接着图萝看向文雅男。
「您曾多次夸耀着老家的家世,那执着很明显,并且您以早晚会带着到达20层的荣誉回到老家为目标。当然那也是可以的,但是我所追求的是作为攀登者活着,登上塔,并不是在贵族社会中享受荣耀荣华」
图萝咕噜地转过身,扬起栗色的纵卷发(没有意义)。
优雅地张开双手,摆好姿势(没有意义)。
感觉她的背后现在又一次浮现出「得意!」的拟音(没有意义)。
「以上,根据我辉耀的知性引导,得出了我所期望的主人只有一人这个结论!」
「……不,那个,等一下」
总感觉能看出文雅男的倦态,他开口说着。嗯,我以前见过一次,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能免疫,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会很辛苦啊……
「那是『我们不符合你条件的理由』,但并不是『让这位小姐成为你主人的理由』不是吗……我觉得用单纯的排除法来做重要的决定是不太好的……」
「注意到一个很对的地方呢!」
哔西地。竖起手指。唔,对这孩子说这样的话,肯定只会为她增添燃料。
「首先这位小姐有向塔顶挑战的气概。但若只是这样,就只是说梦话而已。不具备相应的能力不行。
但是关于这一点,我们有重要的线索。就是我刚才和牛人族扳手腕的时候。在我现出真态的一瞬前,只有一个人察觉到了这个迹象。那就是这位小姐。这展现了这位高超的本领。对于我来说,没有除她以外的人能成为我的主人了」
诶?啊啊,嘛,说注意到了的确是注意到了。
这样啊。展现出真态还有一个理由吗?在这件事上,不光是牛人,也试探了其他人的本事。
觉得她是个有才能的人,却又是个像珍兽一样的人,但再细想果然意外地聪明。
这个孩子,很不可思议啊……对,我再次觉得,这是个有着不可思议魅力的孩子。
「那么,怎么样?我的愿望已经传达出来了。您能买下我吗?」
图萝寄宿着强烈意志光芒的双眼射向了我。我稍稍看了看旁边安洁的脸,然后我们两人都点了点头。虽然我还有几个需要确认的事情,但是。
我的回答,早就决定好了。
「――是呢。我想要你哦,图萝。我的名字是罗槻。罗槻・佐保哦」
23.雪人与豪速球
「没想,是把这家店告诉我的罗槻大人把我买下了,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啊。根据我辉耀的知性判断,这是塔的引导啊!」
一如既往地显摆着不知有没有在辉耀的知性,图萝打从心底高兴地笑着。我和安洁也不由得笑了。嘛,虽然一半是苦笑。
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和安洁,还有图萝三人。牛人和文雅男虽然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没怎么发牢骚就离开了房间。还有梅卡库先生,因为接下来是我们内部的谈话,所以老实地暂时退了下去。
买安洁的时候也是这样,买奴隶的时候,最后会说些私密的话。因此,留出一个没有第三者的交流场所也是很普遍的。
我一边喝着刚才店里端出来的茶,一边思考着。不能单纯说想买,就决定下来。有很多事需要确认。
顺便说一下,这茶是威治送过来的。因为太忙而没说上话,他看到我,脸上闪闪发光着,用力地点着头。可能和伯爵夫人谈妥了吧
「……在那之前,图萝。我确实想要你,但是有点事想跟你确认一下。是否正式买,在这之后再确定吧」
「原来如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来吧,请尽管提问!」
图萝拍着薄薄的胸膛点了点头。那双眼睛放着光……倒不如说是闪着强光,怎么说呢,那是露出了像是在说“不会放过钩上的猎物!”的脸。
虽然有点狼狈,但我仍然说出了几件重要的事。
「那、那个。首先,关于你的身体能力,我刚才已经见识过了。除此之外,你身上有的技能是……不,你有什么本领和特长吗?」
「问得真好!关于两手斧,单手斧,两手槌,大盾等我都有钻研。植物学,药学,毒物方面也多少有学习。只是,那位……是安洁莉卡小姐吧,您是学了圣魔法吧?那么就不需要医疗技术了吧」
「不,安洁不可能一直使用魔法,会治疗的人还是越多越好」
一边稍稍“唔哇”地这么想着,我一边说了下去。之所以会提这样的话题,当然是为了了解图萝是否还留有技能栏空档。
所以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孩子对各种事情都出手了。难道说全部技能都填满了吗?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知道很多事情啊」
安洁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很佩服地说着。不,安洁也掌握了十分丰富的知识和技术啊。
「是的,我从小就以登上塔为目标。我思考着为此到底需要什么知识技术,在这辉耀的知性的引导下,我习得了这些」
「原来如此。但是,实际要登上塔的话,还是有很多必须要学的事情。会很辛苦的哦」
我套着话,图萝脸上浮现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没问题的哦。有能学的知识,我就去学。是否能学到,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真能干脆利落地把一件很难的事就这么说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坦坦荡荡的自傲让我觉得很耀眼。
那个暂且不说,如果是现在的图萝,应该满足了EX技能『技能复制』的启动条件,即『明示的承诺』。
立刻试着打开她的技能栏。不由得差点发出声音。唔哇,好危险好危险!图萝的空余技能只剩一个了。
慌慌张张地给她复制『无限技能』解除技能取得上限,然后赋予『学习增强』提高学习能力。
在这期间,为了不被怀疑,必须继续对话。我流畅地接着话。
「你积极性很高呢。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当然。我的目标是,遥远的彼方。不倦不休,只是勇往直前地往上攀登而已!」
图萝轻轻地挥动纵卷发,抬起头,伸出手臂的。连细长的指尖都勾勒出美丽的线条,宛如一幅画,又或者说是雕像。
……但是,因为这种美妙的动作过于漂亮,所以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嘛,在平常的谈话中,如果突然在眼前开演宝塚的话,就算再怎么好看,也会有种“这是什么”的感觉吧。
噗。
――因为听见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声音,所以望向旁边,安洁低着头,小小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仔细一看,她满脸通红着,用尽全力地掐着大腿。
啊—。在拼命地忍着不笑出来啊。好像戳到了安洁的笑点。说不定安洁意外是个喜欢搞笑的人。带到原来的世界去的话,可能会沉迷于搞笑。
幸运的是,图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是、是了。呃那个,还有其他的事姑且想要先说一下」
出声去叫,图萝才终于回到这边的世界来了。
「好的,洗耳恭听」
「那个呢。我们现在被一堆令人郁闷的垃圾缠着」
是在说雷古达男爵的事情。最近没有特别显眼的动作,当然那个老头是不会放弃的。现在这个地点也有可能被用圣遗物的力量监视着。嘛看到也没关系。
「虽然是不正经的垃圾笨蛋渣滓,但他们却是疯子,包含行使武力在内,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呢。和我们一起的话,根据场合,说不定会有必要与他们挑起事端。希望你能知晓这件事」
「嘛,好像很有趣!」
……诶ー。
……是这样的反应?
觉得这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件而做好的思想准备到底算什么啊。
但是图萝在胸前双手合十,像是很开心般地晃动着纵卷发。
「请交给我吧,不管对方想出什么计策,我都会用我那辉耀的知性击回去的。要是用力推过来的话,就用我的铁拳打回去!」
「靠、靠你了哦」
我露出稍稍抽搐的笑。学会如何应对这个孩子似乎会很费时间。虽然我觉得一直那么积极是件好事。因为我有自觉我自己应该是消极那边。
那么,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我对图萝还有两件事要说
其中之一,虽然不能在这个可能会被男爵看到的场合下说,但是。
还有一件事是能说的,是不说出来不行的。
那是最微不足道的事,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事。
对我来说――对我们来说。
「那个呢,图萝」
「是的,什么事?」
「……那个呢」
「是?」
呜ー。
我决定要说,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迷茫。迷茫着,最后,不是用言语,而是用行动。
慢慢地站起来,不是向着图萝,而是靠近了旁边的安洁。
对发着呆的安洁,什么都没说,突然用手臂抱住她。
「主人……!?」
没理发出声音、惊讶着的安洁,用嘴唇触碰着她的额头。
光滑的肌肤触感留在了嘴唇上,我轻轻地把脸移开,然后又重新看了看图萝。
「最后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是这种女人。讨厌像我这样的人,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你的」
感觉到手掌冒着汗,我坐下,用茶润湿着干渴的嘴。
安洁红着脸低着头。之后得向安洁道歉。我把这当手段一样用了。
――然后,图萝会怎么想呢。
这孩子的话,应该不会说些敷衍了事的社交辞令。如果讨厌就会直接断言讨厌。但是,如果那样的话,我能买下她为伙伴吗?
……但是。从图萝的嘴里说出来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啊啊,是同性恋啊!」
「咳咳咳喀!!噗啪!!」
完全被茶呛到了。
正、正是这样!没想到,会从第一球就对着正中间投出时速160的直球啊!直言不讳也要有个度啊!
图萝呆呆地看着头发乱糟糟的我。这、这孩子……!
――但是。
但是,同时。
边被安洁慌慌张张地敲着我的后背,边感觉到的是。
图萝的这一句话,完全没有侮蔑和嘲弄的意思。
如果别人说出完全一样的话,想让其中包含恶意的话,放多少恶意都可以的吧。
事实上,我并不是没有被这么说过。
但是,现在图萝的这句话,只是单纯地将认知的事实作为事实来表达,并没有什么顾虑在。在那干脆的直率里,甚至有着不可思议的爽快感。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同性恋。但是,为什么要问讨不讨厌呢?」
「……不讨厌吗?」
「为什么讨厌呢?」
那既不是装傻,不是敷衍,也不是温柔的谎言。
图萝闪耀的眼睛直视着我,那坦率的表情里,没有一丝虚伪的影子。
「……这样啊。是呢。是的呢」
我嘴上露出无力的笑容。那是杂夹着扑空感和安心感的笑容。
至今为止,我的心中有一个小小的雪人。
肮脏的雪人。那是被冻得硬邦邦,满脸怒气的雪人。
但是,那个雪人。现在,在阳光照射下,虽然只是有点,但是快要融化了。愤怒的表情开始缓和,开始露出笑容。
我有那样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里……不,就算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像我这样的存在并不是多数。
但是。
安洁。拉斐娜小姐。
然后现在,图萝。
不管是谁,都没有否定像我这样的存在方式。虽然不能说是接受了,但是,没有拒绝。
当然,这只是偶然。我只是偶然遇到了这样的人而已。
但是,或许。
或许,我也有些太过顽固了?
肯定会被拒绝的。肯定会被用有色眼镜来看的。是不是被这种冷淡的想法束缚过头了?
徒劳地用沉重的铠甲把自己保护得牢牢地。结果却是作茧自缚。
不装模作样,而是自然而然地站着,或许也无妨。
――这样柔软的想法是图萝给予我的。
「……你说你想让我买下你,图萝」
「是的。怎么样?」
「不要」
我像是恶作剧般笑着,一瞬间,在图萝的脸上,像是被打得措手不及般的惊讶扩散开来。这个孩子把我吓得很惨,稍微反击一下也没关系吧。
「――呵呵,与其说是你的请求,倒不如说是我这边更想拜托你。希望你成为我们的一员。我想和你共同前行。想和你一起登上塔」
图萝从呆呆的表情变成了,松了一口气的笑容。然后微微地鼓起脸颊,笑着发怒。
「真是的,人很坏呢,罗槻大人――不,『主人』」
从小声偷笑变成互相都笑了,我和图萝从座位上站起身,绕过桌子走近。
站在一旁,互相注视着。
现在,在这里,我得到了新的伙伴。虽然精力充沛,稍微有点像珍兽,很吵闹,但表里如一、直率可靠,的这个少女。
瞬间,被满足的气氛萦绕着。
沉默中混杂着高昂感和安心感的奇妙气氛。
我想我、安洁,还有图萝也是,有着同样的感觉。
想要更多地体会这种氛围,但是。
――下一瞬间,那柔软又温暖的寂静,被突然掀起的怒声和噪音打破了。
「哪里!在哪里!不要隐瞒了,带那家伙出来!」
「客、客人,安静点,请安静点!」
能听到梅卡库先生和其他店员悲鸣般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像是想要消除骚动的喧闹声,以及粗暴的开门声越来越近了。向着这个房间来了。
刚想出了什么事,房门就啪地敞开了。
「是这里啊!在这里……唔」
如同暴风般闯入室内的人影,正想按着这个势头大喊大叫,但却突然停了下来。
――在那人影的喉咙边,阳炎的剑刃闪耀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出现了,我没有悠闲到等判断好了再应对,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是绝对安全的。更何况现在,我有男爵这个明确的敌人。
在察觉到发生某种骚动的瞬间,我就握着了阳炎和不知火的鞘口,同时打开『气息察觉』的技能。就在捕捉到有人出现在门前那感觉的瞬间,剑刃出鞘,指着门口。
「……是男爵的手下吗?不吸取教训呢」
压低声音。对手动不了。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袭击了人,却装得吊儿郎当的是怎么回事啊。
不认为他有能吐露的情报,还是先打倒他,然后交给圣殿吧。
这么想着,惊慌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那是图萝的声音。
「请、请等一下,主人,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人!请原谅他的无礼」
24.戒律与梦想
「请、请等一下,主人,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人!请原谅他的无礼!」
「……诶?」
我因吓到而不由得露出呆住的表情。那个人影把身子慢慢地从落下的剑尖移开……高个子男大口呼吸着。
「寿、寿命要缩短了。虽然就这么突然就闯进来的我也有错,但也不要突然用剑指着我吧」
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皱起他的粗眉毛。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姑且先把剑收起来了。在我身后握着魔杖,放出光翼和光轮,进入使用魔法状态的安洁似乎也像泄了气般停了下来。
梅卡库先生和其他店员们战战兢兢地从门那探出头来,我向他们点点头,挥了挥手,表示没问题后,我重新看了一下那男人的面容。
有着栗色头发和瞳孔,身体健壮的男人。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是处于少年的天真与青年的精悍兼具的年龄段。
图萝毫无顾虑地走近那名男子,用责难般的视线看着他。
「恩特拉。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啊,不,不用回答。让我用辉耀的知性来巧妙地解开那个谜团……」
「我看到了圣殿的通报」
「……」
啊啊,这样啊。图萝是志愿奴隶,所以圣殿会通报她要当奴隶这个意向。所以,如果有人在找她的话,去圣殿就能很简单地知道了呢。
「那ー是ー我ー要ー说ー的!那明明是我本来想说的ー!!」
手忙脚乱。
图萝手舞足蹈地大叫着。纵卷发咕噜咕噜地摇晃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样图萝,名为恩特拉的男子把话扔了出来。
「那种事无关紧要。图萝,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嗯,看到图萝这个样子还能这么平静,这确实是她的熟人。初次见面的话,不可能跟得上她这种高涨的情绪。
头发的颜色和身材与图萝很相似,应该是同为地龙族吧。
「就算你问为什么,看过圣殿的通报,那应该也知道原因吧。我成了志愿奴隶」
「所以说!为什么是志愿奴隶?难道是认真的……」
「嗯嗯」
图萝用与刚才大吵大闹截然不同的冷静沉着态度回看着恩特拉。那双眼睛就像深邃的湖水一样清澈。
「当然,是认真的」
「你……!」
恩特拉哑口无言,接着咬紧牙关。
「……你真的明白吗?违背戒律到底意味着什么」
――呃,稍微等一下,等一下。
我觉得好像变成了一种很严峻的走向,是错觉吗?
和安洁面面相觑,我边为难着边插嘴。
「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请解释一下。如果这孩子有什么事的话,我应该有权利知道」
「……你买了图萝吗?那么,你,还有这家店,之后会向你们好好道歉的,也会给赔偿金的。所以,你能不能放了这家伙?」
恩特拉用严肃的目光轮流看着我和图萝,以强硬的语气说着。
「被你突然这么对我说,你觉得我会回答“好的”吗?图萝,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嘛,很简单的事呢。我会告诉你的」
在耸了耸肩的图萝催促下,我们重新入座。
「――这个人是恩特拉。是我的青梅竹马。恩特拉,这位是我的主人,罗槻大人」
『主人』这个说法使恩特拉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神色,但为了不让他插嘴图萝继续说着。
「而且,从刚才开始,恩特拉所说的……是我的所作所为是否违反戒律这件事。即是否违法了地龙族的戒律――不能登上塔」
地龙族,是生活在几乎由单一种族构成小城市国家势力圈里的。据说图萝是那里族长的女儿。嘛,虽然我之前就觉得她的外貌和言行都很像大小姐了。
地龙族是以其强大臂力而闻名的种族,但性格平稳,最重要的是信仰很深。这个世界的信仰当然是对『塔』的信仰。但是他们的信仰形式与其他种族略有不同。
「……不要玷污神圣的塔。更不容试图探寻它的秘密……那就是地龙族的教导、信仰和戒律」
与细小的叹息一起,图萝吐出了这句话。
「既然知道,为什么!」
与恩特拉尖锐的语气相对,图萝微风拂柳般轻柔地回答着。
「所以,我并没有违背戒律。不是我自己进塔,而是我的主人要登上塔,所以我是作为奴隶服从。既然是奴隶,就不能违抗主人的意志」
微笑。
……唔哇,好狡猾!
这孩子,是想把责任推给主人!
但是,这样啊。所以,并不是自己成为攀登者,而是想成为随从奴隶吗?
「这不就是个歪理吗!事实上,大家都知道你从小就想登上塔!」
「嗯嗯」
一瞬间,图萝的声音清脆地响起。那声音里渗入了寂寞和痛楚的颜色。
「11年3个月。自我第一次说出愿望以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月。只是一句『想知道』而已。但是,在这期间,没有人赞同我。恩特拉,包括你」
「那……那是肯定的。因为这是戒律」
「是啊。这是戒律」
笑着。她在很心痛地,笑着。
「一天也不间断地凝视着塔,持续抬头望去。那里到底有什么,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我想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想知道。那样的想法让我不断焦虑着……但戒律比塔更高更坚固地,耸立在我面前」
图萝叹息着,纵卷发无力地摇动着。
「所以我决定了。因为决定了才行动的。行动是为了那个。到了16岁,成年了,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行为了,所以」
钢铁般的意志。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就看到她眼中蕴藏着与觉悟相似的决心,这并不是错觉。
事实上,她抛弃了自己的一切,赌在了这个梦想上。
想知道。想看。想体验。对未知的东西有着纯粹的憧憬,疯狂地梦想着,尽管如此,那却是戒律。期望和愿望,一概都被封杀。
所以她成了奴隶。只要能实现梦想,哪怕是堕落也没关系。
说实话,我不明白。
戒律和梦想,哪个更重要。
我原本世界的价值观,是只限定在那个时代、那个地区的想法。显摆这种片面的思想,将其强加在这个世界上,是愚蠢至极的行为。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它应该被尊重,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正确性。
所以,地龙族的戒律也是很重要很尊贵的。我没有否定它的权利,我也不能去否定它。
但是,同样,图萝那拥有着梦想的双眼,不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让其阴云密布真的好吗。
「图萝。的确,正如你所说,你的行动在形式上可能没有触犯戒律。所以不会被当做正式的罪人对待吧。但事实上谁都知道这是违反戒律的。你是族长的女儿啊」
恩特拉探出身体,以快要抓到对面的姿势对着图萝。
「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等你回去的故乡和家人了。把家世和过去都丢掉,这样真的好吗?现在还来得及。回来吧」
其语气里有真心的重量在,其目光中有深厚的爱意在。
恩特拉肯定是打心底为图萝担心的吧。
但是。
图萝,像是很寂寞,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正如刚才所说,我持续思考了10年以上。包括舍弃一切的意义在内。在那思考下,这是结论」
咬紧嘴唇,恩特拉这次又向我转过身来。
「虽说种族不同,但你也知道戒律的重要性吧。你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触犯这个戒律吗」
「啊啊,我当然知道戒律的重要性。但是啊」
我像是要吹散心中的阴霾般说着。
「正因如此,作为其他种族的我无法插嘴。不能说打破那个戒律是对的,也不能说遵守是对的。这是由地龙族内部决定的,我本就没资格干预、判断这个的是非」
所以,我握住了图萝的手。
「――所以。我只是接受这个孩子提出的,这个孩子自己的结论而已。如果她的结论是成为我的奴隶,我就承认这件事。既然成了我的奴隶,我就会全力保护这孩子――全力保护这个孩子的梦想」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狡猾的说法。换言之,这就是因为不在管辖范围内,所以让对方吃闭门羹,从而避免自己亲手做出判断,只从中获取利益般的做法而已。
但是,我能做的只是这种程度的事请也是事实。
对于其他种族的,不,对异世界的我来说,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就没有判断其得当与否的资格。能做的只是,保护眼前少女的感情、觉悟。
「……主人」
图萝紧紧回握着我的手,眼眸中寄宿着与以往充满自信的光芒不一样的光。她强有力,却细小的手微微颤抖着。但也决不放开我的手。
恩特拉的脸上,好几种感情出现又消失。
那之中有愤怒,有悲伤,有失意,也有决断。
他又一次紧握拳头。血气消逝,越苍白越用力握拳。
突然他像是松弛般放松了拳头,喃喃自语着。
「……这样啊。我也应该学些辩论什么的啊。学会能打动你的言语……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吗」
恩特拉好像累了一样发着牢骚,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再也不想挣扎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少年的单纯从他脸上消失了。那里有的是接受了苦涩现实的成年男子的身影。
「图萝。恐怕你会后悔的。尽管如此,我还是祈祷你能够得到比那个后悔稍微好一点的满足。这是真心的」
只留下这话,恩特拉就离开了。以与出现时截然相反的沉重步伐离开了。
「图萝。那个叫恩特拉的人,肯定是对你……」
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目送他,我喃喃自语着。恩特拉那滚烫的感情和述说的视线,雄辩地说明着,他的心底里有单纯担心青梅竹马以上的东西。
「嗯嗯。那种程度的事我也知道。但是」
图萝也小声地回答。
「他,虽然为我着想着,但他却从未想过要理解我。当然,这是我任性的错。做错了,就应该受到责备。尽管如此……尽管如此,这还是很让人悲伤的事情。非常地让人悲伤」
图萝的喉咙发出抽噎声。她的手还握着我的手――不,是还依靠着。
「……所以,是、是第一次,主人。会守护我的梦想,说出这种话的是主人。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我这么说的人」
湿润的眼睛,颤抖的嘴唇。图萝以颤抖的声音向我说道。
「――并且,如此地。有如此地想成为谁的东西的心情,也是第一次。主人,请你收回刚才的话。不是你想要我,果然还是我想成为你的东西」
为什么我会想要保护图萝?
――那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我自己。
已经回不去的故乡。舍弃的过去。以及无法被接受的自己。
……那个和我的处境有点相似。
当然,图萝比我更沉重。我只不过是逃了出来,但她却向着梦想飞去。咬紧牙关,不回头。
但是,即便如此,不被理解的悲伤和寂寞,以及有了能接受自己的人那种喜悦,我想我们是一样的。
然后,这种喜悦。获得能感同身受的人的温暖。
告诉我这些的,就是刚刚的你啊,图萝。
「不行。果然,是我想要你」
「真是坏心眼啊,主人,明明是我想要成为你的东西」
握着手,互相凝视着,持续着莫名其妙的争吵。另一只手轻轻地重叠在我们的手上。
「真是的,你们两个。太好笑了啊」
那手的主人安洁一边偷偷笑着,一边说着。
「就像这手一样。你们两个都伸出手,互相寻求着对方。不是仅此而已吗」
看着彼此的手。然后又一次凝视着对方的脸。然后看着安洁。
三人重叠的手。三人重叠的存在。三人重叠的心,就在那里。
噗哧的一声,我的嘴上也露出了笑容。然后,图萝也是。
细小的,简单的,但是充满祥和的笑,我们三人的声音,像涟漪一样慢慢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25.天使与龙
「好痛好痛,好痛啊,主人!」
姆地。拉着图萝的脸颊。这家伙的16岁柔软肌肤,还挺能拉伸的。
瞪了她一眼然后放开,图萝流着泪按着脸颊。
「因为,我还以为人族就是这样的呢。肯定……」
「肯定?」
「三十……」
图萝没说完,我又一次拉着她的脸颊。
――这是向梅卡库先生支付了图萝的货款后,去圣殿时的事。
在圣殿打上誓刻,登记完成,图萝正式成为我的奴隶。
登记的时候,图萝也看到了我的情报。
罗槻・佐保。人类。女性。17岁。
图萝瞪大了眼睛,对我说。
「嘛。主人,没想到与我只差一岁。根据我辉耀的知性判断,因为那沉稳的举止和氛围,肯定是三十……」
「十・七・岁!!!!」
虽然我里面的人确实是30岁左右,但是我还没去到3那里呢!而且现在才17岁!
虽然认为图萝的优点是诚实和坦率,但坦率也要有个限度啊!
「安洁。作为前辈,给她狠狠地说点什么吧!」
「……对、对不起,主人。我也想着肯定,像主人一样可靠的人,年龄肯定会更大一些吧……」
……跪了。
呜呜。连安洁也是。明明是相信着她的。
虽然有洗完澡叉着腰,咕噜咕噜地喝东西。
虽然有说“呀—,这一杯真是让人开心到受不了啊—”。但是但是,就是17岁啊。
把欺负我的两人丢在一边,快步走着。之后不去买图萝的装备不行。我要走了哦!
两人急急忙忙地追在我后面,能听见她们在嘀咕着什么。强化身体能力的技能,也强化了我的各种感觉。
「安洁莉卡小姐。从我辉耀的知性中得出的结论来看,主人一旦生气,就会很可怕吧」
「是的,很可怕的哦。呵呵,因为吃肉的时候,浇上附带的果汁会被骂的」
诶。因为,在炸鸡块上加不加柠檬不是很重要吗!
「然后还有在炸肉上浇上甜辣酱汁的料理哦」
「听起来很好吃呢」
「有时候为了让肉变软,所以会放水果,但是那样的话主人也会生气的」
诶。因为在糖醋里脊里放不放菠萝不是很重要的吗!
「怎么说呢,主人真可怕。是在可爱的意思上呢。呵呵呵」
「嗯嗯。非常可爱。想必图萝小姐也会这么想的」
「是的,那个我非常明白……还有,请叫我图萝」
「谢谢。那你也叫我安洁吧」
听到了强忍住的笑声。
虽然被当作笑料了,不过,如果两个人关系变好的话,那也行吧。不知何时,我的嘴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么。虽说要购买装备,但是如何让图萝在战术上发挥作用,实际上是个相当困难的问题。
就是说,要考虑前卫的工作分配。要考虑怎么分打倒、抓住敌人和守护后卫的担当。
是偏攻击还是偏防御……图萝拥有很多的技能,所以不管哪边都能做到呢。因此反而迷茫了。
虽然只是假设,但如果像她那样有力气的话,就算穿着全身铠甲也能毫无障碍地来回走动。
当然那只是假设。攀登者并不是能进行单纯的战斗就够了的。
因为必须爬上岩山,渡过湖沼和泥泞地带,所以全身铠甲是有点不现实的。设想了一下灼热的沙漠和冰冻的雪原等环境,果然全身铠甲还是不适合的。
但是即使不穿全身铠甲,也是可以选择穿上某种程度的重装甲成为防护担当的。毕竟图萝有大盾的技能。
……但是,无论是我还是安洁,现在基本上是用压制及快攻来决定胜负的风格。这么一来,只有图萝是防御型的话,或许会失去平衡。
果然还是让图萝向攻击型的方向发展,这样不就能统一步调了吗。
那么,即使重视攻击,也会有偏向到什么程度的问题。
例如,图萝的特征当然就是其强大的腕力。据说图萝在地龙族内部的扳手腕中,自从6年前输给了她的祖父以后就再也没有输过。也就是说,在以刚力闻名的地龙族中,她也是更胜一筹的。
那笨蛋的力……不,那个以辉耀的知性为傲的图萝的破坏力,最有效打倒对手的技法,应该是在大上段笔直地砍下去吧。
但是,如果穿着某种程度上的重装甲,这个招数就不能使用了。因为上半身,特别是肩膀周围的铠甲会造成妨碍,使举起双手变得困难。
在这又迷茫了。
其一。为了发挥图萝的本性,还是用最适当的方式发挥最大效力来打倒敌人比较好。换句话说,图萝的铠甲会变得更加轻,会出现作为前卫的危险承担问题。
其二。如果是图萝的力量,即使不用大上段也能发挥出有着充分破坏力的一击,所以也不必如此拘泥吧。在这种情况下,图萝能提高一定程度的防御,可以同时进行攻击和防御。但是,不能否定会出现不上不下的结果的可能性。
……那么怎么办呢?三人一边讨论着,一边走到了道具店,但是图萝却轻易地得出了结论。
「疏忽防御是愚者的想法」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图萝认为防御是很重要……
「就是说,用最大的战力将敌人的攻击全部击溃是最好不过的了。这就是我辉耀的知性所引导出的主动防御理念!」
――那不就是全力攻击吗。
不,我记得在原先的世界里,军事用语中也有“主动防御”这个词,但我觉得这可能和图萝说的有些微妙的不同。
嘛,也有说攻击是最好的防御。想必图萝的话也不会有错吧。
但是,还是觉得图萝和我有点像。主要是,脑子这方面。
因此,图萝决定备齐全力以赴模式的装备。
防具是胸甲加上皮护臂,小腿护甲、护额,与图萝的力量相比,这算是轻装类的护具了。
武器是她本人喜欢的,威力也很高的双手斧。
当然,根据战况和战局的不同,也应该考虑各种装备的更换,虽然终有一天也会需要大盾什么的,但是现在不准备也可以吧。
「那么图萝,你选自己中意的吧。花点时间也没有关系,要重视质量和是否称手。你不必太在意钱。因为这是关乎性命的东西」
「非常感谢,主人。请允许我仔细挑选」
图萝立刻抓住了店主,展开了关于质量和价格的机枪般猛烈交谈。店主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脸上稍微有些抽搐,时不时地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这边。
对不起,请牺牲吧。我会好好买下一定程度高价的东西的。
我就这样移开视线,这时,衣服下摆被拉了拉。
回头看去,是安洁。
「什么事?安洁」
「非常抱歉主人,请过来一下」
就那样被拉到商店的一角去。那里立着一些长柄武器,如长枪、薙刀等,形成一小块隐蔽处。
安洁把头顶上浮着问号的我放在一边,轻轻闭上了眼睛。摆出集中精神的姿态。她的头顶上出现了光轮,背上出现了光翼,然后浮现出闪耀着金银光的漩涡
这么看着的时候,那个漩涡缓缓地扩散开来,将我们包裹了进去。
「……安洁?」
「呃,虽然很简单,但是扭曲了声音和景色。然后那个,想稍微问一下」
我环顾四周。原来如此,用风魔法防止声音漏出,用光魔法遮蔽我们的身影。嘛,因为说是很简单的,所以稍微有点吵的话就会被发现的。
「什么事?是必须现在说的事吗?」
「是、是的。……那个,可能是有些羞耻的事」
安洁害羞地低着头说。
「――今晚,睡觉的时候,要怎么办呢」
「……啊ー。那件事啊。嗯。……嘛那个,在考虑哦,姑且」
察觉到安洁要说什么的我,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今晚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要怎么睡,这件事。
在这之前,我都是和安洁睡在同一张床上……嘛,除了睡觉以外的事情也做了呢!做了各种各样的事呢!
但是,从今晚开始,图萝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了。是在说她要怎么办的事吧。
「至今为止都是一间房间,但是从今晚开始想租两间房。打算让图萝去另一个房间睡」
租两间房的话费用当然会多起来。我记得应该是五枚银币一晚来着。
但是,安洁说了我意想不到的话。
「会赐予图萝宠爱吗」
「……诶?」
不由得惊呆了。
恩,所谓的宠爱,也就是说,是那事吧。
……没想到那个,安洁会说出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安洁的脸。那如星空般美丽的金色眼睛很真挚,表示那既不是玩笑也不是奚落。
「……安洁,真是的」
我像掩盖困惑一样,生硬地笑着。
「难道是觉得我饥渴到只要是女孩子,看到谁都会出手吗」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安洁也焦急地提高了音量,又慌慌张张地按住自己的嘴。太大声会被外面听到的哦。
「但是……我知道图萝很仰慕主人――和我是一样的」
「是……这样的吗」
我不太明白。我觉得我是作为主人被信任着。但是图萝的心情和安洁是一样的吗?
而且,如果。如果就算假设安洁说的没错。
虽说如此,但是立刻就变成那种关系,感觉好像我的脑子里满是这种事一样……不,买安洁的时候,我马上就做了那样的事,也许我说的话也没什么说服力。
「……图萝是」
安洁在一瞬闭上嘴后,又张开了嘴。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想她是比我强的人。即便如此,在抛下各种重要的东西后,应该也不可能没有感觉到不安吧。所以」
安洁微笑着,编织着语言。
「正因为是初次的夜晚,所以请你陪在她身边。告诉她人肌肤的温暖和,人身体的柔软……请给予她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那会成为非常,非常大的勇气。成为心灵的依托。我就是这样的」
我沉默了。
想起来迎接图萝的,那个叫恩特拉的青年所说的话。
图萝舍弃了过去、故乡、家人,依靠梦想而活。她恐怕一点都不后悔。她就是有着如此美丽辉耀的决心和觉悟。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图萝没有受伤。
因为她也是16岁的少女。
――如果我对图萝的爱,能缓解那个痛苦的话。
那说不定,该说是作为图萝的主人,我应尽的职责。
因互相拥抱,分享欢乐,而不再孤单。有谁陪在身边。切身体会到那个的幸福。这我也是知道的。
「……而且」
这次眼里带着一点点恶作剧般的光芒,安洁说道。
「主人不是也被图萝迷住了吗?」
「那、那是」
边支支吾吾着,我边不由得地往后退,差点把立起来的棍棒碰倒了。
这个嘛。图萝很可爱是事实。有和我相似的地方,和我完全相反的地方,确实能感到有不可思议的引力。
「……那么,也请诚实地对待自己的心意吧」
安洁那像是看透一切的目光包裹着我。
……如果图萝不讨厌。另外我也在寻求着她。然后安洁能允许我那样做的话。
那我也许就不应该因为要和图萝互相触碰而犹豫不决。
――但是。安洁会说这种话,这对我来说太令人吃惊了。
因为在我心里,安洁是个比较爱吃醋的人。
至少,在我注意到的范围里,应该有两次明确地表现出嫉妒心吧。
没想到那个安洁会说我可以爱上其他孩子。
我看着安洁左手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那个意思,她当然不知道,但是,在我心里,果然安洁还是处在一个特别的位置上。
那个安洁,会不嫉妒——虽然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又总觉得有点寂寞。真的,不嫉妒吗,什么的。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女人。
「安洁……觉得那样好吗?」
战战兢兢地问道。但是,安洁呵呵地笑了一下,突然将那白皙的手臂伸向我。
柔软的手臂缠绕在脖子上,将我的脸拉近。
诶? ……这么想后马上。
我的嘴唇被安洁夺去了。
虽然只是碰触了一瞬间。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被吻了。
当然,已经吻过很多次了。但是,那都是我这边主动的吻。
这是第一次。被安洁夺去的吻。
是惊讶?是喜悦?还是羞耻呢?这一切都在心中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甚至连眼睑都变热了。
看过去,安洁也是脸红到耳朵都变红了,但也很幸福地微笑着。
「因为,主人的第一位――是我嘛」
一瞬被吓呆了,马上我也慢慢露出了微笑。
那不是自以为是。不过是陈述了事实。我和安洁之间,无可动摇的事实。
不知何时,安洁也渐渐地,但也是确实地,变得坚强起来了。不久前,还会因嫉妒拉斐娜小姐而哭泣的这个孩子变坚强了。
我又怎么样了呢。有变强吗。
我也必须改变。为了成为与安洁和图萝相称的主人。
「主人ー?安洁ー?你们在哪里啊ー? 要买的东西决定好了ー!主ー人ー!」
听到图萝的呼唤声。我和安洁两人看了看对方的脸,笑着走向她身边。
响起了细小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夜晚里,引起了大到不可思议的回响。
我一边感觉到心脏跳动有点激昂,一边回答道。
「请进」
「主人,我是图萝。打扰了」
和平时一样爽快,但是声音比平时稍微小了一点。
静静地打开门,她一个人走了进来。
挺直腰板的图萝身姿凛然清秀。但是她的表情却略显紧张。
在昏暗的室内只有我。安洁在隔壁房间休息。
只有最珍贵的初夜。只有今晚,我和图萝应该两个人一起度过。安洁是这样主张的。
图萝背手关上门,门上带起的风微微地晃动着灯火,那细小的影子轻轻地晃动着。
她的裸体,在刚刚三个人洗澡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纤细柔软的肢体。
但是,为什么呢?比起在浴池里一丝不挂的身影,现在身穿一件薄衣的图萝,显得更娇艳、更煽情。
我从床上站起来,站在图萝旁边。她没有动。
轻轻一碰,从她的嘴唇漏出细小的一声“啊”。
如果讨厌的话,说讨厌也是可以的……虽然想这么说,但还是没说出来。
因为那是装作温柔的逃避。因为那是把行为的责任推给对方。
所以我就那样握住了她的手。
娇小的手。这小手让人无法想象其中隐藏着那么巨大的刚力。
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床上。
果然,还是有点生硬吧。总觉得她身体很僵硬。
这时,图萝一瞬咬紧嘴唇,抬起头来。
「……主人。有想要请教的事情。可以吗」
用如鲠在喉般的声音说着,图萝凝视着我。我用眼神催促着她说下一句话。
「我是志愿奴隶。所以,可以附加条件。正如你所知道的,我的条件是想成为攀登者的随从奴隶」
图萝稍稍停了停,眼神游离着。哦呀。对总是满怀着无意义的自信、堂堂正正的这孩子来说,这态度真是稀奇。
「但是,也可能附加其他条件。比如……不成为玩赏奴隶,这样的条件」
这样啊。确实,也有这种条件的附加方法。先不说实际上谁会买到,都还是有可能成为玩赏奴隶。
「但我没那么做。也就是说,我用自己的贞操来换取梦想——对于这样的我,你是怎么想的?」
在摇曳的灯火中,图萝脸上的影子很厚重。
那个小小的胸部,看起来像是在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
图萝舍弃的是故乡,家人,一族,过去。不仅如此。还有另外的。可能和那些一样重要的东西。
然后,跨越那一切,她来到我身边。
「……是你太好了,图萝。和我一起前行的人,是你太好了」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在她值得尊敬的坚强面前,我没有其他能说的话。
「……非常感谢。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想」
图萝有点害羞地笑着。此刻前的紧张感减弱了,她的纵卷发高兴地弹跳着。
「……至今为止,为了自己的梦想,无论是被家人还是被一族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第一次打心底这样想,唯独不想被这个人讨厌,主人,只有你让我有这样的想法」
图萝的这句话,很沉重。但是,这是值得担负的重量。很舒服的压力。她所给予的信任,使我鼓起了勇气。
「不用担心,图萝。这次由我来让你觉得我能成为你主人太好了。让你觉得你的主人不可能是我以外的任何人」
「嘛……呵呵。但是,我已经这么想了哦,主人? ――第一次为其献上我全部的人,是你太好了」
……啊,我,现在,被杀死了。呜呜。明明只是打算说些甜言蜜语的却被杀死了。果然我还是远远不行啊,为了成为这些孩子出色的主人,看来有必要去修行。
因为很不甘心,所以要在别的意义上反杀。
双手扶着图萝洁白的脸颊,轻描着她的下巴。哔咕地,图萝的身体颤抖着,嘴唇抖动着。微微打开的那扇门,像是在迎接着某人一样。
像羽毛飞舞落下般,她闭上了眼,我轻轻地贴近她的嘴唇。
――然后,那时我想起来了。
我昨晚和安洁也是,到将近黎明为止都没有让彼此睡觉。
……这是连续两天通宵的节奏吗。
26.安宁与暗云
「哆哦哦咧呀呀呀!跌斯哇ー!」
跌斯哇ー。跌斯哇ー。跌斯哇ー……。
在坚硬的石壁和石地板上「跌斯哇」的反响不断,开始形成从四面八方传来「跌斯哇」的状态。
那个词尾的「跌斯哇」是绝对必要的吗?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眺望着图萝的战斗。
吆喝声才稍微歇了一会,但她的战斗状态却恰恰相反,像狂风吹散枯叶般惊天动地。像风车一样挥舞着巨大的战斧,图萝接连砍向守护兽。
砍向像小马那么大的,狼一样的守护兽。
这里是塔的第五层。
对于我和安洁来说,就曾差点死掉的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在心理上有点难应付的地方。但这当然和图萝没有关系,所以她毫无顾忌地开展了大暴走剧场。
而且图萝还是正常状态。对她来说,这还不是足以展现作为地龙族本性『真态』的对象。但还是正常状态却是这样的猛攻啊。我半惊呆,半看入迷了。
……向塔攀登是图萝舍弃一切、赌上一切的梦想。
正因如此,我第一次把她带到塔上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一定会像平时一样吵吵闹闹的。
但,并非如此。
她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塔,然后,就这么安静地,莞尔一笑。
像盛夏的太阳一样耀眼地闪耀着,笑着。
是的。我那时注意到了。
这太阳,正从现在开始升起。
她的梦想就是从这里开始,因此……她没有停下来,也没有沉浸在感伤中。
「来吧,我们走吧」
图萝笔直地指着塔,凛然地断定着。
「塔在呼唤着。想快点被我们征服!」
总感觉,完全被这孩子掌控住了节奏。但是那有着不可思议般的舒服感。我和安洁微微地笑了,追在图萝的背后走进塔里。
在塔的5层。
我一如既往地致力于佯攻、牵制和掩护,重点是培养安洁和图萝。
由于图萝的加入,我们的战斗力有了飞跃性的提高。让人觉得光是一个人的加入就有这样的不同。这就是「团队作用」的重要性呢。
至今为止都是我一边保护安洁一边压制着守护兽,安洁一边支援着我,一边进行刺杀,这样匆匆忙忙的战斗。
但是现在,图萝在前线暴走,安洁始终如一地使用辅助魔法,我进行游击,分工担当明确,各自都毫不犹豫地战斗着。
当然,这也因为图萝个人战斗能力非常高。
实际上,图萝的战斗方式果然是豪爽的,那力量使用甚至有着清爽的爽快感。
她的刚力,其实我自己也稍微体验了一下。买图萝时,只有牛人一人作为对手,与她进行了扳手腕,但昨晚,我也稍微试着去和她扳手腕。
有测试图萝的力量这层意义在,还就是。
也包含了试探我自身力量的意义。
好不容易得到的技能,我却几乎没有使出过全力。以她为对手的话就能使出全力吧。自己力量的极限是什么程度,有必要用实际体验来提前知道的吧。
当然没有像当时的牛男那样小看对手。我从一开始就用上双臂,而且站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在此基础上再技能全开。
当然,图萝是用单臂,就那样坐着,并且不是『真态』而是平常状态。
「准备好了吗,主人,图萝?那么要开始了……三二一,开始!」
在安洁下令的同时,我砸下全身力量。
――但,这是怎么回事?
图萝这么细小、像是会被风吹倒一样的纤细手臂,给人有着宛如支撑世界的柱子般沉重、巨大的感觉。
唔哇,这可超出想象了。边亲身感受着,我边咬紧牙关用着力。
慢慢地,慢慢地图萝的手臂开始偏移,她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不,我这边可已经很拼命了。
「咿呀呀呀呀呀呀啊!」
边感觉着血管像是要破头而出般浮现着,我边尽情地放倒身体。
吧叽。嘎呷。
高昂尖锐的声响。那是图萝放手肘的桌子顶板破碎的声音。
同时,图萝的手背完全倒在桌上了。
――赢、赢了。虽然给图萝加上了不少限制,但还是赢了。
因为也是试验我自己的力量,所以事先说好了不要放水,这应该是在实力上取胜的。
……嘛,赢了的我大汗淋漓,满脸通红,现在正处于喘不过气的状态,与此相比,输掉的图萝,纵卷发并没有散乱,而且反而看起来很高兴。
「凭我那辉耀的知性,可没想到『秘法』的力量会强到这种地步啊。没想到能亲眼见证!果然是主人买下我真是太侥幸了啊!能不断地与至今为止不知道的事情相遇!这是多么棒的事情啊!」
图萝天真无邪地高兴着。我稍微有些罪恶感。
没错,当然,因为不能被怀疑,所以我告诉图萝关于『秘法』的「设定」。我的能力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用了秘法。在买图萝的时候,我觉得我必须告诉她的另一件事就是这个。
因为当时有可能被男爵听到,所以不能提『秘法』……话虽如此,那个「设定」本身,其实是假的。
但是,再一次感觉到,种族差别真的很大啊。
是应该觉得,即使用了技能,也加上很多限制才终于战胜图萝呢?还是说,如果使用了技能并加上限制的话,就连世界最强的地龙族都能打赢呢?嘛应该是后者吧。
「再来一击!跌斯哇ー!」
随着雷声轰鸣般的气势,战斧呼啸着撕裂大气。是让人觉得甚至会引发小旋风般的激烈。
仅一闪,守护兽就断成两半,变成光,散去了。同时,图萝流畅地将手里斧头滑出,用斧头柄上的金属打穿了背后迂回而来的另一头守护兽。
嗯。图萝的特点确实就是她的怪力。但是,不仅如此。从刚才开始就很佩服她,她并不是单纯靠力量来玩弄猎物,有勇无谋的鲁莽武士。
她对武器的使用方法也很巧妙,最重要的是,她对身体的操作很出色。
……虽然这不是我自己的知识,而是我心里的技能告诉我的。
例如,她踏出一步的同时把斧头砸到对方身上。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是相当困难的。
不仅是武器,用拳头打敌人也是一样,只有在跨出一步和用拳打这两个动作完全同步的时候,才能将最大的威力传递到对方那里。
踏出的一步得太快,拳头后一步才打到对方的时候,下半身的力气就会全部都跑到脚上,拳就变成了只有上半身的力气,即所谓的效果减半。
反过来说,如果拳头先打到对方的话,就会变成没有用到腰部力量,向前栽去的打法,这也不能产生足够的威力。
因此,为了不浪费地传出最大的力量,跨出的一步和拳头的冲击,要求完全同时进行。
很单纯的道理。但是,虽然脑子里知道这种单纯的道理,但身体却很难随心所欲地移动的。一般来说,都会是脚或手其中一边先出。
要想配合两者的时机进行打击,只能一味地反复进行同样的排练,让动作渗到身体中去。练习好几千次,好几万次。
更何况,图萝挥舞的是长柄的斧头。与拳头相比重量、平衡也发生了变化,伸出的长度也大不相同,所以更难调整时机。而且,图萝是在状况千变万化的实战中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
才能。那也是有的吧。但那绝不是仅凭这就能学到的东西。不知她付出了多少辛劳,流了多少汗水,才学会这些技巧的,那动作也足以说明她是多么的艰苦啊。这是她向着梦想不懈地努力的痕迹。
然后,让我佩服的还有一个人。
转过身来,看着那身影。那是安洁展现出光轮和光翼,使用着魔法的神圣身影。
这是她擅长的,同时使用双属性的魔法
现在,安洁用光魔法隐藏着我们的身影,同时用风魔法挥散我们的味道。对于狼型的守护兽,封住眼睛和鼻子是相当有效的。那巨大的獠牙空洞地划破天空,锐利的爪子只向着其他的地方挥舞。
实际上,现在图萝之所以能随心所欲地暴走,也有因为对手的攻击几乎是打在估计错的地方。
――这个,好可怕啊,这么想着,我稍微有些惊讶。
因为这种做法并不只对守护兽有效。
例如,假设我们三人相互间进行比赛。那样的话,如果被安洁用这个来应对的话,我和图萝可能就很为难了。
在这种情况下,安洁不仅是气味连声音也能消去的话,因为我和图萝都完全是战士类型,所以无法消除魔法。也就是说眼睛和耳朵被遮住了,无法攻击安洁。虽然凭着『气息察觉』的技能也许就能知道大概的所在地了。
虽这么说,安洁还是安洁,还没能使出威力大到足够打倒我们的魔法,所以我觉得最后还是会打平手的吧。
但是,除了安洁以外,使用这种迷惑系魔法的对手,说不定真的会作为敌人出现。也许有必要为那个状况做准备。
其实我对我的剑·阳炎和不知火赋予了特殊效果,所以可以抵制魔法。但是我隐藏了这些特殊效果,所以不能那么轻易地使用。
「结束了!跌斯哇ー!」
――在考虑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时,图萝那尖锐声音的气势再次回响在迷宫内。在那个回响还没消失的时候,挥下的巨大斧刃,将最后的守护兽变成了光。
咚的一声,把战斧放在地板上,纵卷发像是很满意般地随风飘动。图萝以流畅的动作将一只手背放在嘴边,像要摆架子般抬起下巴,高声笑着。
「哦呵呵呵!看到了吗我的实力!哦呵呵……」
就、就是那个!说起纵卷发大小姐,就是那个高声笑啊!早就想在现实中看一次了!在我感动着的时候,图萝突然停下了,皱着眉头,红脸着。
「……那个,主人,这个真的非做不可吗?我总觉得有点羞耻」
「――诶ー。不行吗?我觉得很适合」
确实,拜托她「用大小姐那样的笑!用这个姿势这个角度!」的是我。
嘛,图萝虽然是大小姐,却不是强势大小姐的角色,是不是太勉强了。
「……你看,安洁不是在笑吗?」
「没……没有、在笑、哦……噗、噗哈哈哈」
安洁身体弯成く字,全身颤抖着。又在抓着大腿忍着呢,都笑到这种程度了,就普通地爆笑,那样对健康比较好吧?
话说,我也笑到说不出这样冷静的话了。
嗯,对不起。之后会好好向闷闷不乐的图萝道歉的。
想办法让图萝心情好起来,我们继续向前走着。
顺带一提,图萝现在脸颊微微红着,像是很爱惜般地触摸着嘴唇。嘛,就是这么回事。
「像这样封闭的迷宫」
声音变轻快的图萝,竖起一根手指,得意扬扬地说道。
「把手放在一边的墙壁上,沿着那个前进就可以了。那么一定能不迷路地到达目的地,这就是我知性之光所推导出的迷宫必胜法!」
「――呃,抱歉,有地图哦」
「……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图萝的纵卷发像是阴沉沉地滑落了,安洁则像是很过意不去般把视线移开了。
塔,从很久以前就有了,而且有数不清的攀登者在攀登着。
因此,这种程度的低层已经有做好的地图,作为市售品出售。
顺便说一下,正如我之前在这第五层尝试过的那样,塔的墙壁有异常的强度,而且具备自我修复功能。所以,不能在墙上留下伤痕作为记号。
用粉笔或墨水作标记也是办不到的。最初我们看到塔的时候,对那个美丽感叹不绝,所以污垢也是会自动洗掉的吧。
……另外,虽然是不文雅的话,但是如果在塔里呆了好几天,当然,作为吃饭的结果就会产生某生理现象。关于这一点,塔也会视其为污垢,在一定时间内自动净化。
嘛,毕竟这是有数不清的攀登者在攀登着的塔里啊。如果不变干净的话,就算再怎么大,也会到处都是这种东西,变得很麻烦吧。
「……呜,这是何等失态?我竟然欠缺关于这些基本装备的知识!」
图萝跪在地上。安洁拍着她的背部,安慰着她。
「但是图萝。我认为这种方式的想法本身不会是没用的。之后也许还能在某个地方用上」
「说的没错!」
听到安洁的话,图萝突然站起身来,轻快地舞动着纵卷发。啊,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快速转换心情啊。
「不管怎么说像这样的迷宫型阶层并不一定只有这个第五层。也不能否定以后会有同样环境的阶层出现的可能性。到那时,我的迷宫探索法就能大放异彩了吧!」
「是、是的呢」
「呃、嗯嗯。就靠你了图萝」
我和安洁结结巴巴地说着,点了点头。
……实际上,确实在上面还有迷宫型的阶层。但因为那是市面上没有的情报,所以安洁可能不知道吧。
我偷偷地打开了EX技能『世界调查』的世界地图。这种技能不仅可以阅览户外的地图,实际上还可以阅览塔内部的地图。但是,只限于99层。
当然,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那种知识,所以我不能堂堂正正地带路。
只能不经意地诱导「是不是这边呢ー?总感觉有是这边的感觉呢ー(棒读)」。
嘛,每次都以最短距离到达天移门也很不自然,如果不是迷路得很厉害的话,我们基本上都是顺着方向走下去。
但是,为什么只有99层地图呢?因为是基于EX技能的超常世界知识,所以我想如果能看到顶点为止的全部地图信息不也很不错吗?
说起来,以前想要检索这个塔的高度时,也曾经出现过信息不明的情况吧?
而且有着我的EX道具·阳炎也破坏不了的强度,还真是一直都习惯不了这个塔的不可思议啊。
嘛,算了。现在姑且一步一步地走眼前的路吧。
「那么,重新出发吧。我领头。安洁能在正中间看着地图指路吗?图萝请你殿后警戒」
「是的,主人」
「了解」
互相点着头,石板地上回响着脚步声,我们向前走去。
我边忍着小小的哈欠,边看着篝火。
有着寂静夜晚的迷宫,气氛还挺好的。以前世界的废墟爱好者也许会很高兴。
安洁安静地睡着,图萝呼呼地睡着,各自在各自的梦境里。
呆呆地看着她们令人怜爱的可爱的,让人不禁微笑的睡脸,突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不继续看守不行。
因为可以实行三班制了,所以也减轻了相当大的守夜负担。
而且,相当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有图萝在,能带的行李也增加了。她搬的行李应该有安洁行李的1.5倍重量,却像是理所当然般不觉得辛苦。
以图萝的力量来看,更重的东西也能搬运吧,她本人也是这么说的,但如果再增加的话,与其说是重量问题,不如说是体积的问题。虽说可以轻而易举地背上,但背着像小山一样的大件行李的话,对她本人和我们来说都会损害机动性。
――但是,不管是看守的事,还是行李的事。
我再次想到,安洁和图萝能和我在一起的这个现实是多么的幸运啊。假若不是这样的话,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了。
就我一个人的话,即使多擅长剑术和拳术。即使身体能力很高。即使装备了EX道具。
大概,只是这样的话,应该会在某个地方勉强着自己。我在这个世界标准里的确是超人。但是,孤身一人的超人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
最重要的是,她们温柔稳重的心静静地陪在我身边,与这样的温暖相接触,一定拯救了我。在曾经焦躁不安的我身上,拯救了我的灵魂。是的,我强烈地这么想着。
虽然和安洁的相遇,和图萝的相遇,都是巧合。
虽然我对奴隶这种存在来侍奉我感到困惑。
但是现在,在这个瞬间,我没法不体会到能和这些美妙的少女们在一起的幸运。
「……我爱你们哦,两人都是」
好像混在啪哒啪哒的篝火声里似的,我低声喃喃自语着。
两人的睡脸上似乎微微地露出了微笑。我有这种感觉。
「哎呀,话说回来还真是壮观啊」
大口咬着撒满糖的熬制点心,圣务官拉斐娜小姐这么说着。
嘛,就是在往常的甜食店里。
加入图萝后,我们以破竹之势突破了5层。又以这样的气势走完了6层。今天是来庆祝的。
不知道为什么拉斐娜小姐也跟着过来了,不过她也就像自家人一样啊。
给图萝和拉斐娜小姐互相介绍后,开始了女性间热烈的谈话。
「什么东西很壮观?」
「因为,三名不相上下的绝世美少女组成攀登队什么的,很罕见啊。其实,在我们圣务官之间,也渐渐开始流传着关于罗槻你们的事了。说是聚集了一群可爱的女孩子」
听这么一说,我再一次望向安洁和图萝。当然她们的美貌和魅力我比谁都更了解。而且,我也是,嘛如果只是说到不逊色于她们的外表的话,确实能尽情地吸引别人的眼光吧。
如果去原来的世界的话,在偶像组合中也许能大获全胜……战斗的偶像吗?好像会很有意外性啊。
在想些傻事的时候,安洁问着拉斐娜小姐。
「这么说来,拉斐娜小姐,最近没怎么见面啊。虽说我们最近一直呆在塔里,但拉斐娜小姐好像也很忙啊」
「是啊。马上就要到圣王祭了呢—,作为圣务官,准备工作太忙了,真是够呛的。今天能顺利地见到罗槻小姐你们,真是幸运啊」
听到圣王祭这个词,安洁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拉斐娜小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似乎有些尴尬地把点心塞进嘴里。
圣王祭。
最近我到处都能听到,所以也已经用『社会调查』的技能检索过了。
据说是圣王安洁莉卡在1000年前突破了塔的100层,为了纪念这个而举行的节日。
听说无论哪个国家都会在这数日盛大地庆祝,特别是在塔脚下的圣都这里更是热闹。圣都中装饰得十分华丽,并且进行着饮酒、唱歌等狂欢,还会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据说热闹的气氛会令人惊叹不已。
但是,圣王安洁莉卡这个名字对安洁来说也略有不同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有群笨蛋因为认为圣王安洁莉卡是安洁的祖先,安洁应该会知道那个宝剑・光芒剑的所在,所以瞄准安洁。
拉斐娜小姐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我也向图萝作了说明。
「安洁。应该有很多想法吧,但现在不要考虑那么深的事情,好好享受节日吧。庆典期间,我想我们也休息一下,不登塔了」
「是的,主人」
安洁回答着我,微笑着。
那时,拉斐娜小姐突然叫了起来。因为座位的关系,拉斐娜小姐是第一个注意到从店门口进来的「她」。
「那、那个,是莉安蒂特小姐呢,莉安蒂特小ー……姐……?」
我边回过头来,边注意到拉斐娜小姐的声音在中途变得奇怪起来。视线向前看去,理解了。安洁也同样转过头来,然后柳眉轻皱。
莉安蒂特。
和安洁在同一个拍卖会上被竞拍的森灵族女性。和安洁成为朋友,现在被叶德伯爵夫人买下过着安稳的生活……
理应如此。
但在那的是。
苍白的脸。蓬乱的头发。失去血色的嘴唇。喘着气。
是那样姿态的,莉安蒂特。
间话(2) 情与义
虽说是不眠的城市·圣都,但夜晚的黑暗却很浓重。
在漆黑如流的黑暗中,有两个滑动着的身影。
如果速度太快的话,即使在夜色中,其异样感还是会引人注目吧。但是,两个人的身影,用不快不慢,以人们注意不到的极限程度,在街角奔驰着。
「……但是,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一个影子用自嘲的语气喃喃自语。白髯随风飘动,白发飘扬。
深深地刻在脸上的皱纹,与枯木般的手脚相辅相成,可以看出来是相当高龄了。
但是,与窥视探知的年龄相反,他的举止很敏捷,动作很锐利。
「然也」
另一个影子咧着嘴冷笑。
他的头部是精悍的狼头。他的腰上挂着一把连在夜里看都能看出散发着诡异、凄惨存在感的刀。以抹上斩杀对手的血脂来增加斩杀锐利度,其名正是妖刀·罗刹。
「想不到这是作为无情无慈悲的冷酷间士伯特利御老会做的事」
「呵呵。这么说,你也是一样啊,鲁芬少年。只为磨练自己的剑而生存着的孤高剑士,不会去管他人闲事。那说的不就是你吗」
「……哼」
被称作鲁芬的狼头剑士嗤之以鼻。但那之中却没有不快的意思。
「嘛,对着那个男人,就算是在下这样人,不管是谁都会改变的。真是令人生气啊」
「呵呵。那是该用这么开心的表情说的话吗」
像感到很有趣般发出嘶哑声的伯特利笑着,鲁芬也在长着尖牙的嘴边浮现出凶猛的笑容。
间士的老人伯特利。以及妖剑士的狼人鲁芬。
作为攀登者们的顶峰而无人不知的二人。同时,他们也是被众人一致认为是攀登者最高峰,以『歼煌雷刃』之名,被誉为英杰的同事。
那英杰名为尤塞尔克。
他是罗槻・佐保在这个世界上作为唯一认同与自身同等存在认知的男人。
伯特利和鲁芬现在正因私事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着。这件事与他们队伍没有直接关系,对他们个人来说,这更是一件没半分关系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们才在自嘲。不知何时,他们竟沦落成了这样的老好人。
但是这种感觉,不知为何,也让人心情舒畅。
应该是一个月之前吧。
尤塞尔克他们『歼煌雷刃』,为下一次攀登而制定着计划。
他们的居所也和罗槻一样是圣殿的客殿。
但是,和罗槻她们不同,这不是设在圣殿内的一角,而是与圣殿相邻的别栋建筑。他们把那里全包了。
在即使有着罗槻那样的财产,借一间房都要为价格犹豫的客殿里,租了一栋虽小却连续好几年的房子住。
这也表明了尤塞尔克他们在金钱上的富余,而且那也说明,作为一名攀登者,他们是多么有才华、能力的人才。
伙伴们在讨论着下次攀登的各种方案时,伯特利一个人悠闲地从窗户俯视着街道,喃喃自语着。
「哦,那个小姑娘在呢。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罗槻来着」
「诶,哪里哪里」
对几乎是自言自语的那句话反应很敏锐,过来窥视的是有着金发金瞳的男人。
尤塞尔克。
魁梧的身躯和背上的大剑,以及清爽的笑脸,表明他无论在实力上还是在人望上,都是适合汇集一群怪异人物的人。
「呵呵。还是老样子,尤塞尔克少年对那个小姑娘很执着呢。看,在那。在大泉水旁边」
「真的。还是那么漂亮……在一起的人都是美人。那是和我一样的天使族吗」
对着发出惊叹声的尤塞尔克,旁边的女性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真是的,等等尤塞尔克!现在不是在忙明天开始的计划吗?别东张西望的……虽然因为御老不参加商谈所以已经放弃劝说他了,但是不要连尤塞尔克也牵扯进去啊」
和尤塞尔克一样有着闪耀金发金瞳的她,是尤塞尔克的青梅竹马和恋人,米凯拉。
听到她说的话,另一位银发女子耸耸肩。尤塞尔克另一个的恋人,伊莱恩。
「米凯拉那么吵吵闹闹的话,尤塞尔克会喘不过气来的。我很能理解尤塞尔克想要消遣一下的心情」
「你说什么?」
「怎么了吗?」
站起身激烈争辩的两个女性。那气势让人觉得甚至连空气都被磨得嘎吱响。旁边的巨大岩人·洛古洛库战战兢兢地移开视线,鲁芬若无其事般地转过头去。
并没有人特意去阻拦。这是这两个女性之间频频发生,伙伴们也已经习惯了的光景。
即便如此,对于身为当事人的尤塞尔克来说,也不能对她们置之不理。对有多个恋人的男人来说,那也是责任吧。
「啊啊,对不起。正如米凯拉所说,我离开座位是我的不好。我很高兴伊莱恩能为我担心」
单从语言上看的话,会觉得那是敷衍了事的话。
但是,茫然的态度和悠闲的语气。不可思议地挫败了两个女人的气势,她们面面相觑,好像不知道该把举起的拳头放在哪里一样。
「……知、知道就好。那就快点回来……」
米凯拉“咯”地咳了一声,走到尤塞尔克面前,想让他回到座位上。但若无其事地往窗外看了一下,她停下脚步。
「啊啦……?」
米凯拉,从窗户探出身子,手搭在眉上,凝视着圣殿前的广场。尤塞尔克和伯特利呆呆地看着她。
米凯拉的视线落在广场中央大泉水的旁边。
正如刚才成为话题的那样,罗槻,还有另一位天使族的美丽少女,仿佛在等某人似的站在那里。
罗槻她们的身边,又有两个人物在靠近。
引起米凯拉注意的,不是罗槻,而是接近她们的人。
一个是绿色头发,可能是森灵族的高个子女性。
然后另一位是,像是穿戴华丽的老妇人。
「那位……不是叶德伯爵夫人吗」
目不转睛的米凯拉说着,狠狠地捅了一下隔壁的尤塞尔克。
「呐,果然如此。是伯爵夫人。好像自从家人去世后就没怎么与人来往,来了圣都啊」
「那是谁?你认识的人?」
尤塞尔克悠闲地回问着,米凯拉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脸。
「不是吧!小时候,我和你时不时会见到她的!因为她的女儿和我们同龄,所以很疼爱我们……真是的,自己不关心的事情马上就忘记了啊!」
米凯拉一边说着,一边向伊莱恩的方向投下像是夸耀般的视线。
尤塞尔克和米凯拉是名门贵族出身的青梅竹马。共度的往日时光是她面对情敌时的绝对优势。
果然,伊莱恩把嘴弯成へ型,懊悔似地移开视线。
「是那样吗?你那么一说倒是感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哦。呐,我们去打个招呼吧。难得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了」
米凯拉了拉尤塞尔克的袖子,准备马上下楼。然而,伯特利却用干枯的手制止了他们。
「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
「为什么啊。这是我和尤塞尔克的事,不是和御老没什么关系吗」
对着双手叉腰、扬起眉毛的米凯拉,伯特利捋了捋白胡子笑了。
「呵呵。尤塞尔克少年现在是攀登者们,不,对生活在圣都的人来说是憧憬的对象。要是随便走动会引起骚动的。那岂不是反而给那位女士添麻烦了吗」
「唔……」
米凯拉说不出话来了。伯特利的话并不是夸大的。尤塞尔克每次走在马路上都会有人来打招呼,被卷入要求握手、征求建议等喧闹中,这是事实。
更何况,作为老好人的他,因为会老实地一一回应,所以人潮会变得越来越多。
「这位夫人很可能是隐居在圣都的。既然如此,就更不要把她牵扯到多余的骚乱中了……比起那种事,最重要的是继续商谈」
不知何时接近窗边的鲁芬也丢出这么一番话,抬了抬下巴,催促着尤塞尔克和米凯拉。
米凯拉不情不愿地坐回桌旁,尤塞尔克也紧随其后。
但是在他背后,伯特利和鲁芬对视着,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两个人的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严肃的神色
「……话说回来,你发现了什么,鲁芬少年」
会议告一段落的半夜,伯特利和鲁芬来到宿舍的屋顶,在黑暗中相互交谈。
两边都是过去生活在世间阴暗处的人。这句话就像夜风吹得树叶在飞舞一样,听起来就只是低沉寂静的声响。
「在下的罗刹,哭了」
鲁芬轻轻地举起腰间的妖刀。
「不知详细。但是有某种杀气——不该说是妖气吧,因为它因感觉到了这一点而哭了。正因如此,我才判断不该靠近的……御老觉得如何?」
「老身呢,是因为脸哦。那笑脸乍一看很开朗……哼哼。那样的脸,我曾经在背面世界里见过很多次了哦。比空虚的笑容还要性质恶劣。因为有心所以更加可怕……是想颠覆绝望的微笑,扭曲开裂、表里相反的笑脸啊」
伯特利的表情是从平时那飘飘然、慈祥和蔼的爷爷的身影中无法想象的,冰冷而严肃。鲁芬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嗥声。
「那么,果然」
「啊啊,是呢……那是凶相呢。不可贸然接近。那个――叫做叶德伯爵夫人的人」
鲁芬默默地迎着夜风。即使是夜晚,在喧闹的圣都街道中,只有两人的周围保持着异质的宁静。
「……那么,怎么办?」
「怎么办是什么意思?与我们无关的事,何必自愿跳进火里去呢?」
「的确如此……虽然的确如此」
痛苦的气息从鲁芬的口中倾泻而出。他皱着鼻子,眼睛像是冷静不下来般蠢动着。那身影简直不像是无所畏惧的妖剑士。
「但是,伯爵夫人看来是尤塞尔克的熟人吧。在小时候,受关照了」
「本人不是忘了吗?就这点程度没关系……还是说有什么」
伯特利微微地动了动白胡子,露出讽刺的笑容。
「即使是如此细微的缘故,如果是与尤塞尔克有关系的话,就无法置之不理……是这样吗」
「……不知道」
狼人耷拉着耳朵,尾巴无力地垂下。
「从来不知道这种感慨。在下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伯特利的眼睛眯成细条。看起来很是高兴。那双眼睛的深处,有着柔和的慈爱。
「呵呵呵。多么温暖……以前的我应该会这么说吧。但其实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啊,鲁芬少年。情与义什么的,虽然作为言语是知道的,但却没有实感。但恐怕,现在,我们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情与义吗……原来如此。确实是昔日的在下所不知道的」
鲁芬抬起头,微微地笑了。他脸上的神色很柔和,看上去不像是妖剑士的神色。
「那么,御老」
「嗯嗯……那么,说到底,只是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应该更深入地插手,之后再考虑」
「了解了」
在夜里,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两人一边找着攀登的空隙,一边开始秘密调查。
圣都是一座广阔的城市,先从对象的所在地开始调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两人是著名的攀登者,不能随意行动。不能让尤塞尔克知道这种担心,也束缚着他们的行动。
即便如此,在短短的几天里,能够查到叶德伯爵夫人的宅邸,甚至在别处的别邸,不愧是有着值得称赞的本领。
伯特利笑着说,作为间士的身手也还没有衰弱呢。
现在,伯特利和鲁芬正在黑暗中奔跑。
至今为止曾多次打听过伯爵夫人本家的情况,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在耐心的监视中发现,有时,夫人和那个被认为是奴隶的女性也会外出到别邸。
两人心中暗自猜测,如果有什么的话,应该就在那里吧。
为了不让尤塞尔克他们知道,进行着以攀登为主的行动,至今为止空闲的日子里夫人她们都没到别邸去。
但是,这天晚上终于,夫人到别邸的日子,和两人能行动的日子重合了。
伯爵夫人的别邸所在,是离高级住宅区稍远一点,没什么人的地方。
可以想为如果隐居的话,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是理所当然的,也可以想为如果要处理不好的事的话,应该会怕什么人会注意到吧。
究竟是哪个,直接查一下就知道了。两个人走得很快。
「――那么,有什么等我们呢?」
「你可别太起劲了。不动感情,看清事实。这很重要……」
伯特利刚说完,却突然闭上了嘴。刚一停下,尖锐又间短地,老间士放言道。
「――退下,少年!」
鲁芬毫不犹豫地跳向后方。比意识判断的要快,那是应该被称为条件反射的行动。他一边跳一边握着妖刀的鞘口,着地时已经把右手轻轻握在刀柄上了。
虽然瞬间反应本身很值得称赞的,但是,即使事态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本领也丝毫不减,这正是鲁芬的非凡剑才。
几乎同时伯特利也在跳着。手里握着几把手里剑。
两人锐利的目光,投向正从刚刚要转弯的街角深处走出,在夜色中缓缓接近的人影。
伯特利比妖剑士鲁芬更快地察觉到对方的接近,这正是他作为间士的技能。
不仅仅是鲁芬,假如同行者是罗槻的话,同样也会是伯特利先发现吧。单从直接的战斗能力来说,伯特利是比不过罗槻的。但是,在要察觉气息的隐秘行动方面,伯特利的技能远远超过她。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真是个美妙的夜晚。这是要去哪吗?」
走近的人影用平静的语气向他打招呼。看到星光照耀下的容貌,鲁芬和伯特利屏住了呼吸。
(圣务官……!?不,不会吧……但是)
法衣和面具。
只看那身打扮的话,是人人皆知的圣务官的身影。
但是,有决定性的不同之处。
――漆黑。
这个人随风飘扬的法衣,以及遮住面容的面具。若是圣务官的话,本该是不知污秽的纯白装束,这个人身上的却全都是比黑暗更深的黑色。
(黑色的……圣务官……!?)
这样的存在,即使是多年来一直活在背面世界的伯特利,也从未听说过。
不仅如此,那名「黑色的圣务官」身上的气息宁静而深沉,因此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没错,这是经过百战磨练的伯特利和鲁芬所感受到的。
若是赤裸裸的杀意和恶意的话,还比较容易处理,但是,眼前的对手却过于安详和平静,用爱来收割生命。两人直觉地领悟到对方是那种人。
「虽说是美丽的夜晚,但如果到了深夜的话,脚下也会变得不安稳吧。前方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东西。那么,贤者所为就应该是回去吧」
「黑色的圣务官」轻声细语道。劝告似地,责备似地说着。
即使讨厌也不得不注意到,那句话里所蕴含的威严,伯特利和鲁芬也慢慢地体会到了焦虑的感觉。
即――不要再前进了。回去。否则。
该怎么办,伯特利他们犹豫了。
虽然是不知道真面目的对手,但如果被问到战斗能否取胜的话,也许能赢。除了罗槻和尤塞尔克之外,伯特利他们的本领已到了无人能及的领域。
但是,在内情不明的事态中,和连来历都搞不清楚的对方轻率地扯上关系,难免会被责备是不慎且轻率的。
更何况虽说这可能是伪装,但对方是圣务官的模样。这样下去会变成对圣殿剑刃相向,那么作为攀登者而获得荣誉的尤塞尔克的地位也会危在旦夕。明明是为了朋友才采取的行动,但这样的话,结果就本末倒置了。
而且……
伯特利和鲁芬看向黑暗的深处。除了眼前的「黑色圣务官」,恐怕还有几个同伙……他们敏锐的感觉早已察觉到有近十人正潜伏着。
不甘地长叹了一口气,鲁芬把罗刹收进鞘里。伯特利也将手里剑收回怀里。
「……感谢忠言,不胜惶恐。那么就让在下们就此告辞吧」
「路上小心。愿塔给予你们保佑」
「黑色的圣务官」默默地目送了伯特利和鲁芬转身离去。
背后,无声地出现了几个人影。他们都身着漆黑的法衣和面具。
其中一个像是在窃窃私语般说着。
「这样好吗,让他们回去」
「他们是『歼煌雷刃』。如果想在只凭这些人数去封口的话,恐怕大部分人都会丧命的吧」
「生命什么的!那是为了圣务而存在的吧。即使全部都会消亡,如果需要的话,不就该这么做吗?」
对着极力争辩的对方,「黑色的圣务官」在面具后面静静地笑了。
「那是当然的。但是,『歼煌雷刃』是所有攀登者,不,可以说是明显聚集了所有圣都人的憧憬和尊崇的存在。如果这些人突然变成「行踪不明」的话,其影响是无可估量的。不应该轻易扰乱人心」
「那、那是……话虽如此……」
对方表现出理解但不能接受的态度,「黑色的圣务官」继续说下去。
「不管怎样,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那时正是需要我们去完成任务的时候。现在引起骚乱是没有意义的,也没有这个必要」
「……是的。那么,还有一队在到处探寻人马也是?」
对着终于认同了的对方点了点头,「黑色的圣务官」转头望向夜空,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
「并不会特别造成妨碍吧。还只是初出茅庐的攀登者呢。记得是――罗槻……好像是叫这名字来着。只是……不,就这样吧」
吹过一阵凉爽的夜风,那漆黑的法衣晃动着。
轻飘飘地,一缕头发被风吹起、玩弄着。
――像火焰一样的,鲜红的头发。
「黑色的圣务官」微微地动着唇。
没人能听清那声音。“拉斐娜”,这样低语着,这声音像是呼唤着远处的谁。
27.疑虑与调查
「莉特蒂安……小姐……?」
无法掩饰诧异,安洁有气无力地呼唤着。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莉安蒂特的样子,与二十天前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闪耀着蔷薇色的脸颊褪色得苍白,洋溢着平静微笑的嘴唇颤抖着。曾有着安静又温柔的目光,现在却满眼血丝。
但是,即便如此,莉安蒂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遭到某人虐待的惨状。
那件衣服仍旧是优质的,没有污垢也没有皱痕,而且莉安蒂特自身的身体,至少在可见的范围内一点伤痕也没有。
那么,是发生了什么?在我们瞠目结舌时,她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近了。
「呃,呃,那个,莉安蒂特小姐。这边的是我们的新伙伴,叫图萝……」
「太好了,能见到你们。我已经来这家店和圣殿看了好几天了,但是你们一直没来」
像是没听见安洁慌慌张张地介绍图萝的样子,莉安蒂特打断了安洁的话。无法想象这是平时恭恭敬敬、彬彬有礼的莉安蒂特会有的态度。
不知是不是终于注意到我们目瞪口呆的样子,莉安蒂特微微地露出笑容,像是在掩饰似的抚摸着绿色的头发。
「在找我们?……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如果可以的话会帮忙的」
对搭着话的我,莉安蒂特仿佛要说话似地抖动着嘴唇。
轻轻张开嘴,但又闭上。但又像是想稍微动一下舌头。却没能做到。
稍稍犹豫了一下,小声叹了一口气,莉安蒂特紧握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地抬起头,凝视着安洁和拉斐娜小姐。
突然间,仿佛抛弃了之前的表情一样,她微微地笑着,
「……我,最近,经常在反复看圣王七书中的『圣门世说』哦」
「诶?」「是的?」「是?」「什么?」
我,安洁,拉斐娜小姐,图萝。被突然甩出这不明所以的话题,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不知所措的声音。这和之前莉安蒂特的态度和语言都太不相干了。
但,莉安蒂特毫不在意,用稍微有点快的语速继续着――不,与其说是毫不在意。对,不如说是,看起来像是没有能去在意的余裕。
「尤其是第三篇从二十四节到二十七节都记在心里了。我相信安洁莉卡小姐和罗槻小姐你们一定都是这样的」
「等、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困惑的我,莉安蒂特转过脸来。那双眼中恳求的光芒,仿佛要穿透我般射了过来。我不由得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了。
莉安蒂特说到这里,像是很疲倦似地垂下肩膀,低下睫毛。
然后只是挤出了一句话。
「安洁莉卡小姐、罗槻大人。请随时来玩。虽然白天在主宅……但我想别邸比主宅更安静,更能让人冷静下来。因为是在北岭门附近的树林深处里」
说到这,她就不再补充了,礼节也大致做到位就转过身去了。
她身上的气息很严峻,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我们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可以说是脑内的信息处理没有赶上刚刚发生的事态。
「……呃—。怎么说呢,真是个怪人呢?」
过了一会,开始重新启动的是图萝。这个孩子说她是「怪人」,但我觉得莉安蒂特也并非出于本意。
这暂且不提,因为图萝与莉安蒂特不相识,所以对于这种变化,应该不会受到任何冲击吧。
「不,和平时明显不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安洁皱起美丽的眉毛,担心着。拉斐娜小姐也点了点头,将细细的手指放在下巴上,沉思着。
「突然说圣王七书还有圣门世说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啊?」
「世说吗……嘛,有在经常读呢」
被人熟读。括号除去我。
算了,我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若无其事地启动EX技能『社会调查』。检索着信息。
呃,我看看我看看。
圣王自不必说,就是圣王安洁莉卡。是登至塔100层的攀登者。同时,也如被冠以王之名那样,是统一了这个世界的伟人。
因为是取得那么大成就的人物,所以关于她的各种各样历史书,包括正史、野史都被编入书中。其中有代表性的七本统称为「圣王七书」。
「圣王七书」曾如其名有七本,但流传至今的只有六本。圣王自己所著的,或说传说是作为圣遗物,在塔的百层中得到的那一本书,据说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所向。
现存六书中的一本就是莉安蒂特所说的「圣门世说」。
其他六书,如「圣王本纪」是一本货真价实的历史书,还有「圣王典章会要」汇集了各种法令。这些资料在研究、学术资料上都很重要,但不易读懂。
而「圣门世说」则略有不同,因为它即所谓的轶闻集。不仅仅是圣王,还集有圣王周围人物的逸闻和传承。
正因如此,作为读物也很容易上手,对虽然很憧憬圣王的业绩,但没法读懂文献的人很友好,在市井人群中人气很高。
……话说,到这为止还是能理解的,但那又怎么了?感觉这对根本的问题没有丝毫解答。
当我快攻略完这些知识时,安洁她们也正在讨论这件事情。
「啊,难道是想说为了威治先生的圣务官考试学习而要使用七书吗?」
安洁“嘭”地拍了下手说道。
对了,莉安蒂特担当着威治参加圣务官考试的教师角色。说不定因为这种关系才说出了七书之类的话来。
但很快,拉斐娜小姐歪了歪头。
「嗯……的确,学习七书对圣务官考试很重要。但是,世说虽然是七书,但是和其他书相比,作为读物的一面比较强,所以考试中很少出」
唔—。大家都低着头。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输给任何人的美少女们,一齐低头的光景,从客观上来看,是幅相当可爱的画面吧。
「话说回来,说的是哪篇世说来着?」
忽然想起来,我好容易才说上话。我认为这是莉安蒂特特别强调的部分。
「第三篇二十四节到二十七节。我那辉耀的知性连一句都不会听漏的哦」
以得意的态度,图萝让纵卷发在背后轻轻地随风飘动。
那是记忆力的问题,好像和知性没有直接关系,不过算了吧。
实际上,能够清楚地记住陌生人突如其来单方面说的话,这可以说是图萝优秀能力的体现吧。
「第三篇二十四节是什么来着?是说剑缘和锤竿缘吗」
「不……我记得是关于忠义和大义的事」
拉斐娜小姐边沉思边订正安洁的话。
「啊,是了,是了」
拉斐娜小姐她们互相确认了那个轶闻的内容。多亏了如此,不进行检索我就能知道这个轶闻的概要了。
那是两个骑士的故事。是对骑士有恩的主君踏上歧途时,宣誓效忠的骑士和为了大义离开主君身边的骑士,关于他们各自生活方式的故事。
前者的骑士在大逆不道的主君鞍前奋战到底,为保护主君而战死。
后者的骑士奔赴圣王的帐下,乞求助力,打败了以前的主君。
但是,在两个骑士当中,哪个才是真正值得称赞的呢,评价至今仍未确定。
本来就是个难题。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从地龙族对塔的看法等例子也可以看出,根据种族的不同价值观也不同。
「真是犹如切身感受般的故事啊……作为有主人的人来说」
图萝用很深沉的声音说着,我吓了一跳。
没错,作为我的奴隶的安洁和图萝来说,这可不是单纯的往事。
当然,对我来说也并非是无关紧要。作为主人,就要对仆人的生活方式负责。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连小孩子也明白的事……虽然如此,但是作为事实再次出现在眼前的话,就不由得感到那沉重的感触。
如果我走上歧路――那时,安洁、图萝,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如此考虑着,我想到了。
莉安蒂特想说的话。想传达的事情。
――那不就是关于她主人的事吗?
「安洁、图萝、拉斐娜小姐……莉安蒂特说不定现在正处于「世说」这个轶闻的状况中」
「主人,那就是说,伯爵夫人,发生了……那个……」
害怕直接说出来,安洁欲言又止。
连说出来的我自己,也不想接受这个想法。我心中的伯爵夫人,是个态度温和、举止文雅的女子,而且是让威治跟从莉安蒂特学习的温柔女子。
那位伯爵夫人,陷入了……陷入了某种不好的境地?
「嗯—,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因为,如果有什么,直接说清楚不就行了吗?用不着用这种绕圈子的说法吧」
拉斐娜小姐说出了她还不能理解的疑虑。但是图萝摇了摇头。她的手轻轻地触碰着自己的胸口。
「那可不行。我们是奴隶。既然身上被刻上誓刻,就无法对主人采取积极的损害行动」
啊……这样啊。这么说来,原来有这种效果啊。平时一起生活着,我连自己用着誓刻绑着这些孩子的事,都没在意啊。
唔唔。总感觉今天让我考虑了好多事啊。
「……所以,反过来说,可以判断出,那位小姐,莉安蒂特小姐,「没有明确说出来」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证据。
就是说,那个人的主人在做「清楚地说出事实本身是会造成损害」这样的事。以上就是我辉耀的知性得出的结论」
我们无声地面面相觑。图萝的话如流水般毫不犹豫,而且毫不留情。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不认识伯爵夫人,以及与莉安蒂特是初次见面。
但是在那之上,如果有应该进行判断的事实,那就不会有让感情有介入的余地,因为这既是图萝的生活方式,也是其强大的一面。
「当然,那是在,那位小姐,莉安蒂特小姐是正确的情况下的理论。作为可能性来说,相反,莉安蒂特小姐,那个……也可以看作是她已经变得不寻常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伯爵夫人会放任莉安蒂特小姐自由行动呢?我对此抱有疑问。既然有誓刻的限制,莉安蒂特小姐不会加害主人,也不能违抗那个命令」
我吸了一口气。
图萝的话很有说服力,我们无可否认地面对着这个事实。
不知是谁出了问题。但是,不管怎样,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这是确凿无疑的。
是在伯爵夫人和莉安蒂特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人……」
投来不安的目光,安洁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摆在眼前的是,我的行动选择。
这是与我无关的事。只要这么一说,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而且那是事实没错。与我无关。
但是。
莉安蒂特是安洁的朋友。我所爱之人的朋友。
那不能成为理由吗。
――不,连这样考虑的理由都不需要。
我应该在第一次见到莉安蒂特的那个拍卖会上,就有为她的幸福祈祷。
在知道她是安洁的朋友之前,我应该就有为莉安蒂特担心过。
然后在找人教威治学习的时候,莉安蒂特来自荐,那个时候。我的心中应该充满了能滋润心灵的温暖感。
我可没打算把我自己的感情当做谎言。
那么,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安洁、图萝。总之,先调查一下吧。莉安蒂特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主人!谢谢!」
「了解。总感觉能嗅到我知性的光辉会发挥出其价值的气味呢!」
安洁用兴奋的声音说着,图萝露出激动不已的样子,各自承诺着。
然后还有一人。
「啊ー啊,好寂寞啊ー。罗槻小姐,不来和我搭话吗ー」
拉斐娜小姐恶作剧般笑着,说道。
不过,会给你添麻烦的……刚要这么说,我就停下了。
这种顾虑本身就对她很失礼吧。对我这个这么棒的朋友来说。
「……那,这家甜品店的一餐份」
「成交!」
形式上的借贷。但那可能比无偿的帮助更可贵。
我带着笑容,和三个伙伴一起离开了座位。
「让您久等了,罗槻大人。这么快就进入7层啦!几乎没有人能在3个月里达到7层。真不愧是罗槻大人」
「不,还差得远。这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兴旺啊,很不错呢」
梅卡库先生和我互相打着招呼。
如果伯爵夫人和莉安蒂特之间发生了某种事情,那么应该在她们身边学习的威治,多少也有可能知道相关信息。这么想着,我来到梅卡库先生的店里。
当然,这种目的是不可能向梅卡库先生透露的,表面上的名义是追加投资。打算把手里的十五枚金币寄存在梅卡库先生这里。
我身后有安洁和图萝跟着,但拉斐娜小姐没跟过来。
没发生什么事但圣务官却到店里来的话,会把事情闹大的啊。取而代之的是,拉斐娜小姐正在调查登记在圣殿中,伯爵夫人的住址等信息。
――嘛,虽然因为私事而使用公共记录,这可能有点不妙吧。
但是拉斐娜小姐坦然地说着「守护圣都的安宁秩序也是圣务官的重要工作。所以说这是公务」,我就想着那也行吧。那个人还挺厚脸皮的呢。
「话说回来」
我以若无其事的语气套着话。
「威治有在好好学习吗?」
看着眼前的茶。今天给我倒茶的不是威治而是别的店员。
「是的,今天有事出去了。伯爵夫人似乎对他很好,他似乎也很亲近伯爵夫人呢」
梅卡库先生擦亮着光溜溜的头,笑得很奇怪。
「但有时候无意间,把伯爵夫人称之为「母亲大人」什么的,哈哈哈。哎呀,不管多么亲近,我也觉得那确实是失礼了呢。对方好像也因为他是孩子而宽容对待了,真是万幸啊」
唔……嗯?
平时来说,这应该是会令人会心一笑的话题。
但是为什么呢。不免感到有一点不协调。
但是,总之,如果威治现在不在的话,再多待下去也无济于事吗。
以后也许还需要再来,不过到时候还得考虑下用什么借口来拜访才行啊。这么说来,关于买房子的事,我是和梅卡库先生商量过了,所以可以再谈一下这方面吗?
嘛,那是到时候的事了。我们早早结束谈话,离开了梅卡库先生的店面。
那么,一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一边向梅卡库先生辞别,走出店外的时候。
从马路的对面,有个吧嗒吧嗒跑来的人影。白色的法衣飞舞着,样子很奇怪……虽然带着面具所以不清楚到底是怎样,不过的确是拉斐娜小姐。
连吓到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挥着手走了过来。
「罗槻小ー姐!」
「拉斐娜小姐。怎么样,知道夫人的住址了吗?」
「嗯、嗯嗯。当然,除此之外」
稍稍喘不过气来,拉斐娜小姐撩起鲜红的头发。白皙的脖子上冒出的汗水,一瞬间闪耀出艳丽的光彩。
「伯爵夫人家庭的事情也已经调查过了。这有点奇怪啊」
「奇怪?」
伯爵夫人的家庭,呃。我记得是莉安蒂特告诉过我们。
丈夫早逝了,女儿在很远的地方,所以为了排遣这种寂寞,莉安蒂特被买下来了,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拉斐娜小姐把手放在下巴上,像是沉思般说着。
「伯爵夫人的丈夫,因为20年前的流行病去世了……而且,在那个时期,因为同一种病,其女也去世了,有这样的记录哦」
「诶……?」
我不由地望了望拉斐娜小姐的脸。
应该是住在远方的女儿――早就去世了?
「没有姐妹吗?除了死去的人之外,还有其他健在的人吗?……或者把别人收为养子」
「没有」
听到图萝提出的疑问,拉斐娜小姐和安洁都摇了摇头。
拉斐娜小姐根据圣殿留下的记录,明确地说伯爵夫人亲生的孩子应该只有一个,也没有收养别的孩子。
然后安洁一边咬着嘴唇一边说明。
「――莉安蒂特小姐多次告诉我,因为她是唯一的一个孩子,所以很疼爱她。是无可替代的,真的真的,像是很珍爱的大小姐一样」
本来说是在远方的大小姐,其实早已去世了……
那件事本身,也许是有可能。或许可以考虑为通过说死去的亲人只是在稍微远一点而已,来治愈心灵的伤痛。
但是。刚才,梅卡库先生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威治有时不经意地称伯爵夫人为「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
威治不是把死去的父亲称作「父亲」吗?
而对伯爵夫人,却称其为「母亲大人」?而不是「母亲」?
对了,我刚才感觉到的不协调感就是在那里。
不明白。虽然不明白,但总有种不祥的感觉。心里乱哄哄的,明明刚喝过茶,喉咙里却干干的。
热闹而清爽的圣都街道,感觉突然被厚重的浓雾笼罩着,我用力摇了摇头。
「还是直接见面比较好吧……和伯爵夫人见面」
听到我的话,三人点了点头。严肃的眼眸下是,紧闭着的嘴唇。
28.第七本书与意外的邂逅
归根结底,无论选哪一个,都会在各自的道路上后悔。
因为已经知道这一点,那就只好在明知结果的前提下,照单全收继续前进。
「嘛嘛,谢谢您特意前来这么周到啊,圣务官大人」
「哪里哪里。即使是圣殿,对前途有望的圣务官候补出现也会很开心的。嘛,因为有规定,所以圣务官不能亲自教学,如果有需要,无论是什么都愿意帮忙」
拉斐娜小姐回答着,眼前是满脸平静笑容的叶德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身后,站着一位脸色苍白的莉安蒂特。
我们现在正在拜访伯爵夫人的宅邸。
伯爵夫人的周围是不是发生了某种不稳定的事态……虽说抱有这样的疑问,但突然闯进去捣乱,那怎么行?
因为现状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在这里出场的是拉斐娜小姐。
她汇集了自己过去参加圣务官考试时的资料,以为辅助威治的学习为名义,为拜访夫人的宅邸找到了借口。
这样一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望夫人了。
我和跟在后面的安洁和图萝,是陪拉斐娜小姐来的。毕竟我们也是威治和夫人相遇的中介,也没什么不自然的吧。
但是,唔ー。
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跟拉斐娜小姐说话的伯爵夫人。
柔和的容貌和温柔的语气。温文尔雅的微笑,慈祥的目光.
这个气派的老妇人,把什么……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究竟是在隐瞒着什么,计划着什么?果然难以置信啊。
但是,在夫人的身后,莉安蒂特一副愁眉苦脸也是事实。她时不时投向我的视线中,露出了紧张感,好像在拼命地诉说着什么。
当然,我有EX技能『个人调查』。单从理论上来说,是能窥探人心的技能。
但是,即使将看穿人心的罪恶感暂时放一边,也需要启动条件。也就是说,需要对方的明示或暗示的承诺,或者自我防卫意识低下。
虽说如此,但也不能突然殴打夫人,让夫人失去意识,窥视她的心灵,很难搞清楚这技能的用处呢。
既然如此,也可以考虑将之用于莉安蒂特,但这还是有问题的。
她既是奴隶,又因被誓刻束缚,所以对揭露主人的秘密抱有强烈的抵抗心。防卫意识越强,成功概率就越低。那可能就要看怎么问了。
……那样的话,我能采取的手段就被限制了。
虽然我也是有需要一定强度觉悟的手段。
不让周围人察觉到,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望着伯爵夫人的身影。
似乎和拉斐娜小姐相谈甚欢。
伯爵夫人自己应该无法使用魔法,不过似乎有深入研究魔法理论和魔法史,所以能与本职的拉斐娜小姐进行交谈。因为是我到达不了的领域,所以我连她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拉斐娜小姐似乎也很佩服,以感慨的语气说着。
「……话说伯爵夫人,您真的拥有很丰富的知识呢,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不不,我只是拼命地看书而已。各种各样的书呢——很多种类的」
伯爵夫人仍旧笑眯眯的。但是,好像在一瞬间,就如阳光中落下一缕阴霾般,声音似乎变暗沉了,这难道是错觉吗?
「想必是很真挚地精读了吧。关于圣王七书,也有比我理解更深的地方。身为圣务官,真是惭愧至极」
「理解更深……是呢,说不定是理解更深呢」
听到拉斐娜小姐的赞美,伯爵夫人的嘴唇稍微变了形。不是一直以来的温柔微笑,而是某种危险的形状。我不禁地探出身子,但又为了避免招致怀疑而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幸好伯爵夫人没有注意我。她像是要让话题更热烈般,继续轻快地说着。
「例如,七书中丢失的第七本书上写了什么……什么的,也许你会知道吧。尤其是……」
「……诶?」
拉斐娜小姐一瞬间无言以对,茫然地望着伯爵夫人的脸。不知不觉间,我背后的安洁和图萝也传来动了动身体的气息。
圣王七书中丢失的第七本书。在悠久岁月中从历史舞台上消失的一本书。就连知识只有临阵磨枪程度的我,也明白伯爵夫人所说的话的严重性。更何况,对于像拉斐娜小姐那样专注于学问的人来说,那冲击是无法想象的。
而且比任何人的反应都更大。我的眼睛捕捉到了,正好站在我面前的莉安蒂特,脸一瞬间扭曲了的场景。带着宛如满脸战栗般的那种表情。
但是,伯爵夫人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像是慌张般地移开视线。
发出像要掩饰般的笑声。好像在说,不小心说漏嘴了。
「啊、啊啦嘛。我的玩笑话,对还年轻的人也通用呢。女儿经常说我太死板了,不会说一两个玩笑可不行呢」
「……是,是吗?哎呀,真让人吃惊啊,啊哈哈」
拉斐娜小姐无力地笑了,伯爵夫人也附和地笑着。但是,夫人眼中某处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态度突然变得疏远了。
「――那么,您百忙之中特地光临,非常感谢您,圣务官大人。女儿也一定会高兴的。莉安蒂特,送客人出去吧」
「是的,夫人」
伯爵夫人宣告着停止会面,对此我们不得不离席而去。
施以适当的礼,伯爵夫人消失在宅邸的深处,我们怀抱着难以释然的思绪,被莉安蒂特送往门口。
「……罗槻大人。今天能前来,非常感谢……」
莉安蒂特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漫长的走廊上,一边用压抑般的声音说道。虽然那双眼睛低垂着,但是睫毛却在颤抖,这是事实。
她的心中,隐藏着什么?
「呐,莉安蒂特。你说过「圣门世论」呢。这对我很有帮助」
我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一句话。然后,莉安蒂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所以,从今往后,也想请你多多指教。当然,太难的我会听不懂,所以只要告诉我简单的事就好。而且,不必是马上。以后,你愿意告诉我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好了」
「是……是的……」
一副不得要领的神色,莉安蒂特的视线游移不定。呜呜,对不起,我嘴笨。
但是,安洁,还有拉斐娜小姐看懂了她的目光,对着她微微地,却也是确实地点了点头。
表示她的想法已经传达到了。
莉安迪特的脸稍稍明亮起来,点了点头。
「欢迎再来,罗槻大人。恭候您的光临……尽早,再次」
一边把我们送出屋外,莉安蒂特一边深深地低下了头。
像是在祈祷般。
「那么,怎么样,安洁?」
回到圣殿后,我问着安洁。拉斐娜小姐也被邀请进屋。
「是的,虽然有钱人的宅邸到处都一样,但围着宅邸的围墙和门扉,还有宅邸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设有简易的对魔法结界」
对此拉斐娜小姐也说着。
「虽然不能阻碍魔法行使的大规模结界,但是感知到有魔力的话,会以非常大的音量响起警报的啊」
原来如此。如果是为了不让魔法被使用于犯罪的结界,也就不必做到禁止使用魔法的程度。嘛,如果是城堡呀宝物库呀军事基地的话,也许有必要做到禁止魔法使用这种程度吧。但是民居的话,如果只是感知魔法的使用并告知周围的人这种程度也是有充分的防范意义的。
而且,虽说是预期中的,但对我们来说还是有点为难的。
「那个警报声本身不能用安洁的魔法消除吗?」
「……非常抱歉,主人。范围那么广的话,以我现在的力量……」
「没关系哦。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使用安洁的魔法了。别邸也采取了同样的措施吧?」
「是的……我想一旦进入宅邸,就能使用魔法」
嗯ー唔。
也就是说,用安洁的光魔法隐藏身影,用风魔法消除声音来侵入宅邸是不行的。想着已经不行了的时候。
「我还有些疑虑呢。伯爵夫人的那番话……是『第七本书』的事」
唔唔ー,这样念叨着,露出一脸困扰的图萝说着。
确实,这句话不能置之不理。但是,这句话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但、但是,刚才说了那是玩笑……」
安洁小声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听到那声音,图萝“扑哧”地温柔地笑了。
「安洁真老实。这种地方,我非常喜欢。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
图萝停下了话语,笑容迅速消去。表情瞬息万变,这孩子好像万花筒一样。
「漫长岁月中谁都没找到的遗失物,而且还是圣宝级的遗失物。一般来说,不是会先谈及『所在地』吗?但是,夫人已经开始谈及其『内容』了。而且是关于某个特定内容。
所以我们认为那里存在一定以上的具体性也无妨。夫人对第七本书……至少对于『夫人认为那是第七本书』的书,夫人有直接见过的可能性很高。这就是我辉耀的知性所引出的结论」
「但、但是,那是」
听到图萝说的话,拉斐娜小姐探出身来。
「如果真的发现了丢失的第七本书,那么正如图萝小姐所说,这称得上是圣殿的圣宝。私藏这些东西……」
「当然,夫人也知道这一点吧。弄不好会触犯圣殿法吧?」
听到我的问题,拉斐娜小姐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即使触犯了法律,夫人还是想让它成为自己的东西,不是吗……我觉得这不单单是收集癖,这样愚蠢的理由吧」
虽然我认识一个拘泥于这种「愚蠢的理由」的男人。
那个姑且不论,图萝也同意我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主人。因为,正如刚才提到的那样,夫人对第七本书的『内容』很执着。换句话说,与其说是书本身的价值,不如说『那里记载的什么事情』对夫人来说很重要。我的知性所引导出的是这样的」
说到这,图萝皱起了眉头。
「……但是,结果还只是了解到这种程度。再多一步……还是棋差一着」
接着,拉斐娜小姐也大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有第七本书的话,可以作为圣殿进行调查。但是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消息啊」
她们都默不作声了。无计可施的感觉会使人焦躁不安吧。
但,我不一样。
只有我,还有一步棋。
刚才,离开夫人的宅邸时,和莉安蒂特进行了对话。
以后,你愿意告诉我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好了。不必是马上――我是这样说的。
我认为,这是比起「希望她现在能够在这里详细地说明她的内心」这样异想天开的请求,更让人愿意接受的话。事实上,莉安蒂特也确实是边困惑着边同意了这个。
然后――那个「同意」,满足了我的技能启动条件。
EX技能『延时录像』与『延时录音』。
这两个技能是能跟踪对方的言行,并将记录转发给我。
――「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必是马上」。
这并不是像『个人调查』那样,能知晓对方在思考的事情,只能知道表面上发生的事情及她的行动。
――「简单的事」。
但是我想着会不会因为这样防御意识的抵抗变低,很容易就答应,所以试了试。
成功了。那是我尝试后的结果。
现在,我的技能是以莉安蒂特为对象启动着。
可以看见她的言行,收集那些信息。这是我今天来拜访伯爵夫人宅邸的本意。我并不认为直接地向夫人请教就能简单地解决问题。
但是。
为了以莉安蒂特为对象启动技能,必须解除之前的绑定,重新指定对象。
――也就是说,把雷古达男爵从监视对象中排除了。
这不是马上能做出决断的。
雷古达男爵是我明确的敌人,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的对手。
能够对男爵施展技能进行监视是侥幸,一旦解除了的话,大概也不可能会有同样的机会出现了吧。
放任他不管,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直接的威胁。
但是,关于莉安蒂特和伯爵夫人的那些事情,能获得情报的恐怕也只有这个技能了。
伯爵夫人的问题也许不会对我们有直接影响。
但,这恐怕是有着紧急性的事态。
是以直接关系到我,但眼前的危险性目前还很弱的男爵作为监视对象吗?
还是以虽然与我无关,但能推测出现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的伯爵夫人她们作为监视对象?
很烦恼是事实。但是,无论怎么想,都得不出答案。因为这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是的。
归根结底,无论选哪一个,都会在各自的道路上后悔的。
因为已经知道这一点,那就只好在明知结果的前提下,照单全收继续前进。
――我,选择了伯爵夫人的问题。
如果原本就只重视明哲保身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和男爵作对。
虽然不是低估男爵的威胁度,但安洁的能力也在提高,现在图萝也新加入了。不只是战斗能力,这两人的存在本身也会助我一臂之力。
……然后,一定。
面对眼前可能得救的人,不逃避,而是伸出手。
安洁和图萝。为了成为与这两个心爱的少女相称的自己而踏出这一步。
但,那之后的几天,对我们来说,品尝到了就像在铁锅上被翻炒般的焦躁感与闭塞感。
安洁、图萝和拉斐娜小姐都抓不到比「伯爵夫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更确切的证据,因此无法采取行动。
不,我也是。
当然技能正在启动中,会定期检查其记录。
但是,这种技能终究只是能够了解莉安迪特的言行,也就是收集被动的信息。实际上在她周围发生什么的时候,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只是,等待。只能等了。等发生些什么。
……唔ー。刑警、侦探、间谍等这些职业的人,基本上工作大部分都是这样一直「等待」吧。精神和肉体都相当疲劳啊。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所以不能进『塔』里去。
安洁变得对我很过保护,主动地照顾着我。肯定是,不做些什么会变得不安吧。
另一方面,图萝像在冬眠刚醒的熊一样到处徘徊,陷入了各种各样的思索。偶尔发出「嘎噜噜——」的低吼声,或许是因为想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而造成的苦恼吧。
两人,不,包括我在内,精神上的消耗都相当严重。
在磨损之前,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吧。为了在发生什么的时候能有万全的状态,保养好自己是很重要的。
「你们两个。我们去吃点什么好吃的吧」
听到我的邀请,安洁和图萝都露出了有点吃惊的表情,但似乎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意图,露出了微笑。
到了街上。
是在圣殿的房间里,还是平常的甜品店,还是特定的餐厅?
和拉斐娜小姐商量好,在某处等着。不马上联系不行呢。
向着那个吃饭的地方,走在总是很热闹的大街上。排满露天摊子、行商、街头表演等,充满活力的街道,让我低沉的心稍稍得以稍稍缓和。
――但,这时。
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人披着带兜帽的长袍,一只手拿着杖。另一个人用淡紫色的面纱遮住脸,在腋下夹着竖琴。两个人都藏在拉下的兜帽和面纱里,好像是在遮着脸。
反射性地退后半步,面对手握着腰上的剑的我,穿着长袍的身姿稍稍抬起了头,向我投来锐利的视线。
女性,而且是年轻的女性。
那个穿长袍的女性,哼地,嗤之以鼻,嘟着嘴。
「……嘛,就承认你是个美人吧。因为是事实,所以没办法。真是的,你啊,不管是好是坏都很引人注目啊。看着人们的视线,马上就能猜到你的所在了」
什么?稍微被吓到的我。安洁和图萝也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茫然若失着。
站在我面前的另一位,戴着面纱的人发出了惊愕的声音,把脸转向长袍上的女人。这个好像也是女性。有如铃声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是对要拜访的对象的态度吗?真是的,一直都不觉你是贵族出身。坦率和无礼是完全不同的」
「吵死了,我知道啦……那个,什么来着……对对,你是罗槻小姐,对吧」
我一言不发,把手心朝上伸向对方。表示出“那么你呢?”的意思。在问别人之前先自报家门的礼仪应该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样的吧。
长袍的女子咳了一声,环顾四周,把拉下的兜帽稍微往上推了一下。另一位女性也扬起面纱,使脸稍微露出一些。
从兜帽的深处,金黄色的头发舒爽地洒了下来。和安洁一样是天使。年龄大概在二十多岁左右吧。整齐的眉毛和略微吊稍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是个相当漂亮的人。虽然不及安洁。
戴着面纱,声音美妙的人,有着蓝银色的闪耀秀发。聪慧知性的目光,果然也是个漂亮的人。
两个女性各自小声地自报姓名。
「――我是米凯拉哦」
「我是伊莱恩」
在自命不凡个什么啊。明明好好露出脸,名字也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就好了。
啊嘞?不过,我觉得这些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来着……
我歪了歪头,回话。
「我的确是罗槻。那么,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总觉得有点眼熟」
「诶?」「诶?」「诶?」「诶?」
四个声音同时露出了惊讶――嗯?四个声音?
不只是眼前的两个人,回头一看,安洁和图萝瞪大眼睛看着我。诶,什么啊,那个像在看着可怜的孩子的眼神。
「那、那个,主人。这两位是……」
安洁战战兢兢地低声说着时,眼前的两人苦笑了。
「看来我们也还差得远呢。是多少有点自我意识过剩吗」
「话说回来,我觉得只是这孩子不知世事而已。算了。这么说,你会明白吗?」
自称米凯拉的天使族女性,重新表明身份。
「我们是『歼煌雷刃』。尤塞尔克的伙伴哦」
……啊。
啊ー啊ー啊ー。话说回来。
是以前见到尤塞尔克的时候,和他一起的人吗?
那时我对尤塞尔克全神贯注,所以对其他人几乎没有注意到。毕竟那时的我是半临战态势呢。
嗯,这么说来,确实在尤塞尔克的旁边有两个这样感觉的女性在。终于想起来了。
「……啊啊。对不起,这么说来,我们见过一次呢」
看到轻轻地拍了一下手掌的我,米凯拉她们“呼”地吐了口气,再次把兜帽拉下,用面纱遮住脸。
突然环顾四周围,总觉得人群聚集起来了。人们看着我们,好像在小声私语着什么。
「明白了的话,能换个地方说话吗?因为就如你所见」
米凯拉催促着,我们快步离开那里。
原来如此,尤塞尔克的同伴——歼煌雷刃有着如此的知名度和注目性吗?正因如此,她们才用兜帽和面纱遮住自己的真面目。像以前世界的偶像和艺术家一样。
「那么,有名的歼煌雷刃,找我有什么事吗?」
特地走没人的小路绕道,离开众人的视线,我们和米凯拉、伊莱恩到达了目的地的餐饮店。以防万一,在店内也坐在最里面的位子后,我又向她们问道。
「罗槻小姐……叫罗槻可以吗?可以吧。对我也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哦。那么罗槻。我有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是个强硬的人呢。到了这个地步,还问我可不可以。算了,听还是可以听的」
听到米凯拉的话,我耸了耸肩。
话虽如此,虽然不知道会说什么,但姑且还是听听。
虽然被半强制听她说,但是不想再和麻烦的事情扯上关系了。现在的我,因为伯爵夫人有关的问题很忙。
但是,从米凯拉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出乎意料的话。
「直截了当地说吧,罗槻。你认识叶德伯爵夫人吧。最近,关于那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28.第七本书与意外的邂逅
归根结底,无论选哪一个,都会在各自的道路上后悔。
因为已经知道这一点,那就只好在明知结果的前提下,照单全收继续前进。
「嘛嘛,谢谢您特意前来这么周到啊,圣务官大人」
「哪里哪里。即使是圣殿,对前途有望的圣务官候补出现也会很开心的。嘛,因为有规定,所以圣务官不能亲自教学,如果有需要,无论是什么都愿意帮忙」
拉斐娜小姐回答着,眼前是满脸平静笑容的叶德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身后,站着一位脸色苍白的莉安蒂特。
我们现在正在拜访伯爵夫人的宅邸。
伯爵夫人的周围是不是发生了某种不稳定的事态……虽说抱有这样的疑问,但突然闯进去捣乱,那怎么行?
因为现状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在这里出场的是拉斐娜小姐。
她汇集了自己过去参加圣务官考试时的资料,以为辅助威治的学习为名义,为拜访夫人的宅邸找到了借口。
这样一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望夫人了。
我和跟在后面的安洁和图萝,是陪拉斐娜小姐来的。毕竟我们也是威治和夫人相遇的中介,也没什么不自然的吧。
但是,唔ー。
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跟拉斐娜小姐说话的伯爵夫人。
柔和的容貌和温柔的语气。温文尔雅的微笑,慈祥的目光.
这个气派的老妇人,把什么……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究竟是在隐瞒着什么,计划着什么?果然难以置信啊。
但是,在夫人的身后,莉安蒂特一副愁眉苦脸也是事实。她时不时投向我的视线中,露出了紧张感,好像在拼命地诉说着什么。
当然,我有EX技能『个人调查』。单从理论上来说,是能窥探人心的技能。
但是,即使将看穿人心的罪恶感暂时放一边,也需要启动条件。也就是说,需要对方的明示或暗示的承诺,或者自我防卫意识低下。
虽说如此,但也不能突然殴打夫人,让夫人失去意识,窥视她的心灵,很难搞清楚这技能的用处呢。
既然如此,也可以考虑将之用于莉安蒂特,但这还是有问题的。
她既是奴隶,又因被誓刻束缚,所以对揭露主人的秘密抱有强烈的抵抗心。防卫意识越强,成功概率就越低。那可能就要看怎么问了。
……那样的话,我能采取的手段就被限制了。
虽然我也是有需要一定强度觉悟的手段。
不让周围人察觉到,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望着伯爵夫人的身影。
似乎和拉斐娜小姐相谈甚欢。
伯爵夫人自己应该无法使用魔法,不过似乎有深入研究魔法理论和魔法史,所以能与本职的拉斐娜小姐进行交谈。因为是我到达不了的领域,所以我连她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拉斐娜小姐似乎也很佩服,以感慨的语气说着。
「……话说伯爵夫人,您真的拥有很丰富的知识呢,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不不,我只是拼命地看书而已。各种各样的书呢——很多种类的」
伯爵夫人仍旧笑眯眯的。但是,好像在一瞬间,就如阳光中落下一缕阴霾般,声音似乎变暗沉了,这难道是错觉吗?
「想必是很真挚地精读了吧。关于圣王七书,也有比我理解更深的地方。身为圣务官,真是惭愧至极」
「理解更深……是呢,说不定是理解更深呢」
听到拉斐娜小姐的赞美,伯爵夫人的嘴唇稍微变了形。不是一直以来的温柔微笑,而是某种危险的形状。我不禁地探出身子,但又为了避免招致怀疑而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幸好伯爵夫人没有注意我。她像是要让话题更热烈般,继续轻快地说着。
「例如,七书中丢失的第七本书上写了什么……什么的,也许你会知道吧。尤其是……」
「……诶?」
拉斐娜小姐一瞬间无言以对,茫然地望着伯爵夫人的脸。不知不觉间,我背后的安洁和图萝也传来动了动身体的气息。
圣王七书中丢失的第七本书。在悠久岁月中从历史舞台上消失的一本书。就连知识只有临阵磨枪程度的我,也明白伯爵夫人所说的话的严重性。更何况,对于像拉斐娜小姐那样专注于学问的人来说,那冲击是无法想象的。
而且比任何人的反应都更大。我的眼睛捕捉到了,正好站在我面前的莉安蒂特,脸一瞬间扭曲了的场景。带着宛如满脸战栗般的那种表情。
但是,伯爵夫人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像是慌张般地移开视线。
发出像要掩饰般的笑声。好像在说,不小心说漏嘴了。
「啊、啊啦嘛。我的玩笑话,对还年轻的人也通用呢。女儿经常说我太死板了,不会说一两个玩笑可不行呢」
「……是,是吗?哎呀,真让人吃惊啊,啊哈哈」
拉斐娜小姐无力地笑了,伯爵夫人也附和地笑着。但是,夫人眼中某处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态度突然变得疏远了。
「――那么,您百忙之中特地光临,非常感谢您,圣务官大人。女儿也一定会高兴的。莉安蒂特,送客人出去吧」
「是的,夫人」
伯爵夫人宣告着停止会面,对此我们不得不离席而去。
施以适当的礼,伯爵夫人消失在宅邸的深处,我们怀抱着难以释然的思绪,被莉安蒂特送往门口。
「……罗槻大人。今天能前来,非常感谢……」
莉安蒂特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漫长的走廊上,一边用压抑般的声音说道。虽然那双眼睛低垂着,但是睫毛却在颤抖,这是事实。
她的心中,隐藏着什么?
「呐,莉安蒂特。你说过「圣门世论」呢。这对我很有帮助」
我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一句话。然后,莉安蒂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所以,从今往后,也想请你多多指教。当然,太难的我会听不懂,所以只要告诉我简单的事就好。而且,不必是马上。以后,你愿意告诉我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好了」
「是……是的……」
一副不得要领的神色,莉安蒂特的视线游移不定。呜呜,对不起,我嘴笨。
但是,安洁,还有拉斐娜小姐看懂了她的目光,对着她微微地,却也是确实地点了点头。
表示她的想法已经传达到了。
莉安迪特的脸稍稍明亮起来,点了点头。
「欢迎再来,罗槻大人。恭候您的光临……尽早,再次」
一边把我们送出屋外,莉安蒂特一边深深地低下了头。
像是在祈祷般。
「那么,怎么样,安洁?」
回到圣殿后,我问着安洁。拉斐娜小姐也被邀请进屋。
「是的,虽然有钱人的宅邸到处都一样,但围着宅邸的围墙和门扉,还有宅邸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设有简易的对魔法结界」
对此拉斐娜小姐也说着。
「虽然不能阻碍魔法行使的大规模结界,但是感知到有魔力的话,会以非常大的音量响起警报的啊」
原来如此。如果是为了不让魔法被使用于犯罪的结界,也就不必做到禁止使用魔法的程度。嘛,如果是城堡呀宝物库呀军事基地的话,也许有必要做到禁止魔法使用这种程度吧。但是民居的话,如果只是感知魔法的使用并告知周围的人这种程度也是有充分的防范意义的。
而且,虽说是预期中的,但对我们来说还是有点为难的。
「那个警报声本身不能用安洁的魔法消除吗?」
「……非常抱歉,主人。范围那么广的话,以我现在的力量……」
「没关系哦。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使用安洁的魔法了。别邸也采取了同样的措施吧?」
「是的……我想一旦进入宅邸,就能使用魔法」
嗯ー唔。
也就是说,用安洁的光魔法隐藏身影,用风魔法消除声音来侵入宅邸是不行的。想着已经不行了的时候。
「我还有些疑虑呢。伯爵夫人的那番话……是『第七本书』的事」
唔唔ー,这样念叨着,露出一脸困扰的图萝说着。
确实,这句话不能置之不理。但是,这句话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但、但是,刚才说了那是玩笑……」
安洁小声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听到那声音,图萝“扑哧”地温柔地笑了。
「安洁真老实。这种地方,我非常喜欢。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
图萝停下了话语,笑容迅速消去。表情瞬息万变,这孩子好像万花筒一样。
「漫长岁月中谁都没找到的遗失物,而且还是圣宝级的遗失物。一般来说,不是会先谈及『所在地』吗?但是,夫人已经开始谈及其『内容』了。而且是关于某个特定内容。
所以我们认为那里存在一定以上的具体性也无妨。夫人对第七本书……至少对于『夫人认为那是第七本书』的书,夫人有直接见过的可能性很高。这就是我辉耀的知性所引出的结论」
「但、但是,那是」
听到图萝说的话,拉斐娜小姐探出身来。
「如果真的发现了丢失的第七本书,那么正如图萝小姐所说,这称得上是圣殿的圣宝。私藏这些东西……」
「当然,夫人也知道这一点吧。弄不好会触犯圣殿法吧?」
听到我的问题,拉斐娜小姐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即使触犯了法律,夫人还是想让它成为自己的东西,不是吗……我觉得这不单单是收集癖,这样愚蠢的理由吧」
虽然我认识一个拘泥于这种「愚蠢的理由」的男人。
那个姑且不论,图萝也同意我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主人。因为,正如刚才提到的那样,夫人对第七本书的『内容』很执着。换句话说,与其说是书本身的价值,不如说『那里记载的什么事情』对夫人来说很重要。我的知性所引导出的是这样的」
说到这,图萝皱起了眉头。
「……但是,结果还只是了解到这种程度。再多一步……还是棋差一着」
接着,拉斐娜小姐也大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有第七本书的话,可以作为圣殿进行调查。但是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消息啊」
她们都默不作声了。无计可施的感觉会使人焦躁不安吧。
但,我不一样。
只有我,还有一步棋。
刚才,离开夫人的宅邸时,和莉安蒂特进行了对话。
以后,你愿意告诉我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好了。不必是马上――我是这样说的。
我认为,这是比起「希望她现在能够在这里详细地说明她的内心」这样异想天开的请求,更让人愿意接受的话。事实上,莉安蒂特也确实是边困惑着边同意了这个。
然后――那个「同意」,满足了我的技能启动条件。
EX技能『延时录像』与『延时录音』。
这两个技能是能跟踪对方的言行,并将记录转发给我。
――「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必是马上」。
这并不是像『个人调查』那样,能知晓对方在思考的事情,只能知道表面上发生的事情及她的行动。
――「简单的事」。
但是我想着会不会因为这样防御意识的抵抗变低,很容易就答应,所以试了试。
成功了。那是我尝试后的结果。
现在,我的技能是以莉安蒂特为对象启动着。
可以看见她的言行,收集那些信息。这是我今天来拜访伯爵夫人宅邸的本意。我并不认为直接地向夫人请教就能简单地解决问题。
但是。
为了以莉安蒂特为对象启动技能,必须解除之前的绑定,重新指定对象。
――也就是说,把雷古达男爵从监视对象中排除了。
这不是马上能做出决断的。
雷古达男爵是我明确的敌人,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的对手。
能够对男爵施展技能进行监视是侥幸,一旦解除了的话,大概也不可能会有同样的机会出现了吧。
放任他不管,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直接的威胁。
但是,关于莉安蒂特和伯爵夫人的那些事情,能获得情报的恐怕也只有这个技能了。
伯爵夫人的问题也许不会对我们有直接影响。
但,这恐怕是有着紧急性的事态。
是以直接关系到我,但眼前的危险性目前还很弱的男爵作为监视对象吗?
还是以虽然与我无关,但能推测出现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的伯爵夫人她们作为监视对象?
很烦恼是事实。但是,无论怎么想,都得不出答案。因为这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是的。
归根结底,无论选哪一个,都会在各自的道路上后悔的。
因为已经知道这一点,那就只好在明知结果的前提下,照单全收继续前进。
――我,选择了伯爵夫人的问题。
如果原本就只重视明哲保身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和男爵作对。
虽然不是低估男爵的威胁度,但安洁的能力也在提高,现在图萝也新加入了。不只是战斗能力,这两人的存在本身也会助我一臂之力。
……然后,一定。
面对眼前可能得救的人,不逃避,而是伸出手。
安洁和图萝。为了成为与这两个心爱的少女相称的自己而踏出这一步。
但,那之后的几天,对我们来说,品尝到了就像在铁锅上被翻炒般的焦躁感与闭塞感。
安洁、图萝和拉斐娜小姐都抓不到比「伯爵夫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更确切的证据,因此无法采取行动。
不,我也是。
当然技能正在启动中,会定期检查其记录。
但是,这种技能终究只是能够了解莉安迪特的言行,也就是收集被动的信息。实际上在她周围发生什么的时候,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只是,等待。只能等了。等发生些什么。
……唔ー。刑警、侦探、间谍等这些职业的人,基本上工作大部分都是这样一直「等待」吧。精神和肉体都相当疲劳啊。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所以不能进『塔』里去。
安洁变得对我很过保护,主动地照顾着我。肯定是,不做些什么会变得不安吧。
另一方面,图萝像在冬眠刚醒的熊一样到处徘徊,陷入了各种各样的思索。偶尔发出「嘎噜噜——」的低吼声,或许是因为想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而造成的苦恼吧。
两人,不,包括我在内,精神上的消耗都相当严重。
在磨损之前,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吧。为了在发生什么的时候能有万全的状态,保养好自己是很重要的。
「你们两个。我们去吃点什么好吃的吧」
听到我的邀请,安洁和图萝都露出了有点吃惊的表情,但似乎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意图,露出了微笑。
到了街上。
是在圣殿的房间里,还是平常的甜品店,还是特定的餐厅?
和拉斐娜小姐商量好,在某处等着。不马上联系不行呢。
向着那个吃饭的地方,走在总是很热闹的大街上。排满露天摊子、行商、街头表演等,充满活力的街道,让我低沉的心稍稍得以稍稍缓和。
――但,这时。
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人披着带兜帽的长袍,一只手拿着杖。另一个人用淡紫色的面纱遮住脸,在腋下夹着竖琴。两个人都藏在拉下的兜帽和面纱里,好像是在遮着脸。
反射性地退后半步,面对手握着腰上的剑的我,穿着长袍的身姿稍稍抬起了头,向我投来锐利的视线。
女性,而且是年轻的女性。
那个穿长袍的女性,哼地,嗤之以鼻,嘟着嘴。
「……嘛,就承认你是个美人吧。因为是事实,所以没办法。真是的,你啊,不管是好是坏都很引人注目啊。看着人们的视线,马上就能猜到你的所在了」
什么?稍微被吓到的我。安洁和图萝也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茫然若失着。
站在我面前的另一位,戴着面纱的人发出了惊愕的声音,把脸转向长袍上的女人。这个好像也是女性。有如铃声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是对要拜访的对象的态度吗?真是的,一直都不觉你是贵族出身。坦率和无礼是完全不同的」
「吵死了,我知道啦……那个,什么来着……对对,你是罗槻小姐,对吧」
我一言不发,把手心朝上伸向对方。表示出“那么你呢?”的意思。在问别人之前先自报家门的礼仪应该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样的吧。
长袍的女子咳了一声,环顾四周,把拉下的兜帽稍微往上推了一下。另一位女性也扬起面纱,使脸稍微露出一些。
从兜帽的深处,金黄色的头发舒爽地洒了下来。和安洁一样是天使。年龄大概在二十多岁左右吧。整齐的眉毛和略微吊稍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是个相当漂亮的人。虽然不及安洁。
戴着面纱,声音美妙的人,有着蓝银色的闪耀秀发。聪慧知性的目光,果然也是个漂亮的人。
两个女性各自小声地自报姓名。
「――我是米凯拉哦」
「我是伊莱恩」
在自命不凡个什么啊。明明好好露出脸,名字也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就好了。
啊嘞?不过,我觉得这些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来着……
我歪了歪头,回话。
「我的确是罗槻。那么,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总觉得有点眼熟」
「诶?」「诶?」「诶?」「诶?」
四个声音同时露出了惊讶――嗯?四个声音?
不只是眼前的两个人,回头一看,安洁和图萝瞪大眼睛看着我。诶,什么啊,那个像在看着可怜的孩子的眼神。
「那、那个,主人。这两位是……」
安洁战战兢兢地低声说着时,眼前的两人苦笑了。
「看来我们也还差得远呢。是多少有点自我意识过剩吗」
「话说回来,我觉得只是这孩子不知世事而已。算了。这么说,你会明白吗?」
自称米凯拉的天使族女性,重新表明身份。
「我们是『歼煌雷刃』。尤塞尔克的伙伴哦」
……啊。
啊ー啊ー啊ー。话说回来。
是以前见到尤塞尔克的时候,和他一起的人吗?
那时我对尤塞尔克全神贯注,所以对其他人几乎没有注意到。毕竟那时的我是半临战态势呢。
嗯,这么说来,确实在尤塞尔克的旁边有两个这样感觉的女性在。终于想起来了。
「……啊啊。对不起,这么说来,我们见过一次呢」
看到轻轻地拍了一下手掌的我,米凯拉她们“呼”地吐了口气,再次把兜帽拉下,用面纱遮住脸。
突然环顾四周围,总觉得人群聚集起来了。人们看着我们,好像在小声私语着什么。
「明白了的话,能换个地方说话吗?因为就如你所见」
米凯拉催促着,我们快步离开那里。
原来如此,尤塞尔克的同伴——歼煌雷刃有着如此的知名度和注目性吗?正因如此,她们才用兜帽和面纱遮住自己的真面目。像以前世界的偶像和艺术家一样。
「那么,有名的歼煌雷刃,找我有什么事吗?」
特地走没人的小路绕道,离开众人的视线,我们和米凯拉、伊莱恩到达了目的地的餐饮店。以防万一,在店内也坐在最里面的位子后,我又向她们问道。
「罗槻小姐……叫罗槻可以吗?可以吧。对我也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哦。那么罗槻。我有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是个强硬的人呢。到了这个地步,还问我可不可以。算了,听还是可以听的」
听到米凯拉的话,我耸了耸肩。
话虽如此,虽然不知道会说什么,但姑且还是听听。
虽然被半强制听她说,但是不想再和麻烦的事情扯上关系了。现在的我,因为伯爵夫人有关的问题很忙。
但是,从米凯拉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出乎意料的话。
「直截了当地说吧,罗槻。你认识叶德伯爵夫人吧。最近,关于那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30.淤积物与变身
「我、我辉耀的知性无法认知、掌握、理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图萝战栗的声音响起,乘着腥臭潮湿的风而来。
不只是图萝。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接受眼前「那个」的存在吧。
从不知何处渗出,滴落下来的,是像腐汁一样的东西。它不自然地停留在空中凝结成形。
压倒视野、膨胀起来的躯体,将好几个丑陋歪曲、各式各样大小的球体连接起来。
数对长短不齐的细小突起,支撑着那巨大的身躯——如果把这称作「脚」,感觉会是对动物学的亵渎。
在躯干的前端,有几个球体在闪耀着浑浊光辉。那不停蠕动的样子,就好像在睥睨着四周一样。
不是兽不是鸟不是鱼不是虫,当然也不是人。不,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是生物。
那异形的「什么」开始慢慢地行动了。明确地散发着那毫无疑问是丑陋而肮脏的空气。
「守护兽!?不、不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是、是的!塔的守护兽是更高贵美丽的东西。不可能是这种怪物!」
安洁和拉斐娜小姐都像是压抑着般呻吟着。
的确,『塔』中也有作为超自然存在的守护兽。守护兽也是以明确的战意向攀登者袭来的。攀登者中也有许多人被守护兽夺去了生命。
但是,所有守护兽的身姿,都拥有纯白的光芒,被神圣之美所包围着。最重要的是,守护兽与眼前这扭曲歪斜的怪物截然相反,有着凛然的气度。
所以,不知道。眼前这家伙的真面目谁都理解不了。
――除了我。
「可恶。是这么一回事啊,那个臭灯饰……!」
嘴角浮现着苦涩的笑容,我轻轻地吐了口气。
原本我造访这个世界的理由是什么。我想起那件事。
为了重新开始我自己的人生?——嗯,我不否认。但那只是我个人的主观问题。
不是「我的理由」,而是从另一个世界将人送往这个世界,这件事本来的本质原因,应该是那个叫做什么系统的臭灯饰说过的吧。
说――
『各自的世界都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在那系统的内部,是能够完整地循环并持续自我维持。基本上是这样的……但是,如果只是在封闭的内部持续保持自我维持,不久就会出现淤积、歪曲、变形。如果水槽里的水永远不流动的话,水就会产生淤积』
我会明白。只有我。因为我就是为此来到异世界的。
没错,这家伙。耸立在眼前的这个丑恶到令人厌恶的巨大异形
――是「世界的淤积物」。是「淤积物」形成的东西。
但是,没想到,那竟然是如此具体,而且物理的姿态。我还以为是更概念的或者更抽象的呢,可恶。
但,牢骚以后再发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我快速地环顾四周。安洁她们像冻住了似僵硬着。然后……
然后,伯爵夫人。
仿佛把所有的表情都遗忘在了虚空里。摇摇晃晃地朝着「淤积物」迈出步伐。迈着像在梦中行走的步伐,伸出双臂。
「穆西亚……你是穆西亚吧?因为使用了『秘法』,所以肯定是。请让母亲看看你的脸。呐,穆西亚……」
「淤积物」闪着黏糊糊光芒的头部凝视着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靠近着的伯爵夫人。
动作笨拙,但却是确实地。「淤积物」细长的「脚」举至半空。
那正下方是伯爵夫人。
「淤积物」的脚缠绕着浑浊的瘴气,挥下。
冷酷无情地,随意地。
那个动作就像慢动作一样,映在我的眼里。
虽感觉被磨练得很敏锐,但是肉体却无法跟上,像脚上长了根一样,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淤积物」比想象中更轻而易举地将伯爵夫人打倒的光景……
不,还有人在。
除了我们,这时还有一个人能动。
「――夫人!!」
伴随着如灵魂被削去般的尖叫声,一个人影以撞击般的气势扑向伯爵夫人,将她推倒在地。紧接着,「淤积物」从天空挥下来的脚深深地击碎了大地。
那个绿发飘动的人影,是莉安蒂特。
我们产生了幻视,像是看到了空中开着红色的花。那是从莉安蒂特的背上喷出的血烟。
烙印在视网膜上的鲜烈红色将我的,不,将我们的神经一脚踢醒了。像被弹出一般,我们同时跑了起来。没有交谈的时间,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尽管如此,却瞬间理解各自应该做的事情。
「『装扮成鲜红色的火之少女们啊』――!」
撕裂空气的魔法咏唱是拉斐娜小姐的声音。她的手臂在天空中飞舞着,描绘出光亮的光之轨迹。闪耀着的光芒燃烧了起来,化作旋卷红莲的业火,朝着「淤积物」的方向猛烈地击去。
轰隆作响的火柱包裹着「淤积物」的头部,狂暴着。
SYHAAAAAAA!!
「淤积物」发出铁片摩擦般尖锐不快的声响,像是一瞬踩到风箱一样。
看见翻滚的灼热火焰将「淤积物」瞬间咬掉一块。但巨大的身躯颤抖着,「淤积物」将那火焰抖落。
但是那里有一瞬间的缝隙。溜进那缝隙的是我。
手上已经拔出圣剑・阳炎和魔剑・不知火。那双剑,放出黄金的光芒,摇曳着漆黑的影子,发出呼啸声。
迅速地――!
闪耀的二重剑闪重叠在一起,将「淤积物」的一根长脚,一刀两断地斩下。
SHYAAAAAA!!
震耳欲聋的惊人高音不知是悲鸣还是怒吼。与此同时,「淤积物」摇摇欲坠般摇摆着巨大的身躯。
……但。
慢慢地,不详的粘液从本该被切断的脚上渗出。
那个腐汁一边冒着蒸汽一边滴下,一边滴着一边形成形状,不久,又做出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脚来。
我和拉斐娜小姐愕然着,咬紧了牙齿。
「那样作弊的事……!」
虽然不是拥有技能的我该对别人说的话,但我还是忍不住吐槽了出来。说起来,至少我没有取得恢复和再生的技能。
但是,总算拖延了时间……拖出时间让安洁把莉安蒂特和伯爵夫人救出,图萝把威治救出。
以快跌倒般的气势,图萝抱住威治,跑了回来。
「还有呼吸!」
直截了当地说出必要的最小限度报告。图萝用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我,点了点头。姑且松了一口气,但是威治的脸很苍白,身体精疲力尽了,好像没有了意识。要赶快治疗才行。
接着是安洁的身影。安洁一边支撑着莉安蒂特她们,一边同时使用着魔法,想要堵上莉安蒂特背上的伤痕。
莉安蒂特脸上也没了血色。但,她喘着气,眼中保持着强烈的光芒,单手握着伯爵夫人的手。
伯爵夫人在嘴里重复着微弱的声音,回过头去看着「淤积物」,视线游移不定。
「穆西亚……穆西亚会回来……应该……应该是这样的……放开我……请放开我……」
伯爵夫人甩开莉安蒂特的手,想要回到「淤积物」那边去。
当然,凭摇摇晃晃着、虚脱的夫人现在的力气,这种事情是办不到的。尽管如此,夫人却屡次反抗着。
面对夫人那悲痛哀伤的面容,我们都说不出话来。但就在这时。
啪地,一个干脆的声音响起。
这是莉安蒂特手掌发出的声音。是打向伯爵夫人的脸颊发出的声音。
「――!」
我们屏住了呼吸。伯爵夫人也按着脸颊,惊愕地注视着莉安蒂特。
虽然很微小,但那一瞬间的冲击,似乎让伯爵夫人恢复了意识。
莉安蒂特就这样把手搭在夫人的肩上,激烈地摇着。那不像是受重伤的人会做的粗暴动作。
「请振作一点,夫人!那个,那怪物看起来像大小姐吗!大小姐已经去世了!现在去了一个清澈安宁的地方!请不要用那种怪物玷污大小姐的灵魂!」
深绿色的眼眸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着光。莉安迪特的一只手,痛苦地压着自己的胸口。
那是对主人施暴的誓刻制裁反应。但是,仿佛说着这不关我的事般,莉安蒂特大叫着。
「夫人!――别把爱的遗骸从墓地挖出来!」
凄切的疾呼。悲哀和愤怒,更是满载着爱的悲痛叫喊。
「莉安蒂特……」
喃喃自语着,伯爵夫人的瘦小肩膀顿然垂下。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失去了力量。那不仅是身体无力,还是心弦断裂的身影。
「我错了……我知道的……但是……以为自己知道错了,这才是我的过错……」
莉安蒂特支撑着即将崩溃的伯爵夫人。虽身负重伤,但仍坚强着。
「……呐夫人。再和大家一起吃那个点心吧。又甜又软,而且夫人、我还有威治都在。那一定就是幸福」
「莉安蒂特……」
伯爵夫人用湿润的眼睛看向温柔地轻声细语的莉安蒂特。
就这样,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简直,简直就像亲生母女一样。
「主人,那、『那个』,到这边来了!」
尖锐的声音冲了过来。是安洁焦躁的声音。
在这之前,安洁运用光和风的魔法,从「淤积物」视野中隐蔽了我们的身姿和声音。
但是。
听到安洁的声音,我们抬起头,「淤积物」摇摆着巨大的身躯,迈着不稳的步伐,但确实朝我们的方向走来了。
啊ー真是的。果然,吗。
我低声咂舌。
就像我一眼就看穿了「淤积物」的真面目一样。
恐怕――「淤积物」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这应该不是依靠物理上的视觉和听觉这种知觉,而是更根源地掌握到彼此存在的感觉吧。
「安洁,图萝,拉斐娜小姐,保护好莉安蒂特他们,逃吧!」
拿着阳炎和不知火对着「淤积物」重新摆出架势,我放言道。
「主、主人,那您呢!?」
「嘛……总有办法的」
听到安洁那喉咙深处好像卡着什么东西似的话,我仿佛开玩笑似地,轻轻地笑着回道。
并不是什么自我牺牲或装英雄。我既成不了那么帅气的存在,也没有兴趣。
暂且不论是否能打倒「淤积物」,至少要留住它,安洁她们才能逃脱,这可能只有我才能做到吧。
所以让安洁她们逃走……。
「不要!!」
对,不要。呃,诶?
惊讶的我回过头来。
安洁按着胸口,用可怕的神色盯着我,威严地挺立着。她看着我的目光让我不由得被她的气势压倒。
因为违背我的话,所以誓刻的痛楚应该传到她的身上。尽管如此。
「不能只丢下主人一个人走!我也陪您一起!」
「冷、冷静点,安洁。又不是会死在这里什么的。只是适当地拖延时间,我也会逃走的」
「那么!如果只是拖延时间的话就更应该让我留下来,用我的魔法来迷惑也会有效的!」
嘛,那的确说不定是有效的。
被安洁那样漂亮的孩子用怒视着极力争辩的话,非常动人心魄。有点招架不住啊。
安洁,有这么顽固的吗?一瞬间不知所措了。
但……啊啊,说起来是很顽固的啊,我苦笑着。想起了在拍卖买下这孩子时的对话。那时安洁也是完全不听我的话来着。
应该说,逼迫我给予图萝宠爱的时候,也挺强硬的啊。
而且一直被安洁强推着向前的是我。
……这是迷恋上她的弱点吗。
「二位。很遗憾,好像没有时间商量了――那个」
这时图萝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面对那紧迫的声音,我禁不住陷入了一种胃的底部被紧紧抓住的感觉。
从空中滴落的粘液,还有一处。不,二处。
被令人厌恶的空气缠绕着的「淤积物」,又出现了两只,其身影渐渐显现了出来。
而且那个位置是我们和洞穴出口的正中间。
「啊哈哈。这可就不能光逃走了啊」
拉斐娜小姐干笑着,耸了耸肩。
呼地,她吐了一口气,把手搭在自己的法衣上。啪叽啪叽地,有节奏地解开别扣,拉斐娜小姐紧握着法衣,猛然脱下。
法衣爽快地在空中飞舞着,跳入我瞪大的双眼的是,穿着背后空了一大片的皮革抹胸紧身衣和短裤的拉斐娜小姐。
唔哇好大胆。一直都在法衣下面穿着这么色气的打扮吗。
不如说,因为穿着又厚又臃肿的法衣所以不知道,拉斐娜小姐有着相当厉害的身材。从上面开始是,很大的,很紧致的,然后又是很大的。像是沙漏般凸凹凸的好身材。
正想着她突然毫不吝惜地暴露出这色气的肢体,是要开始做什么呢? 下一瞬间。
她鲜红的头发增上了光耀,像在暴风中那样狂乱着。
那样子,正如火焰一般。
不,不止如此。
从她空了一大片的背上,耀眼的光芒喷涌而出,高高地立起。和拉斐娜小姐的头发一样,那是鲜红的光辉。是火焰燃起的颜色。
「原来是焰翼族……呢,拉斐娜大人」
倒吸了一口气的图萝,然后拉斐娜小姐微笑着看向我们。
「圣务官,必须抛弃包括自己种族在内的所有俗世,所以从来没说过。但是,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呢!」
随着气势,拉斐娜小姐的翅膀和头发飘动,翻卷而起。仿佛要冲破天空的烈火,现在就寄宿在她身上了。
「那么我也……参上!」
图萝再一次对着「淤积物」摆出架势。额头两端伸出角,瞳孔变细,成蛇形。她身上缠绕着的空气也变得很厚重。这是以拥有能钻山的刚力而著称的地龙族图萝的『真态』。
然后安洁早就是展现出光轮和光翼的魔法行使态势。
我的身边尽是能变身的人。
「没办法了呢……」
我苦笑着,重新拿好阳炎和不知火。那笑容,也是高昂、欢快的笑容。是能和这些可爱的伙伴们一起战斗的喜悦之情。
「要上了哦,大家!」
脚踢大地,我们猛然地跑了起来。以世界淤积物的化身、不详的异形为目标。
「『火之少女们啊――』!」
「『风之少女们啊』!」
两个魔法使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拉斐娜小姐的翅膀轰地燃烧起来,把周围的空气燃烧殆尽,化作鲜红的漩涡,向「淤积物」涌去。
煽动那火焰,增加其势头,使其狂乱的,是安洁所引发的一阵旋风。
火焰生出风,风激励着火焰,包裹着「淤积物」的身体狂乱着。这恰是地狱的业火。
SYHAAAAAAAAAAAAAAA!!!
「淤积物」确实大幅度摇摆着,但,下一瞬间再次把火焰甩开。但是,大步踏入的图萝的铁拳,并没有放过对方崩倒的姿势。
「上啊啊啊!跌斯哇!!」
钻入「淤积物」巨大的身躯之下,一边跳至上部一边像一刀切入般用勾拳击下,正面炸裂开来。图萝纤细的手臂和小小拳头打出令人战栗的冲击,让「淤积物」巨大的身躯也如字面意思一般浮至半空中,翻倒在大地上,引发地面震动。
但,「淤积物」不仅仅只有一只。
在技艺打完时,图萝自身也悬浮在空中。这时,另一只「淤积物」的脚呼啸而出,击向图萝。
「图萝!」
我的魔剑・不知火飞驰着,在空中绘出轨迹,斩断了逼近的脚。
发出犹如呼啸般摩擦空气的声音,我将圣剑・阳炎黄金的刀身深深地插入「淤积物」摇摇晃晃的身体里。
然后就这样――发动。
「『火焰灵气』!!」
圣、光、火。具有三种属性效果的金色火焰从阳炎的刀刃上爆发出来。这是给予作为EX道具的阳炎的能力之一。
「淤积物」巨大的身体从内部发出光亮,瞬间膨胀,像被弹开一样地爆炸散落。
……不,还不行吗。破碎散落的是「淤积物」身体的三分之一……大概四分之一吗。对方还在蠢动着。但,再加上一击的话!
我拿好不知火,想要打向「淤积物」时。
仿佛没了重力似的,我的身子浮在半空中。
回头看,是拉斐娜小姐。她从后面抱起我,拍打着焰翼,飞翔着。
下一瞬间,第三只「淤积物」的脚深深地打在了我刚刚所在的地方。用让周围瓦砾都散乱开的气势,轻易地粉碎了坚硬的石地板。
「好危险……谢谢,拉斐娜小姐。话说,能飞啊」
「就只能飞一小会呢。话说,要来了!」
「淤积物」的脚不给我们留丝毫喘息的时间,为向空中的我们追击而伸长着。但以那只脚为目标。
「『风之少女们啊』!!」
随着安洁的声音卷起的烈风,减弱了它的势头。
但是,安洁的风并不只是为了控制「淤积物」的动作而击出的。
同轴线上,有着图萝乘上龙卷风,在空中进行高空跳跃的身影。
「欸矣矣矣矣矣! 跌斯哇!」
将安洁的风之力加到自己身上,高速旋转的图萝全身转动的一踢打在「淤积物」身上。天崩地裂的猛烈一击,准确地命中「淤积物」,啪嚓地把那巨大的身躯压扁了。
但是。
其他「淤积物」的个体,刚刚被打倒的东西爬了起来,接近了想要进行最后一击的图萝身旁。
「请不要来打扰我!」
焦躁不安的图萝像要把话全吐出来似地说着,把被「淤积物」破坏的石地板碎片踢飞了。用她的刚力踢出的岩石应该能把巨大的城堡都摧毁吧。
而且,化作撕裂空气的炮弹,飞舞着的石砾被红莲的业火包裹了起来。是拉斐娜小姐让火炎飞舞上去的。缠绕着绯红火焰的石块,伴随着响彻天地的轰鸣击向「淤积物」,并击碎了「淤积物」。
但,「淤积物」立即开始再生。看到其他的个体也笨拙地开始再次活动起来的样子,图萝也一边厌恶地咂着嘴,一边拉开距离。
把莉安蒂特她们掩护到背后的位置上,我们再次集结了起来。
不如说,应该是被赶到了一个地方。
我们的联合攻击应该是没有失败的。事先没有进行任何商谈,只是靠感觉和判断力,最重要的是,靠信赖关系进行的多个攻击,确实对「淤积物」们造成了有效的伤害。
但是。
人手不足。
为了追击有着强力再生能力的「淤积物」至死,必须打到决定性的最后一击为止。
虽然为了不让「淤积物」们去到莉安蒂特她们那里,所以行动受限了,但是比起这个,果然还是因为对方和我们之间有着数量上的差距吗。
如何打破现状?我慌慌张张地思考着。
我还留有EX技能『增幅』……虽然是留有。
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即使只是在至今为止的过程中,就已经相当勉强地使用了我能力的一部分。不知道安洁她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还是因为事态的发展而没有注意到。
如果连『增幅』也用上的话,可能会让支吾搪塞变得更加困难。
但是,在这里坐着等死才是最愚蠢的选择。烦恼就等杀出重围之后再说吧。
我下定决心,将阳炎和不知火垂下,伫立着。
二天一流的「无构之构」、柳生新阴流的「无形之位」、「西江水」之类的,我心中的技能给我传递了很多很多这些招式。
但,招式的名字怎么样都好。归根结底,说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剑的极致并不在于招式或者技巧,总之就是,把对手伸过来的地方砍落。仅此而已。
阳炎的『火焰灵气』和不知火的『冰冻灵气』,然后使用上『增幅』,一口气歼灭。
――带着这样的觉悟,注视着「淤积物」时。
「『歼煌雷刃』――!!」
随着撕裂空气的气势,突如其来的闪光和紫光,以夺去我们视野的惊人之势炸裂开来。
那恰如雷――天之怒槌一般。
那雷击的奔流,将「淤积物」打到一起,燃烧殆尽。
SYHAAAAAAAAAAA!!!!
高声尖叫的「淤积物」满地打滚,烧毁的巨大身体痉挛着,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确实向后退了。
受伤的地方马上开始重生。但那一小段时间足以让他们赶到这里来了。
「罗槻!没事吗!伯爵夫人也是,您没事吧!」
拿着一把大剑,跳进洞穴的男子和跟在后面的一伙人。
歼煌雷刃。
那是那个男人的剑的名字,也是那个男人的别名,然后也是那男人率领的队伍的名誉称呼。
是那个被称为尤塞尔克的男人的名字。
31.联合战斗与激战
「这不是在和挺棒的朋友在玩闹着吗,罗槻。虽然是不会想要一起喝酒的面相呢!」
用锐利的眼睛瞪着逼近的「淤积物」们,尤塞尔克悠闲地说着。
他把大剑贴腰架好,站到了我的身旁,他的伙伴在他身旁依次站好,摆好阵形。
在尤塞尔克旁边的是几乎要抬头仰望的巨人。接着是狼人的剑士。
背后是老人,米凯拉,还有伊莱恩。
这是前卫和后卫平衡得很好的好队伍。
另一方面,我们的前卫是我和图萝,后卫是安洁和拉斐娜小姐。守卫着最后面的莉安蒂特她们。
「那么,能请你给我介绍一下那朋友吗?」
「敌人。好战。攻击是物理攻击,主要是那脚。注意事项是高耐力和恢复能力。也开始通力合作了」
公事公办地直截了当回答询问着情报的尤塞尔克。
眼前的「淤积物」正在接近,虽说确实是紧迫的状况,但还是没能像尤塞尔克那样心有余裕吗,这样羞愧的念头袭上心头。
但是尤塞尔克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点了点头。
「必要且足够的情报。我们曾经和拥有再生能力的守护兽战斗过,不用特意去想特别的战术,不给它再生的时间,从正面全力地击打比较好吧?」
的确,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的话。集中起来,一口气输出火力打过去是正确的吧。
……但是。
逐渐逼近的「淤积物」们,在稍微有些距离的位置,突然,三只都站住了。
想着这是怎么了,我们凝视着它们,但下一瞬间,我们的双眼因惊愕而睁大。
「淤积物」们,在那一起把脚朝天高高地扬起。
然后――以惊人的气势挥下。
洞窟中回响着轰然巨响的同时,被「淤积物」们的脚敲碎的石地板碎片,变成暴雨般无数散弹,向我们张牙舞爪地袭来。
「什――!?」
不暇战栗,半条件反射般,在前卫位置的我们,挥舞着剑、拳头,从倾泻而下的石砾暴风雨中保护着自己。但
「呀!」
「啊啊!」
背后传来了几声尖叫。我们没能击落的石弹击中了位于后卫的人们。
这次才感到惊恐万分,我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回过头来。
「安洁!?」
如果她有个万一……这种想法瞬间在脑海中盘旋起来,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但是,在转过身的我面前,卷起旋涡的风化作墙壁耸立着。
「没、没事,主人……只是擦伤的程度」
脸色苍白,但安洁毅然地回答着。拉斐娜小姐、米凯拉、伊莱恩她们好像都受了些许伤,但似乎都是用各自的魔法屏障保护着自己的身体。
但是。
「唔,呜、呜呜……」
确切的呻吟声。那是莉安蒂特的声音。
她以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伯爵夫人和威治。结果,好像被好几块石子打到了。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我们被迫改变作战方针。
「尤塞尔克,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可不妙。会被一网打尽,连累伯爵夫人她们的!」
「嗯嗯,看来是这样。虽然会是分散战力这样愚蠢行为,但也无可奈何啊」
和皱着眉头的尤塞尔克互相点着头,我咬了咬嘴唇,然后向周围说着。
「大家,散开!引开那家伙的注意力!」
全员一齐跑了起来。右左放出光、火焰、雷击,或者丢出手里剑,引诱着「淤积物」们。
不出所料,「淤积物」们为不知往哪边追逐散落的我们而不知所措着,似乎无法再采取统一行动了。一只向右边,另一个被引向左,「淤积物」们的合作被中断了。但恐怕这也只是暂时的。在「淤积物」们再次集结之前必须打倒它们。
……不,等一下,两只?
被引向左右的只有两只。那么还有一只呢?
――另一只「淤积物」,就这样向前进,向着互相依靠着的莉安蒂特她们的方向前进。
像摩擦空间的重压扭曲着,「淤积物」巨大的身体突进而来。
在它前面,与之相比甚是矮小的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
「呵呵。嘛,不要这么冷淡无情,一起喝喝茶怎么样」
边捋着白胡子,边笑呵呵地说着的老人。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伯特利。
那个老人有着像是枯槁古木般的样貌,但下一瞬间。
宛如瞬间移动一般移动到了在空中。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转移系的术式。那只是名为伯特利的老人,将敏捷迅速提至极致的术艺。这是能做到宛如瞬间移动一般,那种程度的简单奇迹。
然而最令人惊叹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他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SHAAAAAAAAAAAAA!!!
「淤积物」巨大的身躯扭曲着倒下。
头部发出微弱的光,林立的几个「眼睛」,都被手里剑深深地刺入。
而且,并不是就此结束了。
刺穿了「眼睛」的手里剑接二连三地爆炸了。
伯特利所做的一系列动作,是靠着我那强化的视力才跟得上的动作。他先投掷了装有火药的炸弹,并用手里剑贯穿了炸弹。
将一瞬间跃出的炸弹用扔出的手里剑贯穿,而且全部都命中目标,伯特利的本领简直是到达了神技的领域。
而且后来听说那枚炸弹里装的火药,是混入了圣遗物,从而提高了爆炸力的火药。
白须白发随风轻轻飘动,落地的伯特利身后,「眼睛」被打飞了的「淤积物」动作也不得不变得迟钝了。
虽说反正马上就会开始再生了,但关键时刻破坏了感觉器官,这难道不是不可忽视的伤害吗?
反过来说,这也显示了伯特利瞬间选择的恰当。他虽然有敏捷性和高超本领,但要以「淤积物」为对手并给予巨大的打击是极其困难的。那么到底要怎样完成自身任务呢?他对制止「淤积物」前进这个任务迅速地进行判断,实行,并成功完成了。
「淤积物」一瞬间摇摇晃晃的巨大身体,这次明确地停了下来。
因为从背后,支撑着那巨大身躯的「脚」,被两个人紧紧地抱住了。
「那么,就拜托你来当我的舞伴吧!」
「唔唔,那、那边……不会让你过去的」
宛如摇铃般的悦耳声音,银线般纤细的身体。
响彻大地的粗壮声音,如岩山般强健的身体。
虽然有着明显对比,但这两人有着一个共同点——拥有无与伦比的怪力这个共同点。
图萝和听说是叫做洛古洛库的巨人。
在这个世界上以强大的力量而闻名的地龙族和岩人族二人聚在一起,利用伯特利制造的空隙,将「淤积物」搂住。
「淤积物」的巨大身体,像一栋小房子一样大。甚至连洛古洛库的的巨大身躯,在其面前看起来都像人偶一样小。
摇晃着那巨大的身体,「淤积物」想要甩开两人。像要撼动大地般的激烈抵抗着。
但是,虽然一边用脚后跟抵着地面一边被拖着走,图萝他们却不放开对「淤积物」的「脚」的压制。
不,不仅如此。
「给我等一下……啊!」
「唔噢噢噢噢噢噢!!」
图萝和洛古洛库全身充斥着的气势像是膨胀般高涨着,「淤积物」的前进速度变慢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巨大的身体确实被拉住了。
双方的力量终于完全抗衡了,「淤积物」和图萝他们都像冻住一样停了下来。空气仿佛有了实体般的密度,两者的力量交织在一起。
「嚯,在那里啊」
飘然一笑的伯特利,用力拉了一下手边的绳子。同时,「淤积物」的脚下,发出巨响并崩塌了。
这位可怕的老人,立刻在地面上装了炸药。其爆炸不是为了伤害「淤积物」自身。而是破坏「淤积物」倾注全身力量踏上的那个立足点。
用尽全力将那个地面破坏了所以「淤积物」根本站不住。「淤积物」笨拙地大幅度倾倒。那个瞬间。
图萝和洛古洛库保持搂着「淤积物」的「脚」的姿势迅速转过身。就这样,一边把「脚」抬到肩上,一边用尽所有的力量和身体的弹性——将「淤积物」扔了出去!
「哆哦哦哦欸矣矣矣矣!跌斯哇ー!!」
多么像是在开玩笑。多么像是噩梦般的景象。
令人厌恶的怪物在空中飞舞着,绘出一条弧线。
将房子那么大的巨大怪物……用背摔,漂亮地扔出去了。
洞穴内震动的巨响,以及让人感觉像是大地崩塌的惊人冲击。
图萝他们的刚力。离心力。坚硬的岩盘。以及它自己的巨大重量。
把这一切都吃下的「淤积物」,把岩石地面砸碎,沙砾撒得到处都是,那巨大的身体有一半都几乎陷在地面上。被压扁得几乎不能保持原形。
AHAAAAA……!!
「淤积物」还在抽动般蠕动着。但是,明显发出与之前那充满怒气的「声音」不同的虚弱声响。
「要干掉它了哦,岩人族的这位!老人也是啊!」
「嗯嗯,我、我知道了!」
「哎呀哎呀,老骨头真的吃不消啊!」
图萝毫不留情地跳到「淤积物」身上,洛古洛库和伯特利也跟着上。
拳头呼啸,双脚飞舞。炸弹轰鸣。
摇摇晃晃的「淤积物」也开始反击,但它已经失去了威力和速度,已经不再具有威胁了。
但是对方有再生能力。时间是敌人的伙伴。在取得优势的当下必须把优势保持下去……图萝他们有着那样的焦虑。
边切实地击碎着怪物的身体,图萝边皱起形状姣好的眉毛。
「啊真是的,真让人着急啊!」
略微地,她凝视着自己的拳头。
小个子图萝的小手。用来打倒一个巨大的对手,就算不说不合适,也是一种效率很低的武器。尤其是在今天这样时间紧迫的战斗中。
没带上武器这件事,现在成了图萝的枷锁。
「如果还有其他什么武器……就能一口气粉碎爆破更广的范围了,明明要是有什么大武器就好了……!」
图萝的视线在周围徘徊。找着有没有能成为武器一样的什么东西……看有没有又大又硬的东西。
然后她的目光定在了一点上。
在她的视线前方。
――有洛古洛库在。
「……找到了」
图萝露出令人怜爱又柔和的笑容。
收到那笑容,洛古洛库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但是立刻就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洛古洛库四方的下巴啪地一声掉下来了,但立刻摇了摇头,露出了笑……虽然是有些僵硬,嘴角也像抽搐似的笑容。
「……呜呜。地、地龙族的孩子。在考虑一些乱来的事……但、但是,的确是不错的方法。干吧」
「感谢你的协助!」
图萝对洛古洛库用力地点了点头,立刻弯下腰,紧紧抓住他的脚。
然后就那样
「参上了哦!」
高高地举起了洛古洛库的巨大身躯。
洛古洛库的身高,以我原来世界的感觉来说,远远超过了2米,不仅如此,是都快逼近3m了吗?肩宽和胸板都是与之相衬的厚度,简直是移动的岩山。
图萝不仅仅是把那样的巨人举起来。还就着举起来的势头挥舞了起来。
「开始了哦——!」
「呜呜……这、这个,比、比想象中还要……」
掀起旋风,撕裂空气,响起悲鸣。转动着洛古洛库的图萝大回转,速度不断上升,呈现出狂暴龙卷风的模样。
「哆哦哦咧呀呀呀!!跌斯哇ー!」
以几乎要连同大地一起粉碎的可怕程度,图萝用洛古洛库敲打着「淤积物」。
SHAAAAAAAA!!!!!
「哦够哦哦哦哦!?」
「淤积物」和洛古洛库的悲鸣同时响起。
就像往水塘里扔进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像多重的波纹覆盖尽水面,掀起巨浪一样。
「淤积物」的身体激起波浪,起泡沸腾着,它自身的液体化作水花破碎散去。
化为飞沫的「淤积物」碎片,升起浑浊的蒸汽,气化消失。
「哆咧呀哆咧呀哆咧呀啊!跌斯哇ー!!」
「啊嘎嘎嘎嘎……」
就这样挥舞着洛古洛库,咚咚地连续打「淤积物」的图萝。每次一击,那样的巨大「淤积物」都被削去一点,被击碎,被磨碎。
最后留下的碎片被粉碎成微尘,化为污秽的蒸气,消失无踪。
「呼……这就是我辉耀的知性与钢拳的结合技!二位,感谢你们的协助」
得意得意得意。背后像是大概背了三重左右的得意字形,露出清爽又自豪的表情,图萝栗色的纵卷发愉快地弹跳着。
在她脚边,眼睛咕噜咕噜转的洛古洛库 “扑”地倒下了。
「呜、呜呜……我、我看见星星了……」
「怎么说好呢,是个不得了的小姑娘呢……」
嘛,嗯。就如惊呆的伯特利说的一样,不管怎么看都是极其乱来的战斗方法。
但是,那不单单是把洛古洛库用力地转来转去这么单纯。
洛古洛库在被打向「淤积物」的撞击瞬间,有好好地固定自己的关节,在打击点上用力,自己提高打击的威力。这是只有擅长拳术的他才能做到的身体操作,而且这也是看穿他能够做到这一点,图萝观察眼光的胜利。
剩下,两只。
「『风之少女们啊,化作空气铁锤』――!」
安洁用清爽的声音切实地将魔法咏唱出来。回应她的呼唤,使景色扭曲的高密度旋风飞舞着。袭击的目的地是「淤积物」。
击出的空气像炮弹一样,使「淤积物」的身体表面下陷,但那只是第一阶段而已。
高压下凝结的风墙瞬间将空间封锁了,在那封闭的空间中——掀起了更强的爆炸气浪。封闭的空间中爆炸产生的压力使它的威力成数倍地膨胀,「淤积物」的身体也被撕裂,压碎。
但。
「……!」
安洁像是悔恨般地咬着朱唇,看着它原本应该受到的伤,瞬间又再生了出来。
「虽然作为初出茅庐是挺了不起的,但仅凭你的魔力,要伤到那家伙还是不行!退下吧」
叱咤着的是尤塞尔克的伙伴米凯拉。和安洁一样是天使族的魔法使,不过,刚成为攀登者几个月的安洁,与拥有丰富的经验和战史的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对,我们来做它的对手。你和圣务官大人来掩护我们」
赞同着的是同为尤塞尔克伙伴,美丽的银发随风飘荡的吟游诗人伊莱恩。
三只「淤积物」中的一只,是由安洁和拉斐娜小姐,还有米凯拉和伊莱恩,魔法使们一起迎击。
「『为弱者献上哀歌……双足未踏至大地便枯萎凋零……』」
用指甲静静地弹奏起竖琴,伊莱恩开始朗声歌唱。
吟游诗人的歌在广义上也是魔法。但是,和与十种属性的精灵们对话,从而引出力量的狭义魔法不同,吟游诗人歌中的言语和旋律本身是有意义的。
从世界开创以来,几经风霜,由无数人积累起来的一定语言和一定音阶。通过其自身积累而得到力量,其力量又进一步精炼,最终得到了惊人的效果。换句话说,人只靠人的力量就到达了魔法领域的力量,这就是「歌」。
其效果主要是概念本身的变换,重新定义概念。
举个极端的例子就是,如果把砂糖重新定义为咸的话,就会做出咸的砂糖。当然,并不是那么单纯又简单的事情,似乎也未必能完全发挥出效果。但这也可说是不可推测的力量。
现在,伊莱恩演奏的曲子,歌唱的歌,是使对手变弱的。不,应该说是改变了对手强度的定义。
并不是歌唱着使其「变弱」。而是断定「对方最初就是弱的」,并将其变为事实。
SHAAAAAAAAAA!!
应该是明显感觉到自己发生了异变吧,「淤积物」扭动着身体发出了吼叫。
但是,伊莱恩这边也没有余裕。一边持续演奏着曲子,一边从那端丽的脸上流下一滴冷汗。
「伊莱恩,歌的效力变低了吗?怎么了?」
米凯拉搭着话,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伊莱恩的歌效果不大。虽然看伊莱恩那认真的目光,可以看出她正全力运用着自己的力量。
是的,事实上,这不是伊莱恩的错。
虽然她们不知道,但是那个「淤积物」,正如字面意思,是这个世界淤积形成的东西,是世界歪曲、扭曲的产物。可以说,世界的法则和概念,只是有部分地在那「淤积物」的周围狂乱着。
所以。
吟游诗人的歌是改写世界概念的技能……能转换正常概念的技能。因此,对于已经疯狂的概念不能发挥出完全的效果。
很不幸,对伊莱恩来说,这是一个相性很差的对手。
反过来说,即便如此也给「淤积物」带来一定程度的伤害,所以也可以看出伊莱恩的能力之高吧。
「淤积物」的动作确实变迟钝了,虽然只是轻微的变化,但看起来似乎已经失去活力。
「好吧,只要你削弱到这个程度就足够了。接下来是我! ――『清澈的水之少女们,飞舞吧!』」
米凯拉露出光翼和光轮,像指挥似地在空中跳动着。
配合着她的指尖,在她周围浮现出几颗辉耀的蓝色光球。使用魔法时会出现魔力具现化。这在安洁使用魔法的时候也会出现的。
但是,平时安洁在用魔法时每一个属性只会出现一个具现化。同时使用复数属性也只会出现两个。而米凯拉召唤出的魔力球是其数倍。这是否体现出了米凯拉和安洁的魔力之差呢。
「那么,吃下我这招吧!」
顺从要强的米凯拉的声音,蓝色的光球化为间歇泉喷发般的水流,再转为瀑流逆卷而去。
伴随着轰隆的震耳声,连岩石和钢铁都能穿透的激流,变成无数的水枪,向着「淤积物」身上倾注而下。
SHAAAAAAAAA!!!
响起生锈的铁板相互摩擦般令人不快的声音,「淤积物」巨大身躯狂暴着的身影被笼罩在水柱的另一端。
毫不留情地贯穿「淤积物」身体的水枪,发挥着无尽的猛烈威势。飞沫、水烟,连同粉碎大地的沙尘一起把周围朦朦胧胧地包裹了起来。
在朦胧中,「淤积物」被哗啦地削去着。
虽说因为这是被伊莱恩的「歌」弱化过的,但米凯拉的魔法威力确实很壮烈。
「呼ー。这还真是厉害呢。那怪物变得这么简单就能打倒……」
拉斐娜小姐发出佩服的声音。安洁也想点头,但是。
忽地抬起头来,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四处张望着。
像是发现了什么般紧绷着身体的下一瞬间,安洁放出了风。
风的去向不是「淤积物」――是米凯拉。
集中于使用魔法的米凯拉,没能躲开。
「等一下,安洁莉卡小姐,干什么……!?」
米凯拉好不容易才察觉到拉斐娜小姐惊慌的声音,但已经迟了,她被安洁的风直接击中了。
话虽如此,但安洁瞬间放出的风并没有那么大威力。最多只是退后数步的程度。
……但,仅仅数步,就救了米凯拉的命。
「你在干什么啊――!?」
叫喊着的米凯拉脚下,突然塌陷了。
刚意识到这一点,从突然开裂的大地上,出现了犹如露出獠牙般的尖锐一击,割裂了米凯拉的长袍,一撮头发四散消失了。
如果,没有因为安洁的风而后退数步的话。
此时此刻,应该就是「曾经名为米凯拉的什么东西」变为面目全非的东西四散开去了吧。
「什……!?」
脸上血色尽失的米凯拉哑口无言,周围的伊莱恩和拉斐娜小姐也惊愕地无法动弹。
从地底伸出来就是「淤积物」的「脚」。
米凯拉她们像是被吓到般看着「淤积物」的本体。
以惊人气势飞舞上升的飞沫、水烟、沙尘把「淤积物」的身影隐藏了起来,产生了隐匿其动作的效果。
深深地穿入地下打洞,脚从那里延伸出来,从地下对米凯拉她们进行反击行动。
「从下面偷窥女孩子,有罪!」
拉斐娜小姐射出的火炎弹直接击中了从地面伸出的「脚」,「淤积物」像是胆怯似的缩回了「脚」。
但与此同时,米凯拉她们也不得不往后跳,重新调整距离,而这个时间足以给「淤积物」带来恢复的时间。
令人厌恶、波动着的组织,在转眼间再生、复活。
「这家伙……!」
因为追击到最后一步了,却这样给了它再生的时间,米凯拉咬牙切齿着。
但是相反,安洁目光尖锐地看着「淤积物」,紧绷着充满决心的表情。
她对拉斐娜小姐快速地说着。
「拉斐娜大人,能拜托您对着那怪物用使出最大火力吗」
「诶?不、不过,还是先重整阵型,然后全员重新合作比较好吧!?……」
「不,就是现在。我现在有想尝试的事情。不是现在不行!」
安洁看上去很温和,但其实,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动摇。
拉斐娜小姐虽然有点被那气压压倒,但似乎也感觉到了安洁强烈的意志,所以坚定地点了点头。
呼地调整好气息,拉斐娜小姐的红发和翅膀飘动着燃烧了起来。
「『闪耀的火焰公主们啊』――!!」
拉斐娜小姐的咏唱如尖叫般回响着的同时,红莲的狂澜跃动着,火焰的大瀑布从空中落下,将「淤积物」吞噬了。
不去考虑这之后的事,这一击如字面意思一样赌上了拉斐娜小姐的最大火力。
SHAAAAAAAAAA!!!!
就算是「淤积物」也被烧去不少部分,因痛苦而暴走着。
但是,因为是强力的攻击,所以没有持续性。拉斐娜小姐的火焰没法放出第二次,不久就沉静了下来。
米凯拉她们还没准备好发射下一个魔法,安洁的魔法没有只够的威力来刺杀它。
当「淤积物」开始快速再生,拉斐娜小姐浑身的一击将要功亏一篑的时候。
安洁的光翼和光轮发出光辉,她的嘴开始咏唱魔法。
但那是――治愈用的圣魔法。
闪耀着银光的魔法细细地流着,将对方身体温柔地包裹起来,对象并不是别人,正是「淤积物」。
「你、你在干什么啊!给敌人治疗是要干什么……」
米凯拉急匆匆的话,却在中途停了下来。
……因为在她面前,「淤积物」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SHAAAAAAAAA!!!!
受了重伤的「淤积物」正在恢复中——但是。
本应再生的身体组织恐怖地扭曲崩坏,边崩坏边生长着,边生长边继续崩坏,陷入了像噩梦一样的循环。
被打碎的脚就以这种样子伸长,从脚的尖端化作粘稠的腐汁流出,更难看地继续伸长着。
痛苦地喘息的那个声音也像开裂般,从重低音到高音,眼花缭乱地变动着,固定不下来的样子。
「淤积物」的身体现在就像用力撞到墙面的泥团那样没法保留原形。每当痛苦地挣扎着尝试再生时,就会变得更加不自然、更加异常。简直就像将血、肉和泥水咕嘟地煮沸溢出的汤。
「这个……难道是」
拉斐娜小姐屏住呼吸,凝视着安洁的脸。
「使再生能力失控……吗!?」
「是的。对方的再生能力确实很强。不过,正因为太强力,所以只要用我的圣魔法来加速恢复,就会陷入无法控制的境地」
淡淡地说着的安洁。那双眼睛像是很心痛般,凝视着眼前的「淤积物」。
「当然,因为伊莱恩大人事先让对方的能力下降了。然后因为米凯拉大人和拉斐娜大人重伤了对方,所以才成功的」
没错,由于伊莱恩的弱化之歌,「淤积物」的再生能力已经开始被打乱了。另外,米凯拉的水和拉斐娜小姐的火焰给予「淤积物」即将消亡殆尽的巨大伤害,因此「淤积物」必须全力进行再生。
使这个全力再生进一步暴走的结果是——完全引起机能不良,「淤积物」被作为自己最大武器的再生能力本身所吞噬。
「淤积物」已经不过是不断沸腾的巨大腐肉了。
拉斐娜小姐和米凯拉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慢慢地发动魔法,将「淤积物」化为尘埃,静静地消去了。
剩下,一只。
我与最后的一只对峙着。
虽说是最后,当然,图萝和安洁的战斗内容,是后来听她们讲的,再加上稍微窥视她们的记忆而掌握的。所以,实际上战斗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我的两边是尤塞尔克和名为鲁芬的狼人。
不期而遇,三名剑士齐聚一堂。
而且,每个人手中的剑都不同寻常。
涂抹上血与油脂以增斩杀锐利度,鲁芬的妖刀・罗刹。
能放出制裁的天雷,尤塞尔克的豪剑・歼煌雷刃。
然后是,我的阳炎与不知火。
三人手上的四把刀分别放出光芒,我们瞪着「淤积物」。
「那么……我们上吧」
以我的话为信号,我们一齐提着剑,跑了出去
31.联合战斗与激战
「这不是在和挺棒的朋友在玩闹着吗,罗槻。虽然是不会想要一起喝酒的面相呢!」
用锐利的眼睛瞪着逼近的「淤积物」们,尤塞尔克悠闲地说着。
他把大剑贴腰架好,站到了我的身旁,他的伙伴在他身旁依次站好,摆好阵形。
在尤塞尔克旁边的是几乎要抬头仰望的巨人。接着是狼人的剑士。
背后是老人,米凯拉,还有伊莱恩。
这是前卫和后卫平衡得很好的好队伍。
另一方面,我们的前卫是我和图萝,后卫是安洁和拉斐娜小姐。守卫着最后面的莉安蒂特她们。
「那么,能请你给我介绍一下那朋友吗?」
「敌人。好战。攻击是物理攻击,主要是那脚。注意事项是高耐力和恢复能力。也开始通力合作了」
公事公办地直截了当回答询问着情报的尤塞尔克。
眼前的「淤积物」正在接近,虽说确实是紧迫的状况,但还是没能像尤塞尔克那样心有余裕吗,这样羞愧的念头袭上心头。
但是尤塞尔克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点了点头。
「必要且足够的情报。我们曾经和拥有再生能力的守护兽战斗过,不用特意去想特别的战术,不给它再生的时间,从正面全力地击打比较好吧?」
的确,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的话。集中起来,一口气输出火力打过去是正确的吧。
……但是。
逐渐逼近的「淤积物」们,在稍微有些距离的位置,突然,三只都站住了。
想着这是怎么了,我们凝视着它们,但下一瞬间,我们的双眼因惊愕而睁大。
「淤积物」们,在那一起把脚朝天高高地扬起。
然后――以惊人的气势挥下。
洞窟中回响着轰然巨响的同时,被「淤积物」们的脚敲碎的石地板碎片,变成暴雨般无数散弹,向我们张牙舞爪地袭来。
「什――!?」
不暇战栗,半条件反射般,在前卫位置的我们,挥舞着剑、拳头,从倾泻而下的石砾暴风雨中保护着自己。但
「呀!」
「啊啊!」
背后传来了几声尖叫。我们没能击落的石弹击中了位于后卫的人们。
这次才感到惊恐万分,我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回过头来。
「安洁!?」
如果她有个万一……这种想法瞬间在脑海中盘旋起来,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但是,在转过身的我面前,卷起旋涡的风化作墙壁耸立着。
「没、没事,主人……只是擦伤的程度」
脸色苍白,但安洁毅然地回答着。拉斐娜小姐、米凯拉、伊莱恩她们好像都受了些许伤,但似乎都是用各自的魔法屏障保护着自己的身体。
但是。
「唔,呜、呜呜……」
确切的呻吟声。那是莉安蒂特的声音。
她以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伯爵夫人和威治。结果,好像被好几块石子打到了。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我们被迫改变作战方针。
「尤塞尔克,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可不妙。会被一网打尽,连累伯爵夫人她们的!」
「嗯嗯,看来是这样。虽然会是分散战力这样愚蠢行为,但也无可奈何啊」
和皱着眉头的尤塞尔克互相点着头,我咬了咬嘴唇,然后向周围说着。
「大家,散开!引开那家伙的注意力!」
全员一齐跑了起来。右左放出光、火焰、雷击,或者丢出手里剑,引诱着「淤积物」们。
不出所料,「淤积物」们为不知往哪边追逐散落的我们而不知所措着,似乎无法再采取统一行动了。一只向右边,另一个被引向左,「淤积物」们的合作被中断了。但恐怕这也只是暂时的。在「淤积物」们再次集结之前必须打倒它们。
……不,等一下,两只?
被引向左右的只有两只。那么还有一只呢?
――另一只「淤积物」,就这样向前进,向着互相依靠着的莉安蒂特她们的方向前进。
像摩擦空间的重压扭曲着,「淤积物」巨大的身体突进而来。
在它前面,与之相比甚是矮小的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
「呵呵。嘛,不要这么冷淡无情,一起喝喝茶怎么样」
边捋着白胡子,边笑呵呵地说着的老人。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伯特利。
那个老人有着像是枯槁古木般的样貌,但下一瞬间。
宛如瞬间移动一般移动到了在空中。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转移系的术式。那只是名为伯特利的老人,将敏捷迅速提至极致的术艺。这是能做到宛如瞬间移动一般,那种程度的简单奇迹。
然而最令人惊叹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他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SHAAAAAAAAAAAAA!!!
「淤积物」巨大的身躯扭曲着倒下。
头部发出微弱的光,林立的几个「眼睛」,都被手里剑深深地刺入。
而且,并不是就此结束了。
刺穿了「眼睛」的手里剑接二连三地爆炸了。
伯特利所做的一系列动作,是靠着我那强化的视力才跟得上的动作。他先投掷了装有火药的炸弹,并用手里剑贯穿了炸弹。
将一瞬间跃出的炸弹用扔出的手里剑贯穿,而且全部都命中目标,伯特利的本领简直是到达了神技的领域。
而且后来听说那枚炸弹里装的火药,是混入了圣遗物,从而提高了爆炸力的火药。
白须白发随风轻轻飘动,落地的伯特利身后,「眼睛」被打飞了的「淤积物」动作也不得不变得迟钝了。
虽说反正马上就会开始再生了,但关键时刻破坏了感觉器官,这难道不是不可忽视的伤害吗?
反过来说,这也显示了伯特利瞬间选择的恰当。他虽然有敏捷性和高超本领,但要以「淤积物」为对手并给予巨大的打击是极其困难的。那么到底要怎样完成自身任务呢?他对制止「淤积物」前进这个任务迅速地进行判断,实行,并成功完成了。
「淤积物」一瞬间摇摇晃晃的巨大身体,这次明确地停了下来。
因为从背后,支撑着那巨大身躯的「脚」,被两个人紧紧地抱住了。
「那么,就拜托你来当我的舞伴吧!」
「唔唔,那、那边……不会让你过去的」
宛如摇铃般的悦耳声音,银线般纤细的身体。
响彻大地的粗壮声音,如岩山般强健的身体。
虽然有着明显对比,但这两人有着一个共同点——拥有无与伦比的怪力这个共同点。
图萝和听说是叫做洛古洛库的巨人。
在这个世界上以强大的力量而闻名的地龙族和岩人族二人聚在一起,利用伯特利制造的空隙,将「淤积物」搂住。
「淤积物」的巨大身体,像一栋小房子一样大。甚至连洛古洛库的的巨大身躯,在其面前看起来都像人偶一样小。
摇晃着那巨大的身体,「淤积物」想要甩开两人。像要撼动大地般的激烈抵抗着。
但是,虽然一边用脚后跟抵着地面一边被拖着走,图萝他们却不放开对「淤积物」的「脚」的压制。
不,不仅如此。
「给我等一下……啊!」
「唔噢噢噢噢噢噢!!」
图萝和洛古洛库全身充斥着的气势像是膨胀般高涨着,「淤积物」的前进速度变慢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巨大的身体确实被拉住了。
双方的力量终于完全抗衡了,「淤积物」和图萝他们都像冻住一样停了下来。空气仿佛有了实体般的密度,两者的力量交织在一起。
「嚯,在那里啊」
飘然一笑的伯特利,用力拉了一下手边的绳子。同时,「淤积物」的脚下,发出巨响并崩塌了。
这位可怕的老人,立刻在地面上装了炸药。其爆炸不是为了伤害「淤积物」自身。而是破坏「淤积物」倾注全身力量踏上的那个立足点。
用尽全力将那个地面破坏了所以「淤积物」根本站不住。「淤积物」笨拙地大幅度倾倒。那个瞬间。
图萝和洛古洛库保持搂着「淤积物」的「脚」的姿势迅速转过身。就这样,一边把「脚」抬到肩上,一边用尽所有的力量和身体的弹性——将「淤积物」扔了出去!
「哆哦哦哦欸矣矣矣矣!跌斯哇ー!!」
多么像是在开玩笑。多么像是噩梦般的景象。
令人厌恶的怪物在空中飞舞着,绘出一条弧线。
将房子那么大的巨大怪物……用背摔,漂亮地扔出去了。
洞穴内震动的巨响,以及让人感觉像是大地崩塌的惊人冲击。
图萝他们的刚力。离心力。坚硬的岩盘。以及它自己的巨大重量。
把这一切都吃下的「淤积物」,把岩石地面砸碎,沙砾撒得到处都是,那巨大的身体有一半都几乎陷在地面上。被压扁得几乎不能保持原形。
AHAAAAA……!!
「淤积物」还在抽动般蠕动着。但是,明显发出与之前那充满怒气的「声音」不同的虚弱声响。
「要干掉它了哦,岩人族的这位!老人也是啊!」
「嗯嗯,我、我知道了!」
「哎呀哎呀,老骨头真的吃不消啊!」
图萝毫不留情地跳到「淤积物」身上,洛古洛库和伯特利也跟着上。
拳头呼啸,双脚飞舞。炸弹轰鸣。
摇摇晃晃的「淤积物」也开始反击,但它已经失去了威力和速度,已经不再具有威胁了。
但是对方有再生能力。时间是敌人的伙伴。在取得优势的当下必须把优势保持下去……图萝他们有着那样的焦虑。
边切实地击碎着怪物的身体,图萝边皱起形状姣好的眉毛。
「啊真是的,真让人着急啊!」
略微地,她凝视着自己的拳头。
小个子图萝的小手。用来打倒一个巨大的对手,就算不说不合适,也是一种效率很低的武器。尤其是在今天这样时间紧迫的战斗中。
没带上武器这件事,现在成了图萝的枷锁。
「如果还有其他什么武器……就能一口气粉碎爆破更广的范围了,明明要是有什么大武器就好了……!」
图萝的视线在周围徘徊。找着有没有能成为武器一样的什么东西……看有没有又大又硬的东西。
然后她的目光定在了一点上。
在她的视线前方。
――有洛古洛库在。
「……找到了」
图萝露出令人怜爱又柔和的笑容。
收到那笑容,洛古洛库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但是立刻就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洛古洛库四方的下巴啪地一声掉下来了,但立刻摇了摇头,露出了笑……虽然是有些僵硬,嘴角也像抽搐似的笑容。
「……呜呜。地、地龙族的孩子。在考虑一些乱来的事……但、但是,的确是不错的方法。干吧」
「感谢你的协助!」
图萝对洛古洛库用力地点了点头,立刻弯下腰,紧紧抓住他的脚。
然后就那样
「参上了哦!」
高高地举起了洛古洛库的巨大身躯。
洛古洛库的身高,以我原来世界的感觉来说,远远超过了2米,不仅如此,是都快逼近3m了吗?肩宽和胸板都是与之相衬的厚度,简直是移动的岩山。
图萝不仅仅是把那样的巨人举起来。还就着举起来的势头挥舞了起来。
「开始了哦——!」
「呜呜……这、这个,比、比想象中还要……」
掀起旋风,撕裂空气,响起悲鸣。转动着洛古洛库的图萝大回转,速度不断上升,呈现出狂暴龙卷风的模样。
「哆哦哦咧呀呀呀!!跌斯哇ー!」
以几乎要连同大地一起粉碎的可怕程度,图萝用洛古洛库敲打着「淤积物」。
SHAAAAAAAA!!!!!
「哦够哦哦哦哦!?」
「淤积物」和洛古洛库的悲鸣同时响起。
就像往水塘里扔进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像多重的波纹覆盖尽水面,掀起巨浪一样。
「淤积物」的身体激起波浪,起泡沸腾着,它自身的液体化作水花破碎散去。
化为飞沫的「淤积物」碎片,升起浑浊的蒸汽,气化消失。
「哆咧呀哆咧呀哆咧呀啊!跌斯哇ー!!」
「啊嘎嘎嘎嘎……」
就这样挥舞着洛古洛库,咚咚地连续打「淤积物」的图萝。每次一击,那样的巨大「淤积物」都被削去一点,被击碎,被磨碎。
最后留下的碎片被粉碎成微尘,化为污秽的蒸气,消失无踪。
「呼……这就是我辉耀的知性与钢拳的结合技!二位,感谢你们的协助」
得意得意得意。背后像是大概背了三重左右的得意字形,露出清爽又自豪的表情,图萝栗色的纵卷发愉快地弹跳着。
在她脚边,眼睛咕噜咕噜转的洛古洛库 “扑”地倒下了。
「呜、呜呜……我、我看见星星了……」
「怎么说好呢,是个不得了的小姑娘呢……」
嘛,嗯。就如惊呆的伯特利说的一样,不管怎么看都是极其乱来的战斗方法。
但是,那不单单是把洛古洛库用力地转来转去这么单纯。
洛古洛库在被打向「淤积物」的撞击瞬间,有好好地固定自己的关节,在打击点上用力,自己提高打击的威力。这是只有擅长拳术的他才能做到的身体操作,而且这也是看穿他能够做到这一点,图萝观察眼光的胜利。
剩下,两只。
「『风之少女们啊,化作空气铁锤』――!」
安洁用清爽的声音切实地将魔法咏唱出来。回应她的呼唤,使景色扭曲的高密度旋风飞舞着。袭击的目的地是「淤积物」。
击出的空气像炮弹一样,使「淤积物」的身体表面下陷,但那只是第一阶段而已。
高压下凝结的风墙瞬间将空间封锁了,在那封闭的空间中——掀起了更强的爆炸气浪。封闭的空间中爆炸产生的压力使它的威力成数倍地膨胀,「淤积物」的身体也被撕裂,压碎。
但。
「……!」
安洁像是悔恨般地咬着朱唇,看着它原本应该受到的伤,瞬间又再生了出来。
「虽然作为初出茅庐是挺了不起的,但仅凭你的魔力,要伤到那家伙还是不行!退下吧」
叱咤着的是尤塞尔克的伙伴米凯拉。和安洁一样是天使族的魔法使,不过,刚成为攀登者几个月的安洁,与拥有丰富的经验和战史的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对,我们来做它的对手。你和圣务官大人来掩护我们」
赞同着的是同为尤塞尔克伙伴,美丽的银发随风飘荡的吟游诗人伊莱恩。
三只「淤积物」中的一只,是由安洁和拉斐娜小姐,还有米凯拉和伊莱恩,魔法使们一起迎击。
「『为弱者献上哀歌……双足未踏至大地便枯萎凋零……』」
用指甲静静地弹奏起竖琴,伊莱恩开始朗声歌唱。
吟游诗人的歌在广义上也是魔法。但是,和与十种属性的精灵们对话,从而引出力量的狭义魔法不同,吟游诗人歌中的言语和旋律本身是有意义的。
从世界开创以来,几经风霜,由无数人积累起来的一定语言和一定音阶。通过其自身积累而得到力量,其力量又进一步精炼,最终得到了惊人的效果。换句话说,人只靠人的力量就到达了魔法领域的力量,这就是「歌」。
其效果主要是概念本身的变换,重新定义概念。
举个极端的例子就是,如果把砂糖重新定义为咸的话,就会做出咸的砂糖。当然,并不是那么单纯又简单的事情,似乎也未必能完全发挥出效果。但这也可说是不可推测的力量。
现在,伊莱恩演奏的曲子,歌唱的歌,是使对手变弱的。不,应该说是改变了对手强度的定义。
并不是歌唱着使其「变弱」。而是断定「对方最初就是弱的」,并将其变为事实。
SHAAAAAAAAAA!!
应该是明显感觉到自己发生了异变吧,「淤积物」扭动着身体发出了吼叫。
但是,伊莱恩这边也没有余裕。一边持续演奏着曲子,一边从那端丽的脸上流下一滴冷汗。
「伊莱恩,歌的效力变低了吗?怎么了?」
米凯拉搭着话,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伊莱恩的歌效果不大。虽然看伊莱恩那认真的目光,可以看出她正全力运用着自己的力量。
是的,事实上,这不是伊莱恩的错。
虽然她们不知道,但是那个「淤积物」,正如字面意思,是这个世界淤积形成的东西,是世界歪曲、扭曲的产物。可以说,世界的法则和概念,只是有部分地在那「淤积物」的周围狂乱着。
所以。
吟游诗人的歌是改写世界概念的技能……能转换正常概念的技能。因此,对于已经疯狂的概念不能发挥出完全的效果。
很不幸,对伊莱恩来说,这是一个相性很差的对手。
反过来说,即便如此也给「淤积物」带来一定程度的伤害,所以也可以看出伊莱恩的能力之高吧。
「淤积物」的动作确实变迟钝了,虽然只是轻微的变化,但看起来似乎已经失去活力。
「好吧,只要你削弱到这个程度就足够了。接下来是我! ――『清澈的水之少女们,飞舞吧!』」
米凯拉露出光翼和光轮,像指挥似地在空中跳动着。
配合着她的指尖,在她周围浮现出几颗辉耀的蓝色光球。使用魔法时会出现魔力具现化。这在安洁使用魔法的时候也会出现的。
但是,平时安洁在用魔法时每一个属性只会出现一个具现化。同时使用复数属性也只会出现两个。而米凯拉召唤出的魔力球是其数倍。这是否体现出了米凯拉和安洁的魔力之差呢。
「那么,吃下我这招吧!」
顺从要强的米凯拉的声音,蓝色的光球化为间歇泉喷发般的水流,再转为瀑流逆卷而去。
伴随着轰隆的震耳声,连岩石和钢铁都能穿透的激流,变成无数的水枪,向着「淤积物」身上倾注而下。
SHAAAAAAAAA!!!
响起生锈的铁板相互摩擦般令人不快的声音,「淤积物」巨大身躯狂暴着的身影被笼罩在水柱的另一端。
毫不留情地贯穿「淤积物」身体的水枪,发挥着无尽的猛烈威势。飞沫、水烟,连同粉碎大地的沙尘一起把周围朦朦胧胧地包裹了起来。
在朦胧中,「淤积物」被哗啦地削去着。
虽说因为这是被伊莱恩的「歌」弱化过的,但米凯拉的魔法威力确实很壮烈。
「呼ー。这还真是厉害呢。那怪物变得这么简单就能打倒……」
拉斐娜小姐发出佩服的声音。安洁也想点头,但是。
忽地抬起头来,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四处张望着。
像是发现了什么般紧绷着身体的下一瞬间,安洁放出了风。
风的去向不是「淤积物」――是米凯拉。
集中于使用魔法的米凯拉,没能躲开。
「等一下,安洁莉卡小姐,干什么……!?」
米凯拉好不容易才察觉到拉斐娜小姐惊慌的声音,但已经迟了,她被安洁的风直接击中了。
话虽如此,但安洁瞬间放出的风并没有那么大威力。最多只是退后数步的程度。
……但,仅仅数步,就救了米凯拉的命。
「你在干什么啊――!?」
叫喊着的米凯拉脚下,突然塌陷了。
刚意识到这一点,从突然开裂的大地上,出现了犹如露出獠牙般的尖锐一击,割裂了米凯拉的长袍,一撮头发四散消失了。
如果,没有因为安洁的风而后退数步的话。
此时此刻,应该就是「曾经名为米凯拉的什么东西」变为面目全非的东西四散开去了吧。
「什……!?」
脸上血色尽失的米凯拉哑口无言,周围的伊莱恩和拉斐娜小姐也惊愕地无法动弹。
从地底伸出来就是「淤积物」的「脚」。
米凯拉她们像是被吓到般看着「淤积物」的本体。
以惊人气势飞舞上升的飞沫、水烟、沙尘把「淤积物」的身影隐藏了起来,产生了隐匿其动作的效果。
深深地穿入地下打洞,脚从那里延伸出来,从地下对米凯拉她们进行反击行动。
「从下面偷窥女孩子,有罪!」
拉斐娜小姐射出的火炎弹直接击中了从地面伸出的「脚」,「淤积物」像是胆怯似的缩回了「脚」。
但与此同时,米凯拉她们也不得不往后跳,重新调整距离,而这个时间足以给「淤积物」带来恢复的时间。
令人厌恶、波动着的组织,在转眼间再生、复活。
「这家伙……!」
因为追击到最后一步了,却这样给了它再生的时间,米凯拉咬牙切齿着。
但是相反,安洁目光尖锐地看着「淤积物」,紧绷着充满决心的表情。
她对拉斐娜小姐快速地说着。
「拉斐娜大人,能拜托您对着那怪物用使出最大火力吗」
「诶?不、不过,还是先重整阵型,然后全员重新合作比较好吧!?……」
「不,就是现在。我现在有想尝试的事情。不是现在不行!」
安洁看上去很温和,但其实,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动摇。
拉斐娜小姐虽然有点被那气压压倒,但似乎也感觉到了安洁强烈的意志,所以坚定地点了点头。
呼地调整好气息,拉斐娜小姐的红发和翅膀飘动着燃烧了起来。
「『闪耀的火焰公主们啊』――!!」
拉斐娜小姐的咏唱如尖叫般回响着的同时,红莲的狂澜跃动着,火焰的大瀑布从空中落下,将「淤积物」吞噬了。
不去考虑这之后的事,这一击如字面意思一样赌上了拉斐娜小姐的最大火力。
SHAAAAAAAAAA!!!!
就算是「淤积物」也被烧去不少部分,因痛苦而暴走着。
但是,因为是强力的攻击,所以没有持续性。拉斐娜小姐的火焰没法放出第二次,不久就沉静了下来。
米凯拉她们还没准备好发射下一个魔法,安洁的魔法没有只够的威力来刺杀它。
当「淤积物」开始快速再生,拉斐娜小姐浑身的一击将要功亏一篑的时候。
安洁的光翼和光轮发出光辉,她的嘴开始咏唱魔法。
但那是――治愈用的圣魔法。
闪耀着银光的魔法细细地流着,将对方身体温柔地包裹起来,对象并不是别人,正是「淤积物」。
「你、你在干什么啊!给敌人治疗是要干什么……」
米凯拉急匆匆的话,却在中途停了下来。
……因为在她面前,「淤积物」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SHAAAAAAAAA!!!!
受了重伤的「淤积物」正在恢复中——但是。
本应再生的身体组织恐怖地扭曲崩坏,边崩坏边生长着,边生长边继续崩坏,陷入了像噩梦一样的循环。
被打碎的脚就以这种样子伸长,从脚的尖端化作粘稠的腐汁流出,更难看地继续伸长着。
痛苦地喘息的那个声音也像开裂般,从重低音到高音,眼花缭乱地变动着,固定不下来的样子。
「淤积物」的身体现在就像用力撞到墙面的泥团那样没法保留原形。每当痛苦地挣扎着尝试再生时,就会变得更加不自然、更加异常。简直就像将血、肉和泥水咕嘟地煮沸溢出的汤。
「这个……难道是」
拉斐娜小姐屏住呼吸,凝视着安洁的脸。
「使再生能力失控……吗!?」
「是的。对方的再生能力确实很强。不过,正因为太强力,所以只要用我的圣魔法来加速恢复,就会陷入无法控制的境地」
淡淡地说着的安洁。那双眼睛像是很心痛般,凝视着眼前的「淤积物」。
「当然,因为伊莱恩大人事先让对方的能力下降了。然后因为米凯拉大人和拉斐娜大人重伤了对方,所以才成功的」
没错,由于伊莱恩的弱化之歌,「淤积物」的再生能力已经开始被打乱了。另外,米凯拉的水和拉斐娜小姐的火焰给予「淤积物」即将消亡殆尽的巨大伤害,因此「淤积物」必须全力进行再生。
使这个全力再生进一步暴走的结果是——完全引起机能不良,「淤积物」被作为自己最大武器的再生能力本身所吞噬。
「淤积物」已经不过是不断沸腾的巨大腐肉了。
拉斐娜小姐和米凯拉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慢慢地发动魔法,将「淤积物」化为尘埃,静静地消去了。
剩下,一只。
我与最后的一只对峙着。
虽说是最后,当然,图萝和安洁的战斗内容,是后来听她们讲的,再加上稍微窥视她们的记忆而掌握的。所以,实际上战斗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我的两边是尤塞尔克和名为鲁芬的狼人。
不期而遇,三名剑士齐聚一堂。
而且,每个人手中的剑都不同寻常。
涂抹上血与油脂以增斩杀锐利度,鲁芬的妖刀・罗刹。
能放出制裁的天雷,尤塞尔克的豪剑・歼煌雷刃。
然后是,我的阳炎与不知火。
三人手上的四把刀分别放出光芒,我们瞪着「淤积物」。
「那么……我们上吧」
以我的话为信号,我们一齐提着剑,跑了出去
33.第10层与新生活
银鳞上无机质的光闪耀跳跃着。
与它的美丽相反,我飞快地躲开了以充满杀意的气势猛烈攻来的牙齿。
眼前如风般掠过的白银威胁。那是条巨大的蛇。
我们现在正挑战着『塔』的第9层。环境是广阔的湿地地带。
在泥泞中费尽心思地前行着,很快就能看见这个阶层的目标地点――中央天移门,都已经走到这了。但是这个大蛇型的 「守护兽」阻挡住了我们。
以原本世界的感觉来说,它的身长大概有7到8米左右吧。腰围看起来需要两个人以上才能抱住,拥有巨大的身躯和飞快的速度,以及袭击而来的锐利牙齿,确实是可怕的对手。
……虽然是这样。
但与上次在叶德伯爵夫人的事件中战斗的「淤积物」相比,说实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仅是我,安洁和图萝的表情虽然紧张,但却不怎么害怕。
当然,疏忽大意或骄傲自大是大忌。
实际上,瞄准头部就会被尾部反击,抑制住尾部就会被头部袭击,击打身体就会被头部和尾部双方瞄准――也就是运用着所谓「常山之蛇」这一技巧来战斗的大蛇,确实是相当不好惹的守护兽。
嘛,正因如此,我们才有瞄准的目标。
SYHUUUUU……!!
对于拉开距离的我们,银色大蛇的红眼璀璨地闪耀着,吐出一口威迫的气息。在露出的牙缝里,开衩的红舌蠢动着,推测着时机。
我们和大蛇之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在下一瞬。
张开几乎与我身高相当的大口,大蛇开始突进。
但同时,大蛇面前竖起一堵泥墙。安洁的风卷起的泥泞瀑布正倾注到大蛇身上。
当然,就算被浇了一身泥,对大蛇来说也不痛不痒吧。但是一瞬被封印了所有感觉器官的大蛇胆怯着,动作变得迟钝了。
突入那个空隙,我大幅度地迂回着。目标是大蛇的躯体。
在躯干正中央挥下阳炎和不知火,鳞与血溅起。
大蛇发出苦闷的声音,想用尾巴将我横扫下去。跟之前的模式一样。跳进那里的图萝大斧一闪。尾巴尖端被漂亮地一分为两。
安洁封住对方的眼睛等感觉器官,由我或图萝来刺杀对方,这是我们常用的模式之一。所以,本来,我或图萝出的一招就已经能分出胜负了。
但是,这次不这么做。我和图萝都没有打出决定性的一击。
大蛇抬着最后留下的武器――头部,痛苦不已地冲向正对面的安洁。
但那时,安洁的身边已经浮出了两个魔力球。那是两个风属性魔力球。
至今为止,安洁对于每个属性只能使用一个魔法。
但是,那次与『淤积物』的战斗对安洁的成长有极大的促进。
图萝也是这样,给她们加上的EX技能『学习增强』的成长力上升效果真的很惊人呢。
「风之少女们啊――!」
安洁凛然的声音响起。那玉貌上的是决意,手上的是架好的法杖。
随着安洁的咏唱卷起的风――
从两个方向同时响起呼啸声。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同时刮起两股风。
从大蛇背后吹来的烈风,和从安洁自身背后呼啸着的疾风。
大蛇被在自己背后的狂风所压倒,平衡和时机被打乱了。因为是推向自己想要袭击的方向,所以反而无法抵抗。
另一方面,安洁承受着自己背后来的风,像乘上风一样在空中飞翔。
被风压住的大蛇和乘风飞翔的安洁,在中间位置激烈地撞击在一起。
两股冲力、两道风。被其所有的威力笼罩着,安洁的法杖深深地贯穿了大蛇的眼睛。几乎连手都要穿过去了。
虽然以魔法为主的战斗比较多,但安洁也有刺突剑的技能。那技艺是实打实的。
SYHUUUUUUUU!!!
抬起镰刀形的脖子,眼上扎着法杖的大蛇痛苦得翻滚着、狂乱着。
但不久之后,大蛇的动作变得迟钝,无力地沉入泥中。
被光包裹着,大蛇静静地消失。啪嗒一声,安洁的魔杖掉进泥里,发出了细小孤寂的声音。
「安洁,做到了呢」
「干得漂亮,安洁」
跑过来的我和图萝各自出声搭话。安洁捡起沾满泥土的法杖,寂然地伫立在原地。露出了混有寂寞与追忆的微小笑容。
「……兄长大人……」
安洁微弱声音从她的嘴里,伴随着空虚的声响,倾泻而出。但是,安洁终于回过神来,转向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主人,还有图萝。提了这么任性的要求,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哦。因为这都是为了重要的你」
对,这是在这第9层最后等待着的守护兽。换句话说,通往第10层的最后屏障是这个守护兽。想亲手打倒它,这是安洁的希望。她用压抑的语调,却又让人感到坚决意志的声音,述说着如此期望。
――安洁死去的哥哥也是攀登者。他为了支撑穷困的家而登上了塔,但在差一点就到达10层这一步上牺牲了。正如以前从安洁那听到的那样,也告诉了图萝这件事。
就是说,这第9层的这个守护兽,是阻挡在安洁的哥哥面前,最后的对手。
当然,并不是说刚才打倒的守护兽是作为安洁哥哥仇人的那只个体。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从那时到现在,许多攀登者都经过了这第9层,应该有好几只守护兽被打倒了。因此
「不是想要讨伐敌人那种心情。也不是憎恨之类的那种心情。只是——兄长应该会觉得很不甘心吧。我只是想替兄长一雪前耻。兄长没能到达的地方,由我来到达了……我只是想对兄长这样说」
前一天晚上,安洁平静地说着,我们接受了她的心意。
老实说,让不是前卫的安洁作为前卫出战,其实我有点担心。
不过,在伯爵夫人的案子中,重新考虑了作为安洁和图萝的主人……作为站在别人之上的人的意义。当然,就算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在之前世界的公司里也不是处于那种立场上……可恶。
但是,总之,我想成为这些孩子的好主人。就去做个好主人吧。因为定下了这个新的决心,所以我同意了安洁的提议。
「非常感谢,主人。我自己心中沉重的心结被解开了……能来到主人身边,我很幸福」
闪闪发光的黄金色瞳孔笔直地看着我,那光芒中混杂着湿润的东西。
忍不住想紧紧地抱住安洁――但是,我注意到了我们身上的状态。
……浑身是泥。
因为刚穿过这个宽广的湿地地带所以没办法。简直是可以当迷彩来隐藏自己程度的满身是泥……不,这说得有点过头了吧。
「……想快点洗澡啊」
看着苦笑的我,安洁和图萝也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主人,只是看看也好,想去看看10层的景象啊。这也算是给一个段落画上句号」
图萝看着眼前的天移门说着。从这里可以马上回到地面,不过,确实上一下10层之后再回去也不错吗。
因为安洁似乎也不反对,所以我们登上了天移门,将身体浸入蓝色光芒的奔流中。
转移马上就完成了。我们迈出一步,环顾四周。
在眼前展开的是一片广阔的荒野。
干涸的大地和狂风卷起的沙尘。像尖牙般四处耸立的岩山和深深下陷的溪谷。散布着放出透明光芒的水晶柱,那是什么呢。
在远处,到处都可以看到牛一般身姿的,又或者说是像马一样的守护兽在悠闲地走着。这层的守护兽是不是不太好战啊。
――这是,第10层。
据说从这第10层开始,守护兽掉落圣遗物的概率会开始增加,即使没有圣殿的补助金,也可以自营生计。也就是说,这是刚从新手毕业,作为独当一面的攀登者的起跑线。这就是第10层。
可以说是终于来到这里了,也有刚站在起跑线上的感觉。
我们各自在心中感慨着,一时间只是凝视着眼前被风吹着的红褐色景观。
「……那就是,传闻中的『圣王之树』吧」
看着图萝所指的前方,就算是在这10层的尽头也隐约可见的一棵巨树映入眼帘。是、是很有名的吗?之后用检索技能调查看看吧。
……圣王之树吗。从名字上看,应该是与圣王安洁莉卡有什么关系的吧。
关于安洁和圣王安洁莉卡的关系,也得先好好调查一下才行啊。
我瞥了一眼安洁的侧脸。虽然沾满泥土,却仍是那样光彩夺目的美丽侧脸,我又一次看入迷了好一会。
「那么大家,辛苦了!今后也请多关照哦!」
「恭喜你,主人!」
「恭喜你!不过,当然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呢」
「好厉害啊,罗槻小姐!」
「恭喜你,罗槻大人!」
酒杯相碰着,发出高亢清脆的声音。
为了庆祝我们到达第10阶层,稍微开了个家庭聚会。
在场的除了我、安洁、图萝之外,还有拉斐娜小姐和莉安蒂特。
拉斐娜小姐和莉安蒂特虽然因为各种原因现在很忙,但是在这期间,仍为祝贺我们而赶来,我感到非常高兴。
「但是罗槻小姐,真可惜啊。虽然5个月就到达第10层很厉害,但差一点就是新记录了啊」
听到拉斐娜小姐的话,图萝点了点头。
「根据我辉耀的知性,最快到达第10层的记录是尤塞尔克大人他们的『歼煌雷刃』队吧。记得是,四个半月。明明差一步就能超过他们了」
「嘛,太过勉强以至于受伤不就没意义了吗。而且这也足够快了,不是挺好的吗」
我耸耸肩,把这个话题搪塞过去了。
实际上,用『社会调查』的技能,我也知道尤塞尔克的那个记录。所以「我们比他们慢了」。
如果提起精神,提高速度的话,也许就能与尤塞尔克的记录相当或者超越他们了。但我不想这么做。不想引人注目。
对被知道真相马上就会死的我来说,有着想要极力避免过分引人注目的心情。本来就是以相当快的速度爬上去的,如果还创造了新记录,那就不可能不引人注目了吧。
「的确,罗槻大人你们的攀登速度确实很厉害呢。说不定能成为今年的「圣花的采摘者」哦」
莉安蒂特笑眯眯地说着。
「圣花的采摘者」。关于在那第10层上耸立着的巨树――「圣王之树」的传说,我也已经在检索中得到情报了。
那棵「圣王之树」一年只开一次巨大美丽的花朵。采摘并献给圣殿,作为攀登者来说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
不知不觉中,围绕着成为「采摘者」的荣誉,攀登者间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并且,那个「采摘者」的争斗,不仅仅面向攀登者,现在对圣都的普通人来说也是十分值得关心的一大活动。「圣花的采摘者」花落谁家也成为了赌博的对象,可以说这是有着大量金钱流动的活动。
「如果能成为就好了,但是才刚登上第10层。不想做太过勉强的事」
但我却淡淡地拒绝了。理由和刚才一样。因为参加了那么大的活动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听到我的回答,拉斐娜小姐夸张地向后仰,望着天花板叹息。
「诶ー。不参加吗?我明明是绝对会赌罗槻小姐赢的。那样的话,肯定能赚不少钱」
「……一如继往地暴露出俗世的一面啊。拉斐娜小姐」
看到惊讶的我,莉安蒂特也小声地笑着。
「不过,我可能也会赌罗槻大人赢了。我想若是罗槻大人,一定能前进到不错的排名」
「谢谢……但是莉安蒂特。不再称呼我为「大人」也可以吧?现在你是自由民……话说,我直呼你名字的习惯也没有改过来啊,莉安蒂特小姐」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还没习惯呢,罗槻小姐。不过,语气还是就那样就好了」
我的吐槽让莉安蒂特捂嘴苦笑了。没错,现在的莉安蒂特不再是奴隶的身份。
那个事件发生之后,过了一个月多一点
叶德伯爵夫人将莉安蒂特从奴隶身份中解放出来,把她与威治两人正式接纳为养子女。
现在的莉安蒂特,一边作为继女照顾着夫人,一边作为义姐教威治学习,平静地生活着。
伯爵夫人心中所受到的冲击很大,而且也有罪恶意识,似乎还很难振作起来。伯爵夫人食欲不振,正日渐消瘦。但是,希望她在莉安蒂特和威治温柔的怀抱下,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能得到好转就好了。
还有一件事,在那次事件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个聚会的地点是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但已经不是圣殿的客殿了。
其实这里是伯爵夫人的别邸。那次事件发生的地点。
这里,现在是我们的住所。
因为我们正在找房子,所以夫人以低廉的价格把这所别邸租给了我们。月租为一枚银币。与客殿一天五枚银币相比格外便宜。
夫人说这是对我们感谢和赔罪的一点表示,所以我们就心怀感激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展开了那场战斗的大洞穴还在地下,不过,现在已经回归寂静了,就能察觉到那个「淤积物」的我来说,现在已经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异常了。应该是因为这个洞穴本身并不是和「淤积物」有关吧。
据说这个别邸是在夫人打算去圣都举行『秘法』仪式时发现的。但是夫人说,现在往回考虑,找到这个房子,是不是也是那个迷之声音的主人所准备的呢?
的确,适合举行大型仪式的大小,不引人注目的位置,还有召唤出「淤积物」后进行战斗也没有问题,能巧妙地满足这些条件的场所,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的吧。
这么一想,自然而然地就会认为这个地方果然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引导夫人找到的。
……那次战斗结束后,尤塞尔克他们告诉我。他们的伙伴伯特利和鲁芬像我们一样在调查伯爵夫人时,好像有遇到牵制他们行动的人。
那人的容姿就像身穿黑衣的圣务官一样。
――圣务官,吗。
我偷偷地观察着拉斐娜小姐的样子。
虽然现在拉斐娜小姐极其开朗、很开心似地和大家聊着天。
那次事件之后,我没找到机会和拉斐娜小姐好好谈一谈了。她忙着准备即将到来的圣王祭,而且我们也因为登塔和搬家的准备之类的事情非常忙碌。
只有偶尔在圣殿内碰见,能稍微站着说会话。
……所以。我一直很在意。拉斐娜小姐心中是否能接受那个事实?
――她真挚诚恳对待的圣殿,虽然是为了保护世界,但是却做出了牺牲他人、不顾一切的行为这一事实。
「啊,抱歉,我稍微去补个妆」
拉斐娜小姐中途离席后,我稍微估算了一下时间,也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座位。
出了房间,在走廊上走了一会,正好遇上拉斐娜小姐回来。
「啊,罗槻小姐也要补妆吗?」
看着开朗地对我打招呼的拉斐娜小姐,我轻轻地搭着话。
「拉斐娜小姐……没事吧」
「什么事?我还能吃很多呢?你可别小看我的胃啊」
拉斐娜小姐边笑边拍着肚子。
但是总觉得那个笑声令人心痛,反而让我觉得很痛苦。很明显能看出是竭尽全力的虚张声势。
「……如果能让我为你担心,我会很开心的,拉斐娜小姐」
听到我喃喃自语的话,拉斐娜小姐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低下了头。
拉斐娜小姐鲜红的头发轻轻地摇动着,无力地垂下。她戴的面具在她的脸上投下一抹浓厚的阴影。
「那件事、吗……是呢……稍微、有点、震惊」
一字一句地,拉斐娜小姐像要把话分成好几段一样吐露着。
那声音中混杂着痛苦和寂寞。
「嘛,冷静下来想的话,就知道这是必要的事情了。虽然理解……理解了就好了吗……我不想去理解」
最后那句话,稍微有些颤抖。
在她心目中作为理想化形象存在的光辉圣殿。
事实上,是有黑暗部分的圣殿。
这两个姿态在拉斐娜小姐的心中相互争斗,使她的心从内侧被侵蚀,饱受着折磨。
如果只是单纯地在背后做坏事的话,说不定还让人感到轻松一些。
但是,这并不是坏事。正如拉斐娜小姐自己所说,这是必不可少的,是为了世界,为他人。正因如此,才更加令人痛苦吧。
「拉斐娜小姐……我也许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我像细细琢磨般,静静地编织着言语。
「如果即使能理解,却不能接受的话,我希望你能珍惜这种感觉。并不是完全拒绝理解的顽固,但是也不是随波逐流地说服自己。我希望拉斐娜小姐保持理解的同时持续去质疑」
那或许是对着我自己说的话吧。在之前的世界里,我做不到那样坚持自我。放弃现实,只是听之任之地让自己随波逐流。我有着这样的后悔。
正因如此,我不希望拉斐娜小姐像曾经的我那样后悔。虽然这可能只是把难事强加于人而已。
拉斐娜小姐慢慢抬起头来。微微地歪着头,望着我的脸。因为她戴着面具,所以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是,我总觉得她是一副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举动的样子。
「干、干什么啊?」
我不由得缩了缩,拉斐娜小姐笑了。虽然很微弱,但这次却不是空虚的,而是真正的笑容。
「罗槻小姐你真的比我小吗?总感觉,时不时,会觉得你是个很年长的姐姐」
呜。
那、那个嘛,我里面的人是30岁左右。应该算得上是「很年长」这种程度吧。拉斐娜小姐大概20岁左右吧。所以她和我之间的年龄差……
……就此打住吧。不过,我以前也听图萝和安洁这么说过,我的言行看起来有这么老吗?呜呜。
「我呢,对年长的女性稍微有点没辙啊」
拉斐娜小姐一直在窃笑着。
「……我曾有个姐姐。她很温柔,是我最喜欢的姐姐。我说不定会把你和她的样子重叠在一起了呢」
那声音像是在朝着远处说话一样。
过去式。我并不想深究其意。
「……哈。稍微松了一口气。谢谢,罗槻小姐。我会在心里好好考虑的哦」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稍微有点接近,拉斐娜小姐一直以来那欢快的声音。至少那声音里,没有之前那强颜欢笑般令人心痛的明亮感。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抱怨的话,请随时来找我吧,拉斐娜小姐。但是,不要忘记带点心和礼物过来」
「诶,不应该是罗槻小姐你那边为了安慰人而准备点心的吗?」
互相对视着,我和拉斐娜小姐一起笑了起来。
拉斐娜小姐就这样轻轻地靠近我。
轻轻地贴近我的脸,细语般的声音传到耳边。这是连吐息都感觉到的距离。
「――罗槻小姐。我……很羡慕安洁莉卡小姐和图萝小姐啊」
稍微有些娇艳黏腻的声音。对此感到惊讶的我睁大双眼。
「……这、这是什么意思?」
「嗯。是什么意思呢。呵呵」
只留下轻快的笑声,拉斐娜小姐转身,又回到大家等着的房间。
唯有茫然的我被独自留在那里。
我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脸上不知为何变烫了。
拉斐娜小姐要为圣王祭做准备。还有莉安蒂特要照顾伯爵夫人和威治。所以两人都不能呆太久。
到傍晚为止一直都愉快地聊天玩耍着,度过了充实的时光,但是离别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这个宅邸离圣都的中央地区,即离塔和圣殿有点远,所以从距离上来说,也必须尽早解散。就这一点来说,这宅邸有点不方便呢。不过也不能奢求这么多。
即使如此仍是觉得依依不舍,所以我和安洁、图萝把拉斐娜小姐和莉安蒂特送了出去,我们自己也一起出门了。
一边结伴前行,一边聊着聊不完的话题直至走到市中心为止。若是聊着天走去市中心,很快就能到啊。明明上次事件发生时,赶到宅邸的期间,感觉时间过得很漫长。
和拉斐娜小姐她们道别,顺便买了好几件东西,因为都走到这里了,所以提前吃了晚饭才回去。
我们起程回家时,已是繁星开始在空中闪耀的时候了。
我们一边感受着夜晚澄澈的空气,一边朝宅邸走去。离开大路,在林荫小道上悠闲地走着。
到了这个时间的话,就算是不眠之城・圣都,在这城市边上也几乎没什么人了。
快到宅邸的时候。
突然,我们停了下来,就像脚被钉在了地上一样。
「主人,那边……!」
图萝发出了僵硬的声音。
进入我们视野的是,人影。
而且,是精疲力尽地倒在树林里的人影。
看了看彼此的脸,下一瞬间,我们如弹出去般地跑了过去。
跑到那个倒地的人影身边,探头看的时候,我的内心又在别的意义上惊愕不已。
……那是美到让人屏住呼吸的男孩子。美少年,是真的存在的啊,这份美丽都让我开始想这些奇怪的事情了。
通透美丽的天蓝色短发,只有刘海的右侧舒爽地长至右眼下,覆盖着右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紧闭着的嘴唇微微地漏出一丝气息,应该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已吧。他痛苦地把手放在纤柔身躯的胸前,低声呻吟。
「安洁,给他诊治」
「是、是的」
我把他轻轻地在地上放平,命令安洁。安洁点点头,为了诊查他痛苦的地方,解开了他衣服胸口的系绳,打开接缝。
――然后,我们被吓第三次了。
……胸口隐隐约约地,但是确实是,鼓起来的。
不是「他」,而是「她」吗。
不是像女孩子一样美丽的美少年。
而是像男孩子般容貌端正的美少女。
然后,那白晰的胸前,印有代表奴隶的誓刻。
话虽如此,但还不是正式的誓刻,还只是暂时的。也就是说,是在某个奴隶商手中还未被买下就逃走了的奴隶吗?因此触发誓刻的刺痛而倒下了吧。
我们默默地注视着「她」。
在林子的深处,离群的夜鸟发出一声孤寂的啼叫。
34.用少年化自称的孩子与自由
【原标题为ボクっ子,即用僕(男性第一人称)自称的女孩子】
「主人、主人……请快起床,主人」
迷迷糊糊中,我耳边有人在细细低语。
呜喵。那个。
嗯,安洁的声音总是那么可爱。每天早上都能被这孩子用小鸟般令人怜爱的声音叫我起床,这生活真的是太奢侈了。
半耷拉着脑袋,我伸出手。拉过安洁纤细的肩膀,把她紧紧地抱住。
「呀,主、主人!?」
「……呜喵……嗯真是的,早上就开始撒娇,不乖哦,安洁……」
睡得迷糊,我把嘴唇凑了上去。嘛如果安洁想要的话,不只是吻,其他的也……
「不、不是,主人!那、那个!」
但是,有点不对劲。安洁慌慌张张地拍着我胸口。这是怎么了。我的意识一点点地清醒过来了。
「那、那个孩子,恢复意识了,主人!」
「……呜喵?」
那个,是什么来着。
那孩子……?
――啊ー。啊ー这样啊。
头脑好不容易清醒了。
是在说昨晚倒在宅邸附近的那个女孩子吗?
美少年――会让人看错成那样的,面容凛然端丽的少女。
因为对带着处于意识模糊状态的她四处晃荡有所顾虑,又因为已经是晚上了,所以我们暂且把她搬进了宅邸。
把小女孩放在一间空房间里休息,让安洁给她施上止痛魔法之后,我们轮流陪着她。因此没能睡足,不知不觉就睡迷糊了。
拍打自己的脸颊鼓起干劲,一边摇着头一边站起来,映入眼帘的阳光很耀眼。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这时,后面传来了惨叫声。
「呀ー!图萝,不是,不是啦!」
啊ー。安洁去把图萝叫醒,然后又被袭击了?安洁是总受体质啊。
嘛的确,图萝有那股怪力在,如果睡迷糊了就很难抵抗她的攻击了。
「呀ー!不行―!那里不行ー!」
……差不多该去救安洁了吧。
从早上开始就慌慌张张的,我们终于凑齐了。
「呃。安洁,那么,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安洁红脸梳理着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对我的提问,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是的……那孩子的痛苦,是由于誓刻的制裁。而那是因为作为奴隶却逃亡这个事实引起的……」
「……也就是说只要逃亡这个事实没有改变,就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呢」
「是的。虽然多少控制住了痛楚」
对皱着眉头的我,图萝整理着纵卷发的同时也说道。
「主人,而且,藏匿逃亡奴隶会触犯圣殿法。昨晚是因为没办法,我觉得今天早上应该去找奴隶商,或者向圣殿报告。那孩子的痛楚也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是不会消失的」
嗯ー。
这个嘛,就我而言,也不打算把没有任何关系的那个女孩当真藏起来。没有那种资格,也没有那个立场。
基本上来说,她应该回到她应去的地方吧。而且,正如图萝所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自身誓刻的痛楚也会持续下去。
「我知道了。那么先听听她的说辞吧。她现在是能说话的状态吧?」
向安洁确认着情况,看到她点头之后,我们一起前往少女休息的房间。
轻轻地打开门,进入室内。
躺在床上的少女,慢慢地抬起头望着我们。
细长清秀的眼中仿佛映照出深邃的湖色般,透明澄亮得令人难以置信,长长的睫毛点缀着其边缘。
纤细锐利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和紧闭的嘴唇,加深了她给人凛然表情的印象。
头发短到能让人看见洁白秀丽的后颈,发色与瞳孔一样是澄澈的浅蓝色。但,只有右眼那边的头发舒爽地垂下来,盖住了一边的眼睛。
是个漂亮到让人一瞬惊呆的孩子。
但是,也在某处感觉到了像是人偶般的感觉。而且是用玻璃做成的人偶——干净纯洁,但很易碎的艺术品。她给我这样不可思议的印象。
「……是你们救了我(僕)吗?」
少女静静地开口。
唔哇。是用少年化自称的孩子。是用少年化自称的孩子哦。
嗯,但是,总感觉,很适合。不是什么奇怪的角色设定,非常自然。
少女轻描淡写地说出「僕」这个字,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其他第一人称都无法代替般的适合。
像水晶球滚过般的清澈声音,一定很适合唱纯洁的圣歌吧,不知不觉地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
「……嗯,是的。你倒在我家附近哦。我是罗槻,攀登者。这边的两位是安洁莉卡和图萝。是我的随从奴隶哦」
「是吗。是攀登者啊。然后……是奴隶呢」
少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们。倒不如说可能是看着安洁和图萝。两人似乎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少女露出了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但也不知为何很不愉快的神情。
少女立刻移开视线,淡淡地闭上眼睛。保持着这样,她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我的名字是――梅伊娅」
梅伊娅。很可爱的名字呢。
与她男孩子气的身姿有些不协调,但是感觉那也可以引出不可思议的魅力呢。
「那,梅伊娅。可以告诉我,你的事情吗?」
我们靠近卧铺,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脸。梅伊娅还是躺着,微微地移开视线,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听了又能怎么样。不管怎么说,你们只是把我还给奴隶商而已吧。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吗」
因为她冰冷的声音而一瞬间呆住了。那是带有悲哀感觉的语调。
但是,她立刻露出发现自己说错话的表情,转向我们,微弱地笑着。
「……对不起。被帮助了的人,不能这样说话吧。而且,我还没有向你们好好道谢。谢谢」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大概这个清秀纤细的她,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
「没关系哦。那么……」
「嗯。话虽如此,但也没什么可说的。……」
梅伊娅细小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地将手指放到自己的头发上。放在遮住一半脸的右边刘海上。
慢慢地把头发拢上去。从那里出现的果然还是一样美丽的脸。但是,只有一点,和左侧不同的地方。
不由得发出“啊”的声音。
不同的是瞳孔。
左眼是清澈的淡蓝色瞳孔,右眼是浓艳的紫色在闪耀着。
「嘛……好漂亮」
「这是……虹膜异色症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
安洁和图萝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被称为双瞳异色或者虹膜异色症的那个吗。在之前的世界里大多是听说猫有这种情况出现。
不单单因为左右眼的颜色不同而感到稀奇。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头发和眼睛都是同样的颜色。安洁是金发金瞳,图萝也是栗发栗瞳。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没有见过头发和眼睛颜色不同的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梅伊娅这双眼睛的颜色也让我大吃一惊。
「虽然我自己说这样的话很奇怪,听说这样的眼睛很珍贵哦」
呼了一口气,又把头发放下后,梅伊娅这样说道。
「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珍视着抚养长大……为了成为圣殿的献纳奴隶」
连考虑这是什么的时间都没给我,安洁和图萝各自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
「你家乡的人们应该也感到很光荣吧」
……是吗?不显露出自己不停地思考着的样子,我也理所当然似地点着头。趁机启动检索技巧。
呃。献纳奴隶。
如字面意思一样,就是供奉给圣殿的奴隶。据说是在圣殿的深处,负责各种各样的杂务和担任举行秘密仪式的圣务官助手等。因为像这样秘密仪式、秘密行动的详细情况及不能向一般人泄露的事情有很多,所以这种情况下会使用到奴隶。
献纳奴隶虽然是奴隶,但是为了圣殿而工作,从事秘密工作,并且侍奉圣务官,所以比一般的奴隶身份要高得多。似乎能得到很隆重的待遇,自由民们也会向其表示敬意。
因为是如此特殊的地位,所以对于献纳奴隶来说,如果不是天生就有很高的魔力,或者不是特别的存在的话,是不会被选中的。
梅伊娅的双瞳异色大概符合了这样的条件吧。
嗯,即便如此。虽说是很特殊、身份很高的奴隶,但奴隶还是奴隶。
不是像安洁和图萝那样因故而成为奴隶,而是天生就为了成为奴隶而培育着,这让我有点难以想象啊。
「是啊。我也知道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梅伊娅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着。稍稍眯起了淡蓝色的眼睛。
「村里的大家也一直对我很好。对此我很感谢,也愿意回应大家的期待。但是」
颤抖着吐出一丝微弱的气息。一缕淡蓝色的头发飘然垂下。
「但我从小就没在外边跑过。从来没有抓过虫、没有玩过泥、没有因爬树而落水过……我从没和朋友玩过」
我们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相互对视着。
作为小村子的掌上明珠,被细致入微又小心翼翼地抚养长大的少女。因此,在那里也出现了少女快要喘不过气来的身影。
梅伊娅村里的人们,真的是出于好意、善意,以及带着期待,才一直爱护着她吧。正因为知道这些善意,所以梅伊娅也竭尽全力来回应。但是。
「听说明天早上是按历法选出的规定时间。到时候,我将进入圣殿。然后——就这样,这次将在圣殿的深处度过一生」
一瞬停了下来,梅伊娅咬紧嘴唇。
「……我知道会让我做很重要很尊贵的工作。不过,在那之前只要一会就好。一会就好……我想知道自由是怎样的感觉。就只是这样」
痛苦的沉默在屋里蔓延着。
宅邸外欢乐地歌唱着的小鸟声,听起来明亮得很不合时宜。
小心翼翼地,我静静地开口了。
「……所以你才逃了出来」
「嗯。当然,我打算明天早上之前回去的。只打算出来一天……不过,结果就像这样。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
小小的梅伊娅躺着低头行礼。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来自左右的视线。从安洁和图萝那传来想要问个清楚的视线。
稍稍考虑过后之后,我睁开眼。
「梅伊娅,你逃出来的奴隶商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还是得先通知那里啊。我觉得那家店也一定很为难」
「嗯。也是啊。我太任性了」
但我摇了摇头,把手搭在梅伊娅的肩膀上。
「只是想要一天的自由不是任性哦。但是呢,这做法稍微,果然还是不对的。我觉得如果是规规矩矩的做法,一定会更好哦」
梅伊娅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我。
「规规矩矩……?」
「嗯嗯。先回店里,好好道歉。然后,再拜托那家店的人就行了。和他们说“虽然从现在开始只剩下半天了,但是希望能让我外出”。虽然应该会有人跟着你一起出去,但说不定会原谅你想外出的愿望」
但,梅伊娅沮丧地垂下了双眼。
「我当然也想过先去请求允许。但是,我问了店里的人。那家店的老板很严厉,他一定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的。所以」
「是吗……但是,你不是直接去请求过吧?即使失败了也没关系,试试看吧」
梅伊娅轻轻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还有迷惑和顾虑在。但是她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再去请求一次看看」
「嗯嗯。然后就是你逃出来的那家店」
「呃。那个怎么说好呢。店主的外表非常引人注目」
梅伊娅沉思着,断断续续地嘟囔着。
「那位店主……有像鸡蛋一样光滑的头」
……嗯?好像在哪听说过。
「在鼻子下面,有很有趣的小胡子」
呃?总感觉有明确的图像跑出来了。
「啊啊,记得名字是,梅卡……是叫梅卡库先生的人哦」
是吧ー!我就知道是ー!
我跟梅卡库先生是真的有缘。安洁和图萝也各自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但是,想想,总觉得有点奇怪。据我所知,梅卡库先生应该是个落落大方、很会变通的人。上次威治事件的时候,他也处理得很好。
当然梅卡库先生不单单是有人情味的老爷子。他还是个商人,而且是精明的商人,会以一定的算计和策略来行动。
但是,他是连给予有着献纳奴隶这一特殊立场的孩子所希望的,带护卫的一天外出都不允许的人吗?感觉和我印象中的梅卡库先生不一样。
很奇怪,话说回来,梅卡库先生的店里是这么容易就能逃出来的吗。
梅卡库先生的店是圣都屈指可数的大型奴隶商店。正因如此,店面很整洁,奴隶的管理也应该很周到。相反,梅伊娅不管怎么看都是不懂世故的孩子。梅伊娅想从梅卡库先生的店里逃出来就能轻易地逃掉吗?
我一边记下各种不协调感,一边拍了拍梅伊娅的肩膀。
「梅伊娅。我也认识那个叫做梅卡库先生的人哦。没关系的,他是个你去请求的话就会允许的人哦。我也会帮你说情的」
「真、真的吗?」
「嗯嗯。我是梅卡库先生的老客户。这些孩子都在那里买,而且我也在那投资了很多钱呢」
对像恶作剧般笑着的我,眼睛闪闪发光的梅伊娅拉起我的手。誓刻的疼痛应该还在,但是就像疼痛都被吹飞了一样,梅伊娅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直面带忧郁的她,露出天真无邪地高兴着的神情,深深地射穿了我的胸口。
好、好可爱。总觉得,像是警戒着的小狗第一次舔我的手一样高兴。
「谢、谢谢,罗槻小姐!我、我,好开心啊!」
吧嗒吧嗒。梅伊娅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是在拼命摇摆着尾巴吧。我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我其实觉得有点奇怪。那边的两个人,明明是奴隶,却感觉不太拘束,也没有感觉到不自由。不过我知道了,因为罗槻小姐是个很棒的主人,所以奴隶也很幸福呢」
这样啊。刚才梅伊娅对安洁和图萝投以不可思议的视线,大概是因为她在推测着同为奴隶的处境。梅伊娅应该是被以后要成为奴隶的不安所压抑着吧。
哎呀—,不过好害羞啊,诶嘿嘿。我可不是那么棒的主人……
「……被问到是不是很棒的话,多少还是存在着一些疑问的」
――嗯、诶诶!?不知为什么,图萝边歪着头边突然扔下了炸弹。
「主人,礼仪方面不太好呢。起床和洗完澡后,一直穿着内衣到处走来走去,太粗野了,还是改改比较好」
「还、还有……对饭菜很挑食,我想还是改一下比较好吧……」
呜哇,安洁也从背后攻击!?
不顾惊讶不已的我,我可爱的奴隶们接连不断地交叉开炮。
「我们做家务的时候,会黏黏糊糊地缠着我们。不,我也不是不高兴,但是考虑到工作效率,我直截了当地说了,太碍事了」
「还有,就寝时的睡相……我好几次都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即便是假日也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是怎样啊」
「换衣服的时候会被盯着看,如果能稍微控制一下的话……那个,还是挺能,感觉到有视线在盯着的……」
住手啊!我的生命值清零了啊!
梅伊娅望着被打倒并翻着白眼的我,吓得目瞪口呆,不一会就放声大笑起来。那是清爽轻快,而且打心底里感到开心的声音
「啊哈哈!是这样的吗。即便如此,呢」
「是的,即便如此」
「嗯嗯,即便如此哦」
和呵呵笑着的梅伊娅一起,两人也笑了出来。边笑着,边齐声说道。
「即便如此,主人还是我们衷心仰慕的主人」
……才、才不会被这样的话骗到呢!之后要惩罚这两人!主要是在床上!
安洁和图萝,然后再加上梅伊娅,把生闷气的我哄好。
嘛,先把梅伊娅还给梅卡库先生的店比较重要。一直生闷气也无济于事,对两个人的诘问就之后再说。迅速整理好,我们离开了宅邸。
梅卡库先生的店在圣都市中心。也就是说,即使是繁华的街道·圣都中,也要经过最喧嚣的场所。
何况,快到圣王祭的时候了。原本就充满活力的街道,就更加喧闹地忙碌着,满溢着欢乐的气氛。
五颜六色的彩旗、彩带等装饰映入眼帘,令人目眩。在这鲜艳的装饰下,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种族,全都漫然其中。
不仅是圣都的居民和攀登者。从各国来参观圣都祭典的人也很多,以那些人为目标,原本就多的摊子、行商、街头表演等也增加了,然后又有很多人因为热闹而来,形成了循环。
「好厉害啊!我第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呢!呐罗槻小姐,那是什么!?」
「哦,那是以表演剑艺来招揽顾客,然后再卖药什么的吧」
「那么那么,那个呢!?」
「是说书吧。能让人们听到很有趣的故事和传说哦」
因为不再逃亡,打算回到店里的行动,所以梅伊娅誓刻带来的痛苦似乎变得相当平静了。
我们不知不觉就被这股欢乐的气氛给包围住了。更何况,所有的所见所闻,对梅伊娅来说都是初体验。她如字面意思一样把全身都化作耳目,想要把周围的情报全部都吸收进去,脸上闪闪发亮着,贪婪地吸收着。
真的像小狗一样。如果不戴上带子的话,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呢。
当然,现在没有时间去看各处的小摊子和杂技,看来梅伊娅自己也很清楚。虽然垂涎欲滴地东张西望,但脚步没有停下来,而是稳步地往前走着。
不久,梅卡库先生的店就进入了视野。
即使从远处也能感受到那种不安定的气氛。
因为很多人不停地快步出入,高声交谈着什么,脸上浮现出焦躁和苦闷的神色。
看到那光景的梅伊娅,眼看着像个开了洞的气球一样泄了气,沮丧地低下头。
「大家,都很为难啊。都是我的错……」
端正的脸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扭曲着。我抱着那个小小的肩膀,鼓励着她。
「是啊。但是,已经做了的事也没办法啊。发自内心地道歉吧。幸运的是,日期是明天早上吧?那么,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嗯……我会好好道歉的」
好像在鼓舞微微颤抖的脚一样,梅伊娅对自己劝说着。
支撑着她,我们慢慢地走近了梅卡库先生的店。
正好从店里出来的一个店员,注意到了我。是一个相识的店员。
「啊,罗槻大人。欢迎光临。但是非常抱歉,我们现在很忙,那个……」
刚要继续说下去,那个店员突然注意到我的旁边。注意到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的梅伊娅。
店员的声音突然停住了,睁大了眼睛。张开的嘴颤抖着。
过了一会,店员好不容易才挤出声来。
「罗、罗槻大人。和那、那个人,那个,为什么你们一起来……」
「啊,嗯,出了些状况。想要说明这个……」
但是,没有让我说完,店员就跑到店里去了。
「店、店主!那个人,梅伊娅回来了!」
店员大声呼喊的声音传遍了店里,突然从店的深处涌现出一大群人,把我们包围着。
拨开人群,梅卡库先生像蛋一样的头露了出来。他的表情充满了惊愕和绝望。
我们也对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说不出话来。
的确,梅伊娅逃亡是一件大事啊。但是,会严重到这样大吵大闹,人们的脸色还变得这么苍白吗?因为,明明应该还没到把梅伊娅交给圣殿的日期啊……
「罗……罗槻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梅卡库一边用手巾擦去瀑布般的汗水,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匆忙地询问。
被梅卡库的气势压倒着,我语速稍快地回答。感觉到身旁的梅伊娅紧绷着身子。
「呃,这个孩子,昨晚倒在我家旁边。然后我们就照看着她。她刚刚意识才恢复,问完情况后就带到这边来了」
「是……是那样吗……刚刚意识才……是那样……」
梅卡库克先生突然无力地跪在路上。
「怎、怎么了,梅卡库先生?我听说了这孩子的事,日期是明天早上吧?」
边想着扶起他,我边问着,回答我的是这时从人群中出现的另一个人。
「你好像有什么误会。为了把献纳奴隶交到圣殿,根据历法严格挑选的日期,是今日拂晓之时。也就是说,时间已经过了」
目瞪口呆地仰望着那个人。
那是个圣务官。是有着岩石般的巨大身躯,腋下夹着一大本厚厚的书,的猿人圣务官。
「怎么会……因为日期改了……改为明天早上了,我明明听说是这样的……!」
梅伊娅悲鸣般的声音,在这被寂静支配的地方,痛切地响起。
35.财政危机与圣花的采摘者
「嗯。原来如此。我了解你的情况了」
伴着沉重的声响,坐在我眼前的猿人圣务官说着。
健壮的身躯和迟缓的举止,与其说是笨重倒不如说是给人一种严谨的印象。
他自称是三等圣务官的基梅因。拉斐娜小姐应该是四等圣务官,所以基梅因是比她地位更高的人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直属上司。
基梅因巨大的身躯塞在小小的房间里,更让人感到有压迫感。
从窗外传来的祭典前街道的喧闹声,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过于不合时宜的庄严氛围。
――我现在正前往圣殿。
嘛,应该算是协助调查吧。
是关于献纳奴隶梅伊娅从梅卡库先生的店里逃离,被我窝藏起来的事。
虽说是窝藏起来了,但也只是一晚,而且那时梅伊娅已经失去意识了,所以是没办法的事。
暂且先把梅伊娅送回店里,之后再拜托梅卡库先生给梅伊娅一天自由活动的允许就好了。不得不承认,有因为这样比较轻松的考虑。
但是,事态比我们想象得更严重。
「怎么会……因为,日期变更了……改为明天早上了,我明明听说是这样的……!」
――那时梅伊娅悲痛的哀号还留在耳边。
她只打算在作为献纳奴隶交给圣殿的日期前一天逃走。
但是回来时,就已经过了时间了。
梅伊娅是,梅卡库先生也是,基梅因先生也是,当然我也是。没有人能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简直是混乱至极。
因为是那样的情况,所以我们被要求同行至圣殿,询问事情,可能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圣务官基梅因先生恭敬的言行与他冷酷的外表格格不入。虽然感觉有点死板呢。
虽然从昨晚开始的来龙去脉被刨根问底地问得相当清楚,但是这件事本身也是没办法的。没把我当罪犯来看待,能好好听我说话,或许就应该感谢他了吧。
实际上,我和梅伊娅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接触点,有意让梅伊娅逃亡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我还把她带回了店里。关于这一点,基梅因先生已经充分理解了。只是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他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但是,即使我很认真对待,但还是不能说被官员叫过来进行审讯是很愉快的时光。而且……
……而且。
我感觉到了从两边传来的寒意。
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温暖没有了,只剩寒意。
不管是安洁还是图萝,现在都不在这里。
现在两人和我在不同的房间,各自接受审讯。
那是理所当然的,作为调查方来说,应该单独地听取相关人员的情况吧。
但是。
回想起来,我和安洁分开,可能是自买下她以后的第一次。
那是因为安洁被雷古达男爵盯上了。为了从男爵手中保护安洁,我片刻也没有离开安洁……但是。
但是,现在却分开了。
安洁令人怜爱的温柔。图萝积极的行动力。
被保护着的人,是我。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不争气。
总觉得,可能,果然还是有点心中不安吧。
不知是否注意到了轻轻叹息的我。认真查阅着手上那一大本书的基梅因先生,稍稍摸着四角形的下巴,点了点头。
那本书,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夹在腋下,是法律相关的书吗?一直这么重视这样的东西,该说是认真还是死板呢?
「那么,对罗槻阁下的询问就到此为止。可以到休息室等着吗」
「……好的」
基梅因先生的声音平静而又带有无法反驳的威严。从这方面看,果然还是比拉斐娜小姐要高出一格吧。
在基梅因先生的催促下,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到休息室。安洁和图萝已经在那等着了。梅伊娅和梅卡库先生好像还没来。
「主人,怎么样了」
急匆匆跑过来的安洁担心地问着我。
嗯,安洁这坦率地担心着我的关心,虽然只是分别了一个小时,但还是会一点点地渗入心中。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轻轻地抚摸着安洁的黄金色头发。
「没事。虽然被问了很多细节……你们呢?」
「是的,我只是讲了一遍情况。因为我是奴隶,所以我觉得应该没有把我的话看得很重」
「是这样的吗?」
向歪头想着的我,图萝竖起一根手指进行说明。
「我们奴隶被打上了誓刻。本来就很难引导我们说出违背主人意愿的证词。更何况,如果被主人命令要撒谎的话,就只能听从了。所以,奴隶的证词,只能作为基本的辅助材料……不过」
图萝稍微停了下来,扬扬得意地挺起胸膛。
「协助圣殿是人民的义务,所以我仔细充分详实地叙述了情况。那简直已经是细致入微了……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最后那位圣务官大人看起来好像要哭了的样子。为什么呢」
……啊ー,嗯。
面对面认真地听到图萝口若悬河、机关枪般的说明,那说不定是快要哭出来了。想象到那场景,我边同情负责图萝的圣务官边微微苦笑。
这时,门开了,梅伊娅和梅卡库先生进来了。两人都是当事人,好像比询问我更花时间。
梅伊娅和梅卡库先生,双方都一副疲惫的神色低着头。我站起来,轻轻地抱住梅伊娅的小肩膀。
「梅伊娅。没事吧?」
「嗯……但是,果然,我做了件很糟糕的事啊。怎么办才好啊……」
梅伊娅本来就有着白皙通透的肌肤,现在她的脸更是血色尽失,整个人无依无靠般颤抖着。
虽然不由自主地想去支撑着她,但总觉得如果太用力抱她的话,说不定就会坏掉吧。她的身上有着这样的虚幻感。
正想着不说些什么不行的时候,几个圣务官走了进来。最前头的是基梅因先生。巨大的身躯缓慢地移动着,基梅因先生礼貌地请我们入座。
「那么。向大家询问了一定程度的情况。我来告诉大家询问过后,圣殿的判断」
基梅因先生那粗野又透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没有其他人说话。
「首先,攀登者罗槻•佐保阁下。看来你没有故意让奴隶逃亡的嫌疑。但是无法否认有发现逃亡奴隶却疏忽不报的过失」
「不,所以说那是在夜晚,而且这孩子……因为梅伊娅昏迷不醒,一醒来我就马上带她去店里」
「圣殿晚上也有人在的。就算奴隶本人动不了,也先通报给圣殿,这样事态就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那个……嘛……」
我的抗议没有通过。的确,这确实如基梅因先生所说的那样,但是当时就让我猜出这是与这么重要的事情有关是不是太苛刻了?
基梅因先生为了制止我不满的嘀咕,举起了厚厚的手,继续说道。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不认为罗槻阁下是故意的。说到底只是个过失。另外,正如您自己说的,在奴隶醒来后立刻行动这一点也是恰当的。考虑到这一点,过失罚款15枚银币是妥当的」
用粗手指灵活地翻着法律书,基梅因先生得出了结论。
唔ー。罚款吗ー。
个人来说还是有一点点很难接受的。
……虽说如此,也不得不承认我的过错。
而且也不是要天价罚款,如果只是付这些钱就能解决的话,那么现在就应该当机立断吧。
嘛15枚银币,也就是一枚半金币,虽然是普通家庭一个月以上的生活费,但对我来说并不是大问题。
「接下来是,奴隶梅伊娅。你作为献纳奴隶,因逃跑而错过了献给圣殿的时刻……」
「对、对不起!我也觉得这其实是不行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
仿佛要打断基梅因先生的声音般,梅伊娅猛地喊了出来。虽然颤抖着,但那双眼中却浮现出拼尽全力的神色。
可是基梅因先生没有动,慢慢地用手制止着梅伊娅。从这个沉稳的动作中能感觉到了他的威严。
「我听过你的申述。记得是,听梅卡库阁下店里的人说时刻变更了,多了一天出来」
「是、是那样的!」
「才、才没有那样的事!」
对基梅因先生说的话,有肯定和否定两种声音响起。
肯定的是梅伊娅。然后摇头的是梅卡库先生。
基梅因先生用视线先让梅卡库先生冷静下来,让梅伊娅继续说下去。
「那、那个人,有着美丽的银发银瞳,和很有光泽的褐色皮肤,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梅伊娅虽结结巴巴地,但却十分拼命地开始说着。
根据她说。
作为献纳奴隶这一特别存在的梅伊娅,来到梅卡库先生的店后,被给予了一个单人间。在那里一边整理装束一边等待着交付给圣殿的梅伊娅身边,来了个自称是负责照顾梅伊娅的女人。
她穿着梅卡库先生店里的制服,而且重要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气息,所以梅伊娅对她没有一丝怀疑。
那位女性对梅伊娅说话开朗又温柔,关心着她在长途旅行后是否疲倦,两人很快地聊开了。在兴致勃勃的谈话中,那位女性告诉梅伊娅这里即将举行圣王祭。
绚丽夺目的美丽装饰,有趣搞笑的化妆游行。从未见过的表演、杂技。有着令人震惊的珍馐、甜点的小摊……
那位女性说着这样的事情,让梅伊娅都听入了迷,变得神魂颠倒的。
(……那个人考虑不足呢)
我边听着梅伊娅的话,边皱起了眉头。
甚至还来不及和朋友一起玩耍,就被当掌上明珠地养育大的梅伊娅,一听到这么热闹又愉快的事,心情就会兴奋起来,被迷惑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是梅卡库先生的店员的话,那就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才对的。
果然,梅伊娅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说「想要去看看」。
据梅伊娅说,那个女人微笑着凑近身子,用甜美的语气低声说着。
「其实呢。把你交给圣殿的时间变更了。不是明天,是后天早上哦。也就是说……多了一天出来」
所以,如果只是一天的话,外出不也没关系吗。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也会被原谅吧。那名女性露出非常温柔的笑容,如此说道。
尽管如此,梅伊娅还是很苦恼的。正想着至少要向梅卡库先生请求,拜托他让自己外出的时候。
但是,那个女性摇了摇头。说梅卡库先生是很严厉的人,应该不会听这样的请求。但是,如果梅伊娅真的希望外出的话――自己可以帮她从店里逃出去。
梅伊娅踌躇着,犹豫着,但是。
但是,最后还是听了那个女人的话。
「所、所以,都说了没有这样的事!」
梅伊娅说到这里的时候,梅卡库先生连擦汗都忘记了,脸色苍白地大叫起来。
「我们店里没有那样容貌的店员!店里的人都知道时间没有变更,更何况是默默地让奴隶逃走了呢!?」
一瞬间,全场寂静。
梅伊娅和梅卡库先生的说法不同。要不就是有谁在说谎,要不就是。
――要不就是,双方都说的是真话。
也就是说……在梅卡库先生的店里,有人伪装成店员混入,用言语巧妙地引诱梅伊娅逃跑……
但是,这是为了什么?
「嗯。是有身分不明的人教唆并协助逃跑吗。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有这样的人存在」
对着低声说着的基梅因先生,梅伊娅插嘴道。
「是、是真的!真的是那个人……」
「本来不应该这样说,但是我个人是想相信你说的话。但你是奴隶。既然是奴隶,那证词的可信度就很低啊。也就是说,圣殿不能只凭你的证词来行动。这就是圣殿法」
听到基梅因先生严谨的话,梅伊娅闭上了嘴,低下头。
「因此,必须根据现有事实来决定处分。那我要宣告了」
基梅因先生轻咳一声,重新面向我们。
「奴隶梅伊娅已经丧失了献纳奴隶的资格。所以将作为普通奴隶对待」
吸了一口气,梅伊娅抬起头来。头发轻飘飘地乱动着,紫色的右眼露了出来。眼中满是惊愕与害怕的神色。
「那、那么,村民们对我的期待全都落空了!为了被赋予献纳奴隶这个名誉的地位,大家一直都珍视着我!」
梅伊娅挤出悲鸣,注视着基梅因先生。
「任何惩罚我都会接受的!所以,请不要夺走村里大家的骄傲!」
「请不要误会。圣殿并不是因为处罚你而剥夺了你作为献纳奴隶的资格。为了担任于圣殿深处效力的献纳奴隶这一宝贵的职务,必须根据缜密观测的历法,举行严格规定的仪式,然后进行圣别。你错过了进行这个仪式的时机,所以失去了作为献纳奴隶的资格。换句话说,就算圣殿想要作为献纳奴隶的你,也是不行的」
梅伊娅茫然若失,我实在看不下去,紧紧握着她的手。但是梅伊娅没有反应,就像那里只是放了个漂亮的人偶而已。
「接下来是,奴隶商梅卡库阁下。由于管理不善,不能尽到作为献纳奴隶中介的奴隶商名誉职务这一责任是无法推脱的。考虑到各种情况,暂停奴隶商营业资格15天是恰当的处罚。在这期间,不能做任何奴隶商的工作」
这次梅卡库先生开始悲鸣了。暂停15日奴隶商营业资格,是那么大的事故吗?我一瞬觉得很疑惑,但那个疑惑立即解开了。
「请、请等一下!10天后会有大交易!如、如果不能进行交易的话,就会拖欠巨额的支付金,我们!?」
「那……时机真的太坏了,真过意不去啊。但是,也不能因为个别原因而扭曲法律」
听到基梅因先生冷淡的话,梅卡库先生抱头蹲了下来。在犹如活着的法律书本身一样的基梅因先生身上,连个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梅卡库先生那断断续续、如梦话般的声音,传到我耳边。
「破、破产了……我破产了……」
在我的眼中,映出了两个站在无尽的毁灭深渊边缘的身影。
梅伊娅和梅卡库先生,都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平衡中,尚未落入地狱的深渊。当然,到时候就一定会悲惨地掉下去的吧。不,也许现在就是掉下去的那个瞬间。
――如果我不伸手的话。
好几个想法瞬间在我的脑中跑过。
但那是很奇妙的感觉。因为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只是在寻找到达那个答案的路标。在悬崖的对面,看得见却到不了答案。能到达那的道路是,那道路是……
结果我……越过了那悬崖。路什么的,怎么样都好。
「梅伊娅」
我呼唤着眼神空虚的梅伊娅。慢慢吞吞地,失去一切希望的少女抬起了头。
「村里的人们都期待着你……大家的名誉与荣光都落在了你的肩上。是吗?」
大概并没有好好地听进去。即便如此梅伊娅还是点了点头。我像用湿漉漉的手拿玻璃器皿一样小心翼翼地向梅伊娅搭着话。
「名誉与荣光,只要成为献纳奴隶就能得到。但是那已经做不到了……但,梅伊娅。如果能得到有着与那相同名誉的地位,那村里的人不也会高兴吗」
「诶……?」
梅伊娅的眼中略微恢复了生机。但是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疑虑的表情。
「那个呢,梅伊娅……如果,我被选为今年的「圣花的采摘者」。若我被给予所有攀登者都憧憬的地位。然后……你是我队伍中的一员的话。那不也是很光荣的事情吗」
梅伊娅要完全理解透这句话需要一些时间。但是,梅伊娅像瓷器般白皙的脸颊上隐隐约约地泛出红晕,像玻璃一般的眼睛开始恢复了光泽。
不光是梅伊娅。安洁,图萝,甚至连基梅因先生都微微转过身子,或是眨着眼睛,听着我说。
圣花的采摘者。
对于尽量不引人注目的我来说,并不希望参加这种引人注目的活动。
但是,也许可以反过来想。
不管怎样,我都是要继续攀登塔的,反正我打算攀登至顶点。也就是说,即使讨厌,我的存在也会引起人们的注目。
到那时候,或许人们就会这样想――「为什么这样厉害的攀登者没有在圣花采摘者的竞争中出场呢」
那样的话,果然还是会让人觉得不自然的吧。反正迟早都会受关注,倒不如早早地就在圣花采摘者的竞争中出场,才是妥当的选择吧。
……嘛,这也不过是强词夺理的歪理罢了。
不过,虽然是歪理但也是有道理的。
真心话是。说实话是。
果然,我还是想帮梅伊娅和梅卡库先生。
自己做得到的事,做不到的事,可以做的事,不能做的事,不把这些分清楚是不行的。
但是,如果稍稍伸出手,说不定就能救起坠落下去的人。虽然这件事不确定是否能做到,也许会徒劳无功,但也是有可能成功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出手相助。
之前世界的我,或许会觉得自己无法伸出援手的。但是,正因为曾经的我是那样,所以现在的我,才想这么做。
听到我的话,梅伊娅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我的眼睛。用她那如湖水般深邃清澈的瞳孔
「圣花的采摘者队伍中的一员……那样的话确实很厉害啊,罗槻小姐。和献纳奴隶一样,或者说是比那更光荣。村里的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做得到吗?这种事」
「当然我不会说绝对能做到。因为的确是很难办到的事。也需要做好会失败的心理准备。不过,如果只要有一点希望,不就会想试试看吗?」
梅伊娅咬紧了嘴唇,皱着形状姣好的眉毛。她的样子,有着将快要破碎的希望拼回一起,使之苏醒的强烈意志。
「……嗯,我想试试看。如果罗槻小姐能帮忙的话」
「嗯嗯。就这么决定了哦……然后,梅卡库先生」
这次我向梅卡库先生搭话。他满面憔悴,但还是回答了。
「……什么事,罗槻大人」
「就如刚才所说,我打算出场圣花采摘者的选拔竞争。所以――请梅卡库先生赌我能胜出。尽可能赌大一点」
说到这里,梅卡库先生才睁大了眼睛。似乎理解了我的意图。
「原、原来如此……那么,也就是说」
「嗯嗯。我毕竟是刚上10层的新人。对我下注的人很少吧。换句话说,倍率应该很高。如果选我中了的话,就会得到巨款吧。那么,就可以填补梅卡库先生的支付金了吧」
梅卡库先生光溜溜的头上又冒出汗来。但是,这并不是至今为止的冷汗和急汗,而是因兴奋和高昂流出的。
「罗槻大人。确实,若是那样的话,我的店也有可能免于破产了。当然,恕我冒昧,那也许并不能那么顺利地进行,但那也没关系。与其坐等破产,不如赌在多少有些可能性的一方吧……而且如果顺利的话罗槻大人的财产也平安无事了」
诶?啊啊,这样啊。
我向梅卡库先生投资了很多钱,所以如果梅卡库先生破产了,我的财产也会同时蒸发吧。记得积积累累地,现在已经存了两百枚金币了吧。
话虽如此,因为如果我再去臭灯饰那就能用剩下的点数换钱了,所以没有危机感。
不过,仔细想想,我也处于相当危险的处境。因为如果用点数换钱的话,就需要说明那钱的来源了。第一次来这个世界时带来的100枚金币,也花了很多功夫找理由呢。
我悄悄地抚着胸口,重新转身朝向基梅因先生那巨大的身躯。
「作为圣殿方面,我刚刚的发言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关于梅伊娅,会委托给梅卡库阁下以外的奴隶商,可以在那里再重新以买卖的方式购入,关于这点,再向圣殿询问吧」
这样啊。梅卡库先生因为奴隶商营业资格被暂停了,所以不能从梅卡库先生那里买梅伊娅吗?虽然很麻烦,但是也没办法。通过至今为止的对话我明白,基梅因先生是绝对不会违背这种规定的人。
「……另外,关于赌博,作为圣殿并不是特别推荐的,请大家不要忘记,这说到底都只是无可奈何才被允许的而已。太过严格取缔的话,这些赌博就会潜入地下,反而会扰乱风纪,所以只是特别允许而已。本来就不应该把光荣的圣花采摘者当做赌博的对象来对待的啊」
……嗯。就是这么个正经人。明明是些不言而喻的事情,却特意用苦涩的表情补充一句什么的。虽然是很死脑筋,但总觉得有点幽默感。
「……好的,我会注意的」
我耸耸肩,苦笑着点了点头。对于我的态度,基梅因先生好像又稍稍歪了歪嘴。对不起了。
「总觉得,顺着走向发展就变成这样了。稍稍忍耐一下哦,梅伊娅」
梅伊娅完成了成为我奴隶的正式登记。我们顺便迅速地办完圣花采摘者的参赛登记。
关于梅伊娅,梅卡库先生熟识的奴隶商在形式上收留了她,然后马上由我买下,嘛只是进行了将资料从右往左转换、没有实际行动的手续。
有种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感觉,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没办法了。那位奴隶商先生,事实上只要借出名义就可以获得中介费,所以他很高兴地答应了。
因为是那样特殊的情况,所以梅伊娅的价格是10枚金币,例外的便宜。
「忍耐是?」
像是觉得不可思议般,呆呆的梅伊娅问着我。
「呃,也许你不想成为我的奴隶,但还是稍微忍耐一下的意思。不过,如果成为了圣花的采摘者,之后我也是可以释放你的,所以不用担心那个」
「怎么会!能成为罗槻小姐的奴隶,我很感激!因为你为了帮助我,做了很多事……不仅如此,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一直都得到了罗槻小姐的帮助。所以这次我想报答你的恩情」
梅伊娅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竭尽全力地诉说着。和拼命对主人叫着的狗一样。那一心一意的样子使人欣慰、令人怜爱,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像是感觉很舒服般,梅伊娅眯起了眼睛。
「是吗。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如果你以后也想和我在一起,我当然也是一样开心啊」
「嗯!我会竭尽全力帮助罗槻小姐的!」
梅伊娅干劲十足地说着。对着那样的梅伊娅,图萝咳了一声。
「听好了,梅伊娅。想为主人效劳的心意很好。但首先,我们必须称主人为「主人」」
「啊,是、是呢。对不起。呃……主、主人」
梅伊娅害羞着地说完后,低下涨得通红的脸。她边高兴地微笑着边说。
「诶嘿嘿。总、总感觉很害羞呢。但是,可能,也感觉很开心」
可、可恶!这只可爱的小狗要可爱到什么程度啊。
看到那身姿的话,就忍不住想要更多地摸她的头。接招吧。摸头摸头。摸头摸头。
「哇,主人,住手啊,真是的!住手了啦!啊哈哈!好痒啊!」
我们四人边打闹玩耍着边在热闹的圣都街道上漫步。嘛,可不能再这么悠闲自在了。从现在开始,要为了参加圣花采摘者的比赛做准备什么的,有很多事要忙。
那么,先向哪边走呢?是先去为梅伊娅准备装备的道具店吗。说起来,她也得买些日用品。啊,最好也看看出场者的赌注率……
在考虑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的时候。
梅伊娅有说有笑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她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停在原地,凝视着一点。
「……梅伊娅?」
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边皱着眉一边向梅伊娅搭着话。梅伊娅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站在前方的人影。
「……啊,就是那个人,主人。在梅卡库先生的店里,对我说了很多话的女人,就是那个人」
惊愕着,我们注视着对方。
美丽闪耀的银色长发,和寄宿着妖艳光芒的银色瞳孔。
富有光泽的褐色肌肤上是,紧贴着迷人身材的极薄布料。
从描出优美曲线的朱唇边微微露出牙齿。
身周弥漫着妖艳、慵懒气息的美女,对着我们露出一脸挑逗的微笑。
36.妖艳的间士与秘密的教育
银色的头发随风飘扬,那美女一直笑着。
闪着银光的瞳孔笔直地看向我们。宛如要看清猎物价值的猎人一样。
「主人,那个人……」
「是引诱了梅伊娅的人吧?」
听过梅伊娅的话,我现在确认了一遍。
梅伊娅默默地点了点头,安洁和图萝无声地移动到护卫的位置上。
在视野的边缘看到她们的行动,我微微地笑了。
我没有下指示。但是她们都确实地理解了自己应该做的事。都是好孩子呢。
周围的人都沉醉在节日的气氛中,欢笑喧哗的人们走来走去。
在这明亮而热闹的气氛中,我和那个美女正面交织着视线,停顿了好一会。
街道上是流光溢彩、轻快的气氛,只有在我们之间却是连声音都静止了,空气像是相互摩擦般颤抖着。
不久我便慢慢地迈出步伐。
耳边传来一阵欢乐的歌声,向后飘去。随着步伐缓缓地把手放在阳炎和不知火的柄上。
正要走到离一刀的距离还有半步的时候,眼前的美女张开双手,优雅地行了个礼
「你好,罗槻・佐保小姐」
――。
……可恶。被对话打断了。
她偷偷地在我的步法间,在每两步的移动间隔中出现的绝妙时机,出声搭话。而且那对话的内容。
她知道我的身份,并且将这件事告知我,进而使没有任何情报的我不能轻易行动。只用一句问候就封印住我的行动。
「――我叫秋理艾娜。妖鬼族的间士。很高兴认识你」
名为秋理艾娜的美女,缓缓地从鞠躬的状态中起身,歪着细长的脖子嫣然一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她的表情很有魅力。
但是,其魅力,是有可能将对方引向毁灭的危险魅力——是与安洁的温柔、图萝的活力、梅伊娅的纯洁不一样的魅力。
「我家孩子(梅伊娅)貌似承蒙光照了。能让我向你表示感谢吗」
我觉得自己这样的台词有点像流氓,紧盯着秋理艾娜说道。
她伸出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边露出的牙齿,脸上像是感到很有趣的表情没有变化。
「啊啊,关于这个呢。当然,我的心也很痛。因为要把像梅伊娅那样天真的孩子当作对手。但是,既然是委托,那就没办法了。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委托……工作……?」
我皱着眉。
也就是说,不是愉快犯,而是明确地以某种意图和目的,让秋理艾娜引发这次事件吗?
难道是不想让梅伊娅成为献纳奴隶吗?还是说,目的是让梅卡库先生破产?虽然两者都有可能……
看着在脑海中探索着可能性的我,秋理艾娜蛊惑般笑着。
「但我没想到你会参加圣花的采摘者啊,罗槻小姐。托你的福,计划又打乱了。万一你被选中了,那就不是破灭,反而是一举成功了」
那时在我的脑海里闪现的,既不是惊愕也不是冲击。
倒不如说,那里只有冰冷平静得不可思议的判断。
这样啊。
这个事件的目标即不是梅伊娅,也不是梅卡库先生。
――是我吗。
是吗。因为我向梅卡库先生投资了巨额,所以如果他沦落了,我也难逃一劫。
也就是说,让我在经济层面上破灭。这就是目的。
当然,只有一个人会计划这样的事。
我想起了一个男人的面容。有着尸骨上贴着一层薄皮般的容貌,以及贪婪疯狂的眼神。
「是雷古达男爵的指使吧」
对用低沉的声音说着的我,秋理艾娜优雅地摇动着银发,笑了。
「不行不行,我不会说出委托人的名字的哦。即使那已经暴露了呢,呵呵呵。我对委托我的事还是很忠诚的哦。就算我看起来是这样的人」
「――是吗」
在话音落下前,已有风吹起了。是从我腰间出鞘的阳炎掀起的金风。那闪耀着的剑刃正正好好停在秋理艾娜端正的鼻尖上。
从秋理艾娜那娇艳的嘴唇中发出细微尖锐的吸气声。
「以前也有,对男爵的参与假装不知,想要搪塞过去的男人。但是,他马上就哭着招供」
「……哎呀,好可怕。不过,如果是我的话,会怎么样呢」
秋理艾娜的脸色略显苍白,脸上流下一道冷汗。
但是,尽管如此,她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说着。她的视线仍然有力地贯穿着我。
我发觉了。
这个女性的确是一流的。
如果我就这样用武力威逼,恐怕秋理艾娜也是不会开口。她和曾经袭击安洁的那个老鼠男不是一个水平。
而且,如果就这样强行把秋理艾娜带到圣殿去,也不能指控她。因为说秋理艾娜与这次事件有关的只有梅伊娅。梅伊娅是奴隶,所以证词的证据价值很低。
而且。
我刚刚拔刀,阳炎是瞄准秋理艾娜的脖颈去的。
但是,实际阳炎剑刃到达的,却是秋理艾娜的鼻尖。
也就是说,她配合着我的剑速略微向后退了。虽然还不能完全避开,但还是有力地证明了秋理艾娜的动作是多么的出色。
刚才秋理艾娜刚刚说自己是间士。是与那个尤塞尔克的伙伴伯特利同样的职业。她是以收集情报、隐秘行动在世间的阴暗处度日的人物。秋理艾娜这动作,可以看作是展示她技艺精湛的表现。
「顺便一提,我现在就如大家所见是赤手空拳的。攀登者虽然被允许自救,但是对什么都没做的人施加暴行可不妙哦」
秋理艾娜就像是在宣扬般缓缓地张开手。
确实她现在没有带武器。身上有的只是裹体的极薄布料,以及系在腰间的装饰绳。
说到秋理艾娜的所作所为,她也只是暗示了自己有参与,并没有明说。这并不满足我行使武力的条件。
「呐,所以说,这样很危险的啊,就收起来吧?我很胆小的,是真的哦?」
竖起小指尖,秋理埃娜碰着阳炎剑刃,静静地将阳炎移下。
就那样伸长白皙的手腕,秋理艾娜向我身上靠了过来。
「什……!?」
我吓得想后退,她却在我的耳边低声说着。
「周围,周围。你也不想引起什么大骚动吧,彼此彼此啊」
我那时注意到了,有视线在周围徘徊着。街上行走的人们带着颤抖的表情,远远地围着、注视着我们。
……是在大街上突然挥剑太糟糕了吗。
但是,秋理艾娜嬉皮笑脸地抱着我的肩膀,亲密地拍了拍我的头。
那些动作让人们又恢复成“就这回事啊”的表情,再度散去。大概是被路人解释成是酒鬼之间的纠缠,或者是朋友之间单纯的恶作剧吧。
「这就欠我一个人情了哦?说笑的,呵呵」
秋理艾娜愉快地笑着,我急忙地推开她。
但是,这样我怎么说也不能再把剑对准她了。我一边将阳炎收入鞘中,一边恶狠狠地瞪着秋理艾娜。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才在我面前自报家门」
「不是说了吗,我没想到你会参加圣花的采摘者啊。所以才要出这一手」
秋理艾娜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把手伸入胸前,取出了什么东西。
被开始西斜的阳光照耀着,那是魂魄板。也盖有圣殿的印章,是证明攀登者身份的正式标示。
「我姑且也是有攀登者的资格的。而且已经到达了第10层,可以参选圣花的采摘者」
秋理艾娜一时间停下不说话,向我伸出那纤手。
「所以,我要在竞争中,阻挠你。我的委托还没结束呢」
「……你说什么?」
听到我尖声叫着,她偷偷地笑了声。
「用剑正面交锋,我当然敌不过你。虽说如此,我也多少有些本事。
――不过,没有必要用正面打倒你这种手段。如果让你没法成为圣花的采摘者,那么你自然就会陨落。当然,也可以用隐藏身姿、隐藏真实身份这种手法来妨碍你。但是,像这样好好地出现在你面前,对你说“我来阻挠你啦”,对你很有效吧。因为你看起来内心很纤细啊」
像是看透了我一样的银色眼瞳缠绕着我。其中闪耀着嗜虐好奇的光芒。
「你不知道我会在何时何地如何阻挠你。在不知情这些的情况下,你还要与其他参与者竞争,击退守护兽,穿越第10层的荒野才行。真不容易啊!胃好像会很痛的样子。要注意保护自己的美貌哦,难得长得这么漂亮」
一下子把脸靠近,秋理艾娜如此说道。听起来像是真心为我担心着的语调,更是让人感觉其性质恶劣。
我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
的确,虽然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发生什么,但却知道确实会发生些什么。不得不一边在心里一直担忧着这个,一边与其他人竞争,这在精神上来说应该是相当难受吧。令人厌恶且确切地被人盯上。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这有我的个人趣味混杂在内。那是因为你呢」
她的声音微微湿润。长长的睫毛微微晃动,一瞬在秋理艾娜的眼眸中投下阴影。
「趣味是?」
「嗯嗯。我知道的哦。你――和我是一边的人吧?」
秋理艾娜用夹杂着叹息的声音问着我。那充满悲伤和淫靡香味的甜美气息,在我的脸旁飘荡着。
还没来得及辨别她所说的含义。
――秋理艾娜的嘴唇,轻轻地触碰着我的脸颊。
「什――!?」
「诶、诶诶!?」
「什、什么!?」
我和安洁、图萝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有梅伊娅在发呆。
诶,稍微等一下。我,刚才,被做了什么?
按着仍留有温热的脸颊,我不由得大步后退。秋理艾娜边看着我惊讶不已的身姿,边爱抚着自己的嘴唇。
「就是在这个意思上,我也想和你亲近一下呢,罗槻小姐。呵呵」
细长清秀的眼睛里闪有光芒。那眼热切煽情地湿润着、燃烧着。
「你、你在想什么!?」
「问我在想什么,是呢。因为不是接到杀了你的委托,而是要让你陨落,所以在那之后我是不是就可以饲养你了呢。作为可爱的小猫咪呢」
在开什么无聊的玩笑――
……但好像也并非如此。
秋理艾娜的嘴角依然充满难以捉摸的笑容,掩盖着她的真意。但是,她那黏腻缠绵的淫靡气息,却吐露出了她的真心。
呃ー。
这样啊。嘛,这个世界也是存在的。像我这样的人。
总觉得,能感觉出她是在「同一边」的人,也就是说,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不定这是事实。
但是,就我个人来说,即使对象仅限是同性,但从本质上来说,也不是只要是同性,谁都可以,还是要去恋上,去爱,把这些感情作为基础……对比起自己的年龄,这说不定是过于单纯的想法。
我也并不是从根本上否定只用快乐、愉悦作为两人之间联系这种做法。但是我总觉得那与我格格不入。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虽说拥有相同的方向,但是我和秋理艾娜所拥有的感觉似乎是不一样的。
「啊啦,怎么了,好可怕的目光呢。呵呵。算了。总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下次再见吧」
优雅妖艳地深鞠一躬,秋理艾娜转身离去。留给我们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对不起呢,梅伊娅」
把秋理艾娜的所说所做收进各自的心里,我们回到了宅邸。把空房间中的一间作为梅伊娅的房间整理好后,已经是临近夜晚的时分了。
这时,我再次向梅伊娅道歉。
「诶?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吗,主人?」
呆呆的梅伊娅,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她纯洁本性的体现,正因如此,我心里才感到难受。
「那个人……秋理艾娜说的,也许是真的。换言之,是我把你卷进来了,而不是你让我做出这种选择。我的存在给你和梅卡库先生添麻烦了。我还必须得去向梅卡库先生道歉,而且还毁了你的希望……」
「主、主人!那个!」
安洁在一旁小声叫喊着。她脸上露出悲痛的表情,握住了我的手。
「本来,从主人帮助我的时候,问题就开始了。那个人执着的是我。所以全部都是因为我」
「那个……不对。最初帮助你是我擅作主张的,然后与他起争执也是我决定的事」
我和安洁互相注视着。梅伊娅看着我们,沉默了片刻,不久便开口了。
「那个,是在说什么男爵的事吧?虽然刚才告诉过我了」
回到宅邸后,就把至今为止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告诉了梅伊娅。
「说实话,我也还很困惑呢。因为,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决定去当献纳奴隶,我自己也一直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活着的。突然说当不了了,果然还是会不知所措的呢……但是」
断断续续地,梅伊娅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遮住右眼的刘海,被从窗户吹进来的夜风摇动着。
吸了一口气,梅伊娅看向窗外。望向远方的目光,仿佛沉浸在某处回忆中。
梅伊娅抬头望着开始眨眼的星星,再度开口。
「那个呢。我虽然没有朋友,但是有在意的孩子……话虽如此,但不是人呢,哈哈。是鸟。它是只小鸟」
梅伊娅像是有些害羞般地继续说着。
「那个孩子啊,住在从我的房间能看见的一个巢穴里。在那里从蛋开始成长。我一直在看着她。当然,我知道不能伸出手,也不能喂食,所以就只是看着。但是,守护着那个孩子,对我来说,是每天的乐趣」
梅伊娅像是很怀念般地把从窗户伸出手。就好像那只鸟就在那里一样。
「那孩子渐渐长大了,不久就该离巢了。刚开始的时候,它连拍动翅膀都拍不好啊。我边看着那个孩子,边为它担心着。但是,即使再笨手笨脚,它也拼命练习挥舞翅膀努力。有一天,那个孩子开始飞起来了了。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还是飞了出去」
脸颊被染成玫瑰色,梅伊娅高兴地微笑着。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无忧无虑,直率地展现出真挚喜悦的梅伊娅。
「飞起来了,再也看不到那个孩子了。说不定很快就被大鸟和野兽抓住了,也许因为暴风雨而掉下来了。即便如此,我也觉得那个孩子拼命振翅高飞的身影非常漂亮,也很羡慕」
梅伊娅回过头看向我们,害羞地微笑着。
「然后呢。虽然没法好好说清楚,但是我现在好像变成那个孩子一样。就像那个,摇摇晃晃地飞去的小鸟一样……诶嘿嘿,听不太明白吧?但是,主人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生安洁小姐的气。那是真的」
这确实是,糊里糊涂又幼稚笨拙的一番话。但正因如此,才能传达出梅伊娅拼命努力,想要让我们和好如初这份心意。
我们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我静静地走向梅伊娅,抱住了她的肩膀。
「谢谢你,梅伊娅。你真是个温柔的孩子。我想那只小鸟现在也在努力飞翔。不,说不定那只小鸟现在已经成为出色的妈妈或者爸爸,养育着新的蛋呢」
听到我说的话,梅伊娅的眼中再次闪起光芒,再度抬头仰望夜空。被她的举动吸引着,我们也望向天上的星星。
「啊,是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那孩子终究会成为母亲或者父亲呢……有没有流星流过呢」
嗯?流星?
是在说什么呢,我微微歪了歪脑袋。敏锐地注意到我的异样,梅伊娅回过头来,得意地说着。
「主人,我知道的。宝宝是由从天而降的流星带入妈妈肚子里再出生的。所以,每当有流星流逝的时候,就会有个小宝宝在某个地方出生」
几乎要说出“呐,我很厉害吧?”的梅伊娅笑着看向我。
啊ー、这样啊ー。在这个世界,送子白鹳、卷心菜田是用流星来代替的啊ー。
……等等,现在不是说傻话的时候。
呃,梅伊娅,难道……不知道?
梅伊娅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不由地冻住了的我们三人。
「……不对吗?主人」
「没没没、没有不对哦?当然如梅伊娅所说的一样哦!梅伊娅真是知识渊博呢!」
「正、正是!星星会带宝宝过来的哦!是吧,图萝?」
「当当、当然!我那辉耀的知性也闪着光地这么说呢!」
我们边语无伦次着,边一起点着头……这样不行啊。看起来可疑至极。
果然,就算是如此天真的梅伊娅也一脸困惑地盯着我们看。
「果然不对吗?那,宝宝是怎样出生的呢?」
住、住手!别用那么纯真、直率的眼眸问这种差一点就要过界的问题!对姐姐已经肮脏了的心来说太过耀眼了!
「呐呐,主人?」
面对从下往上仰望的梅伊娅,我们面面相觑着想要逃跑。这也许是我们遇到的最大危机。
那个,那个,一边制止住梅伊娅,一边迅速地在图萝的耳边低声说着。
(图萝,你来做点什么!是你那过度的知性出场的时候了!)
(要说的话,那是辉耀的知性!)
(我觉得哪边都差不多 ,如果是你的话)
(……主人。我的拳头好像要稍微辉耀起来了,可以吗?)
在这种笨蛋一样的对话中,安洁带着悲壮的表情向前迈进了一步。
「这、这里就交给我吧,主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完成的」
哦哦,安洁愿意说明。她的脸涨得通红,紧紧握住颤抖的拳头,鼓起干劲,站在梅伊娅的正前方。咳嗽了几声,稍稍提高音调,安洁开始说了。
「听、听好了,梅伊娅。首先,花有雄蕊和雌蕊对吧?……」
啊ー。
这个世界也是从那开始讲起的呢。
不过,该怎么说呢?
我们――不,至少我是只与女性相爱的女人。
这样的我,教她孩子的制作方法,什么的,总感觉果然有点不对,我露出了些许苦笑。
我并没有为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愧,也没有感到自卑,但是,这是无法生孩子的相爱方法,这是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一直面对着的事实。
当然,生孩子并不是爱的全部结果,虽然我已经在自己心中妥协了。
……但,安洁和图萝是怎么想的呢。
她们……会想要宝宝吗。
诸如此类,在逃避现实期间,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变成像煮熟了的章鱼般的脸色,安洁喘着粗气,肩膀上下抖动着,疲惫地扶着膝。
「听……听懂了吗,梅伊娅」
「嗯……嗯……虽然是,大概理解了」
梅伊娅白皙通透的肌肤上也染上了艳丽的红潮,扭扭捏捏地低着头回答。
怎么说好呢。感觉做了件很不好的事情。
「所、所以……那个,主人。我、我也要……和主人,做那样的事,吗?」
呜啊。
看到抬头望着我,害羞地问着的梅伊娅,我吐血了。
「梅、梅伊娅。那个呢。那种事,是要和真心喜欢的人做的哦。和爱的人做……不、不对,也有可能不一定是要那样的关系才能做,但是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也就是说那个」
「但是,主人不是在和安洁小姐、图萝小姐做这种事吗?」
呜哇。
这次我、安洁、图萝都说不出话来了。我想我们的MP差不多要被削没了。又或者说是SAN值。
「是、是在做……但是……」
「那是因为主人和安洁小姐、图萝小姐是相爱的吧?……主人不喜欢我吗?」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也就是说……」
「那,会和我做吗?我最喜欢主人了哦。会和我做吗?」
「……谁来ー!救ー救ー我ー啊ー!」
当然,谁都没来救我。
结果。
当晚,我们四人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
就算是这样,当然没有做「那样的事」。说到底对梅伊娅出手,再怎么说也太禽兽了吧。
嘛,将来可能也会和梅伊娅变成那样的关系,也可能不会变成那样的关系。但,至少在今晚,没有必要那么着急。
所以今晚,再怎么说,也只是大家一起睡觉而已。是真的哦。
不过这所宅邸的床,三个人一起睡还好,四人一起的话果然还是觉得有点窄啊。
结果,变成大家贴在一起睡。
「总觉得,这样子好有趣。我好兴奋啊」
摆放枕头,好几个人一起睡觉,这似乎是梅伊娅的第一次。她一脸兴奋,开心地笑着。
修学旅行的夜晚、朋友们的睡衣派对什么的,应该是那种激动的感觉吧。对于没有朋友的梅尔来说,这可能是一次很好的经历。
而且,比起让梅伊娅一个人睡,我更希望能让她能感受到大家在一起的温暖。
「希望大家都能做同一个梦呢,主人」
对说着这么可爱的话的梅伊娅,我又摸了摸她的头。
同一个梦,吗。
嗯。能梦见就好了。不只是今晚。从今往后也是。大家一直都做着同一个梦。
不过,第二天早上,我一个人睡在地板上。
……睡相,要改过来。
37.倍率与开始比赛
「眼睛稍~微离开一下,就又~勾搭上可爱的女孩子了呢,罗槻小姐」
「……别说得这么难听啊,拉斐娜小姐」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
呜呜。
嘛客观来说,的确是事实。和梅伊娅相遇的晚上,正是与拉斐娜小姐分别的晚上。
在她看来,只有一天半没见,不知何时,梅伊娅就加入到我身边了。
而且最初见到梅伊娅的时候,拉斐娜小姐都大叫起来了。
「罗槻小姐!终于连小孩子都出手了吗!?」
……真的好过分啊这个人。当然吐槽她了。物理上的。
终于理解了梅伊娅是女孩子这件事后,这次,拉斐娜小姐又说出了开头那段话。
拉斐娜小姐叉着腰,用像是在说哎呀哎呀的感觉看着我。虽然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从声音的调子可以感觉到她一脸不快。
我旁边的安洁、图萝苦笑着,梅伊娅则是呆呆地看着。
现在,我们来到了圣殿。
回想起来,对圣务官来说可能很奇怪,但我们和拉斐娜小姐似乎很少在圣殿见面。因为经常和她一起吃甜点、吃饭,基本上都是在街上的店和我家见面。
今天去圣殿是为了看我的倍率。在那里偶然遇见了拉斐娜小姐,并说明了至今为止的情况。
……有说明哦?有好好地解释清楚。但是,为什么这么惊讶啊,真是的。明明不是我的错。
好,稍微反击一下。
我嘴边露出笑,对拉斐娜小姐说。
「啊,难道是在嫉妒吗,拉斐娜小姐?」
「是啊,在嫉妒啊?」
拉斐娜小姐爽快地肯定……诶,什么?
不,那个。为什么那么干脆地给我来了个反转。我一瞬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说不出话来了。
拉斐娜小姐把呆住的我放到一边不管,迅速地继续说下去。
「那么,是找赌注率呢。在这贴着呢。请」
不,那个。当然赌注率也很重要。
呃。刚才那只是个玩笑……是吧?
虽然拉斐娜小姐能容忍我爱着女性这样的存在,但是她自己却不是……我是如此认为的。虽然我没有确认过。
她如字面意思一样是我的朋友……是朋友吧。是重要的朋友……应该是朋友才对。
脑子里嗡嗡地混乱着,我跟在拉斐娜小姐的后面走着。
为了弥补梅卡库先生的巨额支付金,必须让他赌在我身上的万马券中奖。
虽然我是昨天登记出场,但是倍率马上就出来了呢。公示出我要出场,其他人就会开始赌我有多少可能会赢,所以今天倍率就出来了。
参赛者的名字和赌注率在圣殿入口旁边展示着。就算是现在,也有许多人蜂拥而至,争相讨论、预测胜出者,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
拨开那人群,我们走到前面,寻找自己的名字。本身这个比赛就有相当多的参赛者,很难找到自己的名字。
呃。
仔细地望去,我稍稍露出了笑容。我在那里发现了几个认识的名字。
盖蒙和佩卡。然后是冯=莫恩。他们也有出场呢。
盖蒙和佩卡是我们第一次进塔的时候,担任我们向导的矮灵族。而冯=莫恩则是我和安洁在塔的第五层即将丧命时,救我们出困境的青年。
盖蒙他们也好,莫恩也好,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们以前都为没能登至第10层而苦恼着。但是,现在他们都在这次的比赛中出场了,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到达第10层了呢。大家都在各自努力呢。
我微笑着的脸,之后不久就僵住了。因为这次我找到了我的名字。
「啊,找到了呢,罗槻小姐。呃……哇,倍率25倍啊。好厉害呢,这一定要让我也赌一下哦。能让我赚点钱吗?」
拉斐娜小姐悠然地说,可我却没有这么兴奋。
「……25倍吗?」
「是呢ー。很高的倍率……」
「很低啊」
「诶?」
拉斐娜小姐呆呆地望着我。但是,很低。25倍是很低的。
我们来到这里之前,顺便去拜访了梅卡库先生,询问了详细情况。然后沉默了。
为了用梅卡库先生现在手头上的钱来弥补那巨额支付金,至少需要50倍的倍率……50倍。
虽然我有自觉自己对的金钱感觉很不准,但这也是让我头晕目眩的金额。
当然,虽说梅卡库先生是圣都工商会议所的理事,但如此大规模的交易并不是经常有的。倒不如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大规模。
我觉得梅卡库先生不是会去赌的类型。那样的他,会对这辈子第一次的巨额交易出手,是因为交易对象是帝国宫廷。
收集大量能在宫廷工作的高级奴隶。梅卡库先生为此竭尽全力,挑选出容貌出众、才华横溢的奴隶,借用能临时收容他们的临时设施,准备着。
大量的奴隶购入费和准备费用十分庞大,不得不依靠借款来周转,不过,如果收到来自帝国的付款,应该就能毫无问题地清算了。
如果是以帝国为对象的生意,规模会变大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是与帝国的交易也不会担心那笔交易会失败,而且最重要的是荣誉,梅卡库先生的店能因此镀金。正因为如此,梅卡库先生才接受了以帝国为对象的巨大交易。
但是,因为梅伊娅的事件,梅卡库先生的奴隶商营业资格被暂停一段时间。而清算的日子也快到了。
不能做成奴隶交易的话,梅卡库先生就得自己掏腰包清算了。但是,即使是像梅卡库先生那样的大商人,也不能马上就拿出这么多钱来。
(帝国呢……)
我怀着苦涩的心情听着梅卡库先生的说明。
说起来,那个臭老头……雷古达男爵是驻扎在圣都的帝国外交官来着。
男爵的名字似乎没有直接露出水面,但很容易就能想象出这笔交易是男爵暗中提出、安排的吧——为了打倒我,到底扭曲到什么地步啊,那个老不死。
……先不管那个。
25倍的倍率确实很高,但仅凭这个是达不到梅卡库先生需要的支付金。
虽然我不知道交易的详细内容,但说不定不需要一次性支付全额的,会不会可以先付一部分的金额呢……不,这是男爵为了打倒我而设的陷阱,所以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逃跑方法吧?
「呃,但是,罗槻小姐。是25倍哦?很厉害的哦?」
对着被吓了一跳而再次解释着的拉斐娜小姐,我又问道。
「拉斐娜小姐。你会在我这里赌多少钱?」
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稍微考虑了一下,或许可以向拉斐娜小姐借到不足的那部分。但当我听到她的回答时,我放弃了。
「是呢……好,这里就大胆地放一枚金币吧!」
一枚金币,几乎相当于普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这么一想,拉斐娜小姐的赌金确实算大。说起来,要赌上一个月生活费什么的,形象稍微有点不对哦,拉斐娜小姐。你不应该是个主张不赌博类型的人吗……
……但是,终究这赌金只是对个人来说是巨大的,与像梅卡库先生的交易那样商业水平的巨额是无法比的。
……可恶。我咬着嘴唇。想法太天真了吗。
不过,果然这么低很奇怪啊?我明明是刚刚登上第10层的新人啊。
这么对拉斐娜小姐说后,她用食指指着我的额头。
「罗槻小姐,你忘记自己的记录了吗?5个月就到达了第10层,厉害到不讲理啊。那样的罗槻小姐要出场了,所以就算是新人也会很有人气的哦」
……啊ー。
糟了,我忘了那个。
我5个月登至第10层的记录是仅次于尤塞尔克的第二位。那个确实会倍受关注吧……
因此,就变成这样的倍率了啊。
怎么办好呢?我盯着公告板上自己的名字,都要把板上看出洞了,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焦躁着,这时候,安洁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主人……那几位好像没有出场吧」
「诶?」
听这么一说,我慌慌张张地环视着整个公告板。
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在哪都找不到他们的名字。
嗯,安洁是个细心的孩子真是帮大忙了。我一集中注意在一件事上,视野说不定就会变窄。
如果他们不在。说不定就还可以做些什么。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圣殿前,面向广场的高楼。
这是他们的家,或者说是宿舍,圣都里谁都知道。实际上,有很多人在远处围观那栋建筑,以好奇和憧憬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尽管如此,那些围观者之所以没有挤进宿舍里,是因为门前站着两名门卫。
一个年轻人与一个稍微有点老手样子的年老者。两人的体格都很好,眼光很敏锐。佩带着剑,手持着齐眉棍,身姿堂堂正正。好像很有本事的样子。
这是他们私费雇佣的。真不愧是名人啊,要是没有这样的人在的话,确实会很辛苦的啊。
朝着门卫们一脸严肃地站着的地方,我们毫不顾虑地走过去。
门卫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年轻人突然红了脸,慌慌张张地将视线移开。
……啊,说起来,我是个美少女呢。总是和像安洁她们一样的真美少女相处的话,不知不觉好像就忘记了自己的事。
另一位上了年纪的门卫也稍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但是他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向我们打着招呼。
「有什么事吗」
「是的。不好意思问一下,尤塞尔克……先生在吗?如果现在在家的话,我想见一下面」
是的。我是来见尤塞尔克的。
听到我的回答,不仅是年老者,年轻的门卫也向我转过身来。
「恕我无礼,你们有约好吗?没有约好的人不能过进去」
「没有约好。但是,如果能转告他罗槻来见的话,我想他大概会见我的。能请您转达一下吗」
门卫们对视着。
嗯ー,可能有很多粉丝会这样说,硬要和尤塞尔克见面吧。现在才想到,如果拜托拉斐娜小姐,说我受圣殿的介绍来的,可能会比较好。如果被赶回去了就那样说吧……
但是,年老的门卫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我前去传达。请稍等片刻」
老门卫催促着年轻人,他马上就进屋里去了。
啊啦,还挺会变通的呢。这么想着的时候,守卫告诉了我。
「罗槻大人……是吗。经常从主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这样啊。所以才给我转达的啊。虽然不知道说了我些什么。
没等多久,年轻的门卫就回来了。向搭档点点头,他对我说。
「主人很高兴能与你见面。这边请」
我们跟着他进屋。走过的时候,若无其事地要把一枚铜币交给老门卫,却被笑着拒绝了。很正经呢。
在年轻门卫的带领下走过走廊,站在一间房间前面。
他一打招呼,里面就回应了。随着欢快的声音,门被轻快地打开了。
「呀,罗槻。你会来找我真的好开心啊。来吧,进来吧」
「尤塞尔克,谢谢你能见我……你在干什么」
我不由得目瞪口呆着,连要做什么都忘了。
不,说真的,在干什么呢。
虽然房间里聚集着尤塞尔克和他的伙伴们,但是他们的装束却让人说不出这是作为攀登者的顶点而被人们向往的姿态。
穿着有金银装饰的深蓝色礼服,戴着带有羽毛装饰的宽檐帽和蝴蝶面具的是米凯拉吗?伊莱恩将长长的银发冲天高高地扎起,将数个发饰像圣诞树上装饰品一样插着。
伯特利把漂亮的白胡子编成三股辫并绑上蝴蝶结,穿上衣领和袖口有蕾丝花边的长袍,得意地昂首挺胸着,洛古洛库虽然很害羞,但还是在那巨大的身躯上穿了笔挺的执事风格衣服。鲁芬一脸不高兴地穿着红白色的华丽服装。
然后尤塞尔克本人穿着像南瓜一样鼓起的短裤和紧身白袜,白色上衣上挂着铃铛的金链沙拉沙拉地垂着,戴着同样在顶端有铃铛的尖帽子,每次移动时都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很吵闹。最后,在鼻子下面,戴了个弯弯曲曲的假胡子。
总而言之,感觉就像是从马戏团或者杂技屋跑出来的一群人。
「不错吧?是在圣王祭穿的伪装衣服。想着穿这个去尽情享受祭典呢。好久之前就定做了,现在大家在试穿哦」
「伪装呢」
在惊呆了的我身旁,传来「噗、噗哈哈」这样奇怪的声音。向旁边看去,安洁转过了身,颤抖着。好像戳中了很爱笑的安洁的笑点。
不知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尤塞尔克总之先劝我坐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接着,他的伙伙们也坐了下来。
安洁她们侍立在我身后。隐隐约约在视野边缘看见安洁告诉梅伊娅该站什么位置,真是令人欣慰。
「……首先,先感谢上次事件中你们的帮助吧。那时真是帮大忙了」
感觉在化装集团的正中央自己穿得这么正常反而很奇怪,我对他们说起话来。
米凯拉边拿下面具,边笑着回答。
「你在说什么啊,罗槻。该道谢的是这边。托你的福,伯爵夫人才能平安无事。对吧尤塞尔克?」
「诶?……是啊」
尤塞尔克边拿下假胡子边点头。
这么说来,我以前也听说过,他们小时候就与伯爵夫人相识,也就是说米凯拉和尤塞尔克原本也是帝国的贵族吧。虽然看着眼前装扮得如此奇特的两人,不像是高贵的贵族。
「那么,你是为了说这个特意过来的吗?」
「来这里有道谢的原因,不过还有一件事。其实我昨天刚报名参加比赛,我要参加今年圣花采摘者的比赛哦」
「哦,是吗?那我就给你加油吧。要是你的话,应该能拿到好名次吧」
面对开朗地笑着的尤塞尔克,我的表情变得僵硬。
稍稍沉默过后,我开口了。
「尤塞尔克。你们不参加吗?圣花的采摘者」
是的。安洁在公告板上没有找到的候选人名字,那就是尤塞尔克他们。
调查显示,这几年来,尤塞尔克他们应该都出场了,而且当然,都被选作了圣花的采摘者。可以说是稳赢,是真的优胜候补。
那样的他们,今年没有出场。
「啊……确实被选为圣花的采摘者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但是已经拿了好几年。差不多该把机会让给别人了」
「而且,反正在下等人定会当选,那就毫无竞争意义。只剩无聊而已」
像是要盖过尤塞尔克平稳的语气一样,鲁芬用生硬的语气接上。
嘛,反正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实际上,我认为不存在能成为他们竞争对手的人,他们也没有紧迫感。那么,在功成名就的今天,他们应该是已经下定决心要为后面的人让路了吧。
――但是,那样我就困扰了。
「那个呢,尤塞尔克。我直接说了……能不能请你们出场?」
听到我这么说,尤塞尔克他们一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是当然的。我刚说要上场。那么,一般来说,竞争对手还是少一点为好。更何况优胜候补不在更好。
「这是什么意思,罗槻?」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因为某种原因很需要钱。但是,以我现在的倍率是无法获得足够的钱的。不过,如果你们出场的话,人们都会下注给你们吧。这样的话,我的赌注率就会变高」
尤塞尔克的眼睛中闪着可怕的光芒。他紧闭着温和的嘴,用像是要贯穿我的锐利强烈视线看向我。
「……恕我冒昧,你不会想说让我们出场后故意输给你吧?」
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打扮得很滑稽的他散发出的不平衡感,却反而产生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撼力。
我不禁要被那气压压倒了,但还是强行在嘴唇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现在我们的表情与刚才调转了。
「……怎么会。我可不会托你做那种事。这既是对彼此的侮辱,也玷污了名誉的比赛。你根本就不会听我那样的要求吧」
听到这个回答,尤塞尔克的表情柔和了一点。但很快他脸上又露出了另一种僵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结果可能比刚才更加煽动了尤塞尔克。
我说了不比假比赛……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以实力战胜尤塞尔克。刚刚,我就是这么宣言的。
从尤塞尔克的口中发出细小的吸气声。
停留片刻后又把气大口地吐了出来。
「……罗槻。在战斗中,你很强。可能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要强。这我可不否认。
但是,作为攀登者的优秀,不仅仅是由武力的优劣决定的。读懂天气,看清道路,有效的日程安排,全程的体力分配。准备什么装备,并判断在哪里如何使用它……细致谨慎的行动,最需要经验。
夸张地说,只是单拿『只行走』这一行动来说,熟练者和初学者对步幅、速度、用力的方法这些的考虑和技法都是不一样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那里有强烈的自满和骄傲。
「罗槻。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在攀登者的综合能力方面,是不会比你差的哦。不仅仅是你,其他人也是。然后,对是否能被选为圣花的采摘者来说,这是很重要的因素」
他的语调舒缓沉稳,但那里有着绝不退让的底线,同时也不打算隐藏那条底线。
嘛,那是自然的反应吧。事实上,我也认为尤塞尔克所说的是正确的,而且我也可以接受。不如说我自己来考虑,也会觉得自己的话不自量力。
但是。
「嗯嗯,我知道。我也觉得你说得对。但是,我只能想到这种方法。我脑子很笨。不会去想能不能做到,只知道非做不可。只能想到让你们出场,然后获胜这个方法而已呢」
一时间,我和尤塞尔克相互对视着。
困惑与迷糊,多少有些焦躁,然后是蠢动的关心与感兴趣。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变换着。尤塞尔克是个会把感情显而易见地表露在脸上的人。这种方面应该表现出了他那表里如一的人品吧。
尤塞尔克的伙伴们和我的伙伴们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事态的演变。
过了一会,尤塞尔克缓缓地笑了出来。最初只在嘴角的微笑,像涟漪一样扩展到全脸上。
「哈哈哈。好不容易才做的化装,看来是白费力气了呢」
全场人员一起微微动着身体。领悟到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知道了。老实说,我也想和你一较高下。只是当然的,不管你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手下留情。比赛结束,如果你陷入了什么为难的事态,之后再商量,但是有关胜负本身的事情就完全不会去考虑。这样可以吗?」
「嗯嗯,当然可以。而且,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也会全力去赢的。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赢」
「哈哈,好可怕啊。那么,我们互相都尽最大努力吧。希望这能成为一次好对决」
我和尤塞尔克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互相点头。
可怕?该说这话的是我
说真的,我感到很大的压力。面对这种光凭简单的战斗能力无法决定输赢的胜负,我到底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呢,无法预见结果。
即便如此,我也不赢不行。不胜过眼前这可怕的对手不行。
「好、好厉害呢,主人!」
「呀!?」
一回到家,眼睛闪闪发光的梅伊娅就扑了过来。
紧紧抱住我的梅伊娅,不顾惊讶的我,用情绪高涨的语气继续说道。
「居、居然和那个尤塞尔克先生是朋友!尤塞尔克先生是有名到连我都知道的人!被那个尤塞尔克先生说很强,主人真的很厉害啊」
「啊ー……嘛,虽然不知道该称为朋友还是什么呢」
我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笑容。我总觉得和他不是朋友,不过,也没必要随便否定梅伊娅的梦想吧。
不过话说回来,是吗?就梅伊娅来说,光是知道世界闻名的尤塞尔克与我相识,就够令人惊讶了呢。
「……但是,对不起呢,主人」
突然,梅伊娅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我很高兴主人能为我去参加圣花采摘者的比赛,但是,我还是稍微考虑了一下,这真的能做得到吗?
当然,主人能住在这么大的宅邸,有两个奴隶,还有这么厉害的剑,所以会觉得应该很强吧。但是……」
我紧紧地回抱越说越激动的梅伊娅。就这样,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梅伊娅会感到不安是理所当然的。从昨天到现在,我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有给予梅伊娅能消除不安的具体情报。
我很强,只要告诉她这一件事的话,她就能多少安心一点吧。我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真是个没用的主人啊。虽然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这样想了。然后同时也会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主人。
「该道歉的是我哦,梅伊娅。让你不安了,对不起呢」
「没、没有那样的事!而且,现在也已经没有关系了呀!」
拼命说着的梅伊娅即坚强又可爱。
然后图萝走近我们,拍了拍梅伊娅的肩膀。
「梅伊娅,没必要在意。从旁人来看,的确你会感到不安也不算失礼……主人今天早上也是一个人从床上掉到地上的」
……呜哇。
的、的确是那样没错!但我的睡相与我是否值得依赖没有关系不是吗!
「图・萝・!你不也经常睡糊涂吗!才没有资格说我呢!」
「那、那是,因为主人晚上总是不让我睡!所以理论上来说我必然会睡眠不足,理论上来说必然会睡糊涂!以上,证明了这是主人的错啊!」
「这不只是我的错!是图萝一直都在要求着更多……!」
「那是因为主人总是让人焦急着……!」
「――啊真是的,你们两个!」
声音逐渐变高的我和图萝,被安洁更有迫力的声音制止住了。安洁白皙的肌肤被染得一片通红。
「在、在梅伊娅面前,不能说……要求什么的……那样的事啦!对她来说还太早了啦」
……啊。
我们回过神来,自觉我们说话向着很傻的方向脱轨了。战战兢兢地看着梅伊娅。在那里,天真无邪的纯洁双眼依然闪耀着。
「主人,要求的,是什么啊?是什么意思啊?是在说吃饭的事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不觉,数日转瞬即逝。
被看做今年不会出场的尤塞尔克他们,突然决定出场,这样的话题立刻在圣都中传播开去了。理所当然地,人们的赌金,像雪崩一样流向尤塞尔克他们。
53倍。
结果,我的赌注率跳到这上面来了。
……总之,总算满足了前提条件。不过那也只是如果我被选为圣花采摘者才能实现,也就是说这只是在打着如意算盘而已。
――嘛,那样的事情我已经了解地足够清楚了。
总而言之,只要把打的如意算盘实现就好了。
说到觉悟什么的决心什么的,也就只是听着好听,感觉很帅气而已,说到底我也只是将错就错罢了。
但是我把那将错就错当作武器,拿在手上。
圣王祭的初日。也就是圣花的采摘者比赛初日。
38.比赛初日与最初的问题
伫立着的高楼遮隐了满天的繁星。眩目的霓虹灯消去了月亮的光辉。街灯林立的光芒与来往车辆的无机质车灯驱逐了黑暗。就算是深夜也络绎不绝的人群,吵吵闹闹的声音在混泥土墙上回响着。
……这样的景象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我轻轻闭上了眼睛。
是该说已经5个月了,还是该说才5个月呢。不管怎样,那都是被我留在过去的世界。
虽然对以前的世界没有留恋,但这不是一回事,也有会因追忆、乡愁的阴沉而使内心深处感到疼痛。因为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养育了我将近30年的世界。
――不,是「将近30年」,不是30年!绝对!还没有到30!
……咳咳。嘛先不说那个。
要说为什么突然出现了那种景象的幻视,因为现在,看到眼前这个景色,不知怎的想起了那样的都市夜晚。
圣殿前的大广场上人山人海的。明明天还没亮。
虽说是不眠之城·圣都,但平时在这种时间还会在这来回徘徊的也只有攀登者而已。虽然以攀登者为顾客的店也开着,但是一般来说,这还是普通民众睡觉的时间。
但是,今天不一样。
装饰上的灯笼投下连广阔的广场边角都能照亮的光芒,人们兴奋的吵闹声惊动了沉睡的野鸟。夜晚如此眩目热闹的一幕,与过去世界的夜景重合了,那一瞬,我看见了过去的幻影。
会这么热闹也是理所当然的。今天是圣王祭的初日以及选出圣花采摘者的比赛初日。
不仅仅是在比赛中出场的攀登者,还有为他们应援的人们,兴致勃勃地参与赌博的人们都聚集在一起,把这个广场都填满了。
圣殿的墙壁、告知出场者的公告板旁边,新设了一个巨大的水晶板。感觉这个板是我们攀登者持有的魂魄板巨大化版。
据说这个水晶板上,能时不时映出塔中攀登者们的情况。
之前有稍微看了一下第10层的景色,那时看到到处都有不可思议的水晶柱时还觉得好奇怪。是用那些水晶柱捕捉影像,再用巨大的水晶板映照出来吗。
人们看着我们的影像,对竞争的状况时喜时忧。这完全是公共娱乐啊。
「罗槻小~姐!请加油哦~!请来个一发命中~!」
听到悠闲的呼唤声,我吓了一跳,不由得苦笑了。
拉斐娜小姐在人群中用力地挥着手……话说回来,圣务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吗。
在拉斐娜小姐旁边,蒂安莉特也低调地挥了挥手。在她们的旁边,梅卡库先生双手合十,带着祈祷的神情担心地注视着我们。
我的倍率曾一时间上升到53倍,那之后梅卡库先生向我下了很大赌注,结果最后变成了50倍多一点。刚刚好过线呢。
嘛,之后就只要赢就好了。虽说那是最难的。
这么说来,虽然拉斐娜小姐喊的话听起来很蠢,不过却让我们的紧张稍稍缓和了。难道她已经考虑到这一步了吗?……是因为赌注下得太过火了吧。
在想着这个的时候,一道光辉从天空的一角刺入。是日出。
同时――
包括我们在内的出场者,一起出发了。比赛拉开了帷幕。
像波涛般汹涌的攀登者们开始奔跑。穿过圣殿,跑向塔。
如果人潮如此汹涌,那么个子矮的盖蒙、佩卡以及纤弱的冯=莫恩会被挤出去的,这一瞬,我不禁感到担心。但是,我们也没有闲暇为别人担心。现在只想尽早到达塔。
其实,即使人数如此之多,也还不是所有参赛者呢。
会根据参赛者到达的层数,给与他们相应的阻碍。
我刚到达第10层,所以天一亮就开始了。但是,例如到达第20层的人会从稍晚一点的时刻开始。能够到达25层和30层的人,就再之后才能开始,是如此类推的安排。
――当然比谁都要接近塔顶的尤塞尔克是最后开始的。
想在他开始之前尽量争取点距离呢。
而且努力争取距离还有一个理由是我想尽量留有余裕。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妖艳的美貌。
……因为不知道那个秋理艾娜会在哪里设下什么陷阱。
攀登者们穿过圣殿,一个接一个地跳上通向塔的天移门。
我们也以比较早的顺序进入了天移门。身周立刻被蓝白色的光包围,开始进行传输。
塔的内部,沿着那个圆外缘排列着好几个天移门。从外面进来,或者从下层上来,就会被送往这个塔四周的天移门。在各层的中央也有为了登到塔上层的天移门。
这次竞争的目的是到达圣王之树,摘取圣花,而圣王的树在中央天移门旁。所以结果还是以塔中央为目标不变。
但是,从外部进入或从下层上来时,不知道会被送往边缘的哪个天移门。这完全是随机的。
第10层是荒野的地形。根据被送往什么地方,开头的起步也会有差别吧。边希望着被送到容易开始的地点,边注视着包围身周的光芒逐渐变弱。不久,光就熄灭了,我们转移到了塔的第10层。
迈出一步,环顾四周。
环顾四周。
「……呜哇」
我不禁发出了吃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一样的声音。
悬崖。
我们出来是在陡峭的悬崖断壁上。干风仿佛在嘲笑我一般,拍打着我的脸颊而过。
提心吊胆地走到悬崖的边缘探头向下看。岩石平台下几乎是垂直的,耸立在20m左右的高度上。
往远方望去,被转移到平原部分的其他攀登者们,向着塔中央一个接一个地开始疾驰。被转移到悬崖上的好像只有我们一队。
「怎、怎么办,主人」
听到安洁不安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没有时间发呆。必须尽快开始行动。
但是……这个怎么办?
从这陡峭的悬崖下去?
嘛,如果是我的话,也不是下不去。除我之外,图萝说不定也能下去。但是安洁和梅伊娅可能就下不去。
既然是攀登者,就备有绳索,但长度只有10m左右。虽然如果长度足够的话,例如把绳索缠在身上,让图萝从悬崖上吊我们下去,这可能也是可以做到的……
「也、也可以重新进入塔吧?」
安洁用请求的眼神看着我。
正如她所说,我们可以先从我们进来的天移门出到塔外,再重新进入塔外。这样就能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可能就不是在悬崖上,而是能到达平原部分的地方。
但是,有个问题。
也就是,因为一旦从塔外重新进入,规则上来说是要增加惩罚时间。出去重新进来一次,就要在塔外等待一根蜡烛的时间,直到一根蜡烛都烧完才能再进入。以我原本世界的时间感觉来说,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
即使要接受如此的惩罚,也应该重新进入塔吗?
不过,一小时这可是相当大的损失啊。而且,即使重新进入,也不一定能转移到容易开始的地方。最坏的情况是,在接受惩罚之后,再一次被送到悬崖上,或者更糟糕的立足点上,这样的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没法相信自己的运气啊。
「……从这里下去吧」
我如此决断。平时的我应该会采取安全的方法,但现在即使冒一些危险,也应该向前走吧。
「但、但是,是从这个高度下去吗?」
在安洁用稍稍颤抖的声音说完后,图萝也歪头纳闷着。
「我觉得在保护着安洁和梅伊娅的同时爬下这悬崖,结果会和重新进塔一样费时,或者可能会更花时间……」
说到这里,图萝顿时豁然开朗,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掌。
「啊,不,是呢。要用到安洁吧?」
「嗯嗯。如果是安洁的风呢」
听到图萝的话,我点点头
是的,我想到的是与所谓的蹦极相似。是一口气从这悬崖上跳下去的方法。
当然,实际的蹦极是使用具有弹性的绳索来吸收掉落的冲击。与之相反,我们现在准备的绳索没有那样的弹性。
但是,我们有安洁。能使用风的安洁。
我想,能不能乘着她的风,将风当成像垫子一样,缓缓地降到下面呢。安洁风魔法的威力足以升起一个人,这在与「淤积物」的战斗和第9层大蛇的战斗中都已经得到验证了。
嘛,虽然也不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想尽量保留安洁的魔力,但是过分珍惜就本末倒置了。
「唔哇,这个好像很有趣呢!」
对天真无邪的梅伊娅苦笑着,我回头看着安洁。
「安洁,可以吧?」
「是……是的……不,那个……」
但安洁的回答很含糊。因觉得很不可思议而注视着她,在我面前,安洁慢慢地接近了悬崖的边缘,但是很快就蹲在那里了。
「安洁!?」
令我们惊讶的是,安洁抱住自己颤抖的肩膀。那美丽的容貌,现在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非、非常抱歉,主人。我对高处……不行」
安洁边牙齿打着颤,边流着泪述说着。
愕然……确实,虽然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安洁的样子很不冷静。
呜哇。偏偏是安洁有恐高啊……
使用魔法似乎需要高度集中精神。让这种状态下的安洁使用魔法有点太勉强了。虽然有一瞬想过背对着悬崖使用魔法,但这样就无法进行正确的魔法控制了。
即使强行使用魔法,如果我们悬浮在空中的途中风消失了的话,就惨了。
更何况,我不想斥责这么害怕的安洁。
没办法。只能放弃蹦极作战,先从塔里出去一次了吗。
……我正要放弃的时候,图萝走到安洁身边。在蹲着的安洁身旁,图萝自己也弯下膝盖,把手搭在安洁颤抖的肩膀上。
「呐,安洁。害怕高的地方也是没办法的事。害怕的心理是很难强行克服……但是,为什么你会觉得害怕呢?这就是问题所在」
想说什么呢,我和安洁都注视着图萝。图萝不在意这种视线,竖起一根手指继续说下去。
「在我看来,高的地方很可怕,是因为高的地方很高所以很可怕。如果高的地方不高的话,就会因为不高而不怕了」
「诶?」「诶?」「诶?」
――呃,抱歉,这是什么和什么啊?
应该都是这么想吧,我和安洁、梅伊娅疑惑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不,肯定会发出这种声音吧。
时不时会跟不上图萝说的话。虽然说不定不是时不时。
在不得要领的我们面前,图萝将栗色的纵卷发拂到身后,得意地解释。
「请让我简单易懂地说明一下。如果这个悬崖看起来不高的话,不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冷静地使用魔法了吗?」
啊,安洁和我都惊到张大了嘴。
这样啊。是幻觉。
图萝说的是,不只是使用风魔法,同时也用安洁的光魔法来扭曲景色,如果能歪曲这悬崖的高度的话,安洁的恐惧心应该也能被压制下来吧。
当然,作为事实,脑中还是知道悬崖的高度的,所以不能说完全不怕了吧。即便如此,阻隔视觉情报在心理上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我,试试看!」
安洁毅然地点了点头,扶着魔杖站了起来。
安洁的头上出现光环,背上出现光翼。
悬崖的前端,扎着我先前用作标记的小木桩。安洁首先在远离悬崖的地方展开光魔法。景色歪曲着。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她缓缓地往前走。在前进的同时,扭曲的景色,也就是魔法的范围也向前延伸。
走到标记木桩上,安洁大吸了一口气。
在她眼前的是,离地只有几米――般的景色。
当然,在这个标记木桩之外就是幻觉了。悬崖下遥远的地面景色只是被光线扭曲再投影到眼前……就算在脑中明白这个道理,但这还真是很厉害呢。完全看不出是幻觉。一不留神,我都要迈步向前了。
这样的话,安洁也没问题吧?
悄悄地偷看她的情况。
虽然安洁的脚还在微微颤抖着,但是她的目光却恢复了强而有力的光芒。
「没关系。我觉得我可以做到」
安洁把视线转向我们,马上开始使用下一个魔法。这回的风魔法才是重头戏。强风从眼前的地面,实际上是从悬崖下的地面向上吹起。
「请!」
听从安洁的指示,图萝先上。虽然图萝也多少有些紧张,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毫不犹豫地走到木桩外。
一瞬图萝的身子晃动着,我吸了一口气,但她的身体还是停留在空中,并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她还是悬浮在空中。纵卷发跃动着,身体也摇摇晃晃着,大概是因为乘着风的缘故吧。
「没有问题哦,安洁!」
根据图萝的信号,安洁开始调整风的强度。慢慢地,图萝的身体往下沉。因为要降落到幻影形成的地面下,看起来就像要穿过地面一样,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啊。
过了会,图萝又从天而降了。当然,这也是由于景色被扭曲。
投影在眼前的是悬崖下的景色,所以看起来像是图萝从上面降落到这里来,其实也就是她从悬崖上降落到了真正的地面上。
图萝的脚踩在地面上,用脚尖咚咚地踢着地面,以确认其触感。
图萝点了点头,朝上挥了挥手。她从悬崖下向悬崖上的我们挥手,但对于那些景色被扭曲着投影在眼中的我们来说,眼前的图萝似乎在向着无人的天空挥手,很有趣。
不管怎样,这下我明白可以毫无问题地降落到悬崖下了。
这次我抱着梅伊娅往悬崖前走去。梅伊娅体型很小,行李也不多,两个人一起下去也没关系,所以和安洁商量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害怕吗,梅伊娅?」
「嗯,主人!」
对担心着的我,梅伊娅在我怀里精神地回答着。比起不安和恐惧,好奇心和感兴趣更胜一筹啊。出乎我意料,眼睛闪闪发光的她微笑着回答我,这孩子真是无所畏惧啊。
倒不如说我有点紧张,轻轻地迈出步子。知道前面什么都没有的脑子和感觉应该有坚固地面的视觉在争吵着,感觉我都快要混乱了。即便如此,我的脚还是被风的漩涡支撑着,站立在名为空中的地面上。
向安洁发出信号,我们也慢慢地开始下降。穿过幻觉的地面,下面是20米的虚空。
呜哇,虽说是被风支撑着,但在精神上还是能感觉到高度啊!而且没有恐高症的我都有这样的感觉,如果安洁看到这幅景象的话,恐怕会无法忍受吧。
过了会,我们也缓缓地降落到图萝等着的悬崖下。
挥手向安洁示意着。这次终于轮到安洁自己了。
但是,轮到安洁这还需要稍微准备一下。
因为,正如我们刚才所经历的那样,穿过投影出的幻觉地面后,会是空无一物的天空。安洁看到这样的景象,很快就会陷于恐慌状态。
因此,安洁的成长在这里就起作用了。
原本,安洁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可以同时行使每种属性中的一种魔法,即同时使用两种魔法。
但,从第9层的战斗开始,安洁每种属性可以同时使用两种魔法。即使是多个属性,最多也可以做到同时使用三种魔法。
也就是说,在这个场合要使用三种魔法。
一种用风魔法支撑身体,另一种用光魔法投影虚幻的大地。还有一种是――
第二个光魔法。在虚幻的大地下再投影一个虚幻的大地。
安洁在穿过最初的那个幻觉地面下,又投影出新的幻觉地面。这样一来,在很快就到地面的安心感下,就可以控制风魔法降落下来了。
在穿过第二个地面之前,先把第一个地面取消掉,再投影出第三个地面。重复操作的话,安洁就不会恐慌,能冷静下来直到最后。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担心,感觉胃都搅在一起,凝视着安洁下来的样子。虽然是相当战战兢兢的慢速,但安洁还是一点点地下来了。
还有2米左右,我忍不住张开双臂,向安洁喊道。
「安洁!到了!」
「――主人!」
发出悲鸣般的声音,安洁取消了魔法,一口气跳了下来。跳到了我的怀里。
感受到确确实实落到手臂里的重量和温暖,我紧紧地抱住安洁。
「做得很好呢,安洁。好棒啊」
「主、主人,我、我努力了!拼命地,努力了!」
嗯嗯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洁颤抖的声音中微微带哭腔。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还是会害怕的吧。平时克己的安洁,张扬地说着自己已经努力了这件事本身,表现出她真的拼命鼓起勇气来了。
在湿润的黄金色眼眸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脸。我的眼睛里也映出了安洁的脸。
就这样,映照出的脸靠近着。
直至嘴唇重叠,安洁的眼睛才闭上。
「……咳咳。两位,不先往前走吗?」
听到图萝干咳后的话,我们突然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离开彼此。图萝一边自己转过脸,一边把梅伊娅的眼睛遮了起来……对、对不起呢?
呃,那个。
明明只是下个悬崖,结果却花了20多分钟啊。虽然比等一个小时才能重新进入塔的惩罚要好得多,但是也不能否认这起步比其他人晚了呢。得努力把优势找回来。
我环顾四周。辽阔干枯的红褐色荒野。一望无际,由沙子和岩石所组成的荒凉景色。时不时吹起的风,把沙尘轻轻地卷起。
虽然要穿过这里,但是和往常的攀登不同,这是和时间的比赛。必须尽快穿过。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徒步跑马拉松。
所以……
「啊,有了。在那边呢」
我指了一个方向给安洁她们看。
在那里,有一群悠闲地走着的守护兽。
有着纯白美丽毛色的马型守护兽。
在圣花采摘者的比赛中,乘这种马型守护兽前往圣王的树,已经是一种常识。
当然,不是所有攀登者都练过马术,不过,那个马型守护兽,在守护兽们中是例外的温和脾性,容易驾驭,对不习惯骑马的人也比较容易骑乘。
我催促安洁她们,跑向那群守护兽。
「什么样的会比较好呢」
图萝愁眉苦脸地张望着。
守护兽群聚在我们身边,没有特别的警惕,很温顺。正如我所听说的那样,似乎是温和的性格。但是,从中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个体呢?
「呃……和普通的马用同样的标准来选就好了吗。根据体格、毛色吗……不过每匹的体格都很漂亮呢」
安洁是原贵族,精通马术。那样的安洁好像也有些烦恼。正如她所说,每匹守护兽的体格都太好了,反而令人烦恼。
但就在这时,梅伊娅突然出声了。
「呐,我觉得那些比较好」
她指的是站在离群稍远的两匹守护兽。
两匹的体格都比其他个体小一圈。虽然不知道守护兽是否有年龄的概念,但这两匹看起来就像小马一样。看向这边的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为什么选了那些马?」
虽然是小马,很可爱,不过这是不符合现状的选择标准啊。梅伊娅应该也是知道这点的……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如此问道。
梅伊娅像是有些害羞般,把遮住右眼的刘海轻轻地撩起来。
藏在她头发深处的紫色异瞳。看到它现在闪耀着光芒,我们屏住了呼吸。
「诶嘿嘿,是我这边的眼睛看到的。怎么说呢,像力量波纹一样的东西。那些孩子身体里有着非常美丽、有力的波纹。所以,我觉得孩子们会比较好」
安洁感叹似地注视着梅伊娅的瞳孔。
「如果只是看清魔力的话,修炼过的魔法使是可以看清的,不过,关于魔力以外的力量,你也可以用眼睛识别吧,梅伊娅。我有听过这样的事」
这样啊。只是单纯的双瞳异色,并不能成为被献给圣殿的那种存在。梅伊娅之所以被当作如此珍贵的存在,是因为她的眼睛有特殊的能力吗。
轻轻拍着梅伊娅的肩膀,我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梅伊娅。那么就决定用你推荐的那些马吧。图萝,准备马具」
「了解」
图萝放下抱着的大件行李。那是预先准备好的马鞍和马镫,还有马辔和缰绳。和安洁一起把这些迅速装备在守护兽上。小马一样的守护兽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我们的动作。
准备完毕后,我们骑上守护兽。
安洁骑的守护兽载上图萝。然后我和梅伊娅骑一匹守护兽。
嗯。其实我也会骑马。
话虽如此,当然不是我本人掌握的。说到交通工具,我连汽车的驾驶也没什么自信。
我准备的骑马技术,就是在那个臭灯饰那里买入的ES技能。
为了这个比赛还准备了其他的技能。我可是不赢不行的啊。
「那么,大家,我们走吧!一口气往前冲吧!」
我的号令一下,两匹守护兽载着我们,扬起沙尘,猛然奔跑。
目标是圣王之树。然后是圣花。
39.主人与奴隶
『嘿,欢迎光临!夫人,我这有很棒的技能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哎呀,真棒。那么请帮我介绍几个新鲜的技能吧」
『谢谢惠顾!……话说,马上就从吐槽变成装傻的风格了呢』
「因为一个个地吐槽你那无聊的段子也太傻了」
目之所及皆被纯白的雾所笼罩的世界。在那白茫茫的昏暗中,发出低劣无品光芒的灯饰公告板强烈地宣扬了其存在感。
是什么系统来着――因为太麻烦了,所以都不想记起这个名字了,总之,让我转移到这个世界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我用EX技能『购物』,在任意时候都能进入这家伙的空间购买新技能。
「总之,让我看看技能」
『那倒是没问题,不过还是注意一下点数的余额比较好哦』
因为臭灯饰说的是正论,我嘟起了嘴。我能用来购物的,只有抽奖中的10亿点。
虽然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留有不少点数,但是之后一点点地随意购买技能和道具,所以剩余的点数就大大减少了。
剩下不足5千万点。如果买两三个高价的技能,就基本见底了。
『不考虑之后的事,随心所欲地买东西。如果不改变这种无计划的生活方式的话,即使去了异世界,也总有一天会倒霉的』
「没、没办法啊!有时候也会买必要的技能和道具哦!根本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吧!」
『那样的话,首先购买预知或者预测的技能不就好了吗?』
「呜……」
意外地打击到我了。这么说来,我觉得那是比什么都有效的技能……
「为、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因为你没问啊』
到底还是踢了它一脚。
不如说,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光说这家伙性格很糟糕就过去了。我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活性化而来的,给予我的援助,应该是与这家伙的目的一致。
这样说完后,臭灯饰耸了耸肩――看起来像是那样地,灵活地变换着灯饰的颜色。
『那是因为见解的不同。就我而言,我希望你能扰乱整个世界,这是事实。正因为如此,我想尽量不介绍能预见未来的技能。因为不是要扼杀事件发生的根源,倒不如说是希望事件不断发生』
「……如果我死了呢?」
『边说着“切—,没用的家伙—!”边找其他人。因为很麻烦,很令人困扰,所以请不要这么简单就死掉』
「会觉得困扰的是这边啊—!!」
把它踢飞了。
……但是,在这里,我明白了一件事。比起说我明白了,不如说我有想过大概会是那样吧。
如果我死了,也许不是马上,但是会有下一个人重新被送入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肯定……
……嘛算了。反正问了也只会被搪塞过去的吧。
在那之后,我一边和臭灯饰交战着,一边购买了一些技能。
但是,余额变得很少的确是事实。因为这个EX技能『购物』,能用不需要的技能以旧换新,也必须要认真考虑一下这样增加点数的事情了。因为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
――进入塔之前,与臭灯饰有着这种感觉的对话。
那时购买的技能中,ES技能「骑马」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我和梅伊娅骑同一匹守护兽。安洁和图萝骑另一匹守护兽。我们在荒野上疾驰着。
梅伊娅选择的这些守护兽,身材虽小,但速度却很快,跑起来有安定感。小马般的小身躯,一匹能载两个人,真不愧是守护兽啊。
但是,骑着生物,在荒野上高速行驶的话,就像在没铺好的道路上开有悬浮效果的汽车一样。
它会以极强的劲头挥舞起整个身体,感觉细胞要被晃动成美味的果汁了。如果没有技能的帮助,也许在一瞬间就被甩下去了。
不过,如果习惯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总而言之,不要违抗守护兽的身体动作,只要自己也能配合它的动作,柔软地吸收冲击就可以了……虽然说起来很简单。
嘛,我有技能,安洁因为是原贵族,所以擅长骑马。
剩下的两个人是问题所在,图萝在最初被摇得晃来晃去,虽然差点掉下来,但还是以天生的豪力紧紧地抱住它。
但,她的武术素养在这种地方也是有用的。她马上学会了适当的放松和对时机的配合方法,虽然稍微有些生硬,但只是骑的话,还是能稳稳地骑在马上的。当然,还是由安洁负责驾驶。
然后是梅伊娅,她很让人意外。
她被当作献纳奴隶培育,被关在笼子里,连朋友也交不到,是个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的孩子。原本以为她是没有骑马技术的,但却比图萝更顺利地骑在马上。
波。
梅伊娅之所以发现了这两匹守护兽,是因为她的右眼察觉到了守护兽们的内在力量。在梅伊娅的异色右眼中,似乎有将隐藏在物体内部不寻常的力量作为「波」来认知和把握的能力。
梅伊娅凭借其右眼的认知力,守护兽将高速奔跑的激烈动作为波认知,似乎可以因此轻而易举地骑在马上。
不只是能力,也许梅伊娅本人坦率的性格也起到了作用。
虽说是荒野,但不单是荒凉的大地。到处都散布有刚刚我们下来那样的陡峭岩石。简直就像用要袭击过来的魄力盯住侵入这片土地的攀登者。
当快到那样的岩山地带时,安洁向我搭话。
「主人,能看见了!」
把视线移向前方,确认有沙尘冒出来的样子。是同样骑着守护兽,在我们前面的其他攀登者们。
我们为了下那个悬崖花了些时间,所以被其他攀登者们拉开了距离。但是,靠着梅伊娅选的守护兽那快步,应该能追上吧。
尽管如此,在我们前面的是与我同时开始的组。也就是说,他们也只是刚到达第10层,还是经验很浅的人。
所以,虽说已经追上了,但也不能自以为是。真正难对付的,不是在前面的人,而是这之后来的老手。
正因如此,才需要不断前进。
「安洁,要一口气超过前面的人了哦!」
正要振奋精神加快速度的时候,图萝慌张地喊道。
「请等一下,主人!不能随便往前走!那人数!」
呃,一时不知所措,但随后马上理解了,我急急忙忙地放慢了守护兽的速度。
在我们面前走着的攀登者们,有5个人。他们前面还有几个人
然后,我们有4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轻率地前进,想要超过前面的攀登者的话,到时候就会被人数限制所牵连到。
在这座塔里,有着可以组成同一队行动的最多只能是6人这样的规则。
超过6人一起行动的话,将会受到塔的制裁。那是我第一次登上塔的时候学到的。
「……是这么回事啊……!」
我咂着嘴瞪着前面。和前方的攀登者们的距离,从之前世界的感觉来看,大概是100m到150m左右吧。虽然这个距离只要猛冲就能超过前面了,但却不能再往前冲了。
前面的攀登者们,一边骑着守护兽,一边稍稍回头看着我们,调节着各自的距离。
也就是利用人数限制,故意阻挡我们。
虽然很烦躁,但是也没办法。
当然,参加圣花的采摘者比赛的攀登者,不允许对竞争对手本身发动攻击。但是,这样阻挡别人前进是正当的技巧,是包含在策略里的吧。
仔细观察前方,不仅在我们面前的5个人,更前面的攀登者们,也同样堵着后面的。但,他们自己也不能往前超越其他人。这个集团是互相保护着的吗?
这也是被开始时出发迟的我们马上就追上了的理由吧。
不只是因为我们的守护兽能力高,还有因为走在前面的人互相牵制,所以步伐变慢了这个原因吧?
但是,也不能光在这抱怨。
得想办法打破这种现状。
我多次接近前方集团试图突破,但每次他们都很好地控制着距离,让人踌躇。
好像是20米左右……离得这么远的话,应该不会被认定为同一集团的吧?怎么也找不到能保持着那个距离超越前面的空隙。
原想着干脆要绕到集团的外侧超越,但已经进入了岩山地带。我们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没有迂回的余地。
「怎、怎么办,主人!」
安洁焦躁的声音随风响起。这样下去,至少在穿过岩山地带之前的这段时间,就会变成只能在集团末尾忍耐着了。
但是,以圣王之树为目标的,不仅仅是这个集团。因为全部人都是从塔的四周同时向中央出发,很有可能在其他地区有以更快的速度接近圣王之树的人们……
当我边咬着牙,边苦恼着的时候。
突然,和我同乘的梅伊娅叫了起来。
「呐,主人!那边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梅伊娅纤细的手指所指的方向,耸立着岩山,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遮住她右眼的头发被风吹动着,从那里露出的紫色异瞳,散发着灿烂的光芒。
突然注意到。
梅伊娅右眼看到的是超常力量的「波」。
她现在从岩山的背面认知到了「波」――有着某种力量的东西要来了。
「梅伊娅,数量?速度?势头?」
「呃、那个,有很多!很快!很粗暴哦!」
这样啊,又多又快又粗暴啊。虽然很暧昧,但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叫住了梅伊娅和在旁边跑着的安洁她们。
「梅伊娅,在波从岩石后面出来之前,请跟我说!安洁,要配合好梅伊娅超到前面了哦!看来会出大事,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嗯、嗯!」「我知道了,主人!」
一阵紧张感在我们之间扩散开去。咽下一口口水的瞬间。梅伊娅的声音传来了。
「来了哦,主人!」
「要走了哦!」
在梅伊娅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我们猛地让守护兽快跑了起来。马蹄声响彻了干燥的空气。
踏在开裂的大地上,卷起沙尘,守护兽疾驰着。
挡住前方的攀登者们,看到我们猛烈接近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嘛,这样靠近的话会受到塔的制裁而全军覆没的吧。
但是当然,我也不想死。
在进入是否会被制裁的极限距离瞬间――
同时,从岩山的背面,一群白色的影子以海啸般的气势冲了出来。
脚踏石砾地狂暴着,以踏破大地的势头,高声嘶吼着,那是一群守护兽。一群眼睛充血的猛牛型守护兽。
我想起来看这第10层的时候,除了有看见我们现在骑的这种马型守护兽之外,还有牛型的守护兽。
在这里狂暴着的就是那个啊。
对突如其来的乱入者,其他的攀登者们都大吃一惊,打乱了队型,乱窜着。有的下了守护兽,想要爬上岩石,有的扭过马头,想要后退,全都乱成一团,混乱至极。
但,在这混乱中,有一双眼睛能毫无迷茫得看清如丝般细的胜利之路。美丽辉耀又澄澈的紫色眼睛。
由人与守护兽共同组成的,如字面意思一样巨大的「波」。
梅伊娅的异色瞳看清了能穿过去的那一丝缝隙,迅速向我们下达指示。我和安洁回应着,左右拉着缰绳,或急或缓地控制着速度,穿过那巨大的波。
走错一步的话,我也会被守护兽弹飞,或者是误判了与他人的距离,触及6人的限制,接受塔的制裁。连流冷汗的余力都没有,连呼吸都快忘记了。感觉就是在拼命地阻止意识变模糊。
即便如此,我和安洁的守护兽,也总算从一片混乱的岩石场中逃脱了出来。
我们骑着的这小守护兽,因反应快,在那个混乱中,顺利地周旋了出去。
把还在继续的喧嚣抛在后面,我们又跑了一阵子,跑了一会才开始喘气。到现在,令人讨厌的汗水才喷涌了出来。
回头确认,安洁、图萝和梅伊娅都露出一脸憔悴。
「谢……谢谢,梅伊娅。托你的福,得救了」
一边拂去贴在梅伊娅脸颊上的头发,一边慰劳放松了下来的她,她美丽的脸上浮现出害羞般的笑容。
「诶嘿嘿。好开心啊,帮上主人的忙了……」
但是,梅伊娅还没说完,就精疲力尽地把身体靠在我的背上。
「梅伊娅!?」
「没、没关系哦,主人。但是稍微有点累了,用了那个的话」
梅伊娅喘着气,想要扶住摇摇晃晃的头。这样啊。她蔷薇色的脸颊上没了血色,不仅仅是因为紧张而已吗。
使用那双眼睛,果然会有所消耗吗。确实,如果是那么有效的能力,的确会这样呢。
对像梅伊娅那样可爱的少女造成了负担,我怀着惭愧的心情,稍微放慢了马步。
不,在梅伊娅之前,从悬崖上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强迫安洁克服恐高了。
说实话,我想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不如说,我本想这么做的。
但是,总之要先往前走。不往前走直至摘到圣花不行。那样的紧迫感催促着我。
什么时候休息。在哪里休息。休息多少。这样的选择,对我这样才能极少和脑子不好使的人来说是个很严峻的难题。
攀登者,不是只要武力够强就好。听了尤塞尔克的话后,我又重新思考着,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前进。
幸运的是,这天再也没有遇到比这更大的麻烦了。
不过嘛,要在哪里跨过峡谷才能缩短时间呢?翻越山岭的时候,是选择距离更近的方向,还是即使稍微绕远点但在地形上更平坦的方向,花费的时间会比较少呢?这样让人烦恼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的呢。
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至今自己是怎样以「总会有办法」这种方式爬上塔的。不过,之前的攀登,并不是与时间的战斗,所以就算突然走到死胡同也总会有办法的。
不管怎样,太阳快下山了。
话虽如此,因为是在塔中,所以并没有日出日落的情况,只是塔的内部照明切换了而已。但是,攀登者们从感觉上称之为日落。
平时我到了天黑,就会早点休息了。
不过,现在不能那样。得多少争取一点距离才行。
「主人,要继续前进的话,就亮点灯吧?」
安洁向我询问着。她会用光魔法,所以她可以照亮道路。但是,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因为我自知今天的行程是强行军。下悬崖的时候也让安洁勉强了,所以希望能尽量减少魔力的消耗。最好在能不用魔法的情况下就不用吧。
我拿出火把点着火,拿在手上。很庆幸守护兽不是单纯的动物,不会畏惧火。
就算骑马的人举着火把,其实也不怎么能看清前面。毕竟这也不像汽车的车头灯那样能把光投向远处。
我点的火把,实际上掩饰的作用比较强。有“点了火所以可以走夜路了哦”这样的理由在。
那么实际上是怎么走夜路的呢。
――『夜视』。
答案是,我新入手的EX技能。
正如字面意思那样,能在黑暗中看清事物的能力。虽说是既朴素又方便的力量,但另一方面,因为禁忌的限制反而会觉得很难用出手,所以在购买的时候有点迷茫了。
但实际上试着在夜里走,这个技能确实能开阔视野。有也挺好的,算是买了不亏的技能吧。
以夜视的技能稍微走一下夜路,这样的话说不定能争取到相当远的距离呢,在这样想着的时候。
突然,图萝出声了。
「安洁,请停一下」
安洁慌慌张张地拉紧缰绳,但是,在守护兽完全停下来之前,图萝就迅速地跳到地上,跑到我们这边来。
怎么了?我还来不及惊讶,图萝就张开双臂――抱住了差点从守护兽上掉落的梅伊娅。
「诶……!?」
呼吸停住了。因为是走夜路所以速度不快,但若不是图萝接住的话,梅伊娅就要掉到地上了。
「啊……对、对不起」
梅伊娅在图萝的怀里突然回过神来,发出来细小的声音。
睡着了……倒不如说,可能已经失去一半的意识了。
梅伊娅那小小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吗。
苍白着脸,我停下了守护兽,下马走近她们。
「梅伊娅……累了的话,告诉我就好了。别太努力了」
我边抚摸着梅伊娅的头,边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因为,主人你们为了我……虽然不仅如此,但至少有一部分是为了我而出赛的。所以我觉得我要最能忍住辛苦」
说不出话了。
当然有注意到梅伊娅中间有好几次都休息了一小会,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注意到梅伊娅已经疲惫到这种地步了。不,梅伊娅认为这件事是因为自己才开始的,所以她即使感到痛苦也忍住了,才让人没有注意到她的想法。
……是第几次了?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主人。
我感觉到内心深处快要被压碎了,回头看着大家说道。
「今晚就到这吧。图萝,来帮忙准备野营。安洁,给梅伊娅诊治」
「怎么行,主人!我还能再坚持一下哦!」
用双手轻轻夹住梅伊娅抗议着的脸颊。
「不行哦。如果在这里倒下了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今天已经跑得够远了。没关系哦」
「……嗯……」
梅伊娅虽然很沮丧但还是直率地点头了,把她交给安洁,我和图萝开始准备野营。
其实我应该跟着梅伊娅吗?但是,只让图萝来做准备,这又会怎么样呢?脑子里不停地转着,但总之先动手做准备。
……主人,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啊。总感觉,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变得乱糟糟的了……
火星啪唧啪唧地爆开,照亮了黑暗。
咕咚咕咚地,挂在火上的小锅摇晃着。
吃完饭,刚喘了口气。小锅里做着的是药水。就像第一次进入塔的时候,盖蒙和佩卡教给我的那样,用这些东西让身心得到恢复也是很重要的事。
「……总觉得今天很对不起呢,大家」
看着摇摇晃晃的火焰,我低声道歉着,安洁她们转头看了过来。
「好多事情都勉强大家了。明明作为大家的主人,我应该再好好下指挥才对啊」
这是我现在毫无掩饰的真心。明明保护大家是我作为主人的责任,但实际上却勉强了大家。啊啊,好失落啊。
但是听到我的话,安洁和图萝带着什么深意般互相对视了一下。是什么意思呢?正当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安洁与图萝互相点了点头,她开口说道。
「那个,主人。最近有经常和图萝讨论,可以和你说说吗」
「……什么事?」
稍微有点吃惊地等着安洁的话。该不会说主人失格什么的吧,这种不安一瞬浮现在了脑海里。
……但是。
安洁轻轻地站起来,坐到我身旁,把我的手拿起。紧握着的手温暖柔软,而且很温柔。
「主人最近看起来好像太勉强了。请你再放轻松一点。因为我们仰慕着原原本本的主人」
「勉强……?不是你们在勉强,而是我自己吗?」
不是很明白。我有在勉强自己吗。虽然想不起来,但是安洁坦率的目光将那心情真实地映照了出来。
然后坐在对面旁边的图萝也对我说道。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主人过分希望自己是个好主人了。拼命地探索对奴隶来说怎样的主人才是好主人,我们觉得主人在这方面太过用力了。特别是,在伯爵夫人事件后,这更加明显了」
呆呆地张开了嘴。
然后,以猛烈的势头,冲击和羞耻让我的心间被燃烧殆尽。
呜哇。呜哇。呜哇啊。
被看穿了。而且还被担心了。
糟糕。真的好羞耻。这是什么羞耻play。
……的确呢,的确,那是事实呢。
自从买下安洁之后,我一直在想,奴隶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以及如何行动才能成为这些孩子的好主人呢?
正如图萝所说,特别是,之前的伯爵夫人事件成为一个契机。因为那次事件让我加深了对主人与仆人关系的考虑。
作为奴隶的主人该怎么去做,从原世界来的我不知道。无从知晓。
但是,既然买下了,我就要全权负责安洁她们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成为一个好主人。努力地成为好主人……
――对,考虑太多了。思绪都变混乱了,太过勉强自己了。也许因为思虑过多,所以连自己快要摔倒了都不知道。
拉过我僵直的手,安洁把嘴唇轻轻地靠了上去。温热的感触从手背上传来。
「……主人。虽然这是很奇怪的说法,但是请不要对自己太过勉强了……不,应该说请不要把主人心中理想的姿态过分套在自己身上了。对我来说,主人现在的身姿,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美,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主人」
安洁的话语一点点地渗入心间。就像清爽的清水浸润心灵一样。接着,图萝也笑着说道。
「而且,主人从一开始,作为奴隶主就失格了啊。太温柔了,也太疼爱我们了。在要划出奴隶和主人间的一线这件事上本来就失败了。
但,这不也挺好的吗?我对这样的主人……呵呵呵,我仰慕着这样的主人哦」
呜呜。图萝还是那么直言不讳。一开始就不合格的,什么啊,真是的。
……但是,说不定是那样呢。
我,爱她们――然后,在爱上的那一瞬,说不定就已经不能是理想的主人了。
主人和奴隶的关系,本质上果然还是基于一种纪律和秩序。即使其中次要地,有介入慈爱、情爱和性爱的余地,也还是以上下关系为主。
但我却相反。先是爱她们,然后上下关系才是次要的。
……唉,我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事啊。拼命寻求作为「理想的主人」应有的姿态,但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偏离道路了吗。
对那样的我,有一只手放到我肩上。梅伊娅用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虽然不懂很深奥的事。但是,刚才主人对我说的话,我也要对主人说哦。不要太努力了哦」
「……啊哈哈。好的,我会注意的……」
听了可爱的梅伊娅说的话,我苦笑着点了点头。话说,的确是给她说完的话又回到自己身上啊。
――但是,总感觉可能变舒畅起来了。
当然,今后要成为对她们来说更好的自己这份心情没有改变。
但是,奴隶的主人应该怎么做,作为人上之人要怎么行动才好,不被这样的考虑方式束缚也是可以的吧。虽然那也是一种方向性,但首先我作为我,以成为稍微更好一点的自己为目标吧。
我边这么想,边向安洁她们笑着的时候。
突然,从黑夜的深处,一个欢乐的声音落下。
「什么嘛~。你们自己发现了呀。稍~微,有点可惜呢」
我们像被雷击中般,马上摆好架势,凝视着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
犹如从黑暗中渗出一样,又或者说像涌出一般。
那人影轻盈地走近。
银发银瞳。褐色的皮肤,艳丽的朱唇,以及微微露出的白牙。
被妖艳而淫靡的氛围夸耀般笼罩着的那个美女。
――当然,不会是秋理艾娜以外的其他人。
40.吵闹的一夜与吴越同舟
「秋理艾娜……!?」
我们四个人的声音同时叫出同一个名字。
被这么称呼的她,笑着地朝我们走过来。
银发飘动,银瞳闪耀。
如云上漫步般优雅的步伐,如彩虹辉耀般魅惑的美貌。
但是,对于知道她可怕实力与身份的我们来说,这不过是一步步逼近的威胁。
庇护着害怕的梅伊娅,不由得把手搭在腰间的剑上。安洁和图萝也瞬间摆好了架势。
但,秋理艾娜悠悠闲闲地伸着懒腰,朝我们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
「晚上好ー。是个不错的夜晚呢。看,我是妖鬼族,所以可喜欢夜晚了。但是,共度一夜,仅是这样不就能让人情绪高涨起来吗?我想其他种族的人也会有一样的感觉哦。啊啊,虽说是共度一夜,也不全是下流的意思哦?呵呵呵」
边旁若无人地说着随心所欲的话,秋理艾娜边碎步快走到篝火旁,漫不经心、毫无防备地坐下。简直就像理所当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样。
不由得目瞪口呆,我们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她。
诶,怎么回事,这个人。
为什么要这样,用像与朋友聊天一样的语气和我们搭话。
我想重新确认自己内心的认知……秋理艾娜是敌人,对吧?应该是被雷古达男爵雇用,为了妨碍我而行动的人……应该是这样的。
「你……你是来干什么的啊」
姑且保持手握阳炎鞘口不动的姿势,我向秋理艾娜投去尖锐的视线。她轻轻地歪着头,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嗯ー……来玩?」
「什……!?」
对说不出话的我,她继续说道。
「啊ー,还有呢,肚子有点饿了,能给我点吃的吗?放心吧,我吃得很少。只要有一点吃的就好。深夜吃东西对美容来说不太好,但是肚子饿了,精神上也变差,我想最后这还是会关系到美容呢。所以,有什么能吃的吗?」
对着喋喋不休的秋理艾娜,我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是、是的。呃。有干肉和豆子之类的东西……」
「安洁!?不用这么老老实实地回答啦!」
我慌慌张张地阻止被带跑偏而去打开行李的安洁。安洁就是在这种地方,与其说是认真,不如说太老实了……
「诶ー,有什么不好的。攀登者有困难的时候,要互相帮助的哦,罗槻?」
「你还好意思说啊!你是来妨碍我的吧!」
「嘛,那些小问题先放一边。难得的好夜晚,我们好好相处吧」
「才不是小问题!」
呼哧呼哧。秋理艾娜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喘着气的我。这、这个女人,太难对付了……
但是,非常可怕。
不仅是安洁,我自己的心里也是,在这短时间里,对秋理艾娜的感情发生了改变,我有这样的自觉。
不想承认,不能承认,但那是近乎好感的感情。
然后……那才是可怕的。明明脑子里理解她是敌人,有认知到这个事实。尽管如此,她还是一下子缩短了彼此间的心理距离。
秋理艾娜最厉害的武器,也许就是这个。能够削弱对方警惕的氛围和沟通能力才是她最大的武器。明明知道被骗了,却不自觉地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这样待人接物的方式才是她的武器。
在梅卡库先生的店里,梅伊娅轻易地被哄骗,点头答应逃跑。秋理艾娜说不定在潜入他人心中这意义上,有着某种天才的能力。
我好不容易取回自己的步调,瞪着秋理艾娜。虽然想尽可能用尖锐的目光瞪着她,但对着她,总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话、话说回来。刚才,你说了什么吧。“你们自己发现了真可惜”什么的。你想说什么啊」
「啊,那个。看嘛,你作为奴隶孩子们的主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作为我来说,是希望你能就那样一直迷惑下去呢」
「……你早就知道了」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感情稍微变冷了。虽然秋理艾娜大概也察觉到我的氛围,但到现在还是保持着悠然自得的态度。
「那是当然的。我一直都在观察着作为工作对象的你。因为职业,所以我多少还是有识人的眼光。所以啊,我想如果能好好地利用你的迷惑,我的工作也会很轻松吧」
秋理艾娜一边从背上慢慢放下自己的行李,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
「你对奴隶们过保护的话,自然就会在路程上落后,在竞争中就赢不了的。
反过来说,即使你强行赶路,粗暴对待奴隶们的自责,会在你心中无意识地膨胀,让你失去冷静的判断力,成为你的绊脚石。
不管怎样,我的工作都会变得轻松的,本该是这样的啊」
秋理艾娜妖艳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
火焰的光芒边在她的脸上落下影子边摇晃着,边摇晃着边照亮着她,甚至为那份妖艳的美丽增添上一种可怕感。
「――所以,很遗憾你们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但你有很好的奴隶们呢。彼此间相互爱慕着,那真是让人羡慕啊」
一瞬间,全场寂静。
秋理艾娜,能理解到这程度――将我们的关系理解到这种程度。
然后,现在再次听到她的解释,理解到自己是踮着脚尖,站在了多么危险的绳索上。
但是,即使如此,也稍微有点不切实际吧。
是打算什么也不做,放任不管,等着我自取灭亡吗?因为比赛本身只有两三天左右,所以明明根据际遇的不同,我也许不会迎来决定性的失败,会渡过难关也说不定吧。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旁边的图萝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的确,我也觉得这太不合时宜了。是你干的?我辉耀的知性也会有千虑一失的时候啊。应该更早注意到的」
诶?不知其意,回头看向图萝。她像往常一样把栗色的纵卷发拂到身后,但是没有露出一如往常的得意表情,反而是撅着嘴说着。
「就是刚才在岩石地带时的事。我们在骑马奔跑着,刚好在那个瞬间,刚好是那个地方,守护兽乱入了呢……简直就像是算计好一样绝妙的时机」
「……那么,难道是」
终于搞清楚事态了。
那个岩石地带的守护兽乱入。
的确,在惊人的恰好时机里,我们恰好在那个岩石地带时发生的事情。
策划这个的,难道是秋理艾娜吗。
只看结果的话,我利用了这些守护兽来摆脱前面的集团。
但是,那不过是侥幸而已吧。如果没有梅伊娅那能看见「波」的眼睛,我们也会被卷进守护兽们的暴走中,浪费大量的时间,或者是变成更糟糕的事态……
――不,也许,连我借用梅伊娅的力量这件事也是在算计中。
为了察觉到那些守护兽们的失控,为了躲开这些暴走,梅伊娅拼命努力了。结果她变得很疲惫,而我就会责备自己没有关心到这样疲倦的梅伊娅。
……正如刚才秋理艾娜所指出的那样,这个事实正侵蚀着我的内心。
是到这里为止,都尽在秋理艾娜的掌控中吗。
「……直接妨碍攀登者应该是违反行为吧」
「是呢ー。做这种坏事的人是不对的呢!我也不能原谅那种人,是真的哦?
……嘛,不是与同为攀登者的人战斗,守护兽和攀登者战斗是极其平常的事,而且作为战斗的结果,守护兽会一起逃到某个地方去的情况也是很平常的。碰巧,偶然,呢」
「……啊啦!偶然真是可怕啊。比如说,如果我在做体操,偶尔手滑,打到谁的偶然也是有的吧」
这不是假设。根据时间地点,会真的毫不犹豫地使用那样的「偶然」。
对,我用言外之意明确地说了出来。
但是,秋理艾娜用双手捂着嘴,夸张地耸耸肩。说着「哎呀,好~可怕」。
如此一来,这个问答就成了一场闹剧。真是个来来回回,让人抓不住的女人
「嘛,不过,挺好的嘛,罗槻。多亏了这种偶然,你现在在这一带位于相当接近最前面的位置了。来这里之前,我在附近大概转了一圈,你们前面的队伍只有几组。那也是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超越的。当然,虽然我对其他地区的事情还是不太清楚」
秋理艾娜边拿出梳子梳理着自己的美丽银发,边悠闲地说道。真是厚颜无耻。
但是,虽然不知道她的情报能信到什么程度,但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就可以作为考虑明天步调分配的情报之一。
实际上,说到讨厌这种竞争的什么地方,那就是不知道其他队进展到什么地步而让人变成疑神疑鬼这方面。
「……我是该向你道谢吗?」
「呵呵呵。反正是要感谢,希望不是言语上感谢而是用身体和行为来・感・谢」
秋理艾娜妖艳地说着,翘起一边的腿。薄布轻轻地滑下,褐色大腿的深处快要露出来了,我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呜呜,我啊,这青春期初中生般的行为是什么啊。话说回来,虽然我忘记了,但是秋理艾娜和我一样,都是这个方向的女性。
移开视线的前方是安洁的面。不知怎么的,我好像被她用很不快的眼神盯着看……
「总总总、总之!我们既不想跟你开玩笑,也没那闲工夫。我们不休养不行。还是说,你的目的是让我们感到疲惫吗?」
「呀~,好冷淡啊罗槻。但是那种地方也很棒呢……什么的,先把玩笑放一边」
「是玩笑啊!」
糟了,我直接吐槽了。没用女性化的语气,或许是来到这边的世界以来第一次吧。
……话说,这么一想,突然想起来了。秋理艾娜说不定和那个臭灯饰性格很像……怪不得那么难对付。
「单纯是,看着你们就很开心。如果说累了的话,那么,罗槻。有好东西给你。看」
秋理艾娜在自己的行李里翻着,掏出了一个小袋子。打开那个袋子的口,在手掌上啪地倒出了几粒药丸。
「间士工作上常备这种药。吃一粒就能解除疲倦。现在只要一枚铜币哦」
「要给钱的啊!?话说,请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开玩笑的嘛!谢谢你们今晚的照顾,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我可没说要照顾你!」
所以都说了会很累的,和这种类型的人争论!
「而且,本来你就是敌人,秋理艾娜。是敌人!这样的敌人给的奇怪药丸,你觉得我们会吃吗?糟糕的话是毒,就算再好也会是安眠药吧。在我们睡着的时候……」
「如果你睡着的话,我会美味地吃掉的。性意义上。嘛真棒。还有这手呢」
秋理艾娜舔着舌头,探出身子。真是的,请换个其他人来接待一下吧……
「那么,你自己先吃怎么样?不是一粒,而是五粒左右」
感、感谢。图萝来帮忙了。
当然,图萝也不打算掩饰她那非常怀疑对方的眼神。
应该说,也许在我们当中,对秋理艾娜最有敌意的也许是图萝吧。不管是图萝还是秋理艾娜,都很能说会道,所以会有竞争意识吗?
话虽如此,虽然都是能说会道的,但图萝是理论派,秋理艾娜是感性派,在这点上完全相反。
虽然这也是合不来的理由。
「听说间士是很会耍花招的人。装模作样地,没喝进去就洒在怀里,就算放在嘴里也藏在舌头下之类的很容易就能做到吧。所以,不是你,而是我们放进入你嘴里,在近处观察你的吞咽。即便如此你也不介意的话」
图萝的视线从下面紧紧地盯着,但秋理艾娜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嗯嗯,可以哦。呵呵,话说回来,让女性张大口,强行让别人把东西吞下去,真是个坏孩子啊。嘛,被硬逼也不坏,呵呵。更何况,还被人盯着看,真让人兴奋。是个有着特殊性癖的人呢,好像和你很合得来」
「谁谁谁、谁是有特殊性癖的人啊!?请不要把我和会突然开始妄想的你相提并论!」
糟了,要是带上黄段子的对话,就算是图萝也会处于下风。有谁能摆脱这个情况吗?她,把我们从危机中救了出来。
「我说,te shu xing pi,是什么?」
「诶」「诶」
梅伊娅笔直纯粹的闪闪发光视线攻击袭向图萝和秋理艾娜。能说会道的两人同时说不出话来了。
「我,虽然不懂很难的事情,强行地……是要被怎么样了吗?强行却会很开心?被盯着看……会很兴奋?」
耀、耀眼。太耀眼了,梅伊娅。多么纯洁美丽的灵魂啊。
面对这清澈的视线,秋理艾娜和图萝都感到尴尬地移开视线。
「啊ー……嘛,那个,怎么说好呢,是吧……」
「对、对梅伊娅来说还太早了!……话说,都是秋理艾娜的错哦!」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啦……」
哦哦,太棒了。秋理艾娜终于认错了。梅伊娅最强传说。
话说回来,秋理艾娜对像梅伊娅这样的孩子意外地没辙呢。
「……咳咳。嘛、嘛那种事就先不管。那么要怎么办呢,这个。不要吗?」
秋理艾娜咳了一声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重新拿出手上的药丸。
――其实,我有『分析』的EX技能。是可以分析物质性质的能力。
所以,就算不用去试吃也知道是什么。
很意外的……秋理艾娜拿出来的药丸真的只是营养剂。
对健康也没有影响。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看看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所以故意怀疑她。
纯粹的善意?……不会吧。不可能的。是想向我们献殷勤吗?
但总之,大家都很疲劳这是事实。如果是真正的营养剂,最好还是拿过来吧。且不说有多少效果,至少也不会有消极影响。
为此,让秋理艾娜试吃的表演也是必要的吧。
「那么,就像刚才图萝说的那样,你先吃吧。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也吃」
听到我的话,秋理艾娜微笑着。
「我知道了。那,喂我吃哦」
说完,她走近我身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凑近脸,挑逗着张开朱唇。红色的舌头像有自己意思般蠢动着,从嘴里露出身姿。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要诱惑我的态度,不由得心惊肉跳。明明知道是在拿我开玩笑,即便如此,那却有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蛊惑的爱欲。
冷静下来啊,我。自控一下。
把拿着药丸的手指轻轻伸直,靠近她的舌头。仿佛察觉到似的,秋理艾娜的舌头伸长着,把药丸连同我的指尖一起缠住了。她的温暖和湿润触碰到了我的肌肤,那一瞬间,我的背脊有股电流爬了上来。
糟糕。这孩子的舌头是魔物。
可恶。但我也是有志气的。怎么可能会输。
我没有放开药丸,用中指和无名指描绘着秋理艾娜舌头的外缘。同时,用小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嘴唇,秋理艾娜银色的睫毛难受地颤抖着。
连吐息都带着炙热的湿气来爱抚着我的指尖。嘴唇像是很渴望般变换着形状,但还不能给予她回应。
她细细的喉咙抽动着,漏出了细小的声音。玩弄着转动的舌头,让其焦急起来。
来吧来吧,说你想要吧。求我给你吧……
「主・人・?」
咿呀。
沉浸在与秋理艾娜那不知是什么play中的我,被非常非常温柔的声音唤回到了现实中。
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在那里。
那里有安洁微笑着的天使美貌……超级可怕的笑容。
「玩得很开心呢。看到主人很开心的样子,我也很幸福。嗯嗯,很・幸・福」
「等、等一下安洁。这个是那个,该说是不知不觉呢,啊—,还是该说是女人的志气呢」
我的脸抽搐着,表情僵硬。糟糕,安洁的激怒模式,久违进入了这种感觉。
安洁允许我去爱她承认的其他女孩,但如果不是这样,就会生气吗?那倒是当然的……糟了……
「怎么了,主人?不接着做下去?」
「不,所以说啊安洁……对不起……得意忘形了……」
对变得语无伦次的我,秋理艾娜在旁边用快要融化似的甜腻声音说着。
「呐罗槻……还没好……?快点……拜托了……」
「不要把事态再搞复杂了—!!故意的吧!?你是故意的吧!?」
――话说,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啊,说真的。
「呵呵呵。啊—,真开心。你们果然很有趣呢,罗槻」
「干嘛搞得乱七八糟后,还把这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啊」
为了不吵醒其他孩子,我和秋理艾娜正在小声谈话。
安洁她们睡着了,现在我和秋理艾娜在守夜。
……以攀登者之间不能出手的规定为盾牌,想赶走也赶不走的秋理艾娜,最终还是就这样留在了这里。
但就算是这样,让她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是很让人恼火的,所以就安排她守夜,当然也不能放她一个人守,所以我也一起起来了……也就是说,我感觉就像是抽到了坏签一样。
「所以为什么作为敌人的你会在这里啊,真的是……」
「嘛虽说是敌人。和敌人一起度过愉快的时光有什么不好?不要把视野收得那么狭隘,把目光看向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享受人生的乐趣吧」
「想把这些用好听的话来总结掉也是没用的!因为就不是这样的问题!」
「声音,太大了啊。会把其他孩子吵醒的哦?」
「呜……」
可恶。以秋理艾娜为对手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很难把握步调啊,真是的!
秋理艾娜边发出没忍住的愉悦笑声,边注视着咬牙切齿的我。
「呵呵。不过,放心吧,罗槻。如你所愿,最后会背叛你的。期待着等我哦?」
「既不放心也不期待啊,这种事情!」
呜呜,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是不是比白天拼命奔跑的时候更疲惫了啊。
但是这时,秋理艾娜突然露出温柔的目光。银发乘风轻轻地摇动着,边毫不顾虑篝火的光地跳动着。像是很可惜般,伴随着仿佛拥抱着夜的黑暗般的声音,安静而深沉地传了过来。
「……但是呢,罗槻。和你们在一起心情真的很好。我不会骗人的。只有在对自己方便的时候才骗人」
「结果还不是要骗人的!真是的!」
这时,我也一边生着气一边笑着。
秋理艾娜刚才说的话,可能是真的。那种想法,毫无根据,但是有着确实的感觉。
秋理艾娜毫无疑问是敌人。而且她自己也说过,最后会对我们露出尖牙。
即便如此,和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很开心也是真实的吧。
非常自由,这就是她的生活方式。
总感觉,我很羡慕她那样的身姿。
不久,夜尽天明。
比赛第二天的早上。
……我们在那里,将与继『秘法』后的第二个都市传说相遇了。
41.事件与都市传说
「……那么,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啊」
一边骑着守护兽奔跑,一边望着身旁的我扔出了这句话。
但是对方,也就是秋理艾娜,若无其事地拉着她所骑守护兽的缰绳。
昨晚不请自来,稀里糊涂就让她与我们同住的秋理艾娜,到了今天仍和我们同行。
与平时的攀登不同,现在这是必须尽快到达圣王之树的比赛。
所以,我们必须稍稍小睡一下就马上出发。
夜深时分图萝起来,与我和秋理艾娜换班守夜,但是因为是那样的行程,所以很难说睡得很充足了……虽然秋理艾娜很悠闲地立刻就睡着了。
虽然我们在夜色泛白前就早早地起床了,当然并不会故意叫醒明知是敌人的秋理艾娜,催促她出发。
可能的话我想偷偷丢下她走,但她不会有这种愚蠢的失态。
结果是,被像这样紧紧地跟在了一起。
「诶ー?到什么时候是?」
「所以说!很碍眼!很碍事!给我到别的地方去,去去去」
我像是要赶跑她一样挥着手,秋理艾娜只是很愉快地笑了。
「罗槻,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是比赛的参赛者啊。所以,目的地同样是圣王之树。因为目的地相同,所以肯定会走同一条路吧。没办法啊」
「呜……」
这、这么说的话,确实是那样。
不知为什么和敌人走在路上,精神上挺吃力的。就她来说,这或许也是她的目的吧。
「在塔里,发生怎样的『事故』都不足为奇呢。还请多加小心!」
图萝尖声说道,当然这对秋理艾娜来说只是耳边风罢了。
「是呢,得小心点。如果出了什么事故,我们就互相帮助吧。我相信你们会这么做的,因为你们是温柔的人」
――还是那么厚颜无耻。
……但是,不知道会不会互相帮助。
昨晚,安洁和梅伊娅疲惫到酣睡如泥,但今天早上身体状态好像还挺好的。她们苍白的容貌,也恢复了美丽的蔷薇色光辉。
这或许是昨夜秋理艾娜分给我们的那个营养剂的功劳吧?
秋理艾娜自己吃了,我也肯定了那药丸,所以最终其他人也吃了那药丸。图萝到最后还是皱着眉头,果然还是有点怀疑啊。
即便如此,还是有效果的。
这个世界的人,一般不会吃营养品之类的吧。正因如此,才发挥了很高的功效。
但是,嘛。怎么说呢,秋理艾娜是个分界线独特的人啊。
她肯定是敌人,她自己也清楚地了解这个事实,确实是为了妨碍我而行动着。
但是,同时她享受着与我们交谈的乐趣,也给予了我们微薄亲切的帮助。
在秋理艾娜心中,这两者或许是毫无矛盾地结合在一起的。
工作是工作,除此之外,兼顾舒适快乐的生活方式。
轻易地跨越敌我的严谨边界线,随心所欲地舞动。
那就是秋理艾娜这个女人的生活方式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视线也许就一直注视着秋理艾娜了。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秋理艾娜脸上浮现出一丝诱惑的笑容,回望着我。
「啊啦,怎么了,罗槻?这样盯着我看,我会心跳不已的。你是在诱惑我吗?真是个坏人呢!我,好像兴奋起来了」
「你、你在说什么呢!你好像脑内的每一条缝隙都被染上了桃色呢!真想打开你的脑子看看!」
「啊啦,每一条缝隙都是桃色的,不只是脑子,『其他地方』也是,哦?呵呵,如果是那边的话倒是想让你打开看呢,是仔细地看哦」
「……真的会让你遭遇『事故』的哦?」
即使快速地进行着口舌交锋,我也无法否认自己的脸已经染红了。秋理艾娜那黏糊缠绕,像爱抚一样的声音和说话方式,最重要的是,那种淫靡的气氛,仅此就已是一种凶器了。
那宛如融化般让人心荡神驰的花蜜。不过,我当然也知道那花同时也是毒花。
……而且同时,我的背上那几道来自安洁她们如箭般的视线太痛了。
又、又不是我在诱惑她!我,是无辜的啊!
呜呜,只有梅伊娅呆呆的存在才能治愈我……
但是,这种荒谬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
天都亮了,周围也亮了起来的,可以眺望到远方了。
看到了在我们的前方,有一个十几个人左右的集团。
当然,在塔中,有着可以同时行动的最多只能是6个人的限制,所以并不是全部人都聚在一起的。
分成几拨人,保持不受制约的极限距离,聚集在一起。
最为不同的是,这个集团――停在原地,这件事。
没有在进行比赛。
不仅如此,连守护兽都没骑。不,守护兽本身是在的,但每个人都下马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主人……?」
安洁不安地向我问道。
这个集团的情况,随着靠近逐渐明朗起来了。他们或兴奋或迷惑地交谈着什么事情。
并且,在那个集团中,不但有攀登者,还散布有穿着法衣和戴着面具的圣务官们的身影。
为什么这里会有圣务官呢,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这个问题有两重意义。
圣务官们明明没有参加比赛,为什么还在塔里的意义
还有圣务官们是后来的,为什么在我们前面这个意义。
嘛,后者的解答马上就想出来。要到达塔的上层,不仅能从塔外周的天移门和中央天移动门出入,还能从行程中途的天移门到达,这样的事情以前登塔时我调查过,这次圣务官们就是从那抄近道。
但是,前者的疑问还不清楚呢。是在干什么呢。
不久,对方也看到了我们吧。一位圣务官走上前来,用力地挥动手里的杖。
我们也只好停住守护兽,下马。毕竟也不能不遵从圣务官的制止,就这样跑走。
「安洁、图萝、梅伊娅。在这等着哦」
我对伙伴们说完,就向集团那边走去。
从剑带上将阳炎连同剑鞘一起取下,倒拿着,我也用力地挥舞着阳炎,向他们走去。这就像攀登者们间的信号一样。意思是有话要说,要能代表的人过来。
因为有人数限制,所以不能全员靠近形成大集团。攀登者们在相遇的时候,必须有少数代表者们离开自己的队伍,在中间点进行协商。
不过,现在我靠近的不是攀登者,而是圣务官。
说到圣务官,我马上会想起拉斐娜小姐的身姿。但是,不幸的是,她不在场。虽然她不在,但也有认识的人在。
那就是基梅因先生。
是那个健硕的猿人三等圣务官裁定了梅伊娅的逃亡事件。他仍是恭恭敬敬的,然后果然还是在腋下夹着一大本书。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是罗槻阁下吗?在这样的场所再次见到您,是塔的指引吗」
对着严谨地打着招呼的基梅因先生,我也向他行着礼。真不愧是基梅因先生,和经常忘记打招呼的拉斐娜小姐不一样啊。
「那么,基梅因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被抢了台词,我不禁转头看向旁边。
在那里,一脸兴致勃勃的秋理艾娜厚颜无耻地占了一个位置。
「……你也来了啊」
「因为我不是罗槻队伍里的成员,是单独参与者,所以我只能自己来问了不是吗?还是说能让我加入到你的队伍里?」
「玩笑请只限于下半身」
「呀,我一直都是认真又诚实的啊。尤其是下半身呢」
正要说傻话的时候,基梅因先生沉沉地咳了一下。我不由得慌张地缩起头来,和秋理艾娜重新转身朝他看去。
「首先,罗槻阁下。请不要介意,将两把剑都拔出,让我检查一下那剑的剑刃,可以吗?」
「那倒是没关系……不过到底是……?」
继阳炎之后,也把不知火从剑带上拿下,我向基梅因先生问着。
他用沉稳的语气,只答了一句。
「因为发现了攀登者的遗体」
攀登者的,遗体?
起初,我没注意到那句话的意思。
确实,出现牺牲者很令人心痛。
但既然是攀登者,死亡自然是常伴身边。
我自己,也试过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虽然我的情况多少有些不同。
除此之外,比如安洁的哥哥在塔上去世了。
另外,在我来这个世界5个月的时间里,作为传闻,这次是谁在哪一层丧命了,在哪里发现了遗物……听闻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
但是,考虑到这里,我终于注意到了基梅因先生的话中存在的问题。
――是『不应该能找到遗体』。
如果攀登者被守护兽打倒的话,身体就会变成光被吸收,只留下遗物。
这个事实,是我第一次登上塔时听说的,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所以记得很清楚。
但,刚刚,基梅因先生说「发现了遗体」。
那就是说……不是被守护兽打倒的。
「那么,是事故吗?还是说……是被其他攀登者?」
秋理艾娜冷淡地听着。当然,如果是这个世界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明白基梅因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如果是事故还好。但是,如果是被其他攀登者伤害的,那可就是大事了。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呢……啊,罗槻殿下,谢谢。刀刃上没有污渍,也没有残留的魂魄反应,不过,之后,随从们的武器也请允许我检查一下吧」
基梅因先生一边把剑还给我,一边回避了秋理艾娜的提问。
与其说不能泄露搜查状况,倒不如说事实是怎样,他们也不知道。
基梅因先生接着检查了一下秋理艾娜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
「您辛苦了。那么,可以请您与随从们调换一下,让她们也到这边来吗」
「好的……但是,您能稍微告诉我一下到底是什么状况吗?不管是事故,还是攀登者的袭击事件,我们都需要做好准备。因此,我想知道详情」
如果是事故的话,我们也必须避免卷入同样的事故。如果是袭击的话,也许有必要抓住对方的线索。
反正这次也要等安洁她们的检查,会在这里停留片刻。那么,利用那个时间,我多少也想得到一些情报。
听到我的请求,基梅因先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不久就点了点头。
「嘛,有道理。但是,虽说是详细情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边请」
在带领下,我在同样被检查的攀登者们之间穿过前进……每个队伍都有一个人不请自来地跟在我们后面。
稍微往前走一点,地面就从岩盘变成了沙地。
然后在那里,有几个圣务官围着某个躺着的物体。
生命终结了,就只是物体而已。
虽然没有移开视线,但是我不由得皱起了眉。
虽说是自己自愿来的,但这也不是会让人感觉到舒服的东西。
当然,我自己曾经亲手杀死过盗贼们。即便如此,也不见得能习惯尸体。更何况,是看到既不是敌人又不是坏人的尸体。
另一方面,秋理艾娜若无其事地看着尸体。嘛,正因为是这样的职业,所以她「习惯了」吧。
遗体是两个人。看来是两个年轻的男女。
「啊啦啊啦。是这两个人啊……」
秋理艾娜低声的喃喃自语,我听进心里了。
「是认识的人吗?」
「不,没有直接认识呢。但是,有着10个月达到第10层的记录,很受瞩目,也就是所谓受期待的新人攀登者啊。虽然没有你那么厉害呢,罗槻。
而且,美男美女的组合也成为了话题。还有,是从两个对立家族里逃到圣都,成为攀登者的。说不定是打算在这个比赛中提高名声,想让两人的关系得到家族的原谅呢」
听她这么说,我重新俯视着那遗体。
既优秀又有前途,关系很好的恋人,也朝着目标努力着。那么年轻的两个人,现在已经。
……身世什么的,是不该问的呢。
「在这块沙地上俯卧着被发现……请不要触碰遗体太过啊」
基梅因先生似乎很不愉快的后半句是对着秋理艾娜说的。她反复微微地抬起遗体,确认着情况。
被指责着,秋理艾娜就像被老师训斥了、爱做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吐着红色的舌头低下了头。
「呵呵,对不起。不过,好像没有明显的外伤。几乎没有血迹,也没有被勒死的痕迹。不管是事故还是袭击都很不可思议」
「诶,是这样的吗,秋理艾娜!?」
我惊讶地凝视着秋理艾娜的脸。
那确实是一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实。不管是被谁袭击,还是事故,都会受伤或流血吧。
当然,这个世界有魔法。
但是,这个世界的魔法,是用意志的力量来操纵风、雷、水等一般的自然现象、物理现象,如果通过这些来进行攻击的话,还是会留下外伤的。魔法并不是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暗中杀戮的巫术。
刚才的检查,与其说是看到武器上的血迹和刀刃,倒不如说是以调查残留的魂魄反应为主吧。
但是,没有物理上的外伤也就是说……对,有可能是用了吟游诗人的「诗」。
但是,吟完诗要花相应的时间。
根据秋理艾娜所说,这两个牺牲者应该是有着一定才能的优秀攀登者吧。更何况是有两人在。很难想象像这样的两个人,在诗吟完之前会漫不经心地将吟游诗人置之不理。
那么,这两人是为何丧命的呢?
「毒……吗?」
「如果不把遗体带回圣殿,不仔细调查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事实上,从两人的表情来看,好像很痛苦啊。但是,至少在简单的调查中,连一般毒物的痕迹也还是没有找到……」
基梅因先生把嘴歪成へ字型,板着脸说着。
越来越搞不明白了。明明是痛苦死去的,却既没有伤口,也不是毒药?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恐怕不止这两个人。可能也会在不知何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死亡降临在我们身上,但我们却不知道它的真面目。
脖子上的汗毛倒立般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袭向我。
「好了,那我们差不多该走了,罗槻」
就在这时,秋理艾娜突然对我这么说着,让我感到很困扰。不,才刚来不久,还没找到什么具体的线索啊。
「等一下,别把我卷进去!」
「因为就算你再待在这里,也只会知道「我一无所知」这件事而已。而且,你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调查事件吧。现在也许你的奴隶们的检查也结束了吧?」
「那、那个……嘛……」
我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那当然是如秋理艾娜所说的那样。
「已经可以出发了吧,圣务官大人?」
对秋理艾娜的提问,基梅因先生点头肯定了。
「经过一番检查就可以出发了。另外,为了公平起见,会让所有参赛者都等待同等长度的时间再开始比赛。这一点请您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太好了。确实很在意那里。
不过,如果说到在意的话还是会在意这个案子的。
但是,确实,如果什么也不懂的话,再停留在这个现场也没意义,而且也没有必要。我们的目的是赢得比赛,成为圣花的采摘者。
想要充分警惕,但反过来说,反正除了警戒之外什么也做不了。那么,事实就是现在出发比较好吧。
我回过头看向牺牲者,默哀了一下,向基梅因先生行了个礼,然后离开了现场。
「……是你干的?」
我无言地走了一会,没看向秋理艾娜的脸,低声说道。
她好像有一瞬凝视着我,但立刻简短地回答。
「不是」
「……是吗」
我没有说是「什么事」,但是当然,是在说这次的事件。秋理艾娜也理解了我所说的吧。
被否定后,我在这时第一次转头看向秋理艾娜那边。
一如既往从容妖艳的微笑。就好像面纱一样,那微笑阻隔了我去探知她的内心。
「……罗槻。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做的呢?」
「如果发生事件的话就可以阻止我前进。实际上,现在我们的比赛也停止了。而且,你有为了陷害我而把无辜的梅伊娅与梅卡库先生牵扯进来的前例」
干风微微吹过。秋理艾娜的银发有一瞬晃动着。
她惹人怜悯般歪着细长的脖子,凝视着我的眼睛。
「那么,你现在不这么想吗?」
「结果是,你没有拖住我的脚步,对吧。因为所有参赛者都停留同样的时间。再说了,既然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就把我捏造成犯人更好吧,可你没那么做啊」
比如说在我的衣服上抹上血,如果是秋理艾娜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即使不能真的把罪责推卸到我身上,我也会因被审讯而浪费时间。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
还有一个理由。倒不如说,这才是最大的理由。
「而且……牺牲的二人,好像是痛苦地去世的吧。如果你需要的话,也许会去弄脏你的手,但是我不觉得你是那种豪无意义地将人折磨至死的人」
秋理艾娜微微地耸肩,点了点头。
「是呢。确实不符合我的喜好。而且,既费事又费时间,说不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又花时间又危险呢。如果我要杀人,才不会这么做呢」
「也是呢……对不起」
低下头的我,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呆呆的声音。
「……诶?」
「……“诶?”是什么意思?」
前者是秋理艾娜的声音。后者是我的声音。双方都用一样呆呆的表情凝视着对方。
「……罗槻,你为什么要道歉?」
「什么为什么。因为把你当杀人犯了,所以就说对不起啊」
「不,但是。我可是你的敌人啊?你自己说了很多遍,不还警戒着我吗?我明明是敌人,你却那样向我道歉?」
诶ー。
很奇怪吗。
秋理艾娜仿佛凝视着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凝视着我。
这和至今为止,像是隐藏自身真意一样的微笑不同,这个表情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还是流露出了秋理艾娜真心。
「那个……的确你是敌人,我认为你是不能大意的存在。但是即便如此,和是否怀疑你杀人没有关系。所以我觉得在这里要道歉。很奇怪吗?」
秋理艾娜瞪圆了眼、嘴唇半开地凝视着我。
然后突然,放声大笑。呵呵地、咯咯地,身体都弯起来了,抱着肚子笑。
唔ー。什么啊。这失礼的女人。
「啊哈哈哈!啊—好奇怪。对,你就是这样的人呢,罗槻。不—,很好哦,真的很好」
「……什么啊。我又没说什么好笑的事情」
对着不高兴的我,秋理艾娜一边用指尖擦拭眼边流出的泪水,一边转过身来。
「那个呢,罗槻。到现在为止都是半开玩笑的,不过这次我用四分之三的真心说。呐,再说一次,不成为我的东西吗?我会好好养你的,真的哦?」
「……至少请用完全的真心来说啊」
「如果完全真心地说,你就会接受吗?」
「怎么可能!」
不和她说了。扔下那句话,我快步走着。
尽管如此,秋理艾娜跟在后面的脚步声仍在传来。
像是很开心――非常开心的脚步声。
「不是被守护兽打倒,没有外伤,也不是毒……吗」
边准备出发,图萝边皱起了眉头。
现在发生的事情,她们大概也从圣务官那里听说了,我也大致说明过了。
但是随着谈话的进展,安洁和梅伊娅的不安感就越来越深了。
「会不会是突发心脏病呢……」
听到安洁犹犹豫豫说出口的可能性,图萝摇了摇头。
「这样的稀少案件,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吧。但是,两个人一起的话,这可就说不通了啊」
「是……呢……」
安洁低着头。
当然,安洁自己也不会相信那么巧合的偶然。
只是,想要一个在一般常识的范围内能够理解的说明吧。比起完全无法说明,倒不如勉强或强行说明才更让人安心。
「主人……没、没问题的哦,我会好好地用这只眼来戒备的!会保护大家的!」
梅伊娅努力挺起胸膛。
明明用眼过度会有所消耗,却说出这么有毅力的话,我内心因她的话变得温暖起来。但是同时,也察觉到梅伊娅的话里有微弱的颤抖。
为什么,安洁和梅伊娅会害怕到这种程度呢。
当然,因为身边发生了不知是事件还是事故的死亡事件,所以会感到不安是理所当然的吧。但是,理由不仅如此。
「果然会觉得是那个呢――『攀登者杀手』」
在守护兽的背上悠闲地仰望着天空,秋理艾娜小声地喃喃自语道,这就是答案。
安洁和梅伊娅后背颤抖了一下,图萝不开心地嘟着嘴。
那个反应表明,她们想到的正是秋理艾娜所说的那东西。
『攀登者杀手』。
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立刻查到的都市传说之一。
与那个『秘法』相同,是另一个怪异。
不过,与『秘法』不同的是,这个『攀登者杀手』是近些年才开始流传的。
过于直截了当的命名,反而会让人感觉到它并非是虚构的,而是具有真实性的。
不管怎样,『攀登者杀手』所做的,正如其名一样。
杀害攀登者。
――据说有时在塔里,会发现尸体。就像刚才的牺牲者一样。
找到的尸体不是被守护兽打倒的的。而且,遗物和金钱一律未被拿走,被置之不理。
没有发现这些受害者间的联系。既有评价很差的攀登者,也有像刚才的男女一样受到周围人喜爱的。年轻人也有,老手也有。不管性别、种族。只是平等地——给攀登者带来死亡。
也是手法不明。几乎没有外伤,不知道是怎样被夺去生命的。
有那么可怕的存在,就会有低声流传的传闻。
那就是,『攀登者杀手』。
是疯狂的连环猎奇杀人犯,还是超越人类智慧的怪物呢。
在这个世界里对『塔』抱有绝对尊崇的人们来说,把作为圣地的塔弄脏这行为本身,都已是令人畏惧至极。光是这样不顾信仰就已经足够异常了,偏偏却又搞不清楚其真面目,也难怪人们会吓得发抖。
『攀登者杀手』,就是这样的存在。
「……总之,要比之前更紧密地互相帮助,充分警惕,加快前进的步伐吧。没事的,只要大家都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克服的」
「……是的,主人」
听到我半勉强挤出的开朗声音,安洁她们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她们当然也知道,我的话是没有任何根据的,但是即使如此,她们还是会相信我,跟随我。这让我感到很开心。
对,大家都在一起的话就没问题。大家都在一起的话。
42.沙暴与爱
「那么~,怎么办好呢,罗槻?」
秋理艾娜把细细的手指放在脸颊上,像是很有趣般笑着。瞪了她一眼,我又瞪了一眼面前的景色。
红褐色的荒凉景象覆盖着整个视野。
沙漠。
周围的环境正在从岩地变成沙漠地带。
被怀疑是『攀登者杀手』造成的那个神秘事件牺牲者出现的地方也是沙地,但越往前走的步伐,沙地的比例就越大,至此已经完全变成沙漠了。
「穿过这里?还是绕道?」
「吵死了。我在想,你给我闭嘴」
「啊啦对不起!那能把我的嘴堵上吗?用你的嘴唇」
「要不要我用拳头堵住你的嘴?还是说你觉得用踢的比较好?」
……都说了没有闲工夫说这种傻话。
被圣务官们拦住的每位参赛者,在调查完事件之后,就允许他们按顺序重新出发。
看着圣务官们的脸,虽然隐藏在面具里,但还是知道里面是愁眉苦脸的。恐怕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吧。
觉得他们那样很可怜,问题还没解决我们也很担心,但是现在还是继续前进比较重要。
为了公平起见,参赛者全员只停留相同的时间,按照到场的顺序重新出发。
我的顺序是前面数起第三个。从时间上来说,最先的参赛者出发后,蜡烛烧一半下一组再开始。就之前世界的感觉而言,大约是30分钟。
30分钟吗。稍稍加快步伐,就有可能追上前面了呢。
不过,与我们竞争的不仅仅是这附近的参赛者们。在各个参赛者从塔周围同时以塔中央为目标开始比赛的这种特色上来说,不知道其他地区的参赛者们有多接近中央。
所以不能大意。一分钟也好,一秒也好,得尽快到塔中央——得更靠近圣王之树才行啊。
恐怕,在其他参赛者们的前面……那个尤塞尔克也在。
于是,重新鼓起士气开始跑的我们,跑了一会之后,就遇上了这个沙漠。
「只要花半天穿过这片沙漠地带,圣王之树就在眼前了。穿越沙漠会大大缩短时间和距离……但是」
一如既往跟在我们后面的秋理艾娜露出像感觉很有趣的表情说着。
「但也有很多危险地带。环境又很严峻,天气也容易急转直下呢。被守护兽袭击,也没有藏身逃跑的地方。所以,平时攀登的话,绕过沙漠迂回的人很多,但是现在的情况,绕过去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吧」
打开地图对比地形的图萝,听了秋理艾娜的话,露出遗憾的表情点了点头。秋理艾娜的话似乎是正确的。
秋理艾娜用像笑面猫一样的笑容把我们都舐舔了个遍。
「就我而言,你们选哪个都行。你们敢于挑战危险多的沙漠地带而遇难失败也没关系,采取安全措施绕远路而比赛失败也可以」
「很对不起,没法实现你的愿望呢。会失败的是你的『工作』哦,秋理艾娜。我们的精力和体力现在都很充足……」
话虽如此,我却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又被她陷害了吗?
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们大家都有足够的精力。只是花半天左右的话,是可以选择强行越过沙漠地带的。
而我们为什么这么有精神呢……
因为吃了秋理艾娜给的营养剂。
如果安洁和梅伊娅还是那么疲惫不堪的话,肯定是不可能穿越沙漠的吧。不得已只好绕弯路了。
但是,从她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就会想跳进沙漠这个危险的地带。即使明知这是一条危险的路。
秋理艾娜瞄准的就是那里吗?故意恢复我们的体力,使我们无法战胜选择危险路线的诱惑。
「……是故意让我们选择沙漠这条路?」
「那取决于你们自己哦,罗槻。正如我刚才说的,你们选哪边我都无所谓。而且,如果能顺利横渡,肯定对你们有利吧?」
秋理艾娜一脸淡然地说着。大概,对她来说真的怎么样都无所谓。想要看到我烦恼和如何抉择的这个兴趣和乐趣是秋理艾娜行动的动机之一。
她对我抱有某种好感,嘛虽然只有『四分之三左右』是真的。但是,就是这样才更麻烦……实话说性格很恶劣呢,这个孩子!
我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我都得做出选择。现在不是能说『不得已』这样借口的状况了。不能给自己找诸如安洁她们累了所以不得已要走安全的道路这样的理由。
要走哪条路,我必须做出选择。必须自己考虑,自己判断,自己承担责任……
我移动视线。视线的前方是安洁与图萝,然后是梅伊娅。
什么都没说。相互间什么都没说。但是。
安洁可爱温柔地点着头。
图萝自信满满,并一脸毅然。
梅伊娅虽然露出紧张的表情,却也充满决心。
她们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有种我们是互相联系着的感觉。
心情、本心……不,是有着更深层,更纤细的某种东西。
我也向她们点头,下了决断。
「跨越这个沙漠。然后我们要就这样拿下胜利哦!」
「是的!」
我的伙伴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脊背发麻。但是,这并不是恐惧和不安,而是激昂。振奋的昂扬之情,把我抓起来,向未来抛去。
我们毫不犹豫地向沙漠笔直地跑去。
守护兽的蹄子踢起热沙。卷起的沙尘瞬间被抛在后面消失不见,寂寥的沙丘上只留下了悲凉的足迹。
沙啦沙啦下陷的沙地对守护兽来说很难踏稳,所以守护兽前进时多少有些犹豫。但是即使不是全速,现在也很顺畅地前进着。
守护兽在努力跑着,但问题是我们。
干燥的空气和灼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摧残着肉体。姑且是准备了带兜帽的斗篷,所以我们把它穿上了。
最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这里看不到散布的岩石地带,没有可以形成背阴的地方。想休息要去哪里休息呢?
虽然好几次想要用安洁的风来凉快一下,不过,现在,对作为骑手拿著缰绳的她奢望更多的话,会让她负担过大的吧。
归根结底,强行突进是最好的。这里不是范围那么广的沙漠。即使是在地图上,也显示这只是跑半天就能突破的沙漠。幸运的是,我们不会迷失方向。目的地,也就是塔中央的上空,总是有光在闪耀着。
「大家再加把劲。照这个样子……」
我出声搭话……不,是想要出声搭话的时候。
两个尖锐的声音回荡着,打断了我的话。
「主人,风之少女们在骚动着!」
「主人,有什么巨大的波要来了!是非常强大又可怕的波!」
安洁和梅伊娅各自发出惊恐的声音。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含义。
原想着天边黑沉沉的,突然乌云被撕裂开,像剑一样的闪光射向我们的眼睛。几乎同时,轰鸣的巨响,像魔物或低或高呼啸着的恸哭。
在目瞪口呆的我们面前,一股巨大的龙卷风正以将整个沙漠卷到天空中并将其吹散的惊人气势卷起。
沙暴。用这么一句话根本就解释不了,连我们所遭遇的这一现象的十分之一也传达不出来吧。巨大的墙壁高高地耸立着,而墙壁本身就是生物,它就像狂暴的怪物一样尖叫着,以猛烈的气势向猎物猛烈地冲去。我们所遭遇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天气容易急转直下——刚才秋理艾娜说过的话在脑中浮现,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去斟酌这些情报了。
还没来得及转过马头逃跑,我们就被那场沙暴吞没了。
仿佛抱有恶意的狂风,用沙子殴打着我们。睁开眼睛,不,连抬头都非常困难的状态下,操作守护兽是绝对不可能的。
喘不上气来,嗓子也喊不出来。我只是拼命地抱住梅伊娅,努力不要让瘦小的她飞走而已。但是。
我和梅伊娅。两个人骑一匹守护兽,带着大件行李,而且虽然身材矮小,但如果加上守护兽自身的体重的话,重量应该会相当大。当然守护兽本身也是拼命地站着,忍耐着。
但是,只是这些重量,还是会摇摆不定的。
轻轻地,有一瞬间确实是。
浮在了半空中。
那瞬间。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怖、焦躁和绝望。
比起至今为止的任何战斗,在那个瞬间,死亡更贴近我。
如果就这样被卷入天空,被以这个沙暴的势头撞击到地面上的话,我还有变成肉块之外的下场吗。
不只是我。安洁,图萝,梅伊娅,都要在这里一起命丧黄泉吗?
疯狂的情感在我身体里奔走。偏偏是我的选择让我所爱的她们以这种方式死去吗……
但当我的脑浆快被疯狂的情感烧毁时
突然,感到风的势头微微地变弱了。
错觉?不,守护兽稳稳地站在大地上,沙流落到我身上的势头也减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发生了什么,我微微睁开紧闭着的眼睑。
在那里。
在沙暴遮盖了阳光、全力狂舞着的黑暗中,有个隐约闪耀着光芒的「什么」。
「什么」……不,不对
――是「谁」。
虽说已经减弱了,但是在沙粒还是激烈地拍打着我的脸,没法睁大眼睛看清那道光中的东西。
但是,即使如此,也能看出那道光是与人的身姿相近的东西。
能感受到有着苗条的肢体和优雅的美感,或许是女性……?
即使在沙暴中,那道光中某个人凛然的身姿也没有崩坏。背对着我们,伸开双臂,仿佛在保护我们免受沙暴的侵扰。
然后恐怕,这是事实。
那道光中的某个人,以某种力量,以及某种意图,削弱了沙暴的部分威力……就像是那样,我不禁有这样的感觉。
「谁……是谁……?」
听到我断断续续的话,光中的身影微微回过头来。
嘴角露出微笑。
那优雅可爱、清秀柔和的微笑,我好像见过。
对……就像每天看到的那样。
「安……洁……?」
茫然地自言自语。
在沙尘朦胧的视野中,仍然浮现出娇艳的身影,确实看起来像是安洁。
但是,不可能。安洁在我身边,应该也承受着沙暴。
那么到底是谁……我混乱的脑海里,闪过一瞬的记忆。
与安洁的样貌相差无几的某人吗。我以前也见过同样在光中朦胧地站立着的某人身影……
但是,还没来得及追赶那残影,就又有刮起的沙暴打到我脸上。不由地转过头去,跌倒的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那道光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说势头减弱了,但之后沙暴还是翻腾了一阵子。
即使不至于被吹到高空中,我们还是无法在其中正常行动。就像激流中的树叶一样漂浮着,被风推来推去,终于得到一丝停歇,已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回过神来,我在蹲着的守护兽上紧紧抱住梅伊娅,满身是沙。
天空恢复了前所未有的亮度,空气也平静下来了。
暴风好像终于过去了。
守护兽摇了摇头,晃着马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对不起啊,让你勉强了。
「梅伊娅,没事吧?」
梅伊娅在我的手臂上紧紧闭着眼睛,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白皙的脸颊,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啪的一声,梅伊娅的身体动了起来,然后像战战兢兢似地睁开蓝色的眼睛。
「主……主人。已经,没事了吗?」
「嗯嗯,没事了。你平安无事就好。安洁和图萝……」
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我的话语和表情就保持着那样僵住了。
目之所及,只有广阔无人的沙地。
……不在。
哪里都没有。
――安洁和图萝。
不在了。
干热的风像是要捉弄我一般,戏弄了我的头发就走开了。
像雕像一样停止运动的我,在那一瞬间,像被弹出来一样从守护兽身上跳了下来。
自知自己表情都变了。有种体内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都沸腾起来的感觉,我大声地尖叫着。
「安洁!! 图萝—!!」
但我的声音只是被干涸的沙丘所吞噬。
膝盖颤抖着,站都站不稳,我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
自身灵魂的一半……不,是几乎全灵魂都被削去了一样可怕的失落感,将我完全包围了起来。
不在。
安洁。图萝。
我心爱的少女们。不在……不在?为什么。
不可能不在。一直在一起。以前是,今后也是,一直在一起,应该是在一起的。
所以这是骗人的。骗人的。
骗人……
「主人……!」
听到梅伊娅的声音,我啪地回过神来。
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探头看着我的眼睛。
在梅伊娅那像宝石般的瞳孔里,我的表情很空虚,就像个无力的人偶一样。
强行把唾沫咽进干渴的喉咙里,我细长地叹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我啊,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没事。安洁和图萝肯定没事。
并不是被暴风吹飞了。风因为那道神秘的光芒而减弱了。
只是被风势压倒,被沙子挡住了视野,在徘徊中走散了而已。
那样的话,她们一定会没事的……
「主人,安洁小姐和图萝小姐……」
梅伊娅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紧紧抱住她的肩膀,露出笑容。自己也明白那是生硬、勉强的笑脸。
「别担心,梅伊娅。那些孩子一定没问题。只是稍微迷路了哦」
「那、那,去找她们吧,主人!」
我一时答不上来。
因为有一只踏着沙子靠近的守护兽,然后还有一个人影。
是安洁她们吗?有过一瞬的期待,但我的表情立刻就变成了不愉快的表情。
「对啊罗槻,还是去找找比较好吧?」
装出一副非常担心的样子故意这么说着,因为对方是秋理艾娜。
就算是她也全身都是沙尘,但气色很好,表情也和往常一样是从容的满面微笑。
「秋理艾娜。你也平安无事啊……真遗憾,虽然不能这么说」
「啊啦好过分。刚才的沙暴又不是我的错?……那么,我帮你找吧,你可爱的奴隶们」
我沉默了一会。
当然。当然,现在就想马上全力地去寻找安洁和图萝。那是当然的。
但是这就意味着要在这里消耗时间。
如果能马上找到就好了,如果不是的话,就有可能是不断地寻找彼此,并不断与彼此错开。
那样的话,我就会从竞争中掉出来。当然,秋理艾娜的目标就是这个吧。
我有种胃被捏碎的感觉。
现在的目的。圣花的采摘者。比赛的胜利。安洁。图萝。
零零碎碎的词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我以自己都会被吓到的速度,迅速得出了结论。
「不。就这样朝着圣王之树去」
「主人!因为,那样就……」
梅伊娅瞪大眼睛,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指着天空中闪耀的光芒。
那是作为路标的光。那道光之下有中央天移门,旁边应该就耸立着圣王之树。
「我们的目的地是圣王之树,这个很明确。而且,方向也很明确。这样的话,倒不如继续前进下去。目的地都是一样的,比起到处寻找时互相擦肩而过,就这样前进下去,和安洁、图萝相遇的可能性更高哦」
对了。安洁和图萝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些孩子很聪明。比我更聪明。
「但是……我,很担心啊……」
我鼓励着声音低沉的梅伊娅。
「没事的。那些孩子很坚强。也许,在我们当中,最脆弱的是我,哈哈。所以,一定能在去圣王之树的路上遇到的」
这之中也有一半以上是说给自己听的话。即便如此,这些话也并非是虚伪的。我心里有这种感觉,那些孩子应该会那么做。
决定进入这个沙漠的那一刻。我们的心就不言而喻地连在一起的那种感觉。那成了我现在的依靠。
「什~么嘛。没想到没怎么烦恼呢,罗槻。虽然我也认为这对你来说是正确的。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很慌张,去找她们呢。明明那样的话,我的工作也差不多成功了」
秋理艾娜耸了耸肩说道。嘛,就如她所说。我一定会因为恐慌而去找安洁和图萝的吧——如果是昨晚之前的我。
也就是,如果是被『与她们相称的主人』这样虚幻的概念所束缚着的我,肯定会那么做。
但是,现在的我已从这种固执中解放出来了。
那么,只要想出最好的办法就行了。
「我应该告诉过你,秋理艾娜。会失败的是你的工作。走吧,梅伊娅。反过来说,安洁和图萝可能先到圣王之树了。那样的话我们就会被那些孩子骂了」
我对秋理艾娜冷淡地抛下一句话,另一边温柔地告诫着梅伊娅,和梅伊娅一起再次跨上了守护兽。
秋理艾娜那有些惊讶的声音从后面追了过来。
「真厉害啊,罗槻。这就是你对奴隶们的信赖吗」
「信赖?虽然也有那个原因。但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
我回头望着秋理艾娜,微笑着说。
「是爱,吧」
「……呜哇。还真敢说,都不会怕害羞啊……」
秋理艾娜仰头望向天空,拍着额头苦笑。
啰嗦。因为是真的,所以没办法啊。
事实是在安洁和图萝不在的当下,心中的不安、寂寞和恐惧至今仍在折磨着我的内心。安洁温柔的微笑,图萝满是自信的笑容,哪怕只是暂时的失去,也会让我的心备受煎熬。
但是。秋理艾娜会呆住也不是没道理的,我心中就是有这样毫无根据的确信。
马上就能见到。会与她们走同一条路,她们会和我在同一个目的地再相见。那是当然的。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是我和她们的话。
会像这样思考的心情,大概。
――不会被称为爱之外的任何事物。
明明不在。明明不在这里。不,正因为不在。
能强烈地感觉到。
我本人的思念,与她们的思念,是一样的。
那是种很不讲理的感觉,虽然也包含妄想在内。
不过,只有我和她们本人才知道的某些事,一定就在这里。
「嘛,我也没想着让你明白呢,秋理艾娜」
我丢下这句话,就让守护兽跑起来了。
但是,秋理艾娜的声音又追了上来。
「呐,别生气啊罗槻。我可不是在取笑你哦」
「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很烦!」
「啊,太~过分了。嘛算了,既然你没生气,就一起走吧」
「所以明明都说了觉得很烦啊……」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秋理艾娜的厚颜无耻很值得尊敬呢。
她不顾明显露出不耐烦的我,让她的守护兽与我们的守护兽并排走着。
「呐,主人」
梅伊娅突然叫我。
「什么事?梅伊娅」
「我听过主人你们说过相爱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我明白了。不,或许我还是不清楚,但是,我想弄明白。这真的是很棒的东西呢」
听到梅伊娅的话,我笑了。
当然,这不只是美好的事。爱的真面目有时是黏糊糊、丑陋而令人厌恶的。虽然梅伊娅可能还不知道。
但是,果然我还是认为,让梅伊娅觉得爱的本质是梦幻般闪耀着的比较好。
正因为有着很棒的部分,所以才想要珍惜美好的部分。或许这就是爱……开玩笑的呢。
呵呵,正如秋理艾娜说的一样,还真亏我能说出这么让人害羞的话呢。但是,就算会觉得害羞,那也是真的。
「罗槻,虽然我有想过,你这个人……」
正说着话的秋理艾娜突然打住了,目光注视着远处的一点。
难道又有沙暴的迹象,我一瞬间摆出架势,但并非如此。
在秋理艾娜的视线前方,可以看到地形缓缓地从沙漠变成岩地。
而另一边,有个高耸入云的东西。
那正是――圣王之树。
我们的目的地,以及这个比赛的终点,其雄伟的身姿显现了出来。
43.拥抱与对决
「那是圣王之树……!」
「呜哇,好厉害呢,主人……这附近的,嗯,这一阶层力量的「波」,好像全部都集中在那棵树上了呢」
我和梅伊娅感慨地凝视着那棵大树。
从以前世界的感觉来看,光是树干的粗细,大概就有20m到30m左右吧。
至于树高的话,似乎要逼近100m了。
这里说到底还只是塔中的第10层,也就是说天花板也还是有的,不过,应该会一直延伸到那个顶端吧。
正如梅伊娅所说,这棵树吸取了充满这阶层的超常力量,似乎用那力量滋养着自己。
传说,这是1000年前的圣王安洁莉卡到达第10层时种的树长成的。所以才被称为圣王之树。
但是,看到这树伟岸的巨体和粗壮树枝,就会觉得并不是因为圣王种植的才被称为圣王之树,这树本身被赠与「王」的尊称是很自然的。
然后,在那巨大的树顶上,只开了一朵花。那就是圣花
如果能摘取圣花的话,这样那样的艰难比赛也能达到目的了。梅伊娅的名誉,梅卡库先生的交易,以及我自身的财产问题
我一边让守护兽跑起来,一边迅速地环视四周。
当然,最先寻找的是安洁和图萝的身影。
但是,她们没有先到达。不,不只是安洁她们,目前,除了我们之外,也看不到其他攀登者们靠近的样子。
冒着危险穿越沙漠,取得最短路径似乎物有所值。虽然很在意安洁和图萝,但若是她们的话一定没问题的。应该在赶来的路上吧。
「呵呵呵,你终于到达这里了,罗槻。但是你的旅程也到此为止了。从这里开始只要有我在此!……话说,稍微等一下啊!」
我迅速地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秋理艾娜旁边跑了过去,飞快地朝着圣王之树冲去。我没工夫陪她讲相声。
但是秋理艾娜的声音从后面烦人地追赶上来。
「罗槻,太过分了,我明明很努力的!呐罗槻,别丢下我啊,罗槻,罗槻罗槻罗槻—!」
「啊—真是的,不要像小摊贩一样连叫别人的名字!」
……结果还是回答她了。呜呜,我太容易被带跑偏了……
「诶,罗槻是在小摊里卖的吗?那我就买10个吧」
「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啊!」
吐槽过后,这次又有追击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诶,全都是秋理艾娜的,太狡猾了!如果主人是在出售的话,我也想要啊!」
「嘛,对不起,没注意到呢。那,10个罗槻里给梅伊娅3个吧」
……喂,别把梅伊娅也卷进来!
想把秋理艾娜从守护兽身上踢下去的时候
秋理艾娜向前走去,慢慢地转向我,让守护兽站住了。
微微低沉的声音,从她娇艳的嘴唇中流出来。
「呐罗槻。事实上,你来到了这里,我很为难」
「啊啦是吗……那么,你打算在这里做了结吗?但是直接对竞争对手出手应该是被禁止的」
「我失去比赛资格也没有关系。只要让你失败就好」
有种空气中发出了尖锐声音的错觉。秋理艾娜银色的视线,在这银色之上,更增了一层刀刃般的锐利,以此向我斩了过来。
该说不愧是她吗,平时总是令人难以捉摸地在玩笑与真心之间自由地舞动,现在仿佛能窥见她真正的恐怖之处,这就是杀气。
能感觉到梅伊娅在微微地颤抖。
――是想和我对打吗,秋理艾娜?
如果是秋理艾娜那边先开始行动的话,我也能作为正当防卫去应战了。
我当然知道她有着不同寻常的本领。有着相当老练的技艺,尤其是那轻盈迅速的动作,不可小觑。
但是,正面战斗的话,我可不会输。秋理艾娜自己应该也是知道的。
但是,在一瞬间,秋理艾娜的表情变了。在脸上浮现出一如往常的妖艳笑容。
「所以,罗槻。你能告诉我吗?做什么才能让你最为难呢?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就做那个」
「……哈!?那事该问我吗,秋理艾娜!?」
「因为,你讨厌别人对你做些什么,最清楚的不就是你吗?」
真是的,这孩子到底到哪里为止是认真地在说?这是个什么问题。我是该说我怕包子,还是怕喝浓茶吗?
当然,我也知道,像这样将对方卷入自己步调里的谈话技巧本身就是秋理艾娜的头号武器啊!
我强忍着头痛,打算最后就只说这些,对她说道。
「我最讨厌在这里与你告别了,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你会怎么办?会做我讨厌的事吧?那么就在这里道别吧,秋理艾娜,真遗憾啊」
反正,就算这么说,秋理艾娜也会强词夺理地跟过来的吧。不再理会她,我要先走了。和这个孩子说话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这么想着。
意外地,秋理艾娜低着头,悲伤地说着。
「是吗……那么,我和你同行就只能到这里为止了吧,罗槻。好寂寞。但是,这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所以我必须遵守」
「……诶?」
怀疑自己听错了。诶,真的打算在这里离队吗,秋理艾娜?真的接受我这很明显只是单纯挖苦的话吗?
不过嘛,那对我来说倒是很感谢。
但是,她接着说了。说的是对脑子最不友好的话。
「所以罗槻。作为最后的纪念,一次也好,希望你能抱我一下。只是这样就好」
「……虽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想了,但是真的,你在说些什么啊」
呆住说不出话,之后过了一会,我终于挤出了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
不,因为啊。那肯定会有这样的反应啊。
在最后关头,想着终于要做最后的了结了,结果竟然说「想要抱一下」?她的脑子里是不是真的全都是粉色的啊。
「这不挺好的吗,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就抱抱就行了。我不会再想别的了……真的非常想要你抱一下」
「那个啊,我才没有时间做这种傻事……」
但是,我的话被梅伊娅的天真无邪打断了。
「主人,只是抱一下不是吗?明明抱一下就好了。和主人的拥抱很舒服哦。因为被主人抱过好几次了所以我知道的。所以,也抱抱秋理艾娜吧」
闪闪发光。纯粹无垢、闪耀着的眼睛看着我。
我抗不住梅伊娅那双眼睛的攻击,或者说,也许全世界都找不到能赢过这种视线的人吧。甚至连秋理艾娜都会害怕。
秋理艾娜是对梅伊娅下套,让她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但对这样的秋理艾娜,她也还是会如此说。那也梅伊娅强大的一面吧。
嘛。不管怎么说,我也没有完全敌视秋理艾娜,吧。
虽然也会觉得那也许是因为她的拉拢能力非常出色,所以才被她拉拢进去的吧。
不,我脑子里是有好好地明白的哦?她是敌人。
但是同时,她对我抱有某种好意这件事,姑且也有传达到我这里了。
如果只是稍微抱她一下,她就已经心满意足,再也不打扰我的话。
……嘛,嗯。没办法啊。
我叹了一口气,留梅伊娅一个人在守护兽上,独自下了马。
喳,脚边响起热沙崩开的声音。
说不出口的羞耻感传遍了全身,连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脸微微变红了。
又、又不是要去告白或者被告白什么的啦,只是单纯像是工作性质或者机械式地抱她一下而已,所以不用在意也没关系啊!
另一边,秋理艾娜也下了自己骑着的守护兽,以轻快的步伐向我靠近。那美貌辉耀又富有生气,看起来就像是真的非常想让我抱一下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毫无意义地咳了一声,踏着沙子走向她。
当然,姑且还是有警戒的。突然被藏着的暗器干掉的话,我可受不了。我还没傻到忘了她是敌人。
但是,秋理艾娜的服装,和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只是薄布贴在身体上,随意地用装饰绳把衣服系起来而已。看不到有武器之类的东西。
不过,像她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藏武器吧。
秋理艾娜自己也察觉到了我的警惕吧。微微苦笑,张大双臂。既是无敌意的表示,同时也是迎接我的动作。
流畅地伸出妖艳的双臂,露出腋下。手指舒展的方式、头倾斜的角度,脚踏出的方法,都像一幅画或者说一尊雕塑一样。
秋理艾娜知道自己性感的美貌要怎样摆才看起来最有效果……总觉得,她每一个动作都很色情。同为女人,有点嫉妒啊。
啊,怎么能输。我也张开双臂,靠近秋理艾娜。
微微一笑,秋理艾娜的视线像是挑逗似地缠上了我。
仿佛要逃避她的视线一样,我稍微强硬地抱住了她的身体。
听到我的臂弯中传来了“啊”的一声。
不是像安洁那样能感觉到柔软、温柔及温暖的拥抱。
也不是像图萝那样,虽是纤细柔弱的身躯却笔直地寻求着我的感觉。
也不是像梅伊娅那样一心一意地粘着我的纯真感。
秋理艾娜的身体简直就像没有芯一样缠着我,那身体的重量直接缠绕并黏在我的身体深处。
主动拥抱的是我,被抱住的是秋理艾娜。尽管如此,秋理艾娜却以被拥抱这行为本身来挑衅我。
秋理艾娜那有一股刺鼻的香气,刺入我的鼻腔,挑逗着我,向我撒娇着。
全面攻击对方的五感就是她的武器吗?
啊啊。这边又怎么会输呢。
我在绕到秋理艾娜背后的手臂上用力。就算是紧紧抱着,手臂也保持原样,坚持不沉浸在那会让人沉迷的妖艳感觉中。
将感觉集中在指尖,沿着秋理艾娜的背部肌肉和肩胛骨描绘,另一只手臂从她后脑部分滑向颈部。不仅仅是手指,手掌、上臂以及躯干本身也用上,同时对秋理艾娜的肉体施加刺激。
用上全身的爱抚。不太合适在沙漠中、在明亮的阳光下施展的爱抚,那是淫荡的舞蹈。
“嗯”地,从秋理艾娜的嘴唇中发出急促的喘气声。
「嗯……很擅长呢……拥抱的方法……」
秋理艾娜说着像是深有感触的话,但是,我这边也是一样的想法。
她「被拥抱的方法」很灵巧。拥抱的一方和被拥抱的一方都有着各自的技巧和拙劣之处。
我和秋理艾娜似乎合拍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罗槻……」
秋理艾娜的声音像是很渴望、引诱般明确地向我寻求着。
她抬起纤细的下巴,湿润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唇靠近着我的脸……
「已、已经,够了吧!」
好、好危险好危险。差点被带跑偏了。
我在最后关头取回自制力,半推开般拉开秋理艾娜的身体。
「啊啊,真是的……坏心眼呢,罗槻」
「哪有啊!有好好满足你的要求吧!这样就满足了吧?那就别再跟着我了」
「才没有满足啊?不如说各种地方都才刚到点上,太难受了。呵呵呵,都湿透了」
露出红舌头舔着白牙,是秋理艾娜一如往常诱惑的笑容。
听到秋理艾娜的话,梅伊娅突然歪了歪头。
「都湿了?明明是这样的晴天,下起雨来了吗?」
「梅、梅伊娅!不用对秋理艾娜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在意哦?全部都当耳边风就好。反正,全—都是差不多差不多的话,知道了吗?」
「是吗……?」
看着红着脸、慌慌张张地回答的我,梅伊娅一脸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看到我们这样子,秋理艾娜发出偷笑的声音。
啊啊,真是个到最后都要惹麻烦的人!
「总,总之!就这么约定好了,秋理艾娜你不会再对我们出手了吧?」
「是啊。虽然很遗憾,但没办法。我不会再对你们做不该做的事了……我的话,呢」
「……你说什么?」
秋理艾娜意味深长地强调了最后一句话,我听到后在意了起来。
――说『我的话』?
是什么意思……
正要思考的我,眼中映出了秋理艾娜的笑容。
非常高兴,并且,好像某事顺利地达成了一样,快乐的笑脸。
「秋理艾娜!?你做了什么吧!?」
不由得大叫起来,想要拔出腰间的剑时。
梅伊娅从后面发出尖锐的叫声。
「主人!在下面!有东西要来了,从下面来!」
同时,出现了瑶动大地的振动和声响。像喷泉一样,沙漠的沙子被高高地抛起。
不是沙暴。正如梅伊娅所说,这是从下往上垂直顶起的某种东西。
我转身躲避了「它」的直接攻击,哑然地注视着眼前的空间。
屹立在那里的是巨大的触手。
节肢咯吱咯吱地响着,闪耀的阳光反射在其硬质鳞甲上,蠢动着,似乎有10m左右的触手。
它在沙漠的地下挖掘着前进,向我们袭来。
从洁白的外表来看,可能是守护兽吧。但是,为什么会突然瞄准我呢?
不,不只是我。
那个触手型的守护兽,从地表露出头来之后,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似的摇晃着那个巨体。然后,这次用自己的躯体打向秋理艾娜。
但,不愧是身体轻盈的秋理艾娜,像起舞般回避着攻击。她裹身的薄衣随风飘起,妖艳地舞动着。
瞬间,秋理艾娜原本站立的地方,沙尘飞扬。守护兽从那巨大的身体中发出的一击,虽然是没怎么考虑过的原始攻击,但是正因如此才有着不可小觑的威力。
「没办法,罗槻,这里就齐心协力吧。一起打倒守护兽吧。是两人的合作呢,真棒」
我瞪了一眼笑眯眯地说着的秋理艾娜。不用说,是她让这只守护兽盯上我的。
但是,是怎样做到的?
我交替地看着秋理艾娜和守护兽,秋理艾娜像是很开心似地向我投来微笑。
「很高兴你抱了我,罗槻。而且非常热烈。热烈到能把彼此的香气确确实实地传到对方身上,是吧」
……是那时候吗。
我在抱秋理艾娜的时候,确实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芬芳的气味。
听说间士是潜伏在黑暗中,潜伏在影子里的人。那么,身上有着浓郁的香气应该是禁忌。那为什么秋理艾娜身上会有香气呢,虽然刚才我确实有像这样觉得不可思议。
是这么一回事啊。
秋理艾娜让我抱她,然后把自己身上的香气传到我身上,把我卷入了这个守护兽的目标中。
仔细一看,那个触手型的守护兽身上有很大的伤痕。
恐怕是秋理艾娜打伤了它,然后就这样逃走了。时间可能是我们刚刚遇到沙暴的时候吧。就在那时,秋理艾娜稍微离开了我们一阵子。
被秋理艾娜打伤的守护兽以那浓烈的香气为线索,愤怒地追赶着她。
然后,这里还有两个人缠绕着这种香味。
「秋理艾娜!你啊!!」
「我可没阻挠你哦?不过,如果是这守护兽袭击,那也没办法啊。所以,我们一起打倒它吧。慢慢地花点时间,好吗?」
可恶。又—被秋理艾娜算计了。
但,确实没有争论的时间了。守护兽痛苦得满地打滚,以愤怒到忘我的样子,向我或者秋理艾娜猛地打下它那巨大的身体。像要穿透大地一样的声音响起,沙尘像狂乱了一样飞舞着。
应该骑着守护兽逃跑吗?
不,如果跟我一起行动的话,连梅伊娅都会被卷进来。梅伊娅和我不同,没有沾上秋理艾娜的香气,不如说梅伊娅离开我行动才更安全。
……这么一来。
很可惜。正如秋理艾娜所说。只能两个人一起打倒这家伙了吗?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被浪费了,我咬牙切齿地拿出阳炎和不知火。在沙漠烈日的照耀下,金黄色和漆黑的光在跃动着。
「秋理艾娜!你也要好好地参与战斗啊!」
「好的~。会差不多地打一下的,哦?」
秋理艾娜用悠闲的语气回应,手搭在自己薄衣系着的装饰绳上。
就那样,发出啪嗒的声音,她解开了装饰绳。
在瞠目结舌的我面前,秋理艾娜那褐色的美丽裸体露了出来。
……不,正确来说,只有勉强盖住胸和腰,像内衣一样的胸罩和挡腰保护着她自己的身体。
而且,秋理艾娜现在手中拿着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装饰绳。
啪的一声,她把那根绳子打在沙地上。
绳子就像一条有自我意识的蛇一样起伏着,撕裂空气般尖声吼叫着。
大概是内部装有钢丝吧。
也就是说那是――鞭。
这样啊,虽然秋理艾娜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武装。
但她是把那根装饰绳作为鞭子,当武器来使用的吗?
「那我们走吧,罗槻。要好好相处哦」
「秋理艾娜,我之后一定会让你哭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啊啦,我会在床上被弄哭吗?呵呵,那真是太令人期待了。我喜欢让别人哭,但也不讨厌被弄哭哦」
我和秋理艾娜用这种愚蠢的对话互相争吵着,各种挥舞着剑、鞭子,踏着沙尘朝着巨大的守护兽跑去。
44.斧与剑
想起了杞人忧天这个词的由来。
虽然这只是有寓意的笑话,但正如这句话所说,天本身好像要落下来一样。
以那样猛烈的气势与魄力,巨大的白色触手打向我和秋理艾娜。
只是这样,就掀起如同要拍打向峭壁,巨型波浪一样的沙尘,在勉勉强强躲开攻击的我和秋理艾娜身旁,空出了一个地狱般的巨大洞穴。
呜哇。
这守护兽的力量意外的大啊。
我虽然出了点冷汗,但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守护兽啊。
出现在这个『塔』里的守护兽,至少至今为止遇到的,都是模仿现实中存在的某种生物的姿态。
我第一次遇到的守护兽,虽然长了翅膀,但是猫型的。除此之外,还有狼型、蛇型,或者是我们刚才骑的马型。虽然都有着纯白的外表和红色的眼睛,但是外形本身并不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在这一点上,守护兽们和在伯爵夫人事件中战斗过的那个异形「淤积物」,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但是,这个巨大的触手是什么呢?从白色的外观来看应该是守护兽吧,不过,这样的生物,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呜!」
我被这样的考虑吸引了一下注意力,脚就陷进沙子里了。
我的高跟长靴,岩地自不必说,对作为沙地的这个地方来说,可以说是过于不适合的装备了吧。更何况是要在那里跑来跑去地战斗的话。
至今为止都是靠极高的身体能力来弥补的,但即便如此,也是会有不注意的时候。
不反省一下不行……话虽如此,现在不是那种时候。
因为触手瞄准失去平衡的我,以撕裂干燥大气般的犀利气势打向我。
啊,稍微有点糟糕。
脸颊抽搐了一下。想用剑横扫过去,但是以倾斜的姿势还来得及吗?
一瞬间,触手巨大的一击变成慢动作映入眼中。
下一瞬间,那沉重的攻击也许会从我的脸前经过。
说「也许」是因为我没看到那个瞬间。
啪哒。
我被夸张地绊了一脚,脸都埋进了沙子里。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被狠狠地拖向后方,多亏如此,我才能从触手的攻击中保护好自己……以整张脸甚至连嘴里都是沙子为代价换来的。
「呸!呸呸!你在干什么啊,秋理艾娜!」
泪眼汪汪地吐出嘴里的沙子,我一跃而起,向后面怒吼着。
是的,我的脚踝上缠着秋理艾娜的鞭子。是那鞭子打翻了我,让我一头扎进了沙子里。
「诶~,明明帮了你却对着我生气,我好受伤啊~。嘛,托这个的福,有好好地看到你可爱的内裤,就把这个当作福利吧,呵呵」
「什……!?」
我急急忙忙地重新查看自己的穿着。嗯,迷你裙卷了起来,内裤全露出来了。
虽然靴子的事情也是,但现在再生气地说我这身穿着是在轻视攀登者也没办法了。
我一边满脸通红地瞪着秋理艾娜,一边姑且还是还了个礼。
「……谢谢你了,没办法。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真突然呢」
秋理艾娜露出一脸不可思议,歪着头。一边歪着头,一边轻轻地躲开触手对自己的攻击。
在往旁边看的同时却能躲开攻击,果然她身体的轻盈还是那么令人害怕。
明明是在白昼的强光中,不,正是因为在那样的明亮中。
秋理艾娜那近乎全裸的褐色肉体,魅惑、淫靡地跃动着。
想起就在刚才,我抱紧了那让人沉迷的肉体,脸稍微变红了一点,我慌张地甩开这种邪念。
「不管我的话,你的工作就成功了不是吗。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救我,唔!」
这次被攻击的人是我。但并不像刚才那样糟糕。我小心注意着自己体势,挥舞着阳炎,半蹲着斩裂触手。
沐浴着耀眼的阳光,触手型守护兽的体液闪闪发光地挥洒着,落入热沙中,咕噜咕噜地起着泡。
虽然没有达到把巨大触手斩成两段的程度,但对方似乎也稍微警惕了起来。稍微保持距离,观察情况。
「因为,我的工作是让罗槻失败,而不是杀了罗槻。所以肯定会救你啊?」
「……奇怪的道理呢」
并排站在偷笑着的秋理艾娜身旁,我惊讶地发着牢骚。
明明把我卷进和这么麻烦的怪物战斗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秋理艾娜。
真是的,她只遵从自己心中独特的道理和规则……不,我再次觉得,这个孩子可能有时甚至会打破规矩,自由地行动。
但是,还来不及思考。
触手在一拍之后,像猛烈地从大海中袭击过来的鲨鱼一样,踏着沙尘开始向我们冲刺而来。
我把阳炎和不知火像鹰翼那样摆在两侧,秋理艾娜在我身边挥起鞭子,在空中开始画巨大的圆形。
我扫了一眼她打算怎样用鞭子。
秋理艾娜的鞭子整条发出朦胧的光芒。
(……魔法……!?)
我自己虽然不能使用魔法,但我却一直在看安洁使用魔法的身影。秋理艾娜的鞭子上寄宿着的神圣光芒,和安洁发动魔法时很像。
但是,秋理艾娜的鞭子上所缠绕的光量本身,不及安洁放出魔法的那一刻。
但是相对的,撕裂天空呼啸着的鞭子发出光芒的身影,却有着令人畏惧的魄力。
「三二一,嘿」
秋理艾娜用没什么干劲、悠悠闲闲的气势说着。但与之相反,寄宿着魔法光芒的鞭子用与战粟相称的可怕气势迎击触手型守护兽。
砰的一声,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超过音速的鞭子尖端产生出冲击波。鞭子本身的威力加上魔法的效果,使秋理艾娜的鞭子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守护兽的坚硬外壳。
应该称之为魔法鞭吧。
我想起了尤塞尔克所持有的魔法剑歼煌雷刃。那把剑,在一定时间的魔力充入后,能击出大威力的魔法攻击。
秋理艾娜的鞭子,虽然魔法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但总是寄宿着魔力,是在通常情况下从整体上提高攻击力的类型吗?
「呵呵,再来一次吧」
秋理艾娜高兴地在头上转动着鞭子。鞭子在空中画出圆弧,魔法的光连成一片,形成光环。
看见这的瞬间,秋理艾娜用力地挥了挥鞭子。
一闪――
由鞭子旋转产生的魔法光环,在秋理艾娜挥舞鞭子的刹那,化为飞刃,撕裂了天空。
简直就像飞镖……不,是环刃吗。魔法的圆刃就那样朝着敌人直线飞去,顺滑地斩裂了触手型守护兽。
我看得瞠目结舌。秋理艾娜的魔法鞭子还有这种用法吗?就像她自身一样,千变万化,随机应变,进行着多种多样的攻击。这也许是很适合秋理艾娜的武器。
「罗槻~,之后就拜托你了」
在笑着的秋理艾娜催促下,我也跑了起来。受到秋理艾娜的严重伤害,守护兽明显摇摇晃晃地,势头也减弱了。
已经不需技术、招式了。挥舞着阳炎和不知火,我随意地踏着沙尘飞舞到空中。就这样旋转起来,击出两击。
在整理好体势着地后,背后守护兽的巨大身躯被砍成两半,沉入大地。
好了,这就解决了……
这么想的时候。
触手大幅度地跳动着,又开始动了。
诶,不是吧!?我真的有把它砍成两半哦!?
也没有像那个「淤积物」那样再生或恢复。而是保持着上下两截被分开的姿势在动着。被砍飞的上半部分虽然已经不动了,但下半部分仍在啪嗒啪嗒地蠢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时间悠悠闲闲地吃惊吗?触手又开始朝着我们猛地突进。
不,不止如此。在毫不疏忽的我们左右两边,新的袭击者踢开沙子,从地底出现了。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角。不,是钳子。数米宽的巨大甲壳钳子从沙子的深处露出来,想要夹住我们进行袭击。
漆黑和白银的长发分别在空中飘动着,我和秋理艾娜避开了袭来的攻击。
到这里,我也终于看透了这个守护兽的真面目。
是吗,这家伙是……
「主人!」
这时,一个拼命的声音传到我耳边,我不禁回过头来。
那清澈美丽声音的主人,是梅伊娅。
她那小小的身躯在沙漠里拼命奔跑着。
跟我在一起很危险,所以特地和她保持了距离,怎么跑过来了!?
「梅伊娅,不行,快去那边!」
慌慌张张地交叉着手挥舞着,我也对她喊着,但梅伊娅不听。相反,她像是要叫住我一样大声地回答着。那个表情是认真的,明确地传达了具有某种觉悟和意志的事。
「这边,是这边,主人!是在这边才对,那个守护兽的……!」
梅伊娅水色的头发被热风吹起,右眼闪耀着光芒。
能将不寻常的力量流动作为『波』捕捉的『眼』。
梅伊娅用力地挥着手,指着离自己很近的沙漠中的一点。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但是……我环顾四周。
到这里为止是沙地,再稍微往前一点就变成岩地了。
如果走到那里的话。
「秋理艾娜!来这里!」
我把不知火收进鞘里,握紧秋理艾娜纤细的手腕,强拉着她跑了出去。目标是,稍微靠近岩地的地方。触手和巨大的钳子也扬起沙尘,追赶着我们。
「呀,强拉呢。在这样的大白天里,邀我到这样的地方?呵呵呵,这倒也不错呢」
「你,全力……哈、哈、跑着……哈,还真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不过嘛,我明明不这样特意吐槽就好了。真是浪费体力。
不管怎样,我们的目标是,稍微靠近岩地的地方……也就是沙子的底部变得很浅的地方。
即使现在潜藏在沙子的深处,只要带到沙子变少的地方,应该就能够得着。
能够到这巨大的守护兽。
对,之前还以为是触手型的守护兽,但不对。
那个触手,恐怕只是尾巴。所以砍成两半也没打倒。
还有两把巨大的钳子。那恐怕是这个守护兽的双臂。
――我脑海里浮现巨大蝎子的身影。
那家伙一边潜伏在沙地深处,一边袭击着我们。
梅伊娅所指的,或许就是那个巨大的守护兽的要害。虽然不知道守护兽是否有心脏这个器官,但总之就是那个力量的凝聚点。
贯穿那里的话应该就能打倒。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有必要把对手拖到这沙漠荒海的浅滩上来。
我在奔跑的途中顺手捡起梅伊娅,夹在腋下,然后就那样全力奔跑。
从后面追赶过来的守护兽像海啸一样地踢开沙子的样子,即使不回过头也明白得一清二楚。
诶ー啊ー。呜呜,好、好难受。
虽然梅伊娅是小孩子,但抱着一个人在沙地上穿着靴子全力奔跑,而且还是在消耗了不少体力之后,在像要烧起来一样热的气候里做这样的事。
就算我的身体是用技能强化过的,也想说我这闹剧一样的对策是不是傻了啊,真的是。
到底还是开始站不稳了,我感觉要到界限了。可以的话想要把守护兽带到岩地上,不过已经没办法再往前了吗。
站住,转身。喘着粗气,环顾四周。虽然还是沙地,但同时,周围还耸立着巨大的岩棚。大概这就是沙子可以对岩石主张自己领土的界限了吧。
就好像把沙地本身从根基上抬起来一样,那家伙逼近着。
「梅伊娅!指!」
把梅伊娅放在原地的一边,说出不成句子的词语。但是,梅伊娅却正确地理解了这个意思。
「在主人的前面五步,右边三步哦!」
我在听到梅伊娅的回答前就跳了出去。边听着她的回答边飞了过去。
前五步。右三步。在这里。
――有那家伙的「心臓」。
「火焰灵气!」
阳炎在右手闪着光,以撕裂空气的气势,乘上沙漠炎热的风。
在黄金之刃上闪耀着的光,同时寄宿了圣、炎、光这三种属性,是只有EX道具才有的超越一切的光辉。
那个超常的闪光,现在毫不犹豫地击向沙漠的正中央。
沙尘形成的大瀑布从地上向着天空,倒着喷出。
火焰灵气掀开的是掩盖着守护兽身影、沙子形成的铠甲。将一切一并吹走,对方的身影就暴露了出来。
是拥有纯白光辉的外壳,巨大得令人惊叹的蝎子身影。
守护兽好像也慌了,想要做出某种反应,但是太迟了。
我还有一把剑。
「冰冻灵气!」
不知火已经拔了出来,那漆黑的刀刃在沙漠的空气中放出的冰冷的剑闪。
阳炎击出的火焰灵气是圣、炎、光。
与之相对,不知火上缠绕着的冰冰冻灵气的属性是妖、水、暗。
虽说被沙漠所覆盖,但是守护兽坚硬的外壳上,应该多少也受到了先前火焰灵气的影响。
现在,属性正相反的一击,这次是向蝎子的要害刺出,然后――
毫不留情地爆炸了。
KIIIIAAAAA!!!!!!!
仰天长啸,痛苦地挣扎,狂暴的巨大守护兽。
我骑在它的背上,用不知火竭尽全力地刺穿它的壳,以免被甩落。
就像是西部牛仔骑在狂暴的野牛上一样。我的脑浆随之晃动,差点就咬到舌头了。
本来想只凭刚才那一击就漂亮收尾的,不过仅凭梅伊娅那粗略的指示,而且我们和对方都处于大幅度运动着的状态,无法毫不留情地打穿潜藏在沙漠深处的敌人要害。
即便如此,也给与足够的伤害了。现在守护兽展现出的已经可以说是临终前的姿态了。
蝎子的巨大躯体渐渐地平息了下来,然后,又一次高高地跳起,之后就这样停住了动作。
静静地化为平稳的光,守护兽消失了。
仔细想来,这只守护兽也只是被秋理艾娜煽动的被害者吧。对不起。
我一边收剑,一边在心中道歉。
但就在那时,从后面传来了声音。
「罗槻!上面!」
秋理艾娜罕见的紧迫声音。回过头来,秋理艾娜一边保护着梅伊娅,一边指着天空。指着我的头上。
抬头看去。
屹立着的岩棚剧烈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眼看就要倒下了……从我的正上方倒下。
是不是因为从刚才开始的火焰灵气和冰冻灵气的连发,还有之后巨大守护兽的狂暴,使原本就立在沙子上、不安定的岩石根基开始摇晃了呢。
是从这地方跑出去,还是要砍掉落下来的岩石呢,但是两者都无法做到,一瞬间腰部变得软弱无力。
糟糕,有点太努力了。
秋理艾娜现在抱着梅伊娅,所以不能像刚才那样帮我吧。
这样的话……啊嘞?我,要完了?
因为岩石投下的影子,眼前一片漆黑。
哇啊。总感觉,是令人讨厌的死法啊。
之类的,感觉像是别人的事一样,是因为末路太过接近自己,没有现实感的缘故吗?
……但是。
一瞬间变黑的视野,突然又亮了起来。视野变开阔了,光线照了进来。
因为我停止了判断,有几种声音延迟了几步才传入我的认知中。因为我的意识没法把这些当作统一情报来处理,所以各个声音的顺序都乱成一团。
在我头上落下的岩石碎裂、粉碎散去的声音。
某种坚硬的东西撞到岩石上,从正面破坏岩石的声音。
然后是。
「哆哦哦哦哦咧呀呀呀呀呀呀!!!!跌斯哇—!!!!」
听起来很傻,但很可靠、很可爱的喊声。
小碎片砸到我的头,我又恢复了自我。
不,虽说是小碎片,但岩石是以某种程度的势头掉下来的,所以威力还是很大的啊。之所以能只长个小包就了事,这也是多亏技能强化了我的身体吧。
但是,我可不能只在意头上的包。
我认知到的是,那个喊声的主人从稍远的距离狠狠地扔出巨大的双手斧,把会让我的头像西红柿一样被砸烂的岩石打碎了的事实。
「看吧!距离!角度!力度!一切都如我计算的一样!这就是我辉耀的知性所引导出理所当然的结果!」
能听见自豪的声音。
……啊哈哈,总感觉,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呐,你们两个。我该如何反应才好呢?
我在心中对她们默默发问。
安洁与图萝骑着守护兽,踏着沙尘疾驰而来。
「主人,身体怎么样!?」「主人,有受伤吗!?」「你们两个,没事吧!?」
我们急急忙忙地在同一时间问着同样的问题,互相对视着,害羞般苦笑了。
嗯。安洁和图萝好像也没事呢。
当然,两人满身都是沙尘泥土。
但是,即使是沙子的污秽,也无法夺走安洁那可爱又优雅的美丽,让图萝凛然端正的目光蒙上阴影。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放松过头,仅是这样就感觉快要倒下了。
其实真的,现在就想要马上抱着两人,让吻如雨落。
但是,当然,没那个时间。
「很厉害呢,罗槻。我能出的办法到这里就全出完了。已经出完了……不过我还没失败呢」
秋理艾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着。当然,我也是知道的。她的目的是拉住我。只要是能争取到时间就好了。
所以,不如说,秋理艾娜成功了……就到此为止的行动来说的话。
我瞟了一眼前方,望向近在眼前的圣王之树。
刚才在和蝎子战斗的时候,有谁比我先……
「嗯嗯,我刚才看见了,好像有一组到了。大概是那些人吧」
我边对轻轻松松说着的秋理艾娜咬牙切齿,边慌慌张张地和梅伊娅骑上守护兽。
不用说。恐怕就是他们。
必须在他们摘下树顶开的花,结束比赛前逆转局势。
「加油哦,罗槻。虽然说起来很奇怪,我也是为你应援的,是真的哦?虽然也希望你输呢」
「啊ー是是。我只接受应援。走吧,安洁、图萝!」
随便听听,丢下这么一句话。现在没工夫跟秋理艾娜说相声。
「是的,主人。但是,我有事想问一下……」
「等一下再说吧,安洁。现在要快点赶到圣王之树去!」
安洁想说些什么,被急急忙忙的我推后了,马上让守护兽跑了起来。安洁她们也跟在后面。
从岩场跑上小山丘的话,那里就已经是中央天移门了。也就是说旁边就耸立着圣王之树。
威慑着他人、威风凛凛的巨树。在以1000年以上的岁月为背景的压倒性存在感面前,我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巨大的存在,仅凭其大小便能让人感受到伟大性和神秘性。就像这个『塔』本身。
但是,这棵圣王的树,除了大小之外,还有「活着」这一生命的魄力,对看着它的人以强烈的诉求力逼近着。
……但是,那么伟大的树,只有在树顶开一朵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我并没有沉浸在这感伤中的时间。
爬上山丘的我们眼中映出的是,有着闪耀金发的强壮男子和他的伙伴们。
让人喜爱的爽朗微笑。充满自信的目光。与背上出色的魔法剑相称的,悠然自得的强者气场。
「……尤塞尔克」
我咬紧嘴唇,说出了他的名字。
「呀,罗槻,果然来了。不愧是你,你是第二名。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我们好像稍微快一点呢」
他回过头来,露出微笑。用没有任何深意的笔直目光看向这边。
他对我的称赞,以及对自己所说出的结果的自负,全都只陈述了毫无夸大的事实。尤塞尔克坦率地认为我第二个到达很厉害。然后坦率地说,他们比我更快。仅此而已。
我感觉就像是刚才穿越的沙漠里的热沙被塞入胃里一样。
环顾四周,在尤塞尔克的同伴中,间士老人•伯特利,抱住大树,眼看着他往高处爬去。站在下面弹奏着「诗」的吟游诗人•伊莱恩,大概能进一步提高伯特利的身体能力吧。
在这之前与「淤积物」的战斗中也看到了伯特利惊人的敏捷性。再加上伊莱恩「诗」的力量增幅,到现在我们还能追上去逆转吗。
……不,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只能去做。
我们中身体最轻快的是我自己。虽然也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是疲劳状态的这个事实,但是不能放弃。没错,我也是,如果我借安洁的风力,从下面推的话……
「主人,那个……!」
对又开口说话的安洁,我不禁就要尖声喊出“之后再说”。但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回过神来。
当然安洁也知道现在是争分夺秒的局面。她比我更聪明。
而且,如果安洁想说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必须现在说的重要事情了。
「安洁,怎么了?」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道理了,但还是很焦急。虽然很焦急,但还是拼命自制住,我向安洁那边回过头去。
「是。刚才被卷入沙暴的时候,有个帮了我的女性呢」
光辉而虚幻的美女。不,实际上,可能就是幻觉,但不管怎么说,她长得非常像安洁。果然,不光是我们,安洁她们也看到了吗?
那个美女,以前也见过——我和安洁第一次进塔的时候。
不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她,所以这次是久违地见到她了。
第一次进入塔的时候,和在这第10层吗?感觉像是都在阶段交替的时候相遇。
「那个女性,好像有想传达给我的事……不,不是话语,是什么……与其说是一种想法,不如说是要传达一种感觉」
概念传达?
但是我觉得那个虚幻的美女并没有向我特意传达那样的讯息。像是想要询问一样看着图萝,她也摇了摇头。
是只对安洁这么做了吗。
「那个人,为什么?」
「是,那个……虽然是很奇怪的说法,但还请原谅。主人可以『斩断魔法』吗?」
一瞬间凝固了。
能做到。
如果是问能不能做到的话,我是能做到的。
不过,为什么安洁会知道呢?不,是那个虚幻的女性告诉了安洁吗。
当我来这个世界前设计自己时,选择了纯粹的战士型。
但是,既然是魔法存在的世界,就有必须准备对抗魔法的策略。
作为对策,我给自己的两把剑分别赋予了排斥魔法的能力。这件事我以前也说过。
给漆黑的魔剑・不知火的能力是,在与「淤积物」战斗时用的。将击出的魔法反射回去的能力。用这个,我将尤塞尔克的雷击反射回去,让「淤积物」两边同时受攻击。
另一方面,当然对金色的圣剑•阳炎也被赋予了对抗魔法的能力。
那就是――魔法斩断。
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是『斩断魔法』的能力。
但是,幸运的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机会使用这些能力。
我也不用过多谈及自己的能力,倒不如说我是想隐匿,所以连安洁也不知道阳炎的这个魔法斩断的能力。
「……能做到。但是,那又怎么了?」
我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快速询问着安洁。虽然知道这是件大事,但也不能悠然地对待。
「是。那么……」
相对的,安洁用专心的眼神看着我。毫不犹豫地说完。
「请用那个力量斩我」
「什……!?」
不只是我。图萝和梅伊娅都异口同声地发出惊讶的叫声。
除了当事人安洁。
「安、安洁!?」
「应该说不是斩我,是斩我体内的什么。如果是主人的话,能做到……应该是这样」
「但、但是」
我的口中干到舌头都动弹不得,应该不仅仅是因为穿越了干燥的沙漠吧。
「那是那个幻影说的吗?只不过是虚幻的话吧?你要把那个当真吗?」
「不过,那个女性帮助了主人和我们,这是事实」
「虽、虽然的确是那样」
我吞吞吐吐着。确实,既然有从沙暴中救过我们的客观事实,那名虚幻女性的存在肯定有某种根据吧,而且对我们有一定帮助的可能性也很高……
「啊,这样啊!我有在安洁小姐身上感觉到什么『波』。但是,因为这和从主人身上感觉到的『波』很相似,所以我还以为有这种东西是很正常的」
梅伊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右眼正闪耀着光芒。
梅伊娅的「眼」也看到了什么吗?但那是跟我相似性质的东西?那到底是……
「主人。没时间了!」
凛然的语调和不动摇的视线投向了我。我知道安洁已经决定好的想法是无法动摇的。
……而且,我看着圣王之树。伯特利的身影已经到达了树的中段。即使从现在开始追,也已经不可能逆转了吧。
如果说还留有什么可能的方法。
――我也该下定决心了吗?
我默默地对安洁点了点头,拔出阳炎,朝她抬起双手,摆出上段斩的架势。
「喂、喂,罗槻!?要做什……!?」
身旁的尤塞尔克和米凯拉也惊讶地向我喊着。但因为人数限制,所以他们不能靠近。
话说,到底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安洁,相信梅伊娅的眼睛。
阳炎魔法斩断的力量,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应该不会让安洁本人受伤……我猜是这样。但是,即使脑子里是清楚的,对着她挥下剑刃也需要非同小可的勇气。
「安洁!要上了哦……!」
不用对安洁说什么,她自己早就下定决心了。所以,那倒不如说那是促使我自己下决心的话。
黄金之刃辉耀着,撕裂天空,挥下。
笔直地朝着安洁。
有手感。但是,这与切开物质时的感觉不同。
梅伊娅经常把其表达为『波』。就像那样,在水,又或者说是空气的漩涡中,刀刃瞬间被缠绕起来,然后,那又马上融化消失了。
有着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剑刃重感。
阳炎的刀刃轻而易举地从安洁的头顶钻了进去,顺滑地穿过了那美丽的身体,然后又穿了出来。
之后留下的安洁身体,不,衣服也是,一点伤也没有。
一瞬间,甚至让人觉得刚刚我的行为是幻觉的。
但是。
像是感觉到体内的什么,并对此感到很困惑般。
并不痛苦,倒不如说给人一种很舒畅、美丽而华丽的印象。
在屏住呼吸的我们面前,安洁发出细小的声音,弯下身子。
从她的背上,出现了使用魔法时总会显现出来的光翼。
但那翅膀并不是像往常一样的大小、长度和光亮。
超过安洁身高的长翅膀——发出炫目的彩虹般光辉,从她的背上伸出,扇动着。
与其说是翅膀……对了,那是花瓣。像是花朵盛开的花瓣一样。
宛如天上花朵绽放时的美丽与神圣,从这光翼中溢出来,让我们说不出话来。
然后,光之花渐渐收束,只剩下一道彩虹的光辉浮在半空中,留了下来。
轻轻地,那一道光落在安洁手边,收入她的手掌中。
安洁像是毫无违和感般,抓住了那道光。
像这样做是理所当然似的。像事先知道似的。
安洁的手中寄宿着光。
那道光简直就像一把剑一样。
光的、剑。
对,不只是安洁。我们不是都应该知道那把剑的存在吗。
本来那就是安洁被盯上的原因。
――光芒剑。
圣王安洁莉卡遗留下来,传说中的剑,现在,就在安洁的手中。
45.圣花与采摘者
放出艳丽的彩虹七色光。
有着推开夜幕,犹如曙光般的锋利剑刃。
同时具备太阳光辉的高贵,与月光静谧的气质。
缠绕着宛如倾注而下的流星般的华丽。
谁都没见过。虽然没见过,但只是看到那把剑,在场所有人都像是理所当然般在心中清楚了解它的来历。
圣王安洁莉卡。1000年前,称霸了塔100层的传说之王。
据说由那个圣王持有,不知何时消失在历史之中的剑。然后,疯狂、病态的武器收集家雷古达男爵红了眼寻找着的那把剑,现在正拿在安洁的手中。
――光芒剑。
与光芒之名相称,那是真正的宝剑。
我,图萝,梅伊娅,还有离我们远一点的尤塞尔克他们。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光景。看见了那道光宛如光之花绽放般包裹着安洁,以及那光芒化为剑形现身的始末。
不过,这只不过是目击了现象的展开而已,没有人能理解其意义。甚至连安洁自己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更进一步说,我和在场的其他人不一样,在另一个方面,也感受到了惊讶。
我知道――只有我知道。那个是。那个被称为光芒剑的东西是……!
「赐、赐生命以光辉……要怎样做……?」
听到安洁不知所措地在口中喃喃自语的声音,我中断了思考。现在总之,要怎么使用这把光芒剑?因为是那个虚幻的美女暗示安洁的吧。
「安洁,那个人是这样说的吗?」
「是、是的,我感觉到的是这样的」
我们快速地进行交谈。那么,之后就靠直觉了。没工夫磨蹭了。迷惑、烦恼也好,沉浸在惊讶和感慨中也好,都待会再说好了。
「梅伊娅!树上哪里集中了最多力量的『波』!?」
回过头来,我丢出这句话。虽然很困惑,但梅伊娅还是将头发往上梳,右眼闪着光地回答。
「呃?呃,安洁小姐的左斜方前十步……不,大概十二步左右吧」
我没给安洁下指示。没有时间下指示,不指示也行。只要听了梅伊娅的话,安洁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甚至没有和我交换视线,听完梅伊娅说的,安洁就跑起来了。
朝着梅伊娅说的地方。
她边跑着边挥舞着光芒剑,然后,到达那个地点的同时。
安洁将光芒剑深深地刺入大地。
对,这样就可以了。应该就可以了。
看到『圣王之树』的时候,梅伊娅说过――「这个阶层力量的「波」,好像全部都集中在那棵树呢」。
给我的印象也与此相同。这棵圣王之树,聚集了第10阶层的全部力量,保持着这堂堂正正的威容。
但是,我又想起了刚才的想法。
在这么大的树上,只开一朵花真是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
要让这棵树开出更多的花,现在的「波」――力的波还不足够。
然后,安洁从虚幻的女性那听到的话语,不,是感觉到的话语是。赐生命以光辉。为了做到这件事,才告诉她让光芒剑出现的办法的吧。
如果这么说。光芒剑恐怕。虽然只能说是恐怕,能把生命……说不定有着能把生命力活性化的力量。
因此,我命令梅伊娅,找出圣王之树集中力量的那个点。圣王之树从这个阶层吸取力量,并将其集中起来,其密度最为浓厚的一点,或许与所谓的地脉相近吧。
我所能判断的程度,安洁当然也能理解。因为她很聪明。
所以,安洁觉察到我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察觉到了,所以跑了过去。在我说出来之前就跑过去了。
然后现在,光芒剑直立着。
光芒剑中寄宿着的彩虹色光芒,像要流入大地深处一样注入着。
膨胀的压力充满了周围的空气。没有不适感,清澈而澄清的压力。描绘着光的轨迹,笔直地向圣王之树并进着。
闪耀的线条到达大树的那一刻
整棵圣王之树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像爆炸般的闪光溢出着。
后来听说那光量多到甚至连还没有到达树的许多其他竞争者都能看到,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临近树根的我们不由得转过头来,不去直视。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光耀平息后,更令人惊叹的景象蔓延开来。
高耸入云的大树。
压迫着视野的巨树,犹如满怀慈爱的巨人把手伸展开般,在雄伟粗壮的树枝上。
开满了闪耀着光辉、溢出般盛开着的花。
无数充满七色光辉的花朵,全都艳丽夺目,全都高雅无比。
那景色,宛如落下的银河星群在闪耀般,在喧闹般。
充满幻想的庄严光照,宛如夺走了全员的心似地美丽地耸立着。
只一次,深呼吸。然后,我大叫道。
「图萝!」
她也没有回头。她的角已经立起,眼睛变为龙眼,展现出地龙族的真态。
图萝在我出声呼唤的同时,双手交叉向前伸出。稍微有点像排球接球的姿势。
这时候,我猛然跳起,跳了上去。图萝那小小的,但又无比强健的拳头,稳稳地接住我的双脚,并且下一瞬间。像射出子弹一样地击出我的身体。
「欸矣矣矣矣!跌斯哇——!!」
子弹?不,不如说是炮弹。名为图萝的大炮把我自身变成弹头,震动着大地,射出去了。
目标是――圣王之树。
到树的距离,从之前世界的感觉来说大概有十几米左右吧。
结合我自己的身体能力和图萝的豪力。那样的距离,我一瞬间就跳了过去。
仅仅一瞬间。在这期间我必须采取的行动很多。
扭转身体,调整姿势,避免对树的剧烈碰撞,用左手拔出不知火,看准应该作为目标的一枝。然后。
一边『着地』到大树干上,一边弯曲膝盖吸收冲击,准备再次跳跃。
刹那间,不知火一闪,砍去大树的枝条,用右手抓住它。
抓住的时候我已经再次跳起。
一切都在一丝一毫的空隙间进行。
如果只在大树的顶端开一朵花,那么我就无法一瞬间攀登到那里。但是,在树上全部开花的现在,只折取其中近旁的一枝是有可能的。
落地的我,以几乎快要滚起来的势头,向着大树旁边的中央天移门跑去。
虽说是进行了受身,但还是清楚地知道身体上有着撞伤和淤青。我一边忍着痛,一边摇摇晃晃地奔跑。大概幽灵鬼魂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而且几乎同时。
与我相反,从后面有稳健的步伐猛地飞驰而来。
不看也知道。是尤塞尔克。他也一手拿着大树枝,奔向天移门。
现在变成了我和尤塞尔克都拿到了圣花。
之后就是先进入天移门,先到塔外的一方――会赢。
虽然只有这一句话,这是为了尤塞尔克的名誉而附上的话,他们和我们最初拥有的信息量就不一样。
因为我们知道安洁和光芒剑可能有的某种关系,所以关于它的出现,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而且,那个虚幻的女性救了我们,既然是那个虚幻的女性给的建议,即使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有意义的吧,在这一点上也模模糊糊地理解了。
虽然这么说来是很细微的差别,但是我们和尤塞尔克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精神上的余裕差距。我认为这表现在了初期行动的瞬间差别上。
就地点来说,尤塞尔克比我更接近圣王之树,如果他在同一时间开始行动的话,他应该会先摘下圣花。
但实际上,只在转变的瞬间,是我们这边先行动的。不仅是我,还有安洁和图萝,她们也几乎同时行动起来。梅伊娅虽然不习惯,但也是毫不怀疑、毫不犹豫地行动了起来。
结果就是这个地方。她们都准备好的意志与觉悟才给我们带来了优势。
……如果用陈腐又美妙的表现方式来说的话,那大概就是羁绊吧。
我因疲劳和疼痛而快要丧失意识了,即便如此仍使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身体丢向中央天移门。忍着不松开手里的圣花。
几乎同时旁边跑进了一个人影,应该是尤塞尔克吧。
被蓝光包围着,我进行了转移。要到塔外去了。
是尤塞尔克比我先转移,还是我先转移,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不过不管怎样,恐怕是同一时间吧。之后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之外的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再去管了。
不经意间四周的景色变了。是从塔里出去了。
随着转移的结束,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啊ー不行了。这是要倒下了。又要脸朝地倒下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放弃挣扎,只确认手没有松开圣花,我打算就这样直接倒下。
但是,我脸落地不是在坚硬的地面上,而是柔软温暖、又有弹性的东西上面。
「……?」
这个那么舒服的东西是什么?这么想着,抬起了头。
我被包围在适度的弹力和温暖中。
……啊啦嘛,这还真是这还真是。有着不错的胸部(东西)呢――拉斐娜小姐。
「罗槻小姐!没事吧?我有在看着哦,振作点!」
是拉斐娜小姐开朗又和蔼亲切的声音。我在快要倒下的时候被正在等着我转移回来的拉斐娜小姐抱住了。
向上望去,眼里映出了拉斐娜小姐的面具。
身为圣务官的她戴着面具,让人看不见她的脸。但不知为何,那原本是无机质、坚硬的面具,在我看来却显得很温柔和蔼。
「罗槻,振作起来。来吧,我帮你一下吧」
又来了一个声音,拉着我的胳膊,让我站起来了。是尤塞尔克。
他的另一只手上紧紧握着开有圣花的枝条。
「谢谢……然后,赢的是你?还是说……」
我边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边问道,尤塞尔克也歪着脑袋。
「谁知道呢。我也判断不出来。虽然我感觉是同时……所以是怎么的呢,圣务官阁下?」
尤塞尔克所问的圣务官不是拉斐娜小姐。在他的视线前方,一位大块头的猿人圣务官,嘴歪成へ型。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站着。
是基梅因先生。另外还有几个圣务官围着基梅因先生苦恼地讨论着。都是和基梅因先生一样有威严感的圣务官们。难道是上头总动员吗?
「真叫人为难啊。不细查记录是不能断言的,但恐怕圣花被带回两朵以上还是第一次吧。比起这个,圣王之树上开着那么多的花,这件事本身就是记忆和记录中都没有出现过的吧」
啊嘞,基梅因先生知道圣王之树上盛开了无数的圣花吗?说起来,刚才拉斐娜小姐是不是也说了「有在看着」。
想到这里,想起来了。啊—,这个比赛,好像是有像电视转播一样的影像吧?所以不在场的其他人也能知道各种各样的事情吗?
「但是,要根据这个比赛的宗旨来考虑。也就是为了纪念圣王陛下的遗德,为赞颂圣王陛下的丰功伟绩而摘取供奉的圣花。既然如此,关于几乎同时带来圣花的多名竞争者,也没有必要只选择其中一人进行表彰」
基梅因先生和其他圣务官们看了看对方,互相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
「今年『圣花的采摘者』的荣誉――同时赠与尤塞尔克・费尔盖恩阁下,以及罗槻・佐保阁下这两位」
一瞬间的寂静笼罩了这个地方。但有人比我,比尤塞尔克,更快地理解这句话,对这句话有反应。
圣殿外,欢呼声响彻天际,沸腾了起来。
我们所在的天移门是圣殿深处,因为是只有攀登者才能进入的地方,所以没有一般观众。但是,现在,对那些在圣殿外屏息等待、关注着胜负去向的观众们,应该也被告知了同样的结果吧。
我和尤塞尔克,在自己高兴起来之前就被吓到了,我们互相看着对方,苦笑着。
说起来,尤塞尔克的姓是费尔盖恩啊。之前都不知道。啊嘞,不过,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费尔盖恩,诸如此类的,在接受比赛结果的同时也在考虑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终于,我的意识开始缓缓地回味起这个结果。
这样啊。优胜。
……拿到优胜了。
虽然结果是和尤塞尔克同居第一。
因为我并不是想要赢过尤塞尔克个人,所以那也可以。
我的目的是挽回梅伊娅的名誉,挽救梅卡库先生的危机,保护我自己的存款。
而现在,那些已经全部实现了。
塔中的辛劳和困难,总觉得变得很遥远。虽然是仅仅几天,但这次的比赛和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让我受到了巨大的考验。
但是,我觉得,将一切跨越了的现在,也有将之变为食粮的意义。虽然也不是说这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放松下来后,又变得要软绵绵地坐下了。
然后,有从后面飞奔而来的声音。不,实际上是物理上扑过来的体重。
「主人!做到了!」「主人,成功了呢!」「好厉害啊,主人!」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安洁、图萝、梅伊娅。她们也是刚从天移门回来。接着,米凯拉他们,尤塞尔克队的成员也回来了。
「谢谢,安洁、图萝、梅伊娅。都是托你们的福呢」
把三人一起紧紧抱住。
那是我毫无虚伪的心情。
在这次比赛中,我觉得我自己完成的职务都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起初努力的是她们。
最后的那一幕,读出地脉的是梅伊娅。让我跳起的是图萝。当然,用光芒剑让圣树开花的是安洁。
如果没有大家,我一个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太多了。这次真的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还有,那个守护兽们也是呢,主人」
「啊,是呢。那些孩子们也帮大忙了」
看着梅伊娅的恶作剧般的笑容,我也笑了。
给那些像小马一样的守护兽们造成了各种各样的负担,如果没有那些孩子们的话,说不定还会在某处受挫呢。虽说因为是要争分夺秒的事态,但是没有充分慰劳它们就回来了,或许让良心有点不安。
但是,可能是我那样的心情传达了出来,梅伊娅笑着说道。
「欸嘿嘿,我对那些孩子道了很多谢。也带上了主人的份。它们好像在说“真是太好了”呢」
「是吗。我很高兴,梅伊娅。谢谢」
是个温柔而细心的孩子啊。她们回来晚了一点,是因为她们在做这样的事吧。
「那么,尤塞尔克阁下、罗槻阁下。带上圣花,请到这边来。请允许我继续举行圣花献纳仪式」
在基梅因先生的催促下,我们迈出了步伐。
虽然还没消除疲劳,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对自己的单纯,我微微苦笑了。
就像这样,选出了圣花的采摘者,今年的比赛宣告结束。圣王祭持续着古今罕见的热烈气氛,现在也能听到从室外传来远处祭典的喧嚣声。
不过,目前的课题虽然已经解决,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还有一些遗留的疑问。
其中最主要的是那个『攀登者杀手』吧。
比赛结束后再问的话,除了我们遇到的之外,还发现了一些被用不明手法杀害的迷之攀登者遗体。
圣殿大肆宣传圣王之树上盛开的繁多鲜花,还有出了两名优胜者这两件事,说不定这也有着让攀登者杀手的传闻远离世人耳目的意义在。
最终,在这场比赛中没能抓住那个攀登者杀手。
但是,总有一天,我们将会与那个攀登者杀手对峙,并进行对决吧。我有着这种近似确信的预感。
还有一件事。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在回家平静下来后,拜托了安洁。
「呐安洁,能给我再看一下光芒剑吗?」
「是、是的,主人」
安洁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背上出现了光翼。与第一次时一样,那翅膀扩大,然后收束,出现了光芒剑。
安洁在比赛后也多次尝试,确认光芒剑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出现消失。
安洁体内封印着光芒剑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它是魔法结界还是什么的,不过,如果切断过一次的话,之后就能按照安洁的意愿自由操作了。
真的很感激可以不用每次都让我用阳炎斩安洁就能拿出光芒剑。就算知道不会有问题,但拿剑对着安洁并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光芒剑,从形状上来说,接近所谓的刺突剑。有着不会流于华丽的低调装饰,兼具文雅和壮丽。其美丽,以及散发着耀眼光芒的超常存在感,与传说之王的遗物相称。
……然后。
(……果然呢)
再次近距离地重新审视着安洁拿出的光芒剑,我在心中自言自语。
最初瞥了一眼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重新审视一下之后,这种感觉就变成了确信。我是知道的。因为是我所以知道。
这个是。这个光芒剑是。
(――EX道具……呢)
是的。
和我的阳炎、不知火一样,这把光芒剑是在这个世界之外制造的。
嘛,拥有进出人的身体,还有活化生命力的力量,即使在存在魔法的世界里,也并不是到处都有的东西呢。
更重要的是,我作为异世界转移者的感觉强烈地述说着。这把剑和我拥有同样的根源。
也就是说,这把光芒剑一定是在臭灯饰那制作,被带到这个世界里的。
……既然如此。
(――圣王安洁莉卡……她和我是同样的存在呢)
将EX道具带入这个世界的人物,应该只有和我一样的异世界转移者吧。
当然,也有其他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其他异世界转移者制作出光芒剑并带入这里,圣王安洁莉卡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人,接受或夺取了这把剑,这种可能性。
但是,本来「圣王安洁莉卡」这个名字,似乎就暗示了她的出身。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像天使一样的」,那是我世界的语言呢。
那是我买安洁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为什么异世界人的安洁,拥有和我的世界一样语源的名字。
我的安洁名字由来是圣王安洁莉卡。圣王安洁莉卡拥有EX道具。
如果拥有EX道具,而且拥有来自异世界的名字的话,我认为圣王安洁莉卡十有八九和我一样是异世界转移者。
前段时间在臭灯饰那购物时,说过如果我死了的话就会再找代替品的话题。那样的话,反过来,我前面也有其他的转移者也不足为奇。
大概,那就是圣王安洁莉卡。虽然一个世界中只有一个转移者,但如果该转移者死后就会有其他人被送入的话,那这个解释就不会是假的。
「……哎呀,不过,该怎么说呢,不知该说很感谢还是不胜惶恐呢……我真没想到能亲眼拜见圣王陛下的光芒剑呢」
一边想着各种事情,一边看着光芒剑的我旁边,有个同样探头看着剑的声音不胜感慨地说道。
是拉斐娜小姐。她今天是作为圣殿的使者来的。
圣王安洁莉卡的遗物光芒剑被发现,这个消息不仅震惊圣都,也足以震惊全世界人们。
关于如何处理光芒剑,也并非易事。
以前,在雷古达男爵宅邸,拉斐娜小姐说过,光芒剑是世界的宝物。听拉斐娜小姐说,也有意见提出光芒剑不应该由安洁个人,而是由圣殿来管理的。
「……话虽如此,光芒剑收纳在安洁小姐的体内啊。就算说要由圣殿管理它,但那又该怎么办呢」
喝着茶,拉斐娜小姐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一样说着。不,你也是圣务官,是圣殿那边的人吧。
「因为之后几天正值圣王祭开展中,所以无法行动。关于安洁小姐和光芒剑的处理,希望你能改日和安洁小姐,与圣殿进行商谈。帝国也可能会坚持管理光芒剑是他们的权利」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不可能说着“这种事我可不知道~”这样蒙混过关呢」
「是啊。因为被尽情地拍摄下来了呢」
看着耸了耸肩的我,拉斐娜小姐笑了。
没错,比赛的始末,其中尤其是在圣王之树的最后场景,被传送到水晶板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在安洁体内出现了光芒剑,让圣王之树开花了。
正因为如此,才既不能隐瞒也不能蒙混过去。
「不过,这样考虑吧,罗槻小姐。世人都知道安洁小姐是光芒剑的所有者呢。也就是说,雷古达男爵也不好使阴谋夺走光芒剑了哦」
「我可不认为老头子会因此而放弃呢」
「是呢,虽然是原委托人,但那个人的执念却相当深呢。啊,请给我再来一杯茶」
面对在旁边理所当然地插嘴的对方,我忍不住打向她后脑勺。不过,对方轻轻地躲开,偷笑着,用银色的挑逗目光盯着我看。
「所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秋理艾娜!!」
那个被如此称呼的美女,还是向我送出一如既往的艳丽秋波。明明因为是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没办法才在家里聊的啊!
「什么为什么。因为你优胜了,所以我的工作就失败了。我是一个不属于任何组织、单人工作的间士,一旦工作失败,就很难有下一个委托了呢。所以,没办法就只能来找你了啊」
「不,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没有工作就要来找我啊!?」
呼!面对喘着粗气的我,秋理艾娜若无其事地随意说道。
「因为呢,罗槻。我希望你能雇佣我啊」
「……哈啊!?」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由主义的生活方式也是有限度的,希望不要把我卷入其中!
「那个,首先,虽然我自己来说有点什么,但我应该还是相当有本事的吧?」
「……那个,嘛」
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只能同意。实际上,在这次的比赛中,如果没有秋理艾娜作为敌人存在的话,我会多么轻松呢?反过来说,这表明秋理艾娜的「工作」是多么的棘手和她确实有着实力。
当然,轻盈的身体和使用那个魔法鞭的直接战斗能力本身也是不可小觑的。
「然后呢,我不会背叛自己接下的工作。你也明白的吧?」
「嘛……嗯……」
边生着气,我又点了一下头。
那样对我们……对我抱有好意,但终究还是我的敌人。
虽然秋理艾娜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生活着的,但似乎对于接到的委托却很忠实。这是她个人的做法。
「换句话说,如果你雇用我,我就会找到一份工作很幸福,你能得到一个有用的忠实伙伴,不也很幸福吗。哇,这不就是让大家都幸福的好主意吗?呵呵呵」
「才不是什么呵呵呵的时候!图萝,来帮忙把她赶出去!」
我站起身来,正要把秋理艾娜从家里抓出去,身后侍立的图萝把细细的手指放在下巴上,沉思着说道。
「请您稍等一下,她说的或许也是应该选取的选择之一,主人」
「等一下,图萝!?」
我呆呆地看着图萝的脸。明明还以为图萝和秋理艾娜关系很差。
「嘛,我也很难说我个人对她有好感。但是,当与她为敌时,她确实是个棘手的存在。主人不是很擅长正面挑战之外的暗中挑衅。而根据我辉耀的知性,对于麻烦的敌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让其成为己方」
这、这,我也听说过。但是啊……
与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声、不知所措的我相反,秋理艾娜拍着手高兴地笑着。
「说得真好,我不讨厌你哦,图萝?呵呵
而且,呐罗槻。现在雇我的话,卧室服务我也会很高兴地提供的。我和你的身体相性很好,在那个沙漠里,彼此都清楚地感受到了。呵呵。」
「笨蛋,不要说些会引人误会的事……!」
我惊慌失措地想要塞住秋理艾娜的嘴。在大家都在的地方说些什么啊这个女人。
……但是,晚了。
「嘛,主人。我和图萝不在的时候,做了那种事是吧」
温润优雅的声音从地狱深处传来。安洁那如同宣判死刑般,可爱的声音。
「等、等一下,安洁。你误会了。话说,太危险了,快把光芒剑拿掉!」
「啊啦主人,怎么会有危险呢?我觉得如果没有不留神,手下打滑的话是很安全的……对,如果没有不留神的话」
不,那只手在颤抖的时候,就已经很危险了,安洁。
不如说,能不能有谁来阻止一下啊!
「罗槻小姐……你真的是,眼睛稍微离开一下就勾搭上新的可爱女孩子这习惯,我觉得还是改改比较好哦ー……」
「所以都说了是误会!」
连拉斐娜小姐都一脸厌烦似地说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惊慌失措的我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没事的,主人。我是相信主人的」
「图萝……!」
深受感动,不由泪眼汪汪地看着图萝。
「即使身体沉溺于欲望,内心也是不会沉溺的」
「不,身体也没有沉溺啊!」
在这乱七八糟的时候,决定性的一句话从梅伊娅的口中说出。
「主人,身体相性是什么?我和主人之间也有这样的东西吗?那样的话,我想查查看我和主人的身体相性」
……觉得在塔上比赛时比较轻松,这是错觉吧。
46.祭典与烟花
「中了!又中了哦,主人!」
梅伊娅小小的身体开心地跳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像要弹出来一样生气勃勃。
哈,好可爱啊,这个孩子。简直就像想让饲主抚摸而用全身来撒娇的小狗一样。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轻轻地抚摸着梅伊娅的头。梅伊娅那向上望的耀眼目光变得更可爱了。
身旁的安洁和图萝,也一副悠然自得的温和表情,望着梅伊娅那愉快的样子。
但是,与之相对。
「请、请饶了我吧,大姐姐们……」
和我们正好相反,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的是,露天摊子的老板叔叔。
「再、再这么下去就做不成生意了」
看到店主无精打采地垂下肩膀,我们互相对视着,苦笑了。
热闹的圣王祭今天也是最后一天了。
我们因为参加了圣花采摘者的比赛而疲惫不堪,所以没能充分享受祭典的全程,但至少在最后一天,像这样大家一起出来玩。
去看遍各种各样的杂技、演出节目,去欣赏罕见的街头艺人、华丽的饰品,愉悦耳目,把露天摊子一间一间地吃过去,满足舌腹。
之所以能度过这么愉快的时光,果然还是因为大家在喧闹中一起漫步吧。不管是多么热闹的祭典,一个人逛就没意思了。
但是,现在身边有我心爱的少女们。这让我更能感受到了祭典的乐趣。
然后,从刚才开始我们就在射箭场。
用小玩具般的弓箭射靶子,如果中了就能拿到粗点心、玩具、廉价的装饰品之类的。
乍一看好像很简单,但是这个「小玩具般的弓箭」是相当奇怪的,对大人来说反而很难用。正因如此,才能做成生意。
我拿到了两个点心,安洁拿到了一个木雕人偶,图萝一次也没射中而闷闷不乐着,喃喃自语着「好奇怪啊…根据我辉耀的知性计算……」。
但这里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黑马
那就是梅伊娅。
她射靶子一次都没射偏,把射中的赠品一个接一个地堆积起来,最后连招揽顾客用的招牌赠品,多少有些高级的发饰都拿到了。
然后,店里的大叔就哭出来了。
嘛反正虐待店里的大叔也不是我们的兴趣所在。足够开心了,给一点小费,就离开了店里。
梅伊娅双手抱着装有赠品的大袋子,露出开心至极的笑容。里面尽是些便宜的粗点心和不值钱的玩具,不过还是会让人很高兴。
「梅伊娅,你很擅长射箭呢」
我出声说道。
可能是因为梅伊娅的身材矮小,所以用小弓比较容易吧。但是,不仅如此,她身体的用力和姿势都很工整,很自然。如实地反映出她自己的性格。
所以才能毫不费力地让箭笔直地射出吗。
「欸嘿嘿,那个呢,正如我之前说过的,我生活在村子里的时候,房间前面有棵大树」
梅伊娅笑着回答
啊啊,是有说过这么一回事。有说过守望着小鸟直至它离巢。
「然后呢,因为一个人很无聊,所以经常射树叶和果实来排遣无聊的。当然,是用玩具弓。看来已经习惯了呢」
「原来如此呢。那的确是会变得很擅长」
我理解了。但那也表明了梅伊娅是在多寂寞中度过的。因为在把技术提升到这种程度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射箭。
带着某种心痛的感觉看着梅伊娅时,我发现她抬头看着我。小小的嘴唇微微张开,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似的。
我正想问梅伊娅怎么了,但在我开口前,前方传来了声音。
「呀罗槻,在享受祭典吗?」
回头看的我瞬间被吓了一跳。在那里的是,穿着像南瓜一样的短裤和挂有金锁链的上衣,带着顶端有铃铛的宽帽子,有着大胡子的男人。
这个傻里傻气的家伙是谁啊?这么想着,不过,稍晚一点,就注意到自己对那个身姿有印象。
「……尤塞尔克。你那变装没白费真的太好了」
是的,那是尤塞尔克的变装。我想起,我邀请他参加比赛时,他是不是就穿着这套衣服来着。
他在滑稽的假胡子下露出了爽朗的笑脸。
「啊啊,因为会见客人,这几天很忙,可是好不容易准备好的,我想最后一天总归用一下吧。明明你也变装一下就好了」
「我对这些东西不怎么……」
刚开口说着,尤塞尔克就弯下他的高个子凑近我,小声说道。
「不仅是在祭典的时候,今后也还是准备点什么比较好吧。你已经获得采摘者的优胜了。和我们一样」
「诶?」
呆了一下,尤塞尔克用眼神示意着周围,我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注意到了。
周围的人在远处注视着我们,低声地交谈着,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我。
……这样啊。优胜了的我们也被用影像直播出来了,所以给很多人留下了印象。
本来我们队里就有安洁、图萝、梅伊娅等美少女,所以很容易吸引众人的目光。从今往后,有必要像尤塞尔克他们那样,用帽子和面纱遮住自己的真面目吗。
「嘛,没办法啊,罗槻。你不仅很漂亮,而且这次的活跃也真的是惊人啊。所以人们会憧憬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要这么说……而且这次活跃的不是我,是我的伙伴们」
「哈哈哈,这么说的话,我们队里最后爬上大树的是伯特利,进行辅助的是伊莱恩,我也是什么都没做啊」
尤塞尔克高兴地笑了,帽子上的铃铛嚓啷地响了。
「但是,我的工作是管理、带领那些值得信赖的伙伴们,我觉得这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你也一样。好好指引你的好伙伴,正是你自己的功劳。我觉得你可以坦率地去接受」
尤塞尔克通透的金色眼睛,清爽地看向我。
「罗槻。你有很强大的力量,但看起来对自己却没什么信心。更自信地挺起胸膛来不是挺好的吗?我觉得这和傲慢、不逊是两回事」
「……我会记在心里的」
我耸了耸肩,点头。嘛,虽说是正论,但这样的事也会有人做得到,有人做不到。
但那个归那个,尤塞尔克担心我的心情还是传达过来了,对此我坦率地感到感谢。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你们接下来也去参拜吗?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还是早点去比较好吧」
「嗯,好的。那么再见」
互相道别,尤塞尔克把自己的高个子混入人群中离开了。
「是个好人呢,尤塞尔克大人」
「啊ー……是呢」
安洁边目送着他的背影边说着,我含糊地同意了。
嘛,嗯。
尤塞尔克是所谓的「好人」,这我是知道的。很清楚地知道。
……他,是不是太「好人」了。
与像我这样,内在有着浑浊、负面东西的人相对比起来,像尤塞尔克那样,满溢着爽快、开朗、爽朗、诚意和善意的存在,总觉得有点奇怪……说很奇怪也许会很失礼,但看起来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比如说,在我们之中,安洁有着非常美丽的心灵,但是这样的她也会嫉妒,有进入黑暗模式的时候。
即便是纯真无邪的梅伊娅,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心还是封闭着,像冰冷的人偶一样。
就像这样,每个人都有负面的一面吧。但是,尤塞尔克看起来不像是那样。
嘛,我和尤塞尔克私底下也不是很亲密。所以可能只是我不知道,说不定他也有负面的部分呢。
「那么主人,现在去参拜吗?」
安洁喊了一下沉思的我。是尤塞尔克告别时说过的参拜。
圣王祭是为圣王安洁莉卡举办的节日。因此,前往圣殿,向圣王祈祷是节日原本的目的。摊子、表演只是附带的。
……嗯ー。
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话,也许圣王安洁莉卡,和我一样是异世界转移者,而且是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转移者吧。
对我来说,或许是同乡的前辈,并不是特别圣洁的存在。向那样的人祈祷,也总觉得有点奇怪。
虽说如此,因为转移者是秘密,所以不能就这么说出来。
而且,虽然对于我自己来说,感觉没有意义,但我当然不可能否定安洁她们所珍视和尊敬的东西,做这样的愚蠢举动。
「是呢。去参拜吧。圣王陛下,看来真的是安洁的祖先啊」
「是这么一回事呢……但是不知为何,我还完全没有真实感」
安洁像是很困惑般微笑着。的确,如果成为在这个世界里被尊崇到会举办如此盛大祭典的人物的子孙,肯定是会困惑的吧。
根据继承了光芒剑这一客观事实,基本可以证明圣王是安洁的祖先。虽然以前被雷古达男爵这么说的时候,我是半信半疑的。
这么说来,我突然注意到异世界的转移者也能和这个世界的人一起生孩子。
……不过,这与以女性为恋爱对象的我无关。
「感觉如果不让安洁过得幸福的话,圣王陛下会降下罪责呢」
「那个不用担心哦,主人。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向圣王陛下报告。我遇见了比任何人都更好,我心爱的主人」
这次听到安洁笑着说出毫不夸张的话时,我反而害羞得移开了视线。嗯真是的,这个孩子都不会怕害羞啊。
……但是,实际上是怎样的呢。圣王真的不会生气吗。
或许待遇、处境的确都很好,或许的确是爱着我,但是。
但是,现在的安洁是――奴隶的身份。
关于这件事,如果圣王还活着的话会怎么想呢。
虽然是想也毫无意义的事,呢。
人、人、人海。
圣殿前广场上挤满了人群。
不仅仅是人数多,在这个世界里不是人族的种族也很多,体格很大的种族和兽人也到处都有,所以更加麻烦了。反过来,也要注意不要撞到体格小的种族。
说起来拉斐娜小姐虽然只能短时间,但是能在天空飞呢……在这种时候很方便啊。
「大家,小心别走散了!」
特别担心梅伊娅,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安洁,拨开人群前进。安洁应该和图萝牵着手的。
向圣殿和塔敬拜,向圣王祈祷是这个祭典的本来目的。所以,人多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听说在平时的圣王祭上,并没有那么拥挤。
那么,为什么这次这么拥挤呢?
那个答案,在我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前进的时候看到了。
在大型水晶板上映照出大片的圣王之树
那是到现在还保持着原样,树枝上开满了让人不禁叹息的美丽花朵,为圣王之树的威容威严更添一份壮丽庄严。
原本只是为了转播比赛的水晶板,但据说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圣王之树的美丽变化,在圣王祭期间一直保持着影像转播。
人们就是为了看这个影像而聚集着的吧。
水晶板的跟前放着一个大箱子。就像功德箱一样……不,事实上,那就是功德箱。参拜圣王之树的参拜者,作为布施而献钱进去的箱子。除了钱以外,还堆满了花等供品。
但是嘛,有这么多人。每个人的捐款即使只是一块石币之类微薄的捐款,估计也是一个可怕的金额吧。献上大量金币的人貌似也不在少数。
……那个,好像会被拿来充当赌注的支付金。
我和尤塞尔克同时获胜了,虽然我也想过要怎么支付,但是会按照确定的倍率支付的话就安心了。
当然,从拉斐娜小姐那里听说,如果赌注的支付金不足的话,不足的部分会暂时从圣殿的财产里出,之后再用这笔捐款填补缺口。
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好吗,不过这香资是献给圣王之树和圣花的钱,所以用在与摘下圣花的比赛优胜者相关事情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终于来到圣殿前的我们决定在远处参拜塔。
总是在攀登的塔,我自己对塔没有那么尊崇的想法,但是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还是很重要很神圣的东西啊。
环顾四周,安洁她们也虔诚地祈祷着……突然和图萝对上了眼。
图萝的祈祷好像没那么长。是不太许愿吗?
不知为何,图萝的眼睛闪着恶作剧般的光。
就在那时,在人群中,后面有人搭话。
「梅伊娅!哦,能在这里相见,真是塔的指引啊」
「……村长!」
回头看的梅伊娅既惊又喜地回答着。
梅伊娅的视线前方是几个和她一样有着天蓝色头发的人。打招呼的,是站在中心,很有威望的老人。
「主人,这些是我村里的人哦!这位是村长!村长,这个是我的主人,罗槻大人哦」
梅伊娅用兴奋的声音介绍着。
这样啊,梅伊娅村里的人也来参拜了呢。刚才的尤塞尔克也是,因为是祭典,所以会和各种各样的人相遇啊。
不能老站着人群中间说话。我们和梅伊娅村子里的村民们一起走到广场外面的岔路。
「但我吓了一跳,梅伊娅。本应作为献纳奴隶献上的你,不知为何成了攀登者的随从奴隶」
「啊……对、对不起」
梅伊娅低着头,消沉着。我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确实,对梅伊娅村子里的村民来说,她的处境变化正如字面意思一样是晴天霹雳吧。
梅伊娅也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我还是觉得正式地向梅伊娅的村子报告比较好呢。
但是村长笑着抚摸梅伊娅的头发。
啊,果然。梅伊娅身上,有种让人想去抚摸的氛围啊。
「虽然很惊讶,但是能成为圣花的采摘者中的一员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对村子来说也是荣誉,最重要的是……」
村长温柔地拍着梅伊娅的头。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在村里的时候,不怎么能看到这样的表情呢。我们本来是想好好珍惜你的,但是因为太过珍视,可能让你觉得很拘束吧。对不起」
「怎、怎么会。我最喜欢村长和村里的大家了哦!」
梅伊娅慌慌张张地回答。看着拼命地挥舞着手,用全身来表达的身姿,正因为知道她很拼命,所以我也露出了些许微笑。
村长和村民们都用充满好感的眼神注视着这样的梅伊娅。
我也安心下来,松了一口气。
因为如果把梅伊娅从献纳奴隶变成随从奴隶,而让她被村里的人排斥的话,梅伊娅会很可怜的。因为这一切不是梅伊娅的责任。
但是,梅伊娅的村民们是善良的人,他们也能理解梅伊娅。
「那么,梅伊娅。以后也和你的主人一起吗?」
听到村长的话,梅伊娅爽快地点了点头。
「嗯。我,要登塔哦」
……呃,等、等一下梅伊娅。
听到这里,这次轮到我开始慌张了。
虽然这次是因为没办法,但是关于让梅伊娅继续登塔这件事,其实我是不太肯定的。
她有「眼」的力量,我觉得那会很有用,但是她并没有修炼武术,而且体格还很小,从今往后朝着更高层的方向迈进,我觉得她一定会很累的吧。
在我们登塔的这段时间里,让梅伊娅看家,如果觉得寂寞的话,就让莉安蒂特照顾一下……我是这样考虑的。
但是,梅伊娅的想法好像不一样
「梅伊娅等一下,关于那件事……」
想要说出来的我被梅伊娅用笔直的目光制止了。
「主人,我想去。我想和主人你们在一起。刚才参拜的时候我也这样祈愿了。登塔的危险和困难,经过这次比赛我都知道了。我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和主人你们在一起。我想成为大家的力量」
「梅伊娅……」
我犹豫了。
对于被过分重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孤独一人的梅伊娅来说,我们大概是她第一次认识的朋友、伙伴吧。我明白梅伊娅不想离开我们。她珍视着我们,为了我们,自己也想出一份力的心情也传达过来了。
不,我也是,就感情上来说是想和梅伊娅在一起的。
但是,只凭这种感情就可以决定吗?
登塔,和好朋友间愉快的旅行不同。
梅伊娅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是……
「罗槻大人。能否请您答应梅伊娅的愿望呢?」
村长对正在犹豫的我说情。
「我们对攀登者不甚了解。但是,这孩子从来没这么强烈地表达过自己的意愿。一直以来都是「好孩子」的梅伊娅第一次任性。我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下」
村长低头行礼。梅伊娅也并肩叩头。
呜—。我对这样的说法很弱啊。
「主人,我也求你了。根据我辉耀的知性,梅伊娅大概比主人所担心的要强得多吧」
「我也这么想。而且,如果无论如何都很担心的话,我想从下面的阶层再重新爬一次也行吧。让梅伊娅积累经验后再往上爬也不迟吧」
图萝和安洁接连说着。
……什、什么嘛,感觉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反对一样。我也不是说绝对不行。我也一样,想和梅伊娅一起登塔。
正如安洁所说,不必勉强带着梅伊娅从11阶层开始登。如果上面的阶层不行的话,也可以最开始在下面锻炼一下梅伊娅,对吧。
哈地,吐了一口气,我笑了。
「我知道了。梅伊娅,一起去吧。日后就拜托你了哦」
梅伊娅脸上露出宛如太阳升起般灿烂的笑容。
「谢、谢谢,主人!我,会加油的哦!」
嘛,嗯。看到这可爱的笑脸,就会觉得能答应真好。
看到村长先生、安洁、图萝,和梅伊娅分享着快要跳起来般的喜悦,我也笑了。
与村长先生分别后,我们去了道具店。
既然梅伊娅决定一起登塔,那么她的装备也必须重新购置。
根据梅伊娅自身的希望,她的主武器是弓。
当然,不是说玩具弓箭用得好,在实战就能通用这么简单。
不过,我有复制技能的能力,和学习增强的能力。
如果梅伊娅掌握了弓术的技能,即使只是初步的程度,也是可以使用我的技能来促进成长的。
因为安洁是原贵族,所以多少也有些关于弓术的知识,所以决定让她为挑选弓箭提建议。因为安洁和梅伊娅都是绝世的美少女,所以她们在道具店里边商量边挑选弓箭的身姿,简直就像一幅画一样优美。
「太好了呢,梅伊娅。村里的人都这么为她感到开心」
对看安洁、梅伊娅看入迷的我,旁边的图萝小声地说着。用比平时稍微安静一点的音调说着。
「是啊。我还很担心呢,但是没问题呢。果然,能让家乡的人高兴……」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
不禁看着图萝的侧脸,我眼中映出的她,平静又沉稳,在某处显得很老成。
――故乡。
这样啊。
自己的家人、故乡、朋友,图萝是把一切都舍弃了才登上塔的。
梅伊娅平安无事地得到了村民们的欢喜,但是看到这一幕的图萝心中,或许掀起了小小的波浪。
虽然图萝是个坚强的孩子,也是下定了决心来行动的孩子,但是即便如此,应该也会有舍弃一切的痛苦与寂寞。
最近也许已经习惯了,不过刚才的情景对图萝来说,或许又让隐隐的疼痛复苏了。
「……图萝」
我轻轻地呼唤着,图萝转过身来,微笑着,栗色的纵卷发随风飘动着。
她的笑容非常温柔,而且在温柔中也蕴藏着坚强的意志。
「不必担心,主人。我的想法一直都是不屈不挠的,而且我的梦想是不羁又不可摧毁的」
「……这样啊」
我也微笑了。
图萝没有否定因故乡的人们不理解自己而带来的艰辛和痛苦。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图萝还是会笑着。不是勉强的笑容,而是自然的笑容。
那就是她。一位名为图萝的少女。
「是呢。如果是你,就一定能实现梦想。刚才的祷告也许下了这个愿望吗?」
「不,主人。神圣的东西是值得尊敬的对象,而不应该去依赖。众多的梦想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的,我正打算这么做」
能把这说得这么爽快,图萝真了不起啊。而且,这听起来并不是荒唐无稽的。
……啊嘞,但是,刚才,图萝说的梦想变成复数形式的了?
「你的梦想是登上塔吧。还有别的吗?」
「是的,还有一件事,虽然是最近才开始有的。但这也是相当难对付的东西,所以才有挑战的价值啊」
我歪着头询问,图萝扬起一边嘴角,意味深长地笑着。
「欸。可以问吗?」
「告诉主人也没有关系吗?」
呜。不知为什么,被像调戏般回问了。是什么事呢。
图萝盯着我呆呆的脸,回答道。
「是让主人先喊出我的名字这件事」
「……诶?」
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反问。但是图萝开心地继续说道。
「主人总是先喊安洁的名字呢。安洁、图萝,这样的……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个顺序反过来的。
我,最喜欢安洁了,除了主人外,大概是在这世界上最喜欢的。但是,这是两码事,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主人的第一位。这是我的新梦想」
「啊……对、对不起。难道说,你很在意吗?」
突然胸口有种刺痛的感觉,我畏缩了一下。这么一说的确是。我的确是基本上会先叫安洁的名字。但是那样,说不定伤害到了图萝。
「不,我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了。前段时间伯爵夫人事件发生后,主人有问过我们吧。当自己走错路时,我们会怎么做」
「嗯嗯,我当然记得」
对点头的我,图萝微微耸了耸肩。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啊,还是比不上她啊。听了安洁的回答。安洁当时说了要缩短主人的性命吧……那是我无法给出的答案。我还没有做好到这个地步的觉悟」
嗯。说实话那个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安洁说如果我选错了路,她会杀了我。因为那应该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那时感觉到了宛如用尖锐的剑刃刺向对方一样的爱的方式。
「但是图萝,你对我说的话,我也觉得很高兴哦。我觉得当时的答案没有优劣高低」
「谢谢。但是,与其说是答案的内容,倒不如说是背后觉悟的强弱问题,我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比及……所以,现在还是坦率地认为安洁比我更厉害。对这件事我是真的赞叹不已。安洁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图萝说到这里都还是很平静地说着,不经意间眼睛开始闪闪发光,握紧拳头。嘴角浮现出无畏的笑容。看起来很开心,很快乐。
「呵呵,呵呵呵。很可爱,很棒,是我最喜欢的安洁。但是,正因如此才会燃起来!这是值得跨越的难关啊!
我是不会输的,不管是安洁、梅伊娅、秋理艾娜……还是那一位」
「……那一位……?」
被图萝闪耀的强烈眼神所压倒,但是我却听到了可疑的话语。
安洁和梅伊娅我知道。秋理艾娜,嘛,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除了她们,图萝所设想的人是……?
「啊啦,没注意到吗,主人?还是说,是在装作没注意到吗,呵呵呵……嘛,那样的话我就不应该在这里说出她的名字呢」
图萝抿嘴笑着,转向了店里。安洁和梅伊娅似乎已经决定好要买的商品了,正在向我们挥手。
嗯ー。
嘛,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怎么说好呢,我也不是像笨蛋一样迟钝,虽然是打算那样迟钝的,呢……
果然,那个。是这么一回事吗?
夜幕已经笼罩着整个圣都了。
朦胧的月亮和闪烁的星星,在圣都的天空中展现着它们的容貌,似乎在惊讶着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
今年的圣王祭也终于要结束了。装饰结尾的是,接下来要放出的烟花。圣殿前的广场也聚集了许多人,即使现在已经很晚了也很期待能看到接下来的烟花。
虽说是烟花,但也不是像在我以前的世界那样调配火药来放烟花,而是用魔法来点缀天空。所以,不会有像以前世界的烟花一样,有嘭!这样华丽的声响,这对原日本人来说还是有些寂寞的啊。
留下等待着烟花的大家,我一个人向着圣殿的背面走去。
因为有约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见面的人。
「等你好久了,罗槻。呵呵,虽说等心爱的人是不会在意时间的呢」
顺滑的银发和艳丽的褐色肌肤。挑逗般的妖艳微笑。那个美貌果然是在黑暗中才更能突显出来。
秋理艾娜像被黑暗拥抱一样,又或者说像是怀抱着影子一样,站在那里。
「呵呵,如果能有个好消息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打算在这里回答要求我雇佣她的秋理艾娜。
「在那之前,秋理艾娜,想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想被我雇佣?」
被我这么问到,秋理艾娜艾娜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啊啦,我不是说过吗?因为我没有工作了,所以……」
「那你专心做攀登者不就可以了吗。你一个人也能挣钱的吧。何必受人雇佣?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想要我雇佣你」
唔ー地,秋理艾娜嘟起嘴唇。那动作太色情了。
「真是个坏心眼的人呢,罗槻。想听到我用嘴清楚地说出来吗?……因为被你吸引了哦,这样的」
秋理艾娜转过身,抬头看着夜空。
「是呢。现在……我的心大概有十分之九,被你拿走了吧」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说是全部呢」
对苦笑的我,秋理艾娜又笑着转过身来。
「呵呵呵。如果是你的话,我说不定给了你百分之九十九。但我想,我是不会全部给你的哦。我不会给任何人全部的心。全部都给了的话,我就不再是我了」
很有秋理艾娜风格的说法。
她即使沉溺于爱情,也绝不会完全沉溺进去吧。一定会在某处留下自己。那也是,坚固而明确,名为自我的堡垒。
也许那是我做不到的生活方式。
「但是,这种事不用说你也知道的吧?这么说出来太没情趣了,罗槻」
「这么没情趣真是抱歉啊。但是,就这么隐藏着真心是成不了伙伴的。虽然不会要你把全部事情都说出来,但是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用嘴说出来」
细小的笑声,在夜里像舞蹈般轻快地回荡着。
「呵呵。很有你的风格呢,罗槻。很认真呢。呐,你还记得我在圣花的比赛时,在看到圣树前对你搭话吗?」
「诶?……啊啊,这么说来,你有说过什么吗」
和安洁、图萝暂时走散,前往圣王之树的时候,秋理艾娜好像有说过什么。
「那时我正想说呢,罗槻。你啊,对为别人着想的心情,稍微有点重视……这确实很重要,但你是不是考虑得太过了,想说的是这个」
「……你想说什么」
对眯起眼睛、声音稍微变尖的我,秋理艾娜继续说道。
「呐罗槻,我和你是一样的,不是吗。我们的爱只朝向女性。所以我知道的……至今为止,每当恋爱的时候都会感觉到痛苦煎熬不是吗?
正因如此,对终于得到的东西,会非常非常珍惜。但是过分珍惜,以至于好像会很严重很沉重地考虑相爱这件事」
瞬间,我的视线带着明确的敌意,正面地贯穿着秋理艾娜。
「……多管闲事。你没有这么说的道理」
「别生气啊,罗槻。是你说重要的事都要说清楚我才说的。我之所以下定决心」
那样的秋理艾娜也稍微移开了上半身,想要避开我的视线。嘛,我就是用这么重的气势瞪着她。不过,她的话没有停下来。
「我被你吸引到这个地步是你说你爱着你的奴隶们那时候。这个人把爱看得很重。看起来很危险。所以,我很在意呢」
……唔—。是个很沉重的女人对不起。我自己对此也有点自觉,可恶。
真亏她能这么直言不讳。
因为只能爱女性。所以,我经常因为恋爱而受伤,这是事实。所以,如果说因为这样而让爱变得沉重的话,也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但是,事到如今生活方式是无法改变的。
――嘛,秋理艾娜也不是说要改变我的生活方式,而是说承认了这样的我,所以移不开视线。
那可能是秋理艾娜绝妙的距离感。她虽然自由自在地行动着,但也能好好尊重对方的价值观。
「好了,这些我都说了。如你所愿,罗槻。那么,你的回答是怎样的呢?」
「……哈。总感觉我开始想推翻这个结论了。一想到今后也会一直被你这样欺负下去」
低下头叹息的我抱怨着。相比下,秋理艾娜露出笑容,细长的手指交错着,让双手合十,跳了一下。
……什么啊这可爱的动作。我不会被骗到的。我可不会被骗到的啊。
「那么罗槻,可以的吧?」
「是的。关于雇佣条件以后再谈吧。不管怎样,以后就拜托了,秋理艾娜」
哎呀哎呀地,张开双手,我做出了结论。
这件事已经和大家商量好了。
图萝赞成秋理艾娜加入,梅伊娅也毫不拘束地接受了。
虽然安洁有些担心,但是她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允许了。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仔细想想,说不定把秋理艾娜放在看得见的地方,才能不让她用奇怪的方式诱惑主人呢」
……安洁这么说了。不,说什么诱惑啊。
但是之后安洁马上这样说了。
「而且,大概。秋理艾娜是能把我们无法说出口的事告诉主人的人。就算是为了主人,我觉得这样的人也是有必要的」
安洁的预言就在刚刚被说中了。
……秋理艾娜会对我说大家都说不出的话吗。
我有点迷茫,但是,我走向秋理艾娜,开口说道。
「秋理艾娜。虽然很遗憾。嗯嗯,虽然真的很遗憾。很遗憾啊,我是说真的哦?」
故意使用秋理艾娜的口头禅,想要让自己在精神上更有余裕。但秋理艾娜露出像是看穿了我一样的微笑,让我移开了视线。
「虽然很遗憾……我好像也被你吸引了,百分之一左右」
像是打探一样,悄悄地看向秋理艾娜的脸。
她的笑容,不像往常那样,而是像夜风中飞舞的萤火虫一样,充满着一种悲伤的美。
这时,夜空中升起了烟花。
绚丽的魔法光芒在黑暗中翩翩起舞,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人们的喊叫声一齐响起,远远地听见热闹的喧闹声。
烟花的光芒,也照亮了两个人独处着的我和秋理艾娜,在大地上刻上影子。
两个摇曳的影子,随着舞蹈的光芒重叠在一起,接着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暗中。
47.称呼与约定
溅起的水花映出白皙的肌肤。
可爱的肢体在舞动的波浪中起舞。
……哈。看出神了。真不错啊,可爱的女孩们沐浴的身姿。
我们现在来到塔的11层。
这里是有着大湖泊的阶层。由于没有船只,很难通过最短距离到达塔中央的天移门,所以不得不绕湖沼外缘弯弯曲曲的路。为此花了很长时间,但也有优点。
那就是可以很容易地补充水和沐浴。
这个阶层的水,使用『分析』技能确认过很干净,饮用也没有问题,当然也适合用来沐浴。
……说实话,那真是太感谢了。在塔里面能洗澡。
果然,好几天不用洗澡,实在是令人太不爽了。
大家都是妙龄女子呢。包括我也是。包括我在内也是。我也是!
……咳咳。
嘛总之。
已经不是在比赛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悠闲的行程也无妨。所以,我们正好找到了适合的入水口,就让大家去沐浴了。
当然,也不是可以完全悠闲地享受度假。说不定守护兽会从哪里出现,袭击过来,况且被其他攀登者偷窥也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所以决定采取两班交替制度。
现在洗澡的是安洁、图萝、梅伊娅。我和秋理艾娜一起负责看守。
到底还是在白天一丝不挂地在室外沐浴,这对原贵族安洁来说似乎很羞耻,微微红着脸,悄悄地脱下衣服。嘛虽然那表情还是很勾人就是了。
相反,图萝和梅伊娅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感。有性格的原因,还有因为都是女性而且还是伙伴。况且,在她们来到我身边之前,像这样在河里和湖里沐浴的情况并不罕见吧。
在这种地方,都能看出每个人的过去和经历呢。
「好舒服啊,安洁小姐、图萝小姐」
梅伊娅开心地泼着水,玩闹着。嗯—,在这里休息,并不是为了玩水啊。只不过是洗去身上的污垢……
不过,算了。因为很可爱。
「梅伊娅,不可以玩哦。我们只是来洗澡的。这样会让主人她们久等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啊啦啦,梅伊娅被安洁责备了。虽然不是很严厉的语气,但是梅伊娅还是有点消沉。
但是,图萝笑着伸出援手。
「安洁,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今天梅伊娅很努力了。对吧梅伊娅?」
「嗯、嗯!我拼命地努力了哦!」
梅伊娅笑着点头。
的确,梅伊娅做得很好。除了比赛外,这次是她第一次登塔,而且一上来就是11阶层。虽然相当紧张不安,但还是拼命努力了。
而且梅伊娅不仅仅只是在努力地跟上我们。梅伊娅的弓虽然威力小,但是却确实射中了袭击过来的守护兽的要害,削弱了对手。看来梅伊娅比我想的更适合弓箭。
当然,她「眼」的能力也是这样。尤其是因为这11层是湖沼地带,所以就算水栖的守护兽在水中蠢动,我们也很难看清。这时,能用梅伊娅的「眼」来把握对方的动向,真是万分感激。
「虽然梅伊娅做得很好,但恐怕在无意识下积累了疲劳。通过玩耍来消除疲劳的话,可以更有效地重新开始活动。这是我辉耀的知性所引导出来的」
……嗯,不愧是图萝,不像我这样因为玩耍着的梅伊娅很可爱这样单纯的理由就包庇梅伊娅。
「呃?诶……虽、虽然不太懂,嗯,大概就像图萝小姐说的一样哦!」
「嘛,梅伊娅啊,真的是」
安洁也苦笑了,但没有再提醒梅伊娅要注意了。
总感觉,嗯。
安洁和图萝,作为梅伊娅的指导者、监护人,是对感觉还挺不错的搭档啊。
「欸嘿嘿,看招!」
「呵呵,我来帮你一把,梅伊娅!」
「等、等一下,你们两个!」
梅伊娅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始往安洁身上泼水。图萝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加入了梅伊娅,安洁虽然很为难,但也发出了慈爱的笑声,回应着。
哎呀。嗯。
真让人欣慰……好危险,差点就把“真年轻啊”说出口了。我也是17岁啊!17岁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
她们现在是,宛如刚出生般的身姿。这是最重要的。
当然,不管是安洁的肌肤,还是图萝的裸体,我都见过不少次了,在各种意义上来说,嘛那个,已经都熟悉了。梅伊娅的话,有一起洗澡过。
但,几乎不会有机会,在倾注而下的阳光中直接看到。
在幽远摇曳的烛台灯火中,在细腻的月光星光注视下的秘事,虽然的确很有气氛、很好。
但是,在明朗清爽的阳光下,美少女们一丝不着的盛宴,能让人感受到与之不同、健康的色情感。
「真是的,你们两个,我要生气了哦?」
安洁笑眯眯地显现出光翼和光轮,用魔法掀起了风浪。以华丽的气势,将图萝和梅伊娅全身都打湿了……边笑着边这么做,好无情啊,安洁。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再次看向安洁。
那清秀典雅中又满溢着诱惑气氛的透彻白皙肌肤。在那之上,沾湿了的金发湿漉漉地缠绕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洒落的水滴从丰满的双丘流下,滴落,毫不顾忌地流到纤细的腰上,流到娇嫩的大腿上,甚至让人感到无名的嫉妒。
「还真敢做啊,安洁。那么我要回礼了哦!」
这次图萝在手臂上用力地从水底捞起一块大的水,扔到天空中。从头上倾泻而下的暴雨直击安洁。
图萝紧绷的肢体,与充满着跃动感的水波交织在一起。
虽然她的身体很纤细,欠缺丰满的隆起,但却像野生动物一样柔软活泼地舞动着。我知道,在那微微涨起的胸口里,暗藏着很少女的感性。
那身姿满溢着与安洁不一样的活泼魅力,让人离不开眼。
「呀!真是的,做过头了,图萝!」
「呵呵呵,彼此彼此」
「啊哈哈!」
三人都笑了。梅伊娅看起来很开心。
梅伊娅的身姿虽然很苗条,但是和图萝那充满紧绷力量感的纤细不同,给人一种虚幻的纤细感。与作为纤细线条开始成熟的图萝身体相比,还未成熟,在某处还残留着年幼的痕迹。
那样的梅伊娅,不过,在欢笑吵闹中,突然停住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把视线移向安洁,还有图萝,然后看向岸边的我。
啊嘞,怎么了?在我稍微探出身子的时候。
「罗ー槻ー!在干什么啊」
啪地,后脑勺被拍了一下。
「啊好痛……干嘛,秋理艾娜」
「才不是什么“干嘛”呢?你是负责看守的吧?到底是在看守哪里的什么啊?」
「那……那个……在看这种地方、那种地方之类的」
又被打了一下。
呜呜。因为不经意间眼睛就会看过去了啊。毕竟眼前有各种各样诱惑人的东西在蹦来蹦去哦?那肯定会盯着看吧。
……我知道了啦。会认真干的啦。
「咳咳……那么,秋理艾娜。回到刚才的话题」
「刚才的?……啊啊,刚才的呢」
秋理艾娜愣了一下,看着想要掩饰过去的我回答道。
我和秋理艾娜之前在聊别的话题。
「我想果然还是不行的,罗槻。我的话,是没法提供什么有意义的证词的」
「但是秋理艾娜。你见到了吧,那家伙……雷古达男爵」
是的。
我和秋理艾娜在说的是关于雷古达男爵的事情。
圣花采摘者的比赛时,秋理艾娜被男爵雇用来妨碍我。那工作已经结束了,因为现在的雇主是我,所以我想让秋理艾娜作证,看能不能让男爵被带到圣殿的审判场去。
并不是在轻视男爵。有在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而且一直都有做好他会对我做些什么的觉悟。
但是,比赛的时候,男爵把与我没有直接关系的梅伊娅卷进来了。
就结果来说,说不定现在梅伊娅挺幸福的,所以挺好的。
但再这么放任男爵不管,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下定决心,差不多该和男爵了结了。
作为其中一步棋,我在想秋理艾娜的证词能不能用。
「虽说前一个工作结束了,但也不能就这么随意地把之前的工作内容说出来,这有反间士的仁义,虽然也有这样的原因在。
但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和男爵直接谈到工作的内容。我没听他说过要阻挠你或者让奴隶商人的破产」
「那你们见面干什么了」
「是想亲眼看一下我的人品和本领吧?问了几个问题,让他看了几个反应。确认后,他本人就马上回去了,之后通过好几个中间人进行具体的商讨」
「这样……」
我沉思着。
男爵迅速把以前袭击过安洁的那只老鼠男舍弃了。尽管老鼠男似乎是男爵的帮手。
考虑到这一点,很难通过讯问中间人来证明男爵的参与。还是会马上被舍弃,或者可能早就被处理掉了。
男爵虽然如此小心翼翼,但他还是亲自去面试了秋理艾娜。男爵拥有的圣遗物虽然可以远视,但是因为不能传达男爵这边的声音,所以无法进行提问。
也就是说,男爵只相信自己。只有自己亲眼目睹的才行。
扭曲的男人。而且,很可怜。
正因如此,才会有着不知会做出些什么的疯狂。
但不管怎样,秋理艾娜的证词还是不行。和男爵见面,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这样是不可能给男爵定罪。
「没办法……但秋理艾娜。在男爵看来,你很像叛徒,所以你自己也要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
「好开心啊,罗槻。是在担心我吗?稍微有点心动了。你啊,到底要让我心动到什么地步才会满意啊」
把纤细的手放在丰满的胸前,秋理艾娜像是恶作剧般地笑了。边笑着,她边轻描淡写地说着。
「虽然这么说,嘛,已经被袭击了两次」
「诶……等一下,你没事吧!?」
我仰起头望着秋理艾娜的脸。本人就在眼前,我当然知道应该没问题。但还是会吓一跳。
「算是吧,呵呵。要杀我还是稍~微有点战斗力不足呢」
秋理艾娜妖艳地笑着。藏在笑脸背后的冷酷本色隐约可见,我瞬间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我都不想去问那些暗杀者悲哀的末路了。
啪嗒的声音响起,安洁她们从水里上来了。
那么欢快地互相泼水,当然三个人都湿透了。
「非常抱歉,主人。让你久等了」
「没事哦,那么现在轮到我们了呢。看守就拜托了哦」
安洁点了点头,我和秋理艾娜走向水边。无视「呐呐,要帮我洗身子吗?还是说我来帮你洗吧? 各个角落都会洗到哦?」这样吵吵闹闹地问着的秋理艾娜。
回头看去,安洁掀起风帮大家吹干头发。真方便啊ー。
安洁、图萝的头发都很长呢。我之后也这么吹头发吧。
啊,手指周围缠着风,把图萝的纵卷发给吹好了。有这样的用法吗?
像这样,能够用适度的强度吹起温暖柔软的风,这种精准的微调,也是安洁磨练过魔法的证明吧?光是射出强有力的魔法是不会成长的。
但是,是为什么呢?梅伊娅一边换衣服,一边观察着安洁和图萝,然后又看向我们,这让我有点在意。
「梅伊娅,你也再把头发吹干一点吧?头发不干就走会感冒的」
「嗯,好的,主人!」
洗完澡,一边准备出发,一边和梅伊娅说着。她开朗地点了点头。
看着这样的我们,安洁苦笑了。
「主人,梅伊娅又不是小孩子。是不是有点过度保护了?」
「啊啊……是呢,对不起」
注意到后我也苦笑了,图萝边整理纵卷发边说。
「但是,我也能理解主人的心情。梅伊娅怎么说好呢,身上有种让人想要去照顾的气氛啊。是因为在我们当中,处于像小妹妹一样的立场吗」
「妹妹……」
梅伊娅喃喃自语着。那个表情,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一样,夹杂着高兴和惊讶。
「欸嘿嘿,这样啊,我是妹妹。虽然感觉没法好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嗯,很高兴呢」
「梅伊娅?」
对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我们,梅伊娅害羞似地继续说道。
「在我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那之后一直是村长他们养育我的。当然村长他们都很好,但是没有家人的感觉。所以」
的确,前段时间在圣王祭时见到梅伊娅村子里的村长他们都是好人啊。实际上,如果不是被那样的人亲切地抚养长大,就不会形成梅伊娅纯真素朴的人品吧。
但是,那是不是所谓接待客人时的亲切呢。并不是作为一家人的亲切。
「……所以,我很高兴。不光是对我很温柔,像刚才的安洁小姐那样时不时地责备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家人大概就是那样吧」
我们看着互相的脸,不知是从谁那里开始露出了笑容。
――家人吗。
我自己的事就算了。
安洁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图萝是自己主动永别家人的孩子。
正因如此,两个人或许都想珍惜家人间的温暖。她们用不同的方式来关心和疼爱梅伊娅,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换句话说,只是单纯的疑似家庭,也许只是家庭游戏而已,但是。
即便如此,安洁、图萝、梅伊娅,也一定都在寻求着这种团聚的场所吧。
「如果梅伊娅是妹妹的话,那两个人就是梅伊娅的姐姐了呢」
听到我说的话,梅伊娅的眼睛闪闪发光着。
「那么,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那样称呼吗?」
「称呼?」
这么问着,梅伊娅红着脸扭捏着,但她却清楚地说了出来。
「安洁姐姐大人、图萝姐姐大人……这样的」
……那一瞬间,两人都以惊人的气势晕过去了,这个该算在谁的头上呢。
被像梅伊娅一样纯洁的美少女称呼为「姐姐大人」什么的。仿佛被满满地撒满糖和蜜的刀刺穿了心脏一样,甜蜜的冲击会传遍全身吧。
话说,这是让我都快要被呛到的冲击。
听到这,秋理艾娜也探出身子,把脸凑近梅伊娅,让梅伊娅不由得仰起身子。
「不错呢不错呢ー。呐呐,我呢?我呢?梅伊娅」
「诶?呃……秋理艾娜……就叫秋理艾娜吧……」
看到秋理艾娜下巴都要掉下来的身影,我放声大笑。
「啊哈哈!真可怜啊,秋理艾娜你不是什么『姐姐大人』的角色啊」
「什么啊ー。那你又怎样啊,罗槻」
秋理艾娜撅着嘴唇。呵呵,我和秋理艾娜不一样。梅伊娅一定也会叫我姐姐大人的。我满怀期待地盯着梅伊娅。
……但是。梅伊娅像是很抱歉般移开了视线。
「呃。主人也是,想就叫主人……这样的」
「……」
……嘛,嗯。也是呢……我是梅伊娅的主人嘛……
这次在一旁的秋理艾娜高声大笑。对那样的秋理艾娜弹了一下额头后,我为了出发而站起了身。
经过这样那样的事,我们平安无事地通关11阶层,从塔里出来,回到了圣殿。
回来后,圣务官站在我们面前,正想着这是怎么了就被告知拉斐娜小姐正在等着我们。就像以前向我们传达有来自男爵府邸的招待时一样。
这次也像以前一样被带进了休息室,等了一会,拉斐娜小姐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啊啊罗槻小姐,辛苦了。其实呢」
「『应该去称赞吗』」
「……应该去称赞吗,崇高的塔!我、我可没忘哦!有想着要好好说的!是想着过一会说!」
看着满脸通红的拉斐娜小姐,我又笑了笑,重新问道。
「我知道了,那么,有什么事,拉斐娜小姐?」
「嗯,嗯嗯。其实呢,不是马上就要召开四国会议了吗」
「siguohuiyi……是、是呢,说起来是这样」
慌慌张张地附和着。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半年了,虽然大部分的日常知识都已经记进脑子里了,但还是会有这种不知道的单词被别人理所当然地说出口的时候。
急急忙忙地用检索技能,先不说详细内容,大体意思不用检索也能知道。
所谓四国,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四个大国吧。
帝国、古王国、新王国、都市联合。
可以说这四个大国把世界分成了四份。当然,也有散布着像图萝的地龙族一样,不属于任何国家的种族和地区。
安洁、叶德伯爵夫人、尤塞尔克和米凯拉等都是帝国出身的吧。
在四国中,虽然帝国势力最大,但还不足以压倒其他三个国家。
三国合纵的话,将会形成凌驾于帝国之上的势力。当然为了不让这事态发生,帝国方面也做了种种工作。
只是,在背地里这样的暗斗和计谋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在四国之间,近段时间内,没有发生正面的冲突和抗争,更没有战争之类的事发生。
那是因为圣殿的调解起作用了。
人们对有『塔』这一明确且绝对的存在作为后盾的圣殿有着很深的尊崇感,如果这样的圣殿伫立其中,不管哪个国家都没法轻易地肆意妄为。
每年一次,圣殿和四国代表都会聚集在圣都举行会谈。那好像就是四国会议。
「那么,那个四国会议怎么了?」
「嗯嗯,我被任命为那个会议的负责人了呢ー。嘛虽然只是幕后工作的其中一员,但是还是好忙好麻烦,满是责任,好沉重」
「……哈。但是,如果是在国际上重要的会议工作的话,不也是好事吗?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就能出人头地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想安慰她一下,但拉斐娜小姐抬起头来反驳道。
「就是那个!我不喜欢那样。我不想出人头地。现在的地位就够了。再往上走,以后就只能瞪着文件和桌子了。我想到街上去,在现场,进行和人们直接接触的工作」
那个嘛,该说是很有拉斐娜小姐的风格吗,很能理解她说的这些。
很难想象她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摆弄文件。匆匆忙忙地在街上跑来跑去,做着各种杂事……咳咳,我觉得做各种各样对人们有帮助的工作更适合呢。
「那个我知道,但这对我说也没办法……话说回来,你是为了说这个才叫我来的吗?」
「不,虽然不是这样的,但是因为罗槻小姐正好是发牢骚的好对象」
「……大家,要回去了哦」
「啊啊,请等一下!都说了我有正经事啊!」
我站起来,拉斐娜小姐为了不让我走而用力拉着我后面的头发。好痛好痛。不会回去的啦。开玩笑而已!
「真是的,所以,到底是怎么了啊」
「是的,决定在那个四国会议上提出关于安洁小姐和光芒剑的议题。安洁小姐,还有作为她主人的罗槻小姐,在某些情况下,也有可能请你们出席。所以,会议期间希望你们不要登塔,保持能随时出席的状态」
呜哇,总感觉很重大。是会在国际会议上提出的问题吗。
我不由地与安洁对视,拉斐娜小姐低声对我说道。
「然后呢。帝国方面的出席者中有雷古达男爵。也许会在会议上见面。姑且还是留个心眼吧」
我在喉咙深处,发出像狼般咕噜地吼叫着,皱起眉头。
说起来,雷古达男爵的职务是帝国的圣都驻留外交官吧。那么,当然会参加在圣都召开的国际会议吗。虽然在这么重大的会议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期望那家伙有自制力是很危险的。一定要牢牢记住对方是个疯狂的男人。
「我知道了,拉斐娜小姐。谢谢你的忠告」
我用坚定的声音向拉斐娜小姐道谢。轻轻地握住站在一旁的安洁微微颤抖的手。
「呐ー罗槻ー,这家里没有酒吗ー?」
回到宅邸歇了一口气,秋理艾娜在起居室里突然探出头来,这么说着。
据说这里作为贵族的宅邸是很小巧的,但是从我这个原日本人的感觉来看,这所宅邸有着过分广阔的规模。所以,给安洁、图萝、梅伊娅各自一个单间。
嘛,结果还是经常在起居室里一起热闹地度过。
虽然也让秋理艾娜选自己的房间,但她在宅邸里看了一圈,选了一个很意外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居所。
没想到会是,地下洞穴。是那个『淤积物』事件的舞台,这个房子地下开阔的空洞。
从妖鬼族秋理艾娜的感觉来看,很喜欢那个地下洞穴。
黑暗又冷清,还很寂寞,如果是我的话,会心情变得很低落的,但那应该是种族的差别吧。说是种族差别,倒不如说是秋理艾娜个人的嗜好。
总之,秋理艾娜把许多私人物品带进洞穴,把这当作自己的居所了。
秋理艾娜开始在宅邸一起生活后,也经常随心所欲地到处晃荡。
有和大家一起吵吵闹闹的时候,反过来,也有一个人享受着孤独时光的时候。不管怎样,还是个无法捉摸的女人。
「酒?是呢,没有呢」
「罗槻,是不喝酒的人?总感觉看起来很能喝」
「也不是不喝……」
不如说,其实还挺喜欢喝酒的。
但是安洁和图萝都不怎么喜欢喝酒。一个人喝也没意思,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没怎么喝了。
「主人,想喝酒吗?没有注意到,非常抱歉」
抚慰过道歉的安洁后,我对秋理艾娜说。
「你是会喝酒的吧,秋理艾娜。那我也来陪你喝吧」
「真的吗?太好了。因为是两个人喝,所以每人各付一半钱哦?」
「算得很精呢……嘛算了。适当地买些你喜欢的牌子。还有下酒菜」
听到目瞪口呆的我这么说,秋理艾娜开心地点了点头。
嘛,我自己心里也稍微有些高兴。好久没喝酒了。
……啊,对了。得把戒指摘下来。
我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这是在那个臭灯饰那里做的EX道具。曾经访问雷古达男爵宅邸时,为了防止被毒杀而制造的。
但是,因为这个可以使毒素无效化,所以如果戴着它,连酒都喝不醉的吧。要记得摘下来。
「说起来主人,说到购物,木柴越来越少了」
安洁说了我才注意到木柴变少了。在这个宅邸要自己做饭,所以需要木柴。每次都得去街上买,这是自从来到这栋宅邸之后少数不便之一。
当然也可以去圣都外广阔的森林,自己捡木柴,不过,所谓木柴,至少要干燥半年到一年才行。所以,这种紧急情况是派不上用场的。
所以,结果还是要去街上的市场买,但是木柴又重又大,总不能随口说句稍微去买一点回来就出门买。
话虽如此,我们登塔的时间是不规则的,所以也不能随意地拜托商人说,请在这一天送过来这样。
但幸运的是,我们有可靠的伙伴,图萝。
有她的怪力的话,就能轻松地把小山一样高的木柴从街上背回来。
「那么,大家一起去买……」
刚说完,我就注意到梅伊娅的样子。有些疲倦,眼神也很无力。
「梅伊娅,累了吗?」
「不、不啊,主人!没问题哦!」
我看着她的脸,梅伊娅慌慌张张地否定了,但是我并不打算勉强她。
刚从塔上回来,还要去街上买东西,果然会很辛苦呢。
更何况,对梅伊娅来说,这是除了比赛外第一次登塔。因为和守护兽战斗了,所以很疲惫吧。
「好吧。那梅伊娅和我看家了。大家可以到街上去买东西吗」
「好的,主人」
把准备好的安洁她们送到玄关,我回到起居室。
嗯。可能已经挺能忍的了。
至今为止,一直都和安洁、图萝在一起。很难想象我们会分开的事情。
不过,在前段时间的比赛中,虽然是暂时的,但和两个人走散了,这反而成为了很好的经验呢。
不能永远粘在一起,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与两人分开的精神上的不安,以及心理上的焦躁感,这些都已经治愈得差不多了。或许是那个时候得到了,即使我们分开了,心还是连在一起的,这样的真实感吧。
嘛,也有至今为止,都对安洁会不会被袭击感到不安,所以尽量不想离开安洁,这样的情况。
但是,如果是和秋理艾娜、图萝在一起的话,就算有一点小的事情发生也是没事的吧。而且安洁自己的魔法能力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提升。
「对不起,主人。给你添麻烦了」
在起居室等着的梅伊娅不好意思地道歉了。遮着一只眼的头发无力地垂下,显得十分悲伤。
拍了拍那无精打采的小脊背,我笑了。
「不要在意。谁都会累的。再说,刚才也说过吧?梅伊娅就像我们最小的妹妹一样,撒娇也是可以的哦」
但是梅伊娅一脸为难地抬头看着我。就像小声叫唤着的小狗一样的表情。
……这表情破坏力还挺高的呢。这孩子,说不定再稍微长大一点会变成天然小恶魔。
「那个,主人,那件事……刚才,那个,关于妹妹的事。生气了吗?」
「对什么生气?」
「没有把主人叫作姐姐大人」
啊啊,是在在意这个啊。因为我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本来就是半开玩笑的,所以梅伊娅没必要觉得对不起。
这么说后,梅伊娅露出了稍微安心下来了的表情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把主人叫作姐姐大人。无论如何。绝对。不管发生了什么」
……不,那个。被强调到那种程度的话,果然还是会受伤的。
我看起来就那么与姐姐不相称吗。
「为、为什么?」
硬着头皮问,可是,梅伊娅的脸一下子被染成红色了。她洁白的肌肤上,有着宛如春天的花朵绽放般有着艳丽的桃色在飞舞。
梅伊娅用小舌头湿润着紧张的可爱嘴唇。这种动作让人在一瞬间看到与年幼的她不相称的性感,我不禁被吸引住了。
「那、那个呢。主人。那个……称呼主人为姐姐大人,主人就会变成姐姐大人吧?」
「诶?」
呆住了。虽然我知道梅伊娅很努力地想说些什么。
「所、所以,那个。主人变成姐姐大人的话,那个……主人就变成和安洁姐姐大人、图萝姐姐大人一样了……」
语尾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渐渐听不清了。
不由地“诶”地把耳朵凑了过去,结果凑到一半,这次梅伊娅反而全力提高音量。
「……就、就会和主人变成家人了!我觉得这样就没法和主人成为恋人了嘛!!!」
呀ー……
因为我用技能强化过身体能力。
在耳边大声喊的话,会比普通人在脑子里回响多好几倍。
看到我压着耳朵蹲了下来,梅伊娅慌慌张张地问「没事吧?」。
嗯,嘛。没事是没事。
但是,在其他意义上,我的心里也受到了冲击
这样啊。
恋人,吗。
――那是很幼稚又笨拙,但是非常真挚、一心一意的告白。
梅伊娅想和我,变成那样吗?
和抬起脸的梅伊娅对上了眼。那是犹如清澈湖水般深邃的瞳孔。
「对、对不起,主人。突然说了奇怪的话」
「没关系。我很开心哦,梅伊娅」
梅伊娅细长的睫毛低垂着,我抱着她战战兢兢的小肩膀。
这时我第一次注意到了,颤抖着的身体,虽然年幼,但是已经开始充满作为女性的——恋爱中的女人会有的温度和呼吸。
「真的吗?但是,主人,你不是不喜欢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吗?那个……很多地方都很小」
梅伊娅不安地抱住自己的胸。
不,虽然梅伊娅的那部分很小。但我又不是根据胸的大小来决定喜不喜欢的哦?
「但是,安洁姐姐大人和秋理艾娜的都很大。虽然图萝姐姐大人的不怎么大,但还是比我大……刚刚洗澡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之后就变得没有自信了」
……啊ー。
那时,梅伊娅在玩得那么开心的时候盯着大家看是因为这个啊。
但是,叮嘱了一下梅伊娅不要和图萝说这件事。要是知道被拿来与梅伊娅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做比较,我想图萝应该会很伤心吧……
「很小也可以吗?……那样的话,我也和姐姐大人一样,那个。成为主人的……」
「等一下,梅伊娅」
我轻轻用食指压住梅伊娅差点要说出来的嘴唇。
当然,我对梅伊娅有这样的感情很开心。虽然很开心。
我可以就这样接受这份感情吗?
回想起买下安洁时的事情。
那时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取向强加给被主从关系束缚着的安洁,想要解放她。
那时的安洁根据自己的深思而跟随了我。
但与之相对,现在的梅伊娅还太年幼了。太纯洁,太天真了。
说不定,她连亲爱和爱情都分不清。
对这样的梅伊娅,教给她女孩子之间的那种关系真的可以吗。
我迷茫了。
在安洁那时,我得出了只要最终得到幸福就好的结论。
对于小梅伊娅,我感觉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嗯ー。像这样烦恼,正如秋理艾娜所说,是不是太沉重了呢?
「梅伊娅。对于你的感情,我很开心。非常开心。但也许你应该再考虑一下。你还是……」
「因为我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就不能喜欢上别人吗?」
细小却又坚强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这样啊。
梅伊娅也是拼命烦恼过后,才向我表白的。
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大人,对人的恋爱之情是没有优劣之分的。
我想这个大概是梅伊娅的初恋。既然如此,我就更加不应该逃避,不应该避而不见。这样的事,明明我自己应该是很清楚的。
在我的心中,有一个回忆复苏了。不,不是复苏,它一直都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没有消失。
我自己的初恋――那个少女的面容。
「……对不起梅伊娅。我错了。我也喜欢你哦。最喜欢了」
「那么,那个。像姐姐大人们一样……?」
梅伊娅一下子露出了闪闪发光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满溢着幸福感与陶醉感,是恋爱实现时的表情。
面对梅伊娅如此直率、一心一意的眼睛,我自己也害羞了。
但是,我开口说道。
「那个,还要再稍微等一下。等你再稍微长大一点。是呢……等季节再轮一巡,到那时候」
给予梅伊娅像安洁、图萝那样的爱,也就是和她在寝室共同度过。
……我觉得那个果然还是太早了。即使是接受了她心意的现在。
梅伊娅沉默了。对于小孩子来说一年是很漫长的呢。虽然对长大后的人来说一年一下子就过去了。
「约好了哦,主人?如果季节轮过一巡……然后」
「嗯嗯。到那时候,就和你成为真正的恋人哦。来订下约定吧」
我像爱抚微风一样,把手轻轻地伸向梅伊娅的脸颊。
光滑美丽,白瓷般的脸颊。
可以看出梅伊娅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可爱的嘴唇颤抖着。
眼睛是微微湿润着吗。但那目光却蕴含着热度,映照出梅伊娅激昂的内心。
「――这是那个约定的证明哦,梅伊娅」
贴在脸上的手微微用力。
把梅伊娅的脸引到我这边。
我在那毫无污垢的嘴唇上。
把作为自己的刻印――烙印,压了上去。
像是过家家一样。但是,我印上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也让她无法忘记的吻。
48.森林的熊先生与帝国的意图
刺则为枪,横扫则为薙刀,持之则为大刀。
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虽然这是我体内技能教给我,我再现学现卖的。
总而言之,就像掉在那里,没有任何特点的一根棍子,如果落入了熟练的武艺者手中,就会变成可怕的武器……被称之为棒术或杖术。
――而现在,在我面前的他,无疑是值得被称为熟练武艺者的男人。
健壮的大个子,圆圆的脸。圆滚滚的大眼睛、蒜头鼻、乱蓬蓬的胡须,虽然有着滑稽的外表,但是闪耀着灿烂光芒的目光却很锐利的,并不只是普通人的目光。
那个男人漂亮地挥舞着手中的杖,用力踏着大地,正面攻了过来。
微微侧身躲过的我,被从另一边来的攻击打中了。根据手头的细微操作,可以自由变换时机与打击方向,随心所欲地挥舞正是棍和杖的可怕之处。
我没有躲避反而用力地踩了出去,用右手的木刀柄弹开对方的杖。并且把木刀推到对方的厚胸板上。
正是在对方打过来的瞬间,才有踏入长柄武器后方的空隙。击出的那一刻,可以说是那个武器失去展开可能性的时候。
但是对方也用与其健壮的躯体不相称的敏捷性倾斜着上半身,勉强躲过我的撞击。利用上半体的扭转,杖从下面画着弧线来袭击我。
这次是我的木刀推完的瞬间,也就是刀无法动弹的状态。
当杖尖端对着我的下巴打上来时。
我跳了起来。高高地。
杖通过了空无一物的空中。
我对着那杖的前端落下。想要就这样踩断那个杖。
但是,瞬間。杖从男人的手中悄无声息地落下。
看起来就像朝露凝固,从草叶上滴下一样。或者雪花从柔软的柳条上静静地落下一样。
柳雪的太刀。
是针对对方的打入,敢于放下自己的拿手武器来应对的招式。
不仅是对敌人的武器进行空挥,而是以或碰或不碰敌人武器的感觉在空中挥动,给人在物理、心理上造成很大的可乘之机。这就是瞄准那个的技巧。
但是,现在的我,并不是什么破绽之类的。相反,我是往下跳,要把脚踩到杖上,但是作为目标的杖却不见了。
失去了立足点的我,当然在空中失去平衡。男人的拳头呼啸而来。目标是我的面部。
居然会毫不犹豫地打女孩子的脸,真是了不起的觉悟啊,我边在心里发着奇怪的感慨,边猛地一扭头。
我的头发像黑色的雨一样在空中伸展开来。
男人的拳头没有打到我。
我的头发就像生物一样地缠在男人的拳头上。
就这样用力地扭头。
据说头发具有能支撑10吨以上重量的强度。不管眼前男人的身躯有多么庞大,我想也没有10吨以上。
男人出拳的势头加上我头发拉他的加速、我的腰往前倾的力度。因为我的身体全力向前所以男人不由地被带了起来。
也就是,用上头发的钓込腰、大腰(柔道招式)那样的形态。
男人飞过大半个天空,被打落在地,扬起沙尘。
「……我认输了。哎呀呀,这真的要认输了」
他虽然漂亮地进行受身,但是我的木刀却轻轻地贴在那个蒜头鼻上。
他坦率地认输,挺起身子,在地上盘腿坐。没有什么不甘心的感觉,倒不如说他高兴地张大嘴,哈哈地,快活地笑了出来。
「呀,不愧是被选为圣花采摘者的人。我学到很多东西呢」
从乱糟糟的胡子里露出美丽的白牙。直到刚才还闪着光的圆眼睛,现在充满了令人倍感亲切的光辉。
蒜头鼻抽动着,连看的人也变得开心了,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谢谢。你也很强呢。呃呃,记得是……温、温德克先生」
「哈哈!感谢你这么说,但你还没有认真起来吧?听说你是个双剑使,可是却只用一把木刀与我打」
满脸胡子的温德克先生这么说着,豪爽地笑了笑。我也跟着苦笑了。
这里是屋子的中庭。大家都在周围看着这个对打。
梅伊娅一脸放松下来的表情。是为我担心了呢。
图萝一脸若无其事。看来她相信我理所当然会赢。
但是,不知为何安洁抽动着美丽的脸庞,与此相反,秋理艾娜笑眯眯地,露出笑面猫般的笑容。
虽然我也很在意安洁表情的意义,但问题是秋理艾娜。她的那表情是,在竞争时,作为敌人的时候经常看到的。
……也就是说,是在心里考虑着什么,那个不能掉以轻心的人。虽说现在是伙伴,但她还是有着爱做恶作剧的习惯。
「首先再次对能与我交手表示感谢,罗槻阁下」
温德克先生站了起来,大大地行了个礼。虽然外表看起来像野人,但他的举止很有礼貌,出乎意料地符合礼节。
我接受了那个温德克先生的请求,与他交了一回手。
在圣王祭的最后一天,遇见尤塞尔克时说过的事出现了。
成为圣花采摘者的我,成为了人们关注的对象。
在圣王祭之后,我马上会感受到这句话的真实性。
稍微出去一下就能感受到街上人的视线,被素不相识的人搭话,说在支持我什么的。嘛,虽然觉得很感谢他们的支持。
但是不仅如此,在某些情况下,也有不少人来进行挑战,这些人开始出现也挺麻烦的。
有的是傲慢的,有的是礼貌的,也有的是野心满满的。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态度,但老实说,我不可能和他们一一过手。所以,基本上那样的挑战者全部都拒绝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还会和这位温德克先生交手呢?
是因为秋理艾娜。
是前段时间,安洁、图萝、秋理艾娜三人去买东西时候的事。
秋理艾娜在酒铺里挑着酒。因为和我各付各的,所以好像下定决心去买贵的酒。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我用手捏了一下秋理艾娜的脸颊。
那时,偶然遇见了选择同样牌子酒的人。那就是这个满脸胡子的温德克先生。
不仅是我,安洁和图萝的身影当然也在圣花的比赛中被转播了。因此,温德克先生看到安洁、图萝和秋理艾娜在一起,就知道她是我的伙伴。
于是,对秋理艾娜说希望与我交手,所以拜托她做中间人。
……然后。秋理艾娜没和我商量,就干脆地答应了。明明应该知道那些请求全都会被我拒绝却答应了,真是的。
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我捏了秋理艾娜的另一边的脸颊,但既然约好了,那就没办法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不得不接受。想拒绝也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然后几天后。约定的那一天,也就是今天,温德克先生气宇轩昂地出现,和我交手了。
就结果而言,嘛,我觉得是一场内容很有意思的战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很享受的。温德克先生也是个有着像熊一样有魄力的外表,但却很爽快很讨喜的男性啊。
「辛、辛苦了,两位。那、那个,这里准备了润喉的东西」
不知为何有些生硬的安洁走近我们,为我们带路。
在院子深处,离我们交手场地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亭子,摆放着桌子和椅子。有时,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大家会一起在这里吃饭。
那里备有杯子和水瓶。
……但是话说回来,果然样子很奇怪啊,安洁。为什么那么战战兢兢的?
「哦哦,真对不起。能让圣王陛下的子孙带路,实在是诚惶诚恐。话说回来,果然很像啊。嘛,虽然我知道的只是圣王陛下的肖像」
温德克先生心情很好,而且很有礼貌地对待安洁。
……比起作为主人的我,对奴隶安洁的态度更有礼貌。果然圣王的子孙地位更高啊。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去了小亭子,舒舒服服地把冰凉的水灌进喉咙里。
「但是,虽说是职责,但还是觉得特意来圣都很麻烦,没想到却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经历呢。得考虑点谢礼才行啊」
「啊啦,那么你不是圣都的攀登者吧?」
听了温德克先生的话,我稍微吃了一惊。这么说来还没好好打听过他的。没有问我就自以为他是攀登者。从刚才的比赛中就可以看出他很有本事。
「啊、啊啊、嗯。我……咳咳,我是帝国的,嘛,贵族哦,就算外表是这样的。是为了马上要举办的四国会议而来圣都的」
「诶……不对,是那样啊,是贵族吗?」
虽然从外表来判断很失礼,但的确是个像森林里的熊先生这样的人啊。
嘛,的确,态度的细微之处,都给人一种很懂礼貌的感觉。虽然很像森林里的熊先生。
为了四国会议而来,是个地位相当高的人吧。虽然很像是森林里的熊先生。
对姑且改了语气的我,温德克先生豪爽地笑了笑。
「哈哈哈。这么说,真让人觉得难为情,没什么,就算说是贵族,也没必要太拘束。在古王国一带,对门第和渊源似乎都很严格,但是在帝国只要被认同有实力,就谁都能成为贵族。举个例子,我们帝国在这圣都的驻留官男爵,原本也是攀登者」
「……嗯嗯,我知道」
听了温德克先生的话,我用稍微有点礼貌的语气,带着有些苦涩的回忆回答着。
他说的当然是雷古达男爵。虽然我不太想谈这个,但是温德克先生也不可能知道我不想谈论这个人。
「对了,罗槻阁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对帝国美言几句。你不想归属帝国吗?若有你这样的本事,而且有圣花采摘者的实绩,谁也不会反对吧。甚至可以把一个骑士团交给你」
「把骑士团交给我……?」
「啊,不、不是,那个,咳咳。嘛意思就是让你能得到这样地位的推荐」
咳咳,咳咳,温德克先生在乱糟糟的胡子里假咳着。
虽然不太明白,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您的美言。不过,我决定要登上塔。而且我的伙伴们也支持着我。现在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
「是吗……你决心如此坚定的话就没办法了」
温德克先生有点遗憾地点了点头,接着,稍稍意味深长地看着侍立在身旁的安洁。
「志同道合的伙伴吗……但是……」
温德克先生喃喃自语的声音,可是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强化的听觉,不管好坏,都会听到一般人听不见的声音。
「但是什么?」
「呜哇,听、听见了吗!?罗槻阁下,听力很好呢!?」
温德克先生本来眼睛就很大还因为吓了一跳而瞪得更大,我又问了一次。
「我的伙伴们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虽然不是有什么问题……那个,真是伤脑筋啊」
看着温德克先生移开视线,抚摸着乱糟糟的胡须,让我更加感到疑惑。
关于我的伙伴们有什么需要支支吾吾、闭口不语的。
「温德克先生。你刚才说了要向我回礼吧?那么就回答我的问题来作为谢礼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呜、唔。被这么说的话……」
温德克先生抽动着蒜头鼻,一脸困扰地皱着眉头,不一会就吐了一口大气。
「……不得已啊。但是,首先请理解,这并不是确定了的事情。说到底,这些只不过是帝国一部分人的意见而已。」
「我知道了。那么?」
催促着他说下去。
我并不是故意想让温德克先生为难。但是,如果有什么特别事情是有关我重要的伙伴们,我不能置之不理。
「唔,嗯。是关于安洁莉卡•奥夫莱德阁下的事」
听到温德克先生的话,安洁吓得浑身发抖。
安洁莉卡•奥夫莱德是安洁的本名。奥夫莱德是安洁现在溃败了的家名。
成为奴隶的安洁应该是被剥夺了那个姓氏。
「在前段时间的比赛中,安洁莉卡阁下是圣王陛下的子孙这一点得到了证实。但是,有人不忍圣王陛下的子孙继续做奴隶,这也关系到帝国的尊严。
――因此,有人向贵族重新提出让奥夫莱德家复兴,把安洁莉卡阁下从奴隶身份中解放出来」
秋理艾娜吹了一声口哨,又急忙压住了嘴唇。
虽然那只是很轻微的口哨声,但是能让那口哨声显得很响亮的寂静一瞬间填满了这个地方。
最早打破这寂静的人,是安洁。
「这是真的吗!?真的能复兴奥夫莱德家吗??」
像是被钝刀打碎了一样的感觉袭向了我的心脏。
在对话的是我和温德克先生。身为奴隶的安洁插嘴是违反礼仪的,安洁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一直都彬彬有礼的安洁,现在却做出如此无礼举动,以至于露出了忘我的身姿。
安洁眼睛闪着光,探出身子。
对她来说,重建家族这句话应该就是一件如此有吸引力的事情吧。
但是……但是
「……安洁,你,那个……果然希望复兴家族吗?」
面对犹犹豫豫地问着的我,安洁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点头。
「是、是的!如果您能允许的话!」
……这样啊。
安洁的哥哥为了守护家族而成为攀登者,因此丧命。守护家族这件事,对贵族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安洁也是一样的吧。对她来说,家族应该也是对父母和哥哥回忆的象征吧。
但是。
从奴隶中解放,回归贵族之列也就是说。
――和我离别,不是吗。
安洁……觉得那样,也可以吗。
安洁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地选择了那个吧。
我在安洁心中的分量,就是这样的大小吧……
――我真是个,讨人厌的女人啊。
不能坦率地祝福心爱的少女能实现愿望,到底是有多卑鄙啊。
咬住嘴唇的一端,忍住眼睛深处的一阵发热。
如果安洁渴望着那个的话,我。我――
「以前贫困的时候,也有没法提供援助的远亲,应该也会有这样的人靠过来吧。因为是与圣王陛下直接相关的门第,会在帝国的欢呼下复兴吧」
安洁满脸通红地继续说着。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又怎么了呢?
「这样的话,我想从其中选出一个稍微认真一点的人,把家主让给他。这样的话,奥夫莱德的家名就可以安泰,可以继续存续下去,父母和哥哥也就能宽恕我了吧。虽说很薄,但如果是有血缘关系的话,也能以有着圣王陛下血统的家族这一名义站稳脚」
「……诶?」
茫然地注视着安洁。
诶,难得回归到贵族之列,却要将之拱手让出?
「这样一来,就又可以和主人一起登塔了。如果成为自由民的话我就可以按照自由意志行动了。
……啊,但是,那时的我已经不是奴隶了,不能再叫主人了吗?嗯—。如果主人允许的话,希望那之后也能允许我用同样的方式称呼您」
「等、等一下,安洁」
我慌张地打断了安洁的话。
呃,刚刚安洁说的是。
……即使回归贵族之列,也会马上离开那个家,回到我的身边……吗?
「什么事,主人?」
「那、那个。你……会和我一起,那个。还会一起,那个……」
看着我毫无意义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安洁一下子鼓起了可爱的脸颊。
「主人?难道,觉得我会想着要与主人分别吗?」
「那、那个……呃……」
被一双清澈的眼睛瞪着,我语塞了,畏畏缩缩地游离着眼神。
安洁用微微生气的语气对我说着。
「会觉得我能离开主人生活,太过分了。我生气了」
「呜呜……对不起」
虽然我认真地道歉着,但还是拼命地紧绷着变得软乎乎、松了下来的嘴。
……这样啊。欸嘿嘿,这样啊。这样啊~。欸嘿嘿嘿~。
如果温德克先生不在身边的话,我一定会马上抱着安洁,一边跳着一边接吻吧。不,在那之前,我可能会先哭出来,边笑边哭。
总之,嘛,各种各样的感情混在一起,把我的体内摇得像黏糊糊的粉色。
安洁能和我在一起就好。呵呵呵,是这样啊。
――啊—糟糕。我现在超级幸福啊。
但是。用像是给轻飘飘的我泼了盆冷水一样的声音,图萝说道。
「但是,会这么顺利吗?」
「……这是什么意思,图萝?」
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图萝把食指抵在瘦小的下巴上,一边思考一边回答。
「帝国所追求的,并不只是圣王陛下的血脉吧。当然,虽然与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光芒剑的存在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吧」
听到图萝的话,温德克先生在乱糟糟的胡须里露出了苦笑。
虽然很感激他对奴隶插嘴这种无礼的行为毫不在意,但谈话的走向本身,似乎又变得很不稳定。
「你说得对。哪里的谁能得到这把光芒剑,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这是传说中圣王陛下生前所爱之物,而且全世界都知道它至今为止也仍拥有着伟大的力量。其威望是庞大的……也就是说,作为帝国」
「……作为帝国,想要纳入圣王陛下的子孙安洁,以及传说中的光芒剑,以此为后盾来增强对各国的影响力和发言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成功地抓到了安洁,就不会再放手了」
我和安洁的脸色都一下子变了。
「等一下,那样的话……」
温德克先生伸出一只粗犷的手,出声制止住了我气势汹汹地说出的那番话。
「等、等一下,罗槻阁下。就像刚才说的,这只是帝国部分人有这样的意见而已。这既不是帝国统一的意向,也不是帝国全体的意见。
……而且,现在的安洁莉卡阁下是罗槻阁下的奴隶,也就是罗槻阁下的所有物。而且因为罗槻阁下是属于圣殿的攀登者,所以仅帝国一体是无法把安洁莉卡阁下带走的。如果硬要做这样的事情,别说增加影响力了,圣殿自不用说,也有可能同时受到来自各国的反对」
啊ー。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
毕竟我是圣殿的人啊。帝国没有强行插嘴的权利。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还是恢复了冷静。
而且图萝也安慰道。
「而且,作为圣殿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应该想把圣王陛下的子孙和光芒剑放在自己的管理之下吧。因此,即使帝国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也不会轻易点头吧。更重要的是,这最终会关系到主人的意愿,主人也不会对安洁放手吧」
「那是当然的啊!」
我喘着粗气速答着。
梅伊娅似乎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安洁的手。
「虽然不是很清楚,安洁姐姐大人,你哪都不会去的吧?」
「嗯嗯,当然哦,梅伊娅」
安洁露出慈母般的微笑,摸着梅伊娅的头。
对,不只是我。不管是对梅伊娅,还是对其他人来说,安洁都是这里,我们这个地方所需要的存在。
温德克先生又喝干了一杯水,叹了一口粗气。
「帝国里也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圣殿原本在政治上是中立的,也有人认为,就算把安洁莉卡阁下和光芒剑放在那里,也不会对帝国造成危害。总比遭到各国反对要好。
另一方面,也有人认为为了提高帝国的权威,即使采取了一些强硬的态度也必须入手安洁莉卡阁下和光芒剑,而且在这些人中,也有关于这种手法的意见分歧」
「手法?」
温德克先生用粗手指敲着额头稍微想了一下,对反问的我说道。
「嘛,既然已经说到这一步了,而且罗槻阁下也是当事人。基于我的责任,再多说几句吧,关于假设安洁莉卡阁下回归贵族之列,之后该如何将安洁莉卡阁下留在帝国的事」
温达德先生耸了耸肩。
「如果就像刚才安洁莉卡阁下所说的那样,成为自由民后离开帝国,那对帝国来说就没有了让安洁莉卡阁下回归的意义了。因此也有这样的意见……虽然只是一个意见」
咳咳,他顶着满脸的胡子清了一下嗓子,说道。
「把安洁莉卡阁下嫁给帝国贵族中的某个人怎么样」
虽然是很小的声音,但安洁却发出尖锐悲鸣。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一种头发都竖起来的感觉
那时我的视线,大概让弱一点的人看到都会被吓到吧。
即使是像温德克先生这样的豪侠,他也吓到嘴边的胡子都抖动了一下,从我的视线下移开了。
当然,这并不是温德克先生的错。不过,我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的拳头与我自身的意志不同,痒痒的。
嗯—。嗯—。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竟敢擅自让我的安洁结婚?
……运气真的太好了呢,那个提案人。现在不在这里。
我不知道是谁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但如果那个人在我面前,我没有自信能控制住自己。
大概。
因为我和安洁同为女性,所以在不认识的人看来,应该不会认为我们有很深的关系吧。所以才会有若无其事地想让其中一人结婚。
如果我和安洁是男女的话,一定不会有人会想要破坏我们的关系吧。
……啊啊真的是。女性间的关系什么的,真的是。
在咬牙切齿的我面前,温德克先生继续说道。
「但、但是。所谓贵族,大多都是在年幼时,就已经决定了未婚妻。当然,做为侧室•妾室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也不会让圣王陛下的子孙成为侧室吧。
……不过,有身为贵族出身、过去拥有实绩、而且至今还没有妻子的单身汉。有提案提议把她许配给那个人。那是」
温德克先生的那句话还没说完,我就不可思议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或许是因为在无意识中,自己也在脑中设想出符合这个条件的男人吧。
那是我最不想说出口的名字
「――圣都驻留官,史图沃•雷古达男爵哦」
我静静地站了起来。
用非常温柔平静的声音,对大家说着。脸上带着稳重的微笑
「拜托大家稍微看一下门。我会在晚饭之前回来的」
「不行啊,主人!」「不、不行呀,主人!」
图萝和梅伊娅露出一副拼命的样子,抓住了我想转身离开的双手。
「你们两个,怎么了吗?」
对温柔地问着的我,梅伊娅和图萝回答道。
「虽然我也不清楚。但是主人体内的力量之波看起来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形状」
「请您冷静一下,主人。您所想要做的事,可以通过我辉耀的知性想象出来。但您不能这么做……至少您知道现在是不能那么做的」
嗯ー。是那么不能做的事吗。
――我接下来只是,稍微去砍一下男爵而已。
因为,已经很明确了嘛。
男爵策划通过娶安洁为妻来获得光芒剑,他一定是自己向帝国要员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更何况男爵知道我和安洁的关系,就是知道才这么做的。
稍微,已经,嗯。
维系着我理性的线,被切碎成微尘,飞散而去。
图萝的身体紧紧地吊在我的手臂上,但却微微地,扬起沙尘动了起来。
惊愕的表情攀上图萝的脸。我自己也有点吃惊。
能拉动那个怪力图萝的力量吗?连我自己都觉得愤怒的力量很可怕呢。
但是。
安洁站在了我的前面。
她什么也没说。柔软的手在胸前交叉着,沉默着,只是注视着我。
过了一会,安洁金色的眼眸中,落下了仅仅一滴的泪水,一滴闪着光的泪水。
那滴泪落在了我的胸口深处,缓缓地泛起了涟漪。
当涟漪在心中蔓延完又缓缓消失的时候,我呼了一口气。
激昂平静了。
不,就算是现在,说实话,我也感觉脑子像是在咕噜咕噜地沸腾着。
但是,就算勉强也要阻止自己、夺回自我,停住脚步,勉勉强强苏醒过来。
仅凭自己的激情做出乱来的事,不只是自己,就连大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只要理所当然地接受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小小的心灵放置场所才终于可以冷静下来。
「……对不起啊,大家」
对于放松下来、笨拙地道歉着的我,大家也露出了虚脱般的疲惫笑容。
……正好这时。
「打扰了……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我们注意到了大门那边传来拜访的声音。
急着要去迎接,但已经有一个人不在这里了。是秋理艾娜。那个人反应还是那么快。
过了一会,秋理艾娜伴着来访者出现在了中庭。
看着对方的脸,这次是温德克先生发出了“呜哇”的低沉声音。
是他认识的人吗。
那个新来的来访者,虽然身材瘦长,却有着看得出是锻炼过的外表,是一位五十上下的男性。
虽然服装优质又典雅,但从袖子里露出的拳头却很结实,宛如岩石。
金色的头发让人联想到狮子的鬃毛,显现出他的勇猛,整整齐齐的下巴胡须说明了他严格的性格。闪耀的目光毫不大意地瞪着周围的人。
给人一种同时具有威严和风采,健壮的古剑般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人
「费尔盖恩公爵……亏你能找到这里啊」
温德克先生一脸困扰地摸着乱糟糟的胡子。
费尔盖恩。呃,是最近听过的名字。……对了,这不是尤塞尔克的名字吗。
诶?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尤塞尔克的……?
「你不是说过很多次想和新的圣花采摘者交手吗?那我马上就能察觉到了
……失礼了,没能马上自我介绍,罗槻・佐保阁下。我是帝国公爵费尔盖恩。从儿子那听说过你的事」
保持着严肃的表情,自称是费尔盖恩公的老绅士轻轻地向我点了点头。
那这个人果然是尤塞尔克的父亲啊
虽然我当然知道尤塞尔克的本领,但这位费尔盖恩公爵也充满了一种敏锐的气氛,让他儿子的存在变得令人信服,是不是代代都是武门的门第啊。
尤塞尔克是个肩膀宽、胸板很厚的帅哥肌肉男,但他的爸爸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个身材瘦小的人吧。
费尔盖恩公爵将严肃的表情再次转向温德克先生,说道
「好了,我们该走了。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了。请不要闹得太过分……皇太子殿下」
……是?
呃,我的对话技能发生异常了吗?
这个大叔刚刚说了什么……呃?huang tai zi dian xia?
「啊哈哈,别说这么严厉的话,费尔盖恩公。就算你是我的武术师,一旦做上了大臣,就一直把我当孩子」
……好像在若无其事地对话着。
诶,那么,是真的。
温德克先生真的是……诶诶诶!?
「是皇、皇太子……殿下吗!?」
不由地说了出来。
不,因为啊。从『帝国的皇太子』这词想的话,就会是这样的吧。能想象出既聪明又时尚、蓬松的头发、细长的眼睛、和斗篷很相称、虽然有点矫揉造作却让人陶醉的美青年吧!?
但是那个。
在眼前的是肌肉系,圆圆的大眼睛、蒜头鼻、胡子乱糟糟,森林里的熊先生哦!?
不,的确温德克先生……不,皇太子的举止很有礼貌,而且对帝国的内情也很熟悉,也有种是个重要人物的气氛。
「啊哈哈,嘛不要这么僵硬啊,罗槻阁下。我只是微服私访,微服私访。而且今天我有了很好的经历。被狠狠地扔了出去」
「啊、啊哈哈……」
冷汗流个不停,只能陪笑的我。
这样啊。难怪安洁和秋理艾娜从一开始行动就很可疑。
这个世界上既没有网络,也没有报纸、电视、照片,所以就算说是各国的王族,一般人也不会知道王族的长相。
但是安洁原本是帝国贵族出身的。所以,应该知道皇太子的事情吧。
我看了一眼安洁,她很抱歉似地低下了头。
啊ー。是不是被皇太子拦住了?
但是秋理艾娜呢……?
(等一下秋理艾娜!你知道的吧!?)
在皇太子和费尔盖恩公爵准备回去时,在旁边,我一边用胳膊肘戳着秋理艾娜的侧腹一边低声说道。
(那当然是知道的。因为我生意的关系,各国的要员•贵人的名字和脸都记在脑子里了)
秋理艾娜轻描淡写地低声回答。虽然我觉得她的生意知识是用来做不太好的事情的,不过先不管这个。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嗯ー,因为那样比较有趣?……啊,好痛好—痛!)
我狠狠地掐了秋理艾娜的屁股。
(一开始就知道的话,你就会紧张到根本没法应付吧?而且我明明觉得建立一个与帝国的个人门路并不是一件坏事。我的爱传达不到呢,很伤心啊)
把边泪目边嘟囔着的秋理艾娜放着不管。
因为皇太子转过身来,用亲昵的大圆眼睛看向这边,露出了笑容。
「那么,罗槻阁下,承蒙关照。我们还会在开会的时候见面吧」
「是、是的,我很期待能再次拜谒殿下」
「啊哈哈,明明都说了不用这么僵硬……有时候啊」
皇太子突然压低声音,是甚至让人无法听清的自言自语。但我的听觉却可以听见。
「罗槻阁下听力很好所以应该能听见吧。关于刚才安洁莉卡阁下结婚的事,符合条件的人还有另一个人。这件事也留心一下吧」
留下这样的话语,皇太子和费尔盖恩公离开了屋子。
我在那之后,和伙伴们考虑那句话的意思。
但是,没有必要特别烦恼。马上就能察觉到。
原本皇太子会特意小声地说出这句话,这也是一条很大的线索。也就是说,不想被身边的人听到。而站在他身边的是费尔盖恩公。
因此。
「这样啊。尤塞尔克也符合那个条件呢……」
贵族出身,有实绩,独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尤塞尔克好像并没有特意订下婚约。米凯拉好像是青梅竹马,但她好像不是尤塞尔克的婚约者。
当然,尤塞尔克现在的身份是攀登者,虽然不归属帝国,但总有一天会让他回归帝国贵族之列的。
「原来如此。皇太子殿下来见主人就是为了这个吗」
图萝拂了一下纵卷发说着。我歪着头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图萝?」
「当然,实际上也是想和主人交手吧。看起来打得很开心呢。
但是同时,安洁与帝国贵族的婚事,以及雷古达男爵的事也是如此,特别是他希望主人能知道尤塞克克大人的事,事先坚定反对的决定。这和在会议上突然被提及,没有心理上准备是不一样的感觉」
图萝边点着头边说着。
不过,我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皇太子想毁掉男爵、尤塞尔克和安洁的婚事呢?
「帝国通过结婚就能得到安洁和光芒剑。从帝国对其他国家的关系来看,获得利益的确实是帝国吧。
不过更详细地说,从帝国内部这一关系来看,既然采取了结婚的形式,那就是费尔盖恩公爵家或雷古达男爵家中的某一方作为私人物品得到了安洁和光芒剑。从权威的意义上来说,身为臣下的公爵家或男爵家可能会拥有更强的影响力。这对于身为王室之主的皇太子殿下来说,应该是一件很想阻止的事吧」
继图萝说话后,秋理艾娜也皮笑肉不笑着。
「虽然雷古达男爵是新晋的贵族,但以巨额的资金力量,在帝国内部扩展出了巨大的影响力。
而费尔盖恩家族是圣王男系的直系。可以说他和安洁是远亲,所以他本来就有很强的权威。如果再得到女系的直系—安洁和光芒剑的话,在帝国内部的发言力就会变得出类拔萃吧。
男爵和公爵,无论哪一方获得更多的力量,对王室来说都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啊,这样啊。
以前被邀请去雷古达男爵宅邸的时候,安洁这么说过吧。费尔盖恩家族是圣王的子孙。
我叹了一口气。各种各样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想法,谋划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呢。
皇太子殿下看起来是个好人,事实上他也是个好人吧。
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的老好人,是无法完成皇子这一工作吗。
真是的,好像被卷入了很多麻烦的事情中呢。
安洁用不安的目光看着我,我轻轻地抱着她的头,抬头看着天空。
悠闲的小鸟们用可爱的声音歌唱着嬉戏着。
哈啊。要是我们也能快点像那些小鸟一样,再次愉快地嬉戏就好了。
开会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
49.晚霞与脸颊
「那个ー,很痛啊,你们两个」
「啊啦是吗?虽然你可能是脸痛,但我可是心痛啊!」
「对于脑浆和树上的果实一样的米凯拉来说,这是罕见的恰当且富有诗意的表达方式。我同意」
「……伊莱恩。如果你想吵架的话,我随时都能尽全力奉陪到底」
搞不懂什么是什么了。
我呼救般地扫视了一下房间,他的同伴们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狼人剑士鲁芬露出厌烦的表情。间士老人伯特利像是感到很有趣般笑着,岩人族巨人洛古洛库为难地移开了目光。没人来理会我。
……总之,对他们来说似乎是很普通的日常。对在场这些尤塞尔克的伙伴们来说。
坐在我面前的是尤塞尔克。但是,那美丽的金黄色头发被用力地拉着,端正的脸被狠狠地掐着。
拉头发的是尤塞尔克旁边的米凯拉,掐脸颊的是米凯拉对面、尤塞尔克旁边的伊莱恩。
两人似乎都是相当认真的,尤塞尔克难得的帅哥脸,简直就像正月喝完酒后玩的蒙脸摸像,像出了故障的CG画像一样。
话虽如此,尤塞尔克本人好像并不太在意。这大概也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吧。
……那么,我到底要不要拉一下架呢?
别人的情人间吵架,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半是令人会心一笑,半是令人头疼的吧。也许我们也经常做类似的事。
「咳咳。那么,也就是说,这不是你的意图,你也不打算这么做是吧,尤塞尔克?」
「啊啊,那是当然的」
对于我的问题,尤塞尔克保持着头发被拉着,脸被掐着的状态点了点头。
「我不打算和安洁莉卡结婚。虽然她的确很漂亮也很有魅力」
他看着站在我座位后面的安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安洁像是安心下来了一样,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嗯,我也是一样的心情。
今天。
我们来到了尤塞尔克的家。因为已经是第二次了,和门卫们都很熟了。
目的自不必说,是为了讨论尤塞尔克父亲策划的,尤塞尔克和安洁的婚事。
本来我是属于圣殿的攀登者,就算我是属于帝国,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从我这里把安洁带走的……虽然这应该是这样,但或许就算知道这一点,还是会强行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从奴隶中解放出来,回归贵族之列,如果提出这样的条件的话,事实上确实是难以置信的幸运。那为什么要拒绝这么好的事呢?被这么问的话,对我这边来说也是很困扰的。
而且,圣王的子孙保持着奴隶身份是个问题,这一主张也有着相当强的说服力。
如果以这样的道理来推进正论的话,就算是圣殿方面,能将帝国的意见拒绝到什么程度,这也让我有点担心。
所以我想先去尤塞尔克的家确认一下他的想法。
但是,不小心炸开了尤塞尔克结婚的话题,当然,作为他的恋人的米凯拉和伊莱恩就转变成修罗、罗刹的样子出现了。然后就是现在所看到的样子了。
「确实,父亲有和我说过这事。在圣王祭的最后一天突然就来了……因为这样,我就晚了去祭典」
啊啊,说起来,圣王节的最后一天和尤塞尔克见面的时候,有说过有客人来了之类的话。难道那就是尤塞尔克的父亲,也就是费尔盖恩公爵吗。
「因为突然提出这件事,我也很惊讶,不过我斩钉截铁地当场拒绝了。我是攀登者,不会变回贵族的。而且我也决定结婚是要和这两个人结的」
听到尤泽鲁克轻描淡写的话,欺负着他脸的左右两个人,都一下子红了脸,畏畏缩缩地放开了手。
这帅哥还真要说的时候就会说出口啊。但是,如果是头发被弄得乱蓬蓬的,脸颊还被掐得红起来的状态,稍微少了点说服力啊。
「……你的父亲能接受你的决定吗?」
我稍稍歪着头,询问着。
虽然尤塞尔克拒绝了是件好事,但费尔盖恩公爵也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虽然我不了解贵族的想法,但安洁对自家复兴这句话也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为了家族,这样的大义名分对贵族的人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多少有过长时间对峙的状态。但是最后好像还是明白了我意志的坚定」
「啊啦……对叔叔来说这还真是通情达理啊,虽然这么说很失礼」
听到尤塞尔克的话,米凯拉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米凯拉是尤塞尔克的青梅竹马,所以她对他的父亲费尔盖恩公应该也很熟悉吧。
费尔盖恩公,我只在前几天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不过乍一看就觉得是很顽固的人,确实给人不怎么会融通的感觉吧。这个印象似乎并没有错。
「我作为攀登者站在顶端这个位置上,这本身就提高了费尔盖恩家的名气,这是事实。虽然我没这个打算,想尽量隐藏自己的家名」
尤塞尔克耸了耸肩,苦笑着。
原来如此。尤塞尔克是攀登者们的顶峰,是人们憧憬的目标。他这样的存在,对费尔盖恩公爵家来说也是极大的名誉和骄傲吧。也就是说,公爵很难轻易地对儿子说出放弃攀登者,回归贵族的话吧。
「……不过,我父亲的确是个会为家族不择手段的人。说实话,我也觉得这对我父亲来说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在固执这一点上,尤塞尔克和你父亲是一样的。这样是不是避免了一场没有结果的争吵呢?」
对于伊莱恩提出的意见,尤塞尔克的伙伴们一起笑着点了点头。
嗯。是这样啊。
虽然我还留着不舒畅的感觉,但还是站起了身。
总之,关于安洁和尤塞尔克结婚的事就不用太担心了吧。
当然,关于雷古达男爵谋划的婚姻话题,只能正面对决了。时至今日,我和他都已经不是只靠商谈就能解决问题的了。这么一想,倒也称得上是轻松呢。
「不管怎样,我很高兴你没有同意这个婚事,也没有那个意思。突然不请自来真是抱歉啊」
「不,我这边才是。我父亲给你添麻烦了。虽然之后的事我帮不了你了,但我希望你参加会议时能顺利解决问题」
尤塞尔克露出灿烂的白牙微微一笑,接受了他的鼓励,我们离开他的家。
说是顺便到街上买东西,米凯拉和我们一起出了门。我在走出尤塞尔克家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向米凯拉询问着。
「呐米凯拉,你和尤塞尔克是青梅竹马吧?」
「是啊,怎么了?」
呆然的米凯拉。虽然鲜明的吊眉体现出她要强的性格,但不经意间露出的那种表情却相当可爱。
「虽然这可能是一件很私人的事,但我想问一下你和尤塞尔克为什么不订婚呢?听说贵族出身的,从小就有婚约是很正常的」
尤塞尔克和米凯拉同属天使族,同是贵族家世,是青梅竹马。就算说到门第,米凯拉的家族似乎也并非逊色于费尔盖恩公爵家。而且最重要的是,米凯拉自己似乎对尤塞尔克,从很久以前就有着强烈的思慕之情。
那么,为什么尤塞尔克和米凯拉没有订婚呢?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这是私人的事情,也许不能因为太过单纯的好奇心而问。
但是米凯拉并没有特别在意,轻松地回答了。
「啊啊,很简单的事,因为时机不对呢」
「这是什么意思?」
对歪着头的我,米凯拉扑哧一笑。
「尤塞尔克,现在不是那么健壮的体格吗?所以你应该想象不出来,但他以前是完全不同的体格。小时候很瘦弱,身体总是晃来晃去的,感觉稍微吹点大风就会飞走」
「诶……那该怎么说好呢?的确很意外」
我瞪大了眼睛。的确,从现在健壮的尤塞尔克,想象不出他以前的样子。
「不仅如此,尤塞尔克还体弱多病。很快就会把身体搞坏,卧床不起。医生甚至说过,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长大成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和费尔盖恩家订下婚约。和不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的孩子是不可能订下婚约的吧」
诶ー。那是现在作为攀登者的顶点而被人们仰视的存在吗。
人什么的,人生什么的,真的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变化呢……虽然我来说这话很什么。我自己也是个人生完全改变了的人呢。
「尤塞尔克那边知道了,米凯拉,你呢?你的家族为什么没让你和什么人订下婚约呢?」
「婚约?订了啊?和脸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
听到米凯拉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我不禁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但是米凯拉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说下去。
「但当我追着尤塞尔克离开家的时候,就把婚约一脚踢开了。所以我现在还和家里断绝着关系。啊哈哈」
「这……这样」
我被吓到咽下了嘴边想说话。
这样啊。米凯拉,为了追着尤塞尔克而做到这种地步啊。
她自小的思念就是如此强烈.
……自小的。青梅竹马的。思念,吗。
我稍微有一点,胸口深处作痛的感觉。
虽然不痛,但是在某处带着一点点渗出的热度,就像埋在灰烬中的火一样,那样的感情。
「……什、什么啊?」
注意到我的视线,米凯拉露出疑惑的表情。
微笑,寂寞,一点点的羡慕。
我的脸上大概装点着混杂有这样感觉的表情。
「没什么,米凯拉。只是觉得好棒啊。和青梅竹马结合在一起」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你喝醉了吗?这么说来,你的脸好红啊」
「好过分啊。这是因为夕阳吧」
转过脸去的前方,夕阳现在正逐渐燃烧、落下。那红黑色的光辉给天空染上鲜艳的色彩。来来往往的行人也被装饰成火焰的颜色,拖着又长又浓郁的影子
在阳炎摇曳的另一端,映照出塔高耸入云的黑色身姿。
(阳炎:远处地面炎热导致光线像火焰一样的跳动的折射现象)
晚霞和,塔。
一时间,我凝视着那个景象。
闪耀到让人感到刺痛般的红色阳光,像是深深地刺入了我内心深处。
和米凯拉在那里分别,我们踏上了归途。
从正午的喧嚣转变为夜晚的欢乐那瞬间,只有在傍晚时分,某处的寂寞才匆匆忙忙地笼罩着街道。
我们的宅邸在离市中心稍远的地方,想要在天黑之前回去,就必须加快脚步。
嘛我有『夜视』的技能,妖鬼族的秋理艾娜在晚上眼睛也很好使,所以走夜路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还可以让安洁用魔法点灯。
不过,我觉得想要在入夜之前回到家的,大概是人根源的心理吧。
正想向大家说稍微走快一点的时候,秋理艾娜反倒是向我搭话了。
「呐罗槻,在那里的,不正是你可爱的圣务官吗?」
「不要用这么猥琐的说法啊」
我一边责备着她,一边看向秋理艾娜所指的方向。大概是在说拉斐娜小姐吧
我们刚刚从尤塞尔克的房子里出来,而这房子是面向圣殿前广场的,所以我们回去的时候会经过圣殿的旁边。
所以,在这个地方见到身为圣务官的拉斐娜小姐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视线的前方,确实是拉斐娜小姐。虽然圣务官都戴着面具,但那身材,以及最重要的是那头鲜红的头发,是拉斐娜小姐没错。
她在路的对面,圣殿的阴暗处,稍微走进岔道的地方,像是潜藏在影子里似地伫立着。已经是傍晚了,如果不是秋理艾娜眼睛敏锐的话可能就不会注意到了。
或许是距离稍微有些远,拉斐娜小姐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我们,微微低下了头,低垂着视线。
正想出声呼唤拉斐娜小姐的时候。
从街道的另一边传来了石板地面被踩踏着的声音与震动。
看着那边的我和安洁不禁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躲起来似的,往暗处稍微退了一下。拉着想要问怎么了的梅伊娅的手。图萝和秋理艾娜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映入我们眼中的是一辆两匹马拉着的豪华四轮马车,黑色车身上有着黄金装饰。
我和安洁曾经见过那辆马车,并且上过那辆车。
那是。
雷古达男爵家的马车。
马车静静地走了过来,在拉斐娜小姐的面前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毫不犹豫地走近马车,就这样上了车。
只在一瞬间看到拉斐娜小姐的脸,她的脸很严肃,紧闭的嘴唇看起来有些颤抖。夕阳在她的脸上落下浓厚的影子,染上了不吉利的色调。
拉斐娜小姐一坐上马车,那车就再度跑了起来,像是要融化似地消失在开始加深的黑暗中。
「主人,那个马车是……」
安洁不安地抬头看着我的脸,我点了点头。向其他想要询问的人说明那辆马车的事之后,她们的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拉斐娜小姐是负责这次四国会议的圣务官之一吧。而且雷古达男爵是会议上帝国方面的出席者,所以两位为了讨论会议而见面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图萝沉思一下说道。也许的确是对会议的商讨。可是,拉斐娜小姐独自一人,而且在接近夜晚的这个时间,前往男爵宅邸?
更重要的是,刚才拉斐娜小姐的表情。虽然只是坐上马车的那一瞬间,但那副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单纯的工作上见面。
朦胧不安的阴影笼罩在我胸前,我注视着马车开走的方向。
就在这时,秋理艾娜以不符合现场气氛的悠闲声音说道。
「呐罗槻,我今晚要稍微出去玩一下哦。晚饭就不吃。再见」
诶,等一下,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秋理艾娜就一边懒懒散散地挥着手,一边走了出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下呆呆的我们。
「真是的,秋理艾娜,快到晚上了还去玩,真是个坏孩子啊。主人,如果秋理艾娜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才行」
梅伊娅一脸大人样地说着。看着挺直腰板的梅伊娅,我微笑着抚摸了她水色的头发。
图萝在旁边悄悄地看着我的脸。但我向图萝微微地摇了摇头,制止了她的话。
秋理艾娜是去哪里「玩」。图萝和我都差不多能想象得出来。
名为寂静的声音讨人厌地在耳边回响。
圣殿宣告深夜到来的钟声从远处畏畏缩缩地传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安洁和梅伊娅已经睡着了。图萝也为了不让安洁她们感到不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睡去了。
我在起居室里一个人等着,背后摇曳的灯火正翩翩起舞。
……太晚了。
是不是阻止她比较好呢。
心中弥漫着一股迷雾般的不安,正当想要为烛台加点油而站起身时,门口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一听到这声音,我就像是被弹起来一样从起居室跑了出去。
因为连拿出蜡烛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走廊里一片漆黑,我用『夜视』的技能穿透着黑暗。
以几乎要踩破地板的气势穿过走廊,我在宅邸的入口看到了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站着。
「……秋理艾娜!」
在低声喊叫的我面前,她摇摇晃晃地像阳炎一样摇曳着,就这样无力地倒下了。
她那银色的长发在夜晚的黑暗中妖艳地飘动着,残像映照在我的视线里。
我屏住呼吸跑了过去,把秋理艾娜抱了起来。
果然。果然,秋理艾娜想潜入男爵的宅邸。然后,难道在那里……
「振作起来秋理艾娜、秋理艾娜……!」
在我的支撑着秋理艾娜背后的手掌上,传来了滑溜溜的液体触感。
血……?量这么多……!?
喉咙深处的呼吸混乱了。心脏……我的心脏去哪里了?是惩罚提前了吗,还是静静地停了下来却没有自觉。
但我只知道一件事。
只有不想再失去了,这份想法是清楚知道的。
――不会再有第二次。绝对。
「等一下,我马上去把安洁叫来!」
如果是安洁的圣魔法的话,如果是迅速提高魔法师能力的安洁的话,应该能救秋理艾娜。对,对了,只要用那把光芒剑的力量就好了。这样一来……
但是,我刚站起来,秋理艾娜就抓住我的手。对不禁转过身来的我,她用几乎要消失的声音低声说道。
「罗槻……我,已经不行了啊。所以我……」
「你在说什么!别傻了……」
感觉眼前好像都变得通红,我呵斥着,但是秋理艾娜虚弱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所以,罗槻。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我想要你的嘴唇。热烈的,浓厚的,很厉害的,一下,紧紧的」
「……哈?」
「所以,呢?看啊,就是尽情地啾~地来一个吻……啊,好痛—!」
砰的一声。
这是我放开支撑着秋理艾娜背的后的手,她摔倒在走廊上的声音。
「啊真是的,你在干什么啊罗槻」
「这是我的台词!你不是受伤了吗!?」
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的手。但上面涂着的不是血。
「……油?」
「是啊,当间士潜入某个地方的时候,有时会给自己的身体上油。受伤时能止血,万一发生战斗时,也会让对方的武器滑开。当然也很容易进入狭小的地方」
秋理艾娜在走廊上重新坐好,我呆呆地张着嘴,看着她的脸。她脸上带着一如往常,恶作剧般的笑容。
「怎么了罗槻,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点小事被干掉吗?呵呵呵」
「因为,总感觉你摇摇晃晃的,而且不是说了已经不行了吗!」
「是啊,我饿了所以摇摇晃晃的。我还没吃晚饭呢。好痛好痛好痛—!」
没等她说完,我狠狠地拉着秋理艾娜两边的脸颊。
「拉贵,哈特,真的哈特啊(罗槻,好痛,真的好痛啊)!住手,住……罗槻?」
秋理艾娜的悲鸣中途停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我的脸。
不,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眼睛吗。
因为我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所以我拼命地睁大着眼睛。
「罗槻,你……」
「秋理艾娜。不管你拿我开多少次玩笑,作弄我多少次都可以。不过,不能开关乎性命的玩笑。唯独那个不行。唯独这一点」
我一边拉着秋理艾娜的脸颊,一边把嘴弯成へ型,眉毛生着气,脸揉成一团,说道。
「会死什么的。是不行的」
秋理艾娜边被拉着脸颊边沉默着。
这样滑稽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个愚蠢的景象。
即使如此,或者说正因为如此,我和秋理艾娜都只是一味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映照在彼此的光芒下。
「……我知道了,罗槻。对不起呢,是真的在为我担心啊。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思念着我……我很开心哦。非常开心」
秋理艾娜的银色头发轻飘飘地垂下,从眼角垂了下来。
「……不过那个,你的手差不多该放开了吧。虽然我很开心,但是很痛啊」
「不行。好好反省吧」
「不那个,我要报告事情。这样的话,就说不了话了」
啊啊,对了。
秋理艾娜确实潜入了男爵的宅邸。是不是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没办法。我放开捏着脸颊的手,催促着秋理艾娜。
她边揉着脸颊边开始说。
据说,男爵和拉斐娜小姐果然是两人的会面,而且好像还是屏退旁人的会面。仅是这样,就离官方会议商谈的气氛相距甚远。
拉斐娜小姐的表情和态度都很坚定,时不时看起来像是在拼命地忍着不变激动的样子。与此相对,男爵的容颜似乎很从容,闪着狡猾的光芒。
「话虽如此,只是从远处看清情况和气氛,没能近到能听清详细谈话内容的程度。但是从嘴唇的动作,我看到了几个看起来很重要的词语。虽然这些对我来说是莫名其妙的,不过罗槻说不定会懂」
秋理艾娜暂时停顿了一下,把蓬乱的头发梳理好了,说道。
「――『秘法』和,『黑色圣务官』……那两个人说的好像是关于这两个词语的」
「……你说什么」
我探出身子,秋理艾娜吓了一跳,肩膀抖动着,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不,我不是在生秋理艾娜的气,也不是要拉她的脸颊。
……但是。
为什么男爵会知道这件事。
秘法。还有黑色圣务官。
黑色圣务官,恐怕就是那个在洞窟内只把声音传达给我们的人吧。后来我听说伯特利和鲁芬遇到过一位黑衣圣务官。
……在那个伯爵夫人的案子时我们知道的秘密。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宅邸地下发生的事情。
这是与圣殿不为人知的暗部有关的事实。
男爵的确拥有具有远视能力的圣遗物。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全是靠它的力量。
不过,这股力量对魔法很弱。即使是微弱的魔法屏障也能让它不起作用。
然后,这栋宅邸是贵族的宅邸,所以设置了对魔法结界。
所以,男爵不可能「窥探」到那件事。而且我们当然也为了慎重起见,在这座宅邸外,在可能会被男爵知道的地方,也不会说起这个事件……
考虑到这里,我想到了。
在那次事件发生的时候,在这房子里不只有我们。
尤塞尔克他们也在。
他们也和我们一样,知道了秘法的实际情况和圣殿的阴暗面。
而且,与我不同,尤塞尔克他们既不知道男爵有远视的能力,也没有对男爵有所警戒。那是当然的。尤塞尔克他们并不是男爵的敌人。
可是,只要男爵监视我,就知道尤塞尔克和我一样是在宅邸里发生的某个事件的当事人。如果男爵从那里开始把追踪的对象,从我变成了尤塞尔克他们的话。
就能从那里知道这件事了吗。
可恶,我忘了提醒尤塞尔克他们了。
明天早上和大家商量一下,然后最重要的是先去问问拉斐娜小姐的情况。
「好了。总之我有点累了。罗槻,我去休息了哦」
在沉思的我眼前,秋理艾娜站了起来。
她的薄衣轻飘飘地在眼前摇晃、翻动着,想要离开的瞬间。
我条件反射地抓住了那衣服的下摆。
「……罗槻?」
秋理艾娜疑惑地转过身来。但我一言不发,用力地拉了拉手。
秋理艾娜的身体踉踉跄跄着,轻叫了一声,倒在我的臂弯里。
「……你想做什么,罗槻?」
「……我也,不知道」
被紧紧抱着的秋理艾娜追问着我,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采取的行动是什么意思。
「是想给我奖励吗?给跑腿的忠犬奖励。但罗槻,我和你可爱的奴隶不一样。我不是你的仆人。我不会为你的拥抱亲吻而高兴地摇尾巴的」
秋理艾娜从胸前抬头看着我的脸,这距离近到就算关了夜视的技能,也能看到细节。
嘴角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并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她那银色的眼眸中却寄宿着挑衅的光芒。
「男爵不只是罗槻的敌人,对我来说也是敌人。所以我才去调查的。我不想让你感谢我,也不会要你的奖励」
「我……我并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的嘴唇是对谁的奖励」
我一边说着,一边想办法回答。
我当然知道,至今为止,我都狠狠地拒绝了秋理艾娜的邀请,却突然抱住了她,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呢。
如果这是作为奖励的拥抱或亲吻,这样过于傲慢的行为,秋理艾娜会感到败兴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不对。
作为奖励什么的,我并不是带着那种厚颜无耻的心情在抱着她。
话虽如此,我觉得这和爱、恋也有点不同。
当然我被秋理艾娜所吸引着。虽然我并不打算否定这一点。不过,我觉得现在盘旋在我心中的感情,似乎带有一种与纯粹的恋爱稍有不同的色彩。
「那你对我有欲望了吗?呵呵呵,那我就明白了。那样的话也可以就是了」
「那也不对……虽然也没什么不对的……但还是有点不一样」
嘛、嘛。虽然秋理艾娜富有肉感的肢体本身就很有魅力。她的肉体有着柔软湿润的触感,以前抱紧过她一次的时候有传过来的,和攀到背上的麻痹感一起,那肉体的触感现在也残留在这只手臂上。
不过,和那个很相似,但是,却不是那个。我现在的感情是。
虽然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
我,大概。
「――我想感受你的生命。感受你的生存。感受你的存在」
我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混乱的心情。
我现在疯狂想要的,大概,是这个。
我想用身体感受到秋理艾娜生命的脉动,存在的鼓动。以及身体的一切。
晚霞。塔。青梅竹马。像围在四周的灯笼一样在我心中朦胧地环绕着的形象,扰乱着我,使我变得不安定。
然后,刚才想要抓住我的是,死的印象。
是的。死。是死。
这只不过是由我的自以为是和秋理艾娜的恶作剧所引起的,无聊的误会而已。
不过,虽然是在误会中的一瞬间,但我却清楚地感受到了死亡。感觉到了自己重要的人的死。这感觉比在那沙漠里和安洁、图萝走散时所感觉到的,更无情地切碎着我。
所以。所以我想要生命。想要生命的证明。想要生命的实感
现在我向秋理艾娜所寻求的,大概,就是这个。
「――所以,我想要你生命的证明,秋理艾娜。现在就想要」
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微微地笑了笑。虽然有点皮笑肉不笑,但同时也是充满慈爱的笑,就是那样矛盾的微笑。
「所以才说你很沉重啊,罗槻。你。不要靠在我身上啊……但是」
秋理艾娜用红红的舌头湿润着艳丽的嘴唇。长长的睫毛慢慢地眨了眨。
「……是吗。你,对我……不是寻求着我的肉体,也不是我的心,而是寻求着我的生命呢。这样的人,第一次见呢。你啊,真的是很有趣啊」
在我的臂弯里,秋理艾娜的温度改变了。热烈的,像燃烧起来了一样。
笼罩在深邃的黑夜里
我和她的体温,高涨着,兴奋着,无边无际地攀升着。
彼此溶化荡漾,直至滴落为止。
50.晚会与事件
秋理艾娜……哼,真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肌肤拥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润与柔软,而且还有着将我这边的肉体深深吞噬的贪欲。
这与抱着安洁和图萝时所感受到的安稳与可爱又有所不同,甚至让人觉得是与毁灭相邻的陶醉。
以前,曾隔着衣服抱过一次秋理艾娜,那个时候,我的身体就已经感觉到了令人麻痹的快感。
更何况,现在是以彼此出生时的姿态互相纠缠在一起,那愉悦是无法想象的。
秋理艾娜的肉体真是一种甜美的毒药。
好几次,我自身向后仰着,发出了高亢的声音,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这是事实。
……但、但是,最后还是我赢了呢!因为就像以前对秋理艾娜宣言一样,彻底地把她弄哭了!
话虽如此,看着在我怀里的她微笑着的嘴唇,我觉得包括屈服于我在内,应该都尽在秋理艾娜的掌握中吧。
嘛,先不管这个。
漫长的夜晚似乎已经迎来了天明了。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这里是地下。宅邸的地下洞穴,现在是秋理艾娜的房间,我和她在这里度过了一个疯狂的夜晚。
然后,突然醒来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微弱的喧闹声。是安洁她们的声音。
啊ー。那是当然的,去我的房间叫醒经常早上起不来的我,却发现我不在。安洁她们当然是会惊讶担心。
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走出地下洞穴。把依偎着的秋理艾娜也训起来,拉了出去。
当我走进起居室的时候,看到安洁她们脸色都变了,看起来像是要把整个宅邸都翻遍来找我。
「啊ー……早上好,各位」
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在这么慌乱的场景下对大家打着招呼。
安洁她们一起看向我的脸,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但看到从我背后突然探出头来的秋理艾娜脸上的表情,似乎就察觉到了一切。
秋理艾娜笑眯眯地露出浅笑,刻意地缠在我的手臂上,像是要展示给安洁她们看一样。
等一下,别一大清早就制造出这么麻烦的事情来啊!
「……早上好,主人。虽然没看到您的身影而很担心,但看来您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呢」
「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很担心您的身体呢。好像有什么坏虫子粘上来了呢」
哇ー。所以你看,安洁那可爱的嘴角不是在抽搐吗!
话说回来,图萝都把她的瞳孔像蛇一样竖着裂开,从额头伸出角,变成地龙族的临战状态了啊!
「啊啦好过分呢,呵呵呵。但是昨晚,我是打算马上就睡了的哦?是一个人去睡。但是罗槻硬拉着我」
「哇—!哇—!」
所以都说了不要说这种煽风点火的话!不过事实的确是这样。
在快要变得天翻地覆的时候。
「主人和姐姐们真是的,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能从早上就吵架哦。从早上就吵架的话,一天都会不舒服的。会浪费一整天的所以不行」
阻止这一切的是,竖起食指看着我们的梅伊娅。听到她说出小大人一样的话,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苦笑着。
嗯,俗话说「孩子是夫妻感情的纽带」,但是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妹妹(梅伊娅)是夫妻感情的纽带」吧。
梅伊娅那天真无邪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润滑油。
我松了一口气,对大家说。
「梅伊娅说得对。总之,虽然来晚了,但还是去吃饭吧。我有件事想让大家听一下……」
要说的是秋理艾娜昨天潜入男爵宅邸,调查的事。
我一边喝着重新加热的蔬菜豆汤,吃着面包上加肉干、水煮蛋这样简单的早餐,一边简要地向大家说明了昨晚的始末。
向安洁、图萝、梅伊娅讲述了秋理艾娜的行动和在男爵那里得到的情报,并且告诉秋理艾娜和梅伊娅关于『秘法』和与之相关的圣殿阴暗面知识。
听了我说明后的安洁,用感叹的目光看向秋理艾娜。
「秋理艾娜……你做了那么危险的事啊。我都不知道……」
「诶ー?也没什么特别的危……唔唔呜呜」
急忙地按住秋理艾娜打算说些多余的话的嘴。
啊啊,难得安洁想要投以好意,不要自己推翻啊!
「为同伴献身的觉悟,真是了不起啊,秋理艾娜」
「诶ー?所以说了是为了我自己……唔唔呜呜」
都・说・了!不要一句句反驳啊!秋理艾娜是不搞事情就活不下去的体质吗!?
「咳咳!那个,就是这么回事,秋理艾娜探来的情况就是这样」
在我强行推进话题后,图萝皱起了眉头,凝视着空中,考虑着。
「嗯ー。男爵知道了关于秘法与圣殿阴暗面的事,这确实是有点麻烦了。也就是说,至今为止被圣殿控制着的男爵,得到了可以反击圣殿的手段」
听到她的话,我也点了点头。
至今为止,男爵对我和安洁只采用迂回的手段,是因为圣殿猜疑和监视的强烈目光正对着他。
在那个老鼠男袭击我并被舍弃的事件中,男爵为了不连累自己,采取了相当强硬的做法。
结果,他虽然能够以灰色的状态逃掉,但却被圣殿盯上了。所以男爵在这之前只能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行动。
但是,男爵知道了秘法和圣殿与之相关的一系列问题——利用有着烦恼和痛苦的人,以即使出现牺牲者也无所谓的方式来维持世界的平衡。
因为这件事,男爵的状况就与至今为止的相反,这样他不就是能动摇圣殿了吗?
「是呢。详细情况得去问问拉斐娜小姐。现在出门去找拉斐娜小姐……」
正说着的时候,门上挂着的传唤钟响了,传来了请求见面的声音。
安洁与图萝瞬间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慢了一点,梅伊娅也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梅伊娅果然还没习惯呢,话说明明没必要全部人都去啊。
不过算了,因为很可爱啊。可爱就是正义。
但是,这么一大早的就来,是客人吗。是谁呢。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等着,过了一会,安洁回来了,给我传达道。
「主人,圣殿的人想要与您会面」
「圣殿的?……拉斐娜小姐?」
「不,不是拉斐娜大人,来的是基梅因大人」
是基梅因先生啊。是在圣花比赛时认识的,高大的猿人圣务官。比拉斐娜小姐地位更高的人
「会是什么事呢。好吧,把他带到接待室去吧」
「是的,主人」
因为这里原本就是贵族的宅邸,所以会有接待室之类的东西。虽然几乎不用。拉斐娜小姐来玩的时候,一般都会让她进起居室。
我很快地把自己收拾整洁,走去接待室。
秋理艾娜一脸好像很有趣的样子跟了过来。我又没叫你跟着来。嘛算了。
「让您久等了,基梅因先生」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一大早就来打扰您,真是抱歉啊,罗槻阁下」
接待室里,基梅因先生和他两个随从圣务官两个人在等着。
可惜的是,拉斐娜小姐不在其中。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那么,是有什么事吗」
「关于此次的四国会议,已经正式决定让罗槻阁下和安洁莉卡阁下出席。您已经知道议题了吧,是关于如何对待光芒剑」
基梅因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古板严肃的态度缓缓说着。
「另外,出席会议的各位,也被邀请参加今晚的晚会。也请您来参加晚会」
「晚会……吗?」
是宴会吗。
感觉在之前的世界也听说过参加会议要跳舞。重要的会议都会附有晚餐宴会,在这边的世界会议和宴会也是配套着来的呢。
「我知道了。是今晚呢」
「我们会派人来接您,请您做好准备」
基梅因先生说了这句话后,稍微思考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抚摸着毛茸茸的四方形下巴,板着脸开口了。
「……是关于会议的事。姑且传达一下关于罗槻阁下的部分。――对于帝国提出关于某个事件的建议,圣殿将采取不明确反对的立场」
拐弯抹角的官方措辞,让人不禁苦笑。
但是,从立场上来说,这是现在基梅因先生能最大限度告诉我们现状的说法吧。这倒要感谢基梅因先生。
然后当然,那就意味着。
――也就是说如果帝国,不,男爵提出将安洁从奴隶身份中解放和并授勋贵族的话,圣殿是不会反对的。
与其说是不反对,不如说是不能反对。在被男爵知道『秘法』与圣殿暗部的事情之后圣殿没法反对。
我内心深处轻轻地咂了咂嘴。
嘛,我早就知道了。男爵大概会把这件事用在这个意义上的交易。
所以,冲击并不大,也不怎么惊讶,但即使如此,果然该生气的事还是会很生气的。
我们所依靠的是圣殿的庇护。
因为我作为攀登者是属于圣殿的人,所以对于帝国擅自将我这的奴隶变成为贵族这件事,圣殿应该会反对的。一般情况下来说。
因为对圣殿来说,让光芒剑和圣王的子孙安洁隶属于圣殿这边,能强化其权威和立场,所以圣殿应该是很重视的。
但是,如果男爵掌握了与『秘法』相关的情报,并以此作为把柄动摇圣殿的话,就不能这么肯定地说了。
圣殿就变成即使不积极地赞成,至少也得采取不反对的立场。
可恶。到目前为止,已经陷入被动了。
但是,反过来考虑的话,也可以说只是「圣殿不反对帝国」的状况而已。
虽然圣殿是权威,但毕竟是中介者。四国会议的主角正如其名,始终是帝国、古王国、新王国、都市联合这四个国家。
所以,如果帝国以外的各国都反对的话,那个提案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通过。
而且,就算是帝国内部,应该也还没有统一意志。像森林里的熊先生一样的皇太子殿下,应该是站在反对帝国迎接安洁的立场上的吧。
所以,这个提案是否会被帝国方面正式提出也还不一定。
这一点对我们来说也许是救生索。
「谢谢。您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基梅因先生。还有,我能见见拉斐娜小姐吗?」
我如此询问着。我想直接从拉斐娜小姐那里听一下昨晚的详细情况。
可是,基梅因先生却摇了摇粗壮的头。
「拉斐娜四等圣务官接受了今晚晚会的管理任务,现在大概处于腾不开手的状态吧。如果晚会顺利结束的话才多少会有些时间吧」
「这样啊……我知道了」
嗯ー。真不走运啊。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在晚会结束后,迅速地去见她。
就算现在勉强见面也只会给拉斐娜小姐添麻烦的。如果是在做这么重要的工作,那就不打扰了。
傍晚时分。
从圣殿派来的马车到达了宅邸,接我们去圣殿。
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马甲、迷你裙,而是礼服。
我和安洁有以前去拜访男爵家时准备的衣服,不过图萝和梅伊娅的那份就只能匆忙地在旧衣店里大概买两件。只要对其稍做加工装饰,应该就能看得过眼了。
秋理艾娜自己买了为这种时候准备的礼服。她似乎准备有在各种各样「工作」时使用的各式服装。
到达圣殿,先接受严密的搜身。这是个聚集了各国重要人物的宴会,所以检查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我的剑阳炎和不知火没有带过来。
秋理艾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想带上伪装成装饰绳的鞭子,但我阻止了她。要是出了麻烦,我可就不好办了
身体检查结束后,我们被带到了晚会的会场。
在那,从我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哇啊……是灰姑娘啊……」
我这么说着。
嘛,别看我现在这样,就算是我,在天真无邪的时候,也曾经读过灰姑娘的故事。
因为我是这样的女人,所以并没有被王子所吸引,不过华丽的舞会却让我心动不已。
现在那样的舞会,作为现实存在于眼前。
在容纳了众多人后空间仍十分充裕的宽广室内,被许多光彩绚烂的金银饰品和挂毯装饰着,华丽的光辉令人眼花缭乱。
从高高的天花板垂下的巨大烛台上有着无数的烛灯在摇曳着,灯火在毫不吝啬地各处装饰的宝石上跳跃着,明晃晃地闪耀着,甚至要胜过白天的太阳。
巨大的彩色玻璃铺满了几面神圣的墙壁,形成了美丽但庄严的气氛。
在准备好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或者色泽深沉香味浓郁的酒等,不仅是舌头,也给眼睛和鼻子带来极好的享受。
那餐桌旁站着几个圣务官们,当着餐点的向导。稍微吃一口再请其他人吃,是不是在试毒呢?
然后在那里,有许多衣着华丽的人们在欢谈着。
帝国、古王国、新王国、都市联合,然后还有圣殿。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些职位不相上下的高官们。
在会场的深处,在这些高贵的人群中,也有格外引人注目的集团。
……呜哇。仔细一看,那是帝国的皇太子殿下。
但这和与我交手时森林里的熊先生一样的打扮完全不一样啊。
那个乱蓬蓬的胡须整理得很整齐,反而显得很有风度,当然衣服也装饰有闪闪发光的金丝银丝,豪华绚烂。
这样一来,那个迟钝的高大身躯,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优秀王子。
怎么办好呢。我也去和皇太子殿下打个招呼比较好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后面有人向我搭话。
「看来是罗槻・佐保阁下,没错吧?」
回头一看,有一个金属块在。
……不,是有个满身佩戴着咔啦咔啦响的勋章、徽章的大叔,他身上的勋章徽章多到让我一瞬间误会了。
虽然个子不高,但却有着向四周宣扬其存在感的体型。嘛通俗地说就是,吃了有很多营养食物那样的体型吧。他那圆溜溜的下巴,稍微陷进了用金辫带装饰的高襟里。
那个圆圆的大叔猛然移开胸膛,用傲慢的眼神注视着我。
「是的,我是罗槻,恕我冒昧……?」
回答的时候,圆圆的大叔向旁边的一个人抬了抬下巴。
那个人和圆圆的大叔正好相反,个子很高,但体型却像枯木一样纤细,与圆圆的大叔并排站着,让我要上下移动视线,很辛苦。
他在那瘦小的身体上穿了一件又肥又大的衣服,用戴有手套的手神经质地握着一条大手帕,回应着圆圆大叔的信号,说道。
「这、这位是王国外务卿,穆格迪夫阁下。我是王国的圣都驻留官,弗冢。今后请多关照」
王国,说到王国,呃,是古王国的人吧。
这个世界有古王国和新王国。但是正如其名,古王国历史悠久,古王国的人也因此自尊心很强,认为自己才是正式的王国,所以不会用与『新王国』相对的『古王国』来自称。但古王国以外的人们为了区分简单,大家都会称其为古王国、新王国。
他们这样自称王国,所以是古王国那边的人吗。
「初次谒见您的尊颜,我感到很荣幸,阁下」
对着点头致意的我,圆圆的外务卿大叔自大地点了点头。总感觉带着一种很了不起的态度,因为实际上也的确很了不起,所以我才没有生气。
「我听说了你的传闻,罗槻阁下。听说你被选为今年的圣花采摘者。这么年轻还真是厉害」
外务卿像是在品评一样豪不客气地打量着我。虽然我已经习惯了被人用好色的目光看着,但他并不是这样,只是单纯地在估价。
嗯—,感觉有点不擅长对付这种人。
「赌博的结果也是大混乱呢。我也赌在罗槻阁下身上就好了?哈哈哈。对吧弗冢?」
「哈……不,那个……真的是……哈哈哈」
瘦小的大叔,驻留官弗冢含糊地露出无力的亲切笑容,将手上拿着的手帕揉成一团。
感觉真是个不可靠的人啊,这位驻留官先生。
说到圣都驻留官,以帝国来说,就是和雷古达男爵一样的地位。也就是说,他应该是代表古王国,有时也必须与男爵较劲的人。虽然是别人的事,但这个人没问题吧。
「罗槻阁下。这个弗冢在赌博这件事上很没眼力呢。因此一直都赌不中。这次的圣花比赛也是,好像是成功地猜了个大错。哈哈哈」
「阁、阁下。那个话题是不是已经说够了」
冒着冷汗的弗冢用手套擦拭着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啊哈哈,我也只能这样干笑着。
嘛,参加赌博了啊。赌博里有中的人就肯定有不中的人。像这样赌不中的人反而很热衷赌博的情况也是有的。
「我、我,去拿饮料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说痛了,弗冢慌慌张张地从这里小跑着走了。目送着驼背的他,外务卿失望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代表我的王国驻扎在这座圣都,但他不仅身体纤瘦,内心也很纤细。经常在身边放着稳定心神的药。真是丢人……话说,罗槻阁下,你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呢?」
外务卿突然这么问道,我语塞了。
呃,呃额。作为「设定」,我使用秘法得到了这份力量,取而代之的是失去了记忆,所以关于出身地还是适当地含糊过去比较好吧。
但是,在我回答之前,外务卿就擅自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是帝国人吗?应该不是吧。因为我感觉不到你有像帝国人那种肤浅的感觉」
「哈、哈啊」
我不知为何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外务卿立刻满脸喜色。
「哦哦,果然是这样啊。那么,这就是久违地出现了帝国出身以外的圣花采摘者吧。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太好了」
呃。在过去的几年里,被选为圣花采摘者的是尤塞尔克。
因为他是帝国贵族出身,所以的确,到目前为止,圣花采摘者的荣誉一直都被帝国出身的人独占了。
听他刚才说的话,这位外务卿,似乎不喜欢帝国。
「哼,说什么帝国之类的,夸张地自报家门。明明只有1000年左右的历史」
面对恶狠狠地低声说着的外务卿,我拼命地压制着想要吐槽的冲动。
「只有1000年」。以我之前的世界标准来考虑的话,1000年前应该是藤原道长之类的人生活的时代吧。我觉得这是一段很长的历史。
「与此相比,我们王国已经有1150年的历史了。我忍受不了帝国这样的暴发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呜哇。
忍、忍住,我要忍住啊,不要吐槽。
只是差了150年不是吗!可不能这么说啊。
不过,有一个多世纪的差距,确实是有一定的差别吧。
但是外务卿说到这之后,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变了脸色
「……啊啊,不过,嘛,圣王安洁莉卡的确是个杰出的人物。这我承认」
哦哦,是注意到我身后的安洁一脸为难了吗。
嗯,帝国是与圣王有渊源的国家。在圣王的后裔安洁面前贬低它,恐怕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吧。
「但是,优秀的说到底只是圣王个人,帝国以此为自大是……」
「阁、阁下,就说到这吧。就算和罗槻阁下说这些也只会让人为难」
拿着饮料回来的驻留官弗冢先生阻止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就会一直抱怨的外务卿。
虽然露出很不开心的表情,但外务卿却若无其事地喝光了驻留官先生端来的饮料。所以多少平静了些。
「失礼了,罗槻阁下。那么今后也继续奋勉努力吧。也是为了让帝国大吃一惊呢」
我并不是出于什么对帝国的政治意图才登上塔的。感觉外务卿好像是个会把事情都变成对自己有利状态的人呢。
只说了想说的话,外务卿悠然地离开了这里。之后弗冢驻留官也轻轻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总、总感觉是个很不得了的人呢,主人」
安洁边苦笑着边对我低声说道。秋理艾娜窃笑着,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嘴角。
「嘛,虽然那有点极端,古王国的上流阶级虽有着不同程度但大都是那样的呢。顽固不化又保守。固执得像石头一样,只有自尊心大得不行」
呼。这就是所谓的国风吧。
与此相比,圣都这里虽然很杂乱,但这是个相当自由的城市,再次感觉到这里很适合我。
「……呐主人,那么难的事情我搞不清楚,但是我肚子饿了。那里排着的食物不可以吃吗?」
梅伊娅没精打采地捂着肚子说道,我们都笑了。的确我们还没吃晚饭,而且难得摆出那么丰盛的饭菜。
「是啊。也没必要客气,我们去吃吧。但是,要有礼貌地吃哦,梅伊娅?」
「嗯,没问题哦,主人!」
梅伊娅精神满满地回答着,我摸了摸她的头。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明白,有点想要耸肩了呢。
但是我的胃也快要发出悲鸣了。那么,去哪个餐桌好呢?那边的桌子是肉料理,这边是鱼料理,啊,这个酒看起来很不错。
……这时。
当我在室内东张西望的时候
那件事发生了。
响彻会场喧嚣的破坏声。
惊愕的叫声和恐怖的悲鸣
然后是,低沉苦闷的呻吟。但那些声音也只是响起了一瞬。
会场恢复到静得鸦雀无声的状态。接下来的一刹那,喧闹声又像海啸般卷了回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了一个地方。那是。
那是一个倒在地上,表情丑陋扭曲,剧烈痉挛,翻滚着的男人。
咔啦咔啦的金属声空虚地响着。这是这个男人身上挂着成串的勋章和徽章所发出的声音。不管是多么荣耀奢华,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在人们都叫喊着“圣务官,治愈魔法”的时候,他翻起了白眼,舌头无力地垂下,动也不动了。
那是到刚才为止还在和我说话的那个人。
古王国的,穆格迪夫外务卿。
弗冢驻留官蹲在外务卿的身前,拼命想要抢救。
但是,不管怎么看,都已经没用了。
圣务官们立刻赶到,想要使用圣魔法,但不久后就无力地摇了摇头。
果然,看来已经晚了。
同时,我看到了在外务卿的尸体旁边,有一个茫然呆立又失魂落魄的身影。
鲜红的头发战栗地颤抖着。
……拉斐娜小姐。
这样啊,听说她是这个晚会的负责人啊。
我想马上跑到拉斐娜小姐身边,但被其他圣务官们挡住了。
保护现场吗。没有办法啊,明明很在意拉斐娜小姐。明明想要站在她身边。
我怀着担心的心情,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呆立的拉斐娜小姐。
结果,那个晚会当然就因此散会了。当然是在进行了某种程度的取证之后才散的。
由于事件的影响,四国会议的召开本身似乎也延期了几天。
重要的国际会议前的华丽晚会。在这种情况下,其中一名重要人物丧命,这应该是谁都没想过的吧。
自杀?不会吧。我怎么都不觉得那种充满活力的人会自杀。
那样的话,是谁呢。
……是谁做的呢。
事件本身当然也很令人震惊。
但是。更让人震惊的事,很快就袭向了我们。
据说有一个人作为杀害穆格迪夫外务卿事件的重要证人被拘留,并被询问了相关情况。
那个人的名字是。
――拉斐娜四等圣务官。
51.戒指与恐惧
「……别开玩笑了」
从我的肺腑里挤出了低沉压抑的话。
没有抑扬顿挫,淡漠的声音,但这并不表示我很平静。
这是只有在激昂超越极限时,才会出现的声音。
「好难受……罗槻,好难受……!」
秋理艾娜的表情扭曲着,啪哒啪哒地拍着我的手。我突然回过神来,慌张地放松了拧紧在她胸口上的力量。
「对、对不起,秋理艾娜」
「咳咳,咳咳……真是的。这又不是我的错」
我向瞪着我的秋理艾娜道歉,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沸腾的感情。
――拉斐娜小姐犯罪了?而且……而且是杀人?
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在哪里搞错了,总之从一到十,不,从一到一百都是胡说八道。
古王国的外务卿死在了四国会议前举办的晚会上。不,是被杀了。
但却偏偏怀疑是拉斐娜小姐下手的。
「我听到的情报姑且是」
秋理艾娜这么说道。最先知道这事的是消息很灵通的她。
「你的圣务官……拉斐娜,现在只是重要证人。并不是被当作犯人了」
「就算是这样!那也太奇怪了啊!」
秋理艾娜抬起手,想让语气变粗暴的我平静下来。
「当然不会毫无根据地进行审问。因为有几个可疑之处才被叫去询问事件情况的……别瞪着我,不是我这么说的,我只是说圣殿应该是这样想的吧。而且,嫌疑也只不过是猜疑而已……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秋理艾娜从我刺眼的目光中移开视线,耸了耸肩,开始整理情报。
不管怎么说,能潜进圣殿这么庞大的地方,探出某种程度的情报,这也说明了她的本事。
「穆格迪夫外务卿的遗体没有明显的外伤。听说尸体里发现了有毒物的痕迹。而且,据说在他之前喝过的杯子里也检测出了微量的相同毒物,所以圣殿应该认为这就是死因吧。检测出的是一种从名为山基亚鸠的植物中采集的毒物」
听到这句话,图萝轻轻地摇动着栗色的纵卷发,点了点头。
「山基亚鸠吗。的确,它的根汁是有毒性的。虽然喝少量只会觉得不舒服,但是如果服用一定量以上的话,就会让心脏停止活动而导致死亡。而且,它具有无色无味、易溶于水的性质」
啊,话说回来,买图萝的时候听她说过。图萝对药草学的造诣也很深。
至今为止,有人受伤的时候都是靠安洁的圣魔法来治疗,所以图萝难得的草药知识也没用武之地。
「图萝。一定量以上,大概是多少?」
「是呢……那位外务卿大人是位体格还不错的人,考虑到这个的话……」
对于我的问题,图萝一边考虑着一边开始口算。这样啊。根据体格的不同,毒的用量也不一样。
「是呢,用量来说,这个杯子的,四分之一……不,应该是三分之一吧」
图萝拿起面前的杯子,指示着。是比拳头大一点的杯子。
「这个酒杯三分之一的量……意外的多呢」
听到我这样惊讶地说道,秋理艾娜也表示同意。
「真是麻烦的毒药呢。确实因为会开出漂亮的花,所以有时会作为观赏植物种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很容易入手的毒物。但如果需要喝这么多,那可就不是什么适合暗杀的毒药了。明明有更多能少量就有效的毒药,犯人为什么会使用这样的毒呢?」
「有一种可能性是,可能因为这是速效性的毒物吧。毕竟犯罪现场是圣殿。是个有很多人会治愈魔法的地方。如果是在丧命前还需要一些时间的毒物,可能马上就会被治疗好」
图萝站起身,一边在房间里走着,一边总结着自己的想法。
「回想起晚会的事,那位外务卿似乎并不怎么会品尝饮品味道,一口气就把端来的饮料喝光了。如果是以这种方法喝饮料的人,很有可能一下子就摄入致死剂量的毒物……但还有另一个疑问」
图萝把手指放在下巴上思考着,秋理艾娜也点头回应道。
「是呢。这就是拉斐娜被怀疑的原因之一哦……量绝对不算少的毒物,能通过那次严格的身体检查吗?如果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不会是出席者,而是圣务官?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那样的……圣务官除了拉斐娜小姐还有很多人吧」
听到我说出的这句话,秋理艾娜摇了摇头。
「是的。但是外务卿倒下的时候,在附近的只有拉斐娜一人。然后,进行试毒,并将被认为是放有毒物的杯子递给外务卿的也是拉斐娜。这件事本人好像也承认了……也就是说,最后一个碰杯子的人是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算试毒也没有倒下,完全没事。这就是她会被怀疑的第二个原因」
「只喝一口的话并不是致死量,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摄入少量的话,身体应该多少会出现变化吧……」
「然后,还有一件事。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有人说拉斐娜过去可能与外务卿有过关联」
但是,我几乎听不到图萝和秋理艾娜这对话的后半部分。
因为在那之前,我的心脏受到了像殴打一样的冲击。
宛如全身石化一般,全身僵硬了。
试毒的拉斐娜小姐。
完全,没事。
所以,她把杯子递给了外务卿。
――也就是说,毒对她没效。
也就是说,那个。
我强行地活动紧绷的肌肉,笨拙地看着自己的手。
左手无名指。
那里有闪着小小光芒的戒指。
我以前去雷古达男爵宅邸的时候,为了不被毒杀,在臭灯饰那里做的EX道具。
……它有着使毒无效化的效果。
那时我们造访男爵宅邸的所有人都有这枚戒指。
我。安洁。然后。然后……
还有拉斐娜小姐。
难道是因为我给她的戒指的效果,让毒对她不起作用吗?
所以拉斐娜小姐没注意到里面有毒物,就把杯子递给外务卿了吗?
然后,受了冤罪……
「如果……是说如果哦。如果,拉斐娜小姐被判有罪的话,到时候……会怎么样?」
有谁发出了个像老太婆一样的沙哑声音。
……虽然并不是别的谁,而是我自己发出的。
大家用有些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虽然有些犹豫地垂下长长的睫毛,但图萝还是回答了。
「是呢……,杀人,而且还是杀害了一国的最高级阁僚……我想有可能是最坏的处分」
我把自己的身体深深地埋进了沙发里。
我连自己是坐下还是倒下都搞不清楚了。
死。是死吗。
拉斐娜小姐,会死。
……因为我的错。
当然,应该也有能反击的办法吧。
也就是我向圣殿报告毒对拉斐娜小姐是无效的。
……因为我是个异世界转移者,她有我给她的特殊戒指。
对了。这样一来,拉斐娜小姐也许就能得救了。
然后在这种情况下,会死的是……
我。
表明自己是异世界转移者这事实是我背负着的唯一,也是决定性的禁忌。而违反这个禁忌所带来的,是无法避免的、明确的死亡。
我曾经受过一次那个禁忌的制裁。
那个时候,全身从内侧被磨碎、撕裂、被燃烧殆尽的苦闷,时至今日即使想遗忘,也仍残留在内心深处。
更何况,那时候只是因像玩笑一样对话而发动的结果。
如果真的完全暴露我的秘密,那到时候所带来的痛苦,也许更在那之上。
……恐惧。
有着那名字的怪物笑着,在我心里竖起钩爪。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不要。我不想死。不想去死。那么疼和那么痛苦,我受够了。
而且。而且。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安洁。图萝。梅伊娅。秋理艾娜。死了就会见不到我所爱的少女们了。
终于遇见了,宛如奇迹般恋慕的存在。终于抓住了,甚至会让人想哭泣的爱。
但是,即便如此。
如果我不说出来,拉斐娜小姐就。拉斐娜小姐就会消失不见。从这个世上,永远地消失。
而且还让她背上蒙受冤罪的耻辱,玷污了她的骄傲。
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朋友。我珍视、重要的。
――最喜欢的,拉斐娜小姐。
总是和我在一起。站在我身边。
与安洁她们在不同的意义上,她对我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我不可能忘记这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会失去她这种令人厌恶的可能性突然摆到眼前,嘲笑着我。
对拉斐娜小姐弃而不顾,我还能活下去吗?就算我苟延残喘下来了,我在之后的世界里还能找到幸福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要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
「主人……不要哭了,主人」
听到梅伊娅湿润的声音,我才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在我缓缓抬起的眼中,梅伊娅大而澄澈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身影,梅伊娅的脸也满是泪水。
「主人哭的话,我也会很难过的。打起精神来,主人。肯定,拉斐娜小姐肯定会没事的」
「就像梅伊娅说的那样,主人」
继梅伊娅之后,安洁跪在我面前,牵起了我的手。
安洁的手紧紧握着我,那体温,温暖得令人吃惊,深深地渗透到我的身体里。
「拉斐娜大人不是会犯这种罪的人,主人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吗?如果圣殿不相信拉斐娜大人,主人就必须站在她身边」
梅伊娅和安洁为我担心的话语,与我所担心的事稍微有些不同。
她们应该是认为我被拉斐娜小姐身上的嫌疑所打击,担心她会被制裁、丧失性命吧。
但是,实际上我却是在害怕,让拉斐娜小姐陷入这样的困境,不是别人正是我送给她的戒指,以及拉斐娜小姐和我中有一个必须要死。
但是。
即使有些不同,梅伊娅和安洁的话也传到了我的内心深处并回响着。她们的话语间纯粹地相信着我和拉斐娜小姐。
「是呢……的确很奇怪」
刚才一直在默默思考的图萝,舞动着栗色的纵卷发,抬起眼。就像一只迎着风的狮子。
「先不管拉斐娜大人会怎样,明知道圣务官都会对食物进行试毒。尽管如此,犯人还是认为能把外务卿杀死,这是为什么呢?」
「不不不,各方面都很奇怪啊,图萝」
秋理艾娜一脸吃惊地打断了图萝的话。
「那不是从一开始就以拉斐娜不是犯人为前提吗。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图萝。虽然从感情上来说可能不想相信,但不是应该先研究所有的可能性吗?」
「我当然考虑过了。我那辉耀的知性是毫无破绽的」
图萝一脸得意地挺起薄薄的胸膛,竖起手指说道
「拉斐娜大人是犯人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在外了。理由很明确。因为拉斐娜大人是拉斐娜大人啊」
秋理艾娜呆住了,然后像全身无力似地垂下了肩膀。
「所以说,那不是感情论吗?」
「不,秋理艾娜。我并不是说拉斐娜大人是绝对不会犯下罪的人。每个人都会因为偶然的事情而犯下错误。拉斐娜大人当然也不例外……但是」
图萝像是找到了猎物似的,眼睛闪闪发亮,扬起嘴角。
啊啊嗯,秋理艾娜可能还没什么实感,但反驳图萝,只会让她更加燃起来而已。尤其是在这种情景下。
「但是,在要进行犯罪这种被逼到绝境的情况下,人只会按照自己的行动类型行动。这样想的话,像这次这样秘密地使用毒药的阴暗手法,完全不符合拉斐娜大人的行动类型。
就算拉斐娜大人与外务卿有过什么过节,从那位的性格来看,也会首先考虑依照法律,把他拉到圣殿的制裁场所吧。如果这一点不能实现的话,至少也是会正面战斗才对。
更何况,她会违反自己所珍视的圣殿法,玷污自己引以为傲的圣殿?从她的内心准则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以上证明了她不是凶手这一点」
虽然一脸不能接受的样子,但秋理艾娜还是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大概是领悟到不小心打开图萝的开关会很麻烦吧。
与之相对,安洁与梅伊娅脸上放着光,像是看着体现希望本体的人一样,看着图萝。这边是太过单纯的组合啊。
「所以,就像我之前说的,这很奇怪。如果拉斐娜大人不是凶手,那凶手就另有他人。那个人在知道会被圣务官试毒的前提下,还对杯子下毒。明明有着暴露计划的危险,为什么会这样做呢?而且,杯中的毒为何没有伤害到拉斐娜大人,只杀害了外务卿呢?这就是问题所在」
图萝挥舞着尖尖的手指,摆好标志性表情。
……但是,很对不起,图萝不知道拉斐娜小姐戴着解毒戒指。因此,她的推理是有可能从根本上被推翻的。
但是。即便如此。
总觉得我有点打起精神来了。
安洁、梅伊娅,还有图萝。每个人都相信拉斐娜小姐是无辜的,并且鼓励着我。
不管她们考虑的是否正确。那份心情都给予了我勇气。
不是一个人,真的是太好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是孤身一人,肯定会被挫败。
然后。
与我相反,拉斐娜小姐现在是一个人。独自一人,站在混乱与绝望的深渊。
所以,我得去帮她。
我们。如果只有我们的话。
「谢谢,大家。能把力量借给我吗?为了拉斐娜小姐」
听到我的话,大家都各自坚定地点着头。连秋理艾娜也微微露出苦笑,像是无话可说一样。
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即使知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试一下吧。为了帮拉斐娜小姐,尽全力去做能做到的事。
「我想如果能见到拉斐娜小姐直接问她就好了,但果然还是不行的吧」
「那还真的很难呢。虽然还没确定是犯人,但还是作为重大事件的证人交由圣殿管理。没有任何权限、关系的罗槻就算去了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你们见面的」
秋理艾娜无情地否定了我的话。
嗯ー……虽然很可惜,但的确是那样。
那该怎么办呢?要帮拉斐娜小姐,具体来说要怎么办呢。
「除了拉斐娜大人,还有另一个人在附近目击了那件事吧。如果能问问他的话也许会有所进展」
我也注意到图萝指出的这一点。确实,当事人还有一个人吧。
我不知道能打听到多少情况,去碰碰运气吧。
「圣花的采摘者,以及圣王安洁莉卡大人的子孙特意前来吊唁,外务卿阁下一定很高兴吧」
古王国圣都驻留官弗冢用与言语相反,没有霸气的表情和含糊不清的声音迎接了我们。
「致以深切的哀悼。虽然只有一次,但外务卿阁下也与我亲切地打了招呼,让我今后也要继续努力。所以想着至少让我为他安息而祈祷」
虽然我听说成为圣花的采摘者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但圣花的采摘者这个地位在这种时候的确很方便。安洁的圣王子孙的立场也是呢。
向驻留官先生通报的大使馆年轻职员一样的人也用闪闪发光的目光看着我们。感觉稍微有点痒啊。
没错,我们利用自身的身份地位,以向外务卿吊唁的形式来到古王国的大使馆。
弗冢驻留官先生弯起瘦小的背,把我们带到安置外务卿遗体的大厅里。
骨瘦如柴的手不知放哪好而在胸前交叉着,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皮肤也干燥龟裂着,这些都传达着他的紧张。
「就在刚才阁下的遗体从圣殿回来了。因为是没有伤痕的漂亮身体,所以还不敢相信他已经去世了」
「我体谅您的心情。但是重要的会议也快到了,请不要太灰心丧气了。您也希望会议能成功吧」
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还真亏我能这么流利地说出这话呢。
这里面蕴含着我在之前世界里将近30年的人生经验。
……啊嘞?那个,我心中的经验……在之前世界里的记忆,总感觉有一些不协调。
那是什么呢。想要看清那小小的违和感本体,但卡在脑海角落里的那个,却滑溜溜地,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因为驻留官继续说了下去。
「是的。阁下为会议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没想到会被圣务官杀害了」
我压制着几乎要把臼齿咬碎的冲动,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个,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外务卿阁下是直接从那个圣务官手中拿到杯子的吗?在那段时间里,有经过其他人的手吗」
「不,没有那样的事。确实是那个圣务官直接递过来的杯子。那个圣务官自己应该也承认了」
根据驻留官所说的话,宴桌上准备了几瓶密封好的酒,拉斐娜小姐站在酒的旁边。听说她从那里选了一瓶酒开封,往两个新杯子里倒了酒,自己喝了一杯试毒,然后再把另一杯给了外务卿。
据说外务卿像往常一样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下一瞬间就倒在地板上痛苦了起来。
嗯ー。
大概是从一开始就在那个酒瓶里混入了毒药吧。
但是,因为宴桌上放了多个酒瓶,所以若是犯人另有他人,也不知道拉斐娜小姐会选择哪一个。
……所以,只有拉斐娜小姐能够随意倒出放有毒物的酒。
可恶。真恨自己的脑子这么不好使。
难道,目标不是外务卿,而是谁都可以的无差别杀人。这样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再怎么说也不会有那样的事吧。
被带到安置场所的我,一边对着棺木默哀,一边拼命动着生锈的大脑。
说实话,现在的我还在沉重的浓雾中。完全看不透。就连自己向寻求她而伸出的指尖也看不见。
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一定会用这双手抓住你的,拉斐娜小姐。
52.证言与联系
「恕、恕我冒昧,请、请稍等一下,可以马!」
……可以马?
啊,是结巴了吗。话说,声音都变尖了。
被某人用这样的声音叫住,我转过身去。现在是访问古王国大使馆结束,要回去的时候。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男性身体颤抖着,呆立在那。感觉很紧张的样子。
穿着华丽的制服,不如说,是被制服穿着的感觉,就算说他还是少年也不为过呢。脸上还留有年幼感,嘛虽然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呃,我记得他是我们在访问这个大使馆的时候为我们通报的大使馆工作人员。
「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稍稍歪了歪脑袋,注视着他。他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慌张地移开视线。
总感觉是天真烂漫的反应。果然很像少年呢。
这么想着,仔细一看,他那圆滚滚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严肃与锐利的感觉,充满了年轻的水嫩感。
最初见到的时候还以为他的年纪会更大一点,也许是因为他努力蓄胡子所以看起来才比实际年龄大吧。这胡子还很稀疏,不太整齐,看起来就像他挺直腰模仿大人一样,真是令人感到欣慰。
话说回来,刚才见到的弗冢驻留官以及过世的穆格迪夫外务卿,都有留胡须吧。古王国的男人都有留胡子的习惯吗?外务卿的胡子修得很漂亮,不过弗冢驻留官的胡子不是很适合他。
「是有什么事吗?」
我又重新问了一遍,他扭扭捏捏、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那、那个。虽、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厚脸皮的请求,但能不能请圣花的采摘者以及圣王的子孙,给、给予我祝福呢!」
祝福?对着呆然的我,他越说越起劲。
「能见到圣花的采摘者和圣王的子孙,沾得荣光,真是个难得的机会!我知道这很没礼貌,那个,如果可以的话!」
我稍微被吓到了一下,然后露出苦笑。
我有听说圣花的采摘者是非常受人尊敬的,在很多场合都有实际感受,现在这个是希望我给予祝福啊。
先不说安洁,像我这样的废物给予的祝福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我不会做破坏青少年梦想这样的事。
「如果我可以的话。愿你能得到塔的保佑和祝福」
该说害羞呢,还是不好意思呢?虽然被这样的想法所束缚着,但正如他所恳求的那样,我给予了他祝福,接着安洁也效仿我给予了他祝福。
「谢、谢谢!故乡的父母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到少年开心的夸张样子,自己的心里也涌出做了件好事的感觉。
可是少年似乎很快就觉得很害羞,于是慌张地调整了姿势。
「非、非常抱歉,让您看到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向前来吊唁的人提出如此不应有请求。还请见谅」
「不,没关系哦。逝去的外务卿阁下也会允许的吧。他看起来是个豪放大方的人呢」
听到我所说的话,少年露出稍稍放下心来的微笑。
「是的。正如您所说,阁下是一个豪爽的人。有着极强的意志和行动力,最重要的是拥有对祖国强烈的爱和自豪……虽然有点强人所难,也有很顽固的地方」
嗯。和我对外务卿的印象有点不一样吧。不过,根据不同看法可能会有这种感觉。粗犷又厚颜无耻,也可以说是豪爽且有行动力吧。
不管怎么说,少年的话并不是表面上的恭维话,可以看出他是在很认真地称赞外务卿。外务卿是个很有人望的人吧。
「在你的国家,支持外务卿阁下的人也很多吧」
他听到我说的话,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我不懂太过复杂的事,但阁下是王国一个派系的领袖。是希望对帝国采取强硬态度的人之一」
「原来如此。确实,我和他见面时,也有那样的感觉」
该说是态度强硬呢,还是该说很较真。
那与其说是政治思想,不如说只是感情上的感觉,因为帝国是新来的,所以讨厌!我觉得只是这样而已。
「阁下爱着国家是真的,我对此深表尊敬。老实说,我在本国的时候想法也与阁下的很接近,不过,我到圣都赴任,在这里生活的时候,就开始想或许可以和帝国再融洽一点地相处吧。弗冢驻留官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哎呀,少年虽然赞美着外务卿,但似乎并不是无条件地信奉。真是个理智的孩子。大概是圣都自由开朗的气氛,改变了少年的感觉吧。
嘛的确,圣都是一个由各个国家的各个种族混在一起,形成充满活力的共同体国际都市。只要在这样的城市生活,对事物的思考方式自然就会发生变化吧。
「驻留官先生不是反帝国派吗?」
「啊,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帝国的各位和驻留官大人看起来很亲近呢」
少年像是想起些什么似的,视线游离着,说了出来。
「我曾经从很远的地方看到他和帝国的驻留官雷古达男爵在一起」
很微弱,但确实的,我们全员都吸了一口凉气。
他无心说出的一句话。但这句话已经足够让我们紧张起来了。
――雷古达男爵和弗冢驻留官有联系?
在这个事件的相关人员中,男爵出现了……?
……不,当然,同为圣都的驻留官。然后弗冢驻留官又不是反帝国派,在职务上有所来往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不如说那说不定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虽然从道理上就知道这一点,但雷古达男爵这个名字,却还是让我们产生了警戒心。
「……欸。是在哪里看到那两个人的?」
一直默默听着我们说话的秋理艾娜若无其事地问道。
少年像是感到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坦率地回答。
「呃,我想应该是在东河门附近。苍之二号街」
「是吗。谢谢」
秋理艾娜朝他露出了一个妖艳的微笑,少年满脸通红地慌张低下了头。她还是那么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美貌啊。
「非、非常抱歉,我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谢、谢谢!」
慌慌张张的样子,他仓皇失措地敬了个礼,啪哒啪哒地逃跑了。秋理艾娜,罪孽的女人。
被留下的我们,谁都没说话,互相对视着。
我们应该如何判断现在得到的情报呢?
秋理艾娜和图萝像是在想些什么一样皱着眉头。
「得先考虑一下」
回到宅邸后,我这么说着,向大家确认着。不如说,这句话也是为了让分散注意力的我冷静下来。
「就算男爵的名字出现了,马上就想到那家伙是不是和这起事件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这太轻率了。从那家伙的职务来考虑,和各国的大人物有来往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这只是那个少年一人的证言,根本就没有依据……」
「这是当然的,主人。但是」
图萝的眼睛像肉食动物那样闪闪发光。嘛,嗯。她会把这样的话咬住不放呢……
「但是,根据我辉耀的知性引导,再次考虑这次事件中最终受益的是谁这一基本的问题。那最终,会是帝国吧。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男爵吧」
「是……这样的吗,图萝姐姐大人?」
梅伊娅呆呆地问道。图萝干脆利落地伸出食指,挺着薄薄的胸膛回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滑稽的过分表演,但这却不可思议地很适合她。
「作为古王国内反帝国派的急先锋,那个派系的领袖外务卿突然死亡,四国会议的风向也会发生变化。
毕竟是突发事件,会议本身也不能一直延期。古王国方面,汇总就只能由弗冢驻留官代理了吧。
而且驻留官,就算不说是亲帝国派,但也不是像外务卿那样是强硬的反对派。当然,虽然不能采取露骨贴近帝国的态度,但是不强烈反对帝国的意见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是有可能的。
而且,不仅是古王国,如果作为调解员的圣殿也采取同样的态度的话,那个行动也就有一定的说服力了」
同样的态度?
――啊。
……这样啊。
「我的……关于我和光芒剑的议题……呢」
安洁低声说着,声音都僵住了,那令人怜爱的玉貌没了血色。
是的。
猿人圣务官基梅因先生来邀请我参加晚会时,他是这么说的。
圣殿不反对帝国提出的议题。
那当然说的是,安洁的事。
将安洁从奴隶身份中解放出来,回归帝国贵族的事。
圣王的子孙安洁和作为其象征的光芒剑归属于帝国,这关系到帝国的势力和威信的扩大。
所以其他国家和作为调解员的圣殿应该会反对这一点,帝国也不会不惜招致各国和圣殿的不快也要强行执行这件事,这就是森林的熊先生,也就是帝国皇太子的看法。
但是。
恐怕在男爵的威压之下,圣殿已经决定不反对帝国关于安洁的议案。如果不想泄露关于『黑色圣务官』和『秘法』的情报,就不得不这样做。
再加上这次,如果连古王国也不反对帝国的议案的话。
那个议案――通过的可能性很高。
因为这次相反,可能会让反对议案的新王国和都市联盟反而陷入了劣势。
「但、但是,那个皇太子大人不是反对这件事吗?」
梅伊娅紧紧地拉着安洁的袖子,一脸担心地抬头看着她。因为重要的「姐姐大人」可能会到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去,所以脸上带着不安。
「嗯。但是,说到底,那是考虑到帝国强硬地主张议案,结果遭到各国和圣殿的反对,这之后的国际关系对帝国来说反而不利的情况下。
但是,如果在暗中让圣殿和古王国同意的话,那就算是皇太子,对于将安洁强行回归贵族这个议案也不能反对。因为那毫无疑问会给帝国带来利益」
寂静在我们之间扩展开去。
这样想的话,的确是,有联系的。
安洁的问题。然后这次拉斐娜小姐的问题。
这两个问题――是有联系的。
以男爵的意图这一点为连接点。
「但是,那也就是说弗冢驻留官以某种形式成为了男爵的手下吗?就算和反帝国派的外务卿派系不同,也不至于对本国的阁僚下手吧?」
对歪着头的我,秋理艾娜扑哧地笑了。
「关于这件事,直接去调查应该是最快的手段吧。调查『苍之二号』」
苍之二号?
啊,是刚才大使馆的少年说的那个苍之二号街吗?
可是就算去了那种地方,又能知道些什么呢。呆呆地站在街上,线索就会自己跑过来吗?
对头上挂着问号的我,秋理艾娜说道。
「罗槻你们应该不知道吧,毕竟是漂亮世界里的人。但是东门附近的苍之二号街里面,特别是有用那个隐语来称呼的场所。在知道的人才知道的这层意义上来说是很有名的地方哦――莫古利的赌场」
「赌场?啊啊,这么说来」
我想起来了。在晚会的时候外务卿说弗冢驻留官沉迷于赌博吧。
我还以为是圣殿公认的正式赌博呢,原来还有莫古利的赌场啊。
如果在那种地方附近看到喜欢赌博的人的身影,那他确实去过那个赌场的可能性很高。
这种不三不四……咳咳,关于地下世界的情报,秋理艾娜的知识和情报还是很可靠的。
「知道了。那能带我们去吗,秋理艾娜?大家,去看看吧」
惜时如金。因为如果磨磨蹭蹭的话,拉斐娜小姐会被定罪的,而且如果会议开始了,与安洁有关的问题也有可能会如男爵所愿。
我们充满决心地互相点了点头,站起身。
挥着棍棒打过来的,是一个光着上半身、身材魁梧的巨汉。应该是这个赌场的保镖吧。
唔ー。我明明只是说了能不能问点事,不是说了会好好给回礼的吗?
但是,不行。
嘛,实际上,必须要有相识的人介绍才能进。所以突然来访的我们不受欢迎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突然打过来还是不行的吧。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身体伸向保镖的外侧,同时举起手,并用食指和中指戳向他的手臂。
「唔呜!?」
他呆立着,缩成一团。
戳中了某个秘孔。你已经死了……但其实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只是手肘的麻穴而已。
嘛实话说,手肘的某个地方经常会撞到椅子的扶手上,然后变得很麻不是吗?我只是戳中了那个地方。因为他光着上半身,所以很容易看到要戳的地方。
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很用力的话,是不会对身体造成特别严重伤害。但是,就像大家都体验过的那种麻痹感袭向他的手臂,他手里的棍棒不由地掉了下来。
对着棍棒掉下来的地方,我抬起后腿。脚跟踢飞棍棒,那根棍棒就跳回主人身边,重重地撞到了他的四方形下巴。
「啊嘎……!」
他捂着下巴蹲下。用拳头轻轻地打在他的额头上。
又不是来打架的,而且对他无怨无恨,所以当然不会拔剑,而且也不想让他受太多伤。
当务之急是调查这起案件的真相,这件事关系到安洁和拉斐娜小姐的人身安全。所以有一旦到了紧要关头就不择手段的觉悟和决心。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不是紧急情况的话,就没有必要起无意义的争斗。
如果可以的话,这样之后就能老实点就好了。
「……就是这样,你们也清楚了吧?」
「别担心,主人。我会手下留情的」
「有必要那么费心吗?打飞也没关系吧。这也是这些人的工资之一。罗槻,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与其说是好人不如说是胆小鬼呢」
我转过身来,在视线前方,图萝和秋理艾娜也将高大的保镖一个接一个地打倒。
唔ー。真没礼貌,我不是个胆小鬼,我只是不想再引起麻烦的大骚动了……虽然这也许就是胆小鬼。
安洁一边摆出使用魔法的姿势,一边保护着梅伊娅。但是,她的魔法没有出场的机会。我们转眼就压制住了三个人,赌场的男人们都吓破了胆,张大着嘴,似乎没有人再发起攻击了。
「罗、罗槻?你难道是,圣花的采摘者罗槻吗?」
啊,真是的。因为秋理艾娜叫了我的名字,这不就暴露了吗。
明明姑且是准备了带兜帽的风衣,把脸藏起来了。因为我想作为圣花采摘者的我,和圣王子孙的安洁堂堂正正地出入莫古利赌场不太好。
「如果知道是你的话,就不会对你出手了。毕竟在那场比赛中我们也赚了不少」
第一个保镖一边捂着下巴,一边慢吞吞地站起来,尴尬地说道。
哎呀。老实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就不用引起多余的骚动都能解决了吧。
但是,在那场比赛中赚了不少?
因为是我和尤塞尔克是同时获胜的,所以作为局头会不会有所损失呢……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该不会是因为没有人赌「多人同时获胜」,所以局头就把钱拿到手了吧。
唔哇,还真是恶毒啊。话说回来,两个人同时获胜却给只赌了其中一人的赌徒都支付赌金的圣殿也太温柔了吧。
「圣花的采摘者能来这里,真是我的荣幸啊」
从赌场深处有个影子缓缓伸了出来,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与保镖们不同,他穿着整齐的服装,有着锐利警惕的眼神,以及令人看起来很狡诈的整洁胡须,是个有威严的男人。
他好像就是局头呢。
「可是啊,即使是圣花的采摘者,如果用武力来让我们泄露顾客的信息,我们会很没面子的。正因为是这样的背面世界,信任才是最重要的啊。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我知道。但是我也有不能让步的理由啊」
一瞬间,我和局头之间的视线迸出了火花。
但,我马上微笑着说道。
「所以,要不要和我打赌?我会成为你的客人的」
「哦。是赌什么?」
局头兴味盎然地眯起眼睛。安洁她们也呆呆地看着我。
嘛,因为我们是漫无计划地来这的,所以还没有充分的商量过呢。
「――赌谁会最先跨越塔的一百层。我赌我自己」
局头薄薄的嘴唇扭曲了起来,锐利的双眼里的光芒增加了。
同时,梅伊娅和秋理艾娜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而安洁和图萝则相对淡然。有温差呢。
「连那圣王陛下都只是到达了一百层。你是说要「跨越」那个一百层吗?」
语气里带着讽刺的意味,却没有侮蔑的意思,局头反倒是乐在其中地问道。
这也是梅伊娅和秋理艾娜会惊讶的原因吧。
我从一开始就对安洁和图萝说了我要到塔顶去。所以她们应该已经习惯我的放言了,不过梅伊娅和秋理艾娜还不知道吧。
但,这就是我的武器。以塔顶为目标。这种意志和决心正是我的武器。
局头死盯着我的目光毫不顾忌地贯穿着我。
沉默片刻后,他捻着小胡子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既不是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妄想。是真心立志要登上塔顶,而且也认为自己有这个实力……真是有趣的人啊」
「那么,你愿意接受吗?」
听到我挑衅地说道,局头开心地笑了。
「看来你一开始就认定我们会输啊。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确实是会名流千古的赌博。会变成这个地下赌场最大的赌博。可以说是局头的无上荣幸啊」
松了一口气,我拂了一下长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空气都变轻了一点。
「那么,为了赌赢,有必须要有的东西。不,是必须要有的人。是我登至塔的极限所必要的人。把这些人集齐我这边的条件才完备。为了这个赌局能成立,能帮上这些人的情报是必要的。所以你必须要给我提供那个情报」
我也知道这是很乱来,不,是相当强硬的逻辑。但,这种时候就是要靠气势,是气势。也就是所谓的场合流向。
不出所料,局头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你想问什么?」
听到他说的话,我向安洁招着手。之后的流程已经商量好了。
安洁来到我们身边,启动了魔法。光的漩涡模糊地膨胀着,在空中扩展开来,不久就开始现出人像了。
安洁使用着光魔法,可以说是在制作蒙太奇。这正是最近魔法精度提高了的安洁才能做到的事。
以前,只能做出像抽象画一样的东西。现在的话,虽然说不上是照片,但也能映出像肖像画一样的影像。
不久安洁的魔法就在空中映出了两个男人的身姿。
他看着那两个男人的身影,点了点头。
「……是要问这两个人的事吗?我确实知道……」
大使馆少年的话得到了印证。
当然,映出的就是雷古达男爵与弗冢驻留官的身影。
他们两人有联系,这就不光只是那个少年的一面之词,而是在这得到了验证。
根据局头所说。
男爵是这个赌场的常客。话虽如此,
「一开始是个很麻烦的客人……不知为何,他能读出我们这边的手段,是一位令人难以置信的人」
局头耸了耸肩。嘛,那是肯定的,男爵拥有远视能力。虽然能力起不起作用要看赌博的种类,但一旦陷进去就敌不过他了。
但这只是为了破坏赌场。男爵用这样的方式让赌场承认自己的实力,这次反而变成介绍新客人的一方。
这应该是男爵扩大自己人脉的一种方式吧。
弗冢驻留官就是那些被带到这里来的人之一。
弗冢驻留官在一开始大获全胜的情况很多。这主要是因为男爵给的建议。
但好景不长。
渐渐地弗冢驻留官就总是在赌局中处于败势。但是,尝过最初胜利的甜头后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渐渐地越陷越深。手头上没有钱的话,甚至会在赌场借钱。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他是个不适合赌博的人。下一次或许能赢,下次一定要赢,依赖着这样毫无根据的希望来下赌。不过,正因为有这样的客人,我们才能赚到钱」
局头刻薄地笑了。当然,这个局头本来也不是个好人。他是背面世界的人,也就是把诚实当作食物的人。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恐怕是和男爵联手陷害了驻留官吧。
这样一来,回过神来,弗冢驻留官的债务似乎已经膨胀到了可怕的额度。
如果古王国知道他在黑市上欠了一大笔债,他当然就要完蛋了。古王国是个讲究体面的国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到时候不只是身份,甚至可能连命都没有。
当然,这就是雷古达男爵的目的。
男爵似乎对脸色发青的驻留官亲切地提出要替他还债。
……也就是说。
就是这样,事情发生了。
由作为男爵傀儡的驻留官去执行。
「话虽如此,说到底也只是推测出了状况而已」
在回宅邸的路上,图萝嘟哝着。
的确,到这一步抓住的只有男爵与弗冢驻留官的关系,以及男爵的计划。而且这也只是单纯的推论而已。
为了救出拉斐娜小姐,果然还是想从拉斐娜小姐她自己的口中,询问出事件发生时的详细情况。
但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一个被圣殿拘留的人呢……
一边烦恼着一边回去,当我们打开宅邸门的时候。
「啊啦,欢迎回来」
「啊,我回来了……欸!?」
有人迎接我们回来。
――不,那是谁!?是没有见过的人啊!?
穿着漆黑的法衣,戴着黑色面具的女性,我的熟人里……等等
看到这里,茫然的意识总算清醒过来了。
黑色的法衣和面具。
……黑色的圣务官。
难道眼前的她就是黑色的圣务官吗?
在那个伯爵夫人事件的时候,正是在这房子的地下洞穴里听到她的声音。
不过,那个时候的声音因为回音术还是回响术的原因,回音很强,所以不太清楚和现在的她声音是不是一样。
但是,比起声音。
当我再次看着这位女性的身影时,我想到的是。
很像。和我认识的那个人很像。
当然她戴着面具,穿着宽大的法衣,所以看不清,但是整体的气氛,还有。
还有――鲜红的头发。
「你难道是――」
听到我询问的这句话,她轻轻地微笑着并回答道。
「我的名字和身份,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舍弃了。但是……恐怕拉斐娜还会这么称呼我吧――把我称为姐姐」
53.少女与姐姐
「拉斐娜……小姐……」
从我的心底里发出像是一点点挤出来一样的声音。
在房间的角落,拉斐娜小姐细小的影子无依无靠地落在地上。就像是展现出了她那受伤胆怯的内心一样。
我觉得我的声音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传到她的耳朵里。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在我心中的反应慢了一下而已。
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的拉斐娜小姐轻轻地抬起头,转过脸,将视线移向这边。她的脸憔悴枯槁,没有血色,扰乱着我的心神。
她茫然了一会之后,嘴唇弯了起来。
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罗槻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颤抖的声音微微响起。是和平时那天真烂漫、充满活力的拉斐娜小姐相差甚远的声音。
我不假思索地跑了过去,产生了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拉斐娜小姐的身影看起来就是如此虚幻、朦胧。像是要就这样消失在虚空中。
但我拼命压抑住这种冲动。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因为是朋友。
取而代之的是,我硬逼着自己微笑。
「要问为什么的话。是为了帮你。为了救你――是,为了你。拉斐娜小姐」
「不是问这个……不,虽然也包括这个在内……」
拉斐娜小姐的语气中露出疑惑。她想问的「为什么」,是问why的同时也有how的意义吧。
但是,她微微地笑了。像是被我影响了一样。
「……但是,是很棒的一番话。谢谢,罗槻小姐……那番帅气的话,难道是事先准备好的吗?呵呵」
呵呵地,拉斐娜小姐的嘴巴变得很可爱。
光是被这样的笑容看着,我的胸口就变热了,感觉变兴奋了起来。
我为什么能见到被拘留的拉斐娜小姐?
那是因为遇到了那个黑衣的圣务官。
「我的名字和身份,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舍弃了。但是……恐怕拉斐娜还会这么称呼我吧――把我称为姐姐」
那个黑衣的圣务官这样平静地说着。
「姐姐……拉斐娜小姐的,姐姐……?」
说不出话来,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衣圣务官。就连马上摆好架势的图萝和秋理艾娜,也受到了冲击,做不出下一步行动。
虽然一回到宅邸就若无其事地待在家里,这让我很惊讶,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口中所说的身份。
的确,从她的身姿到她营造出来的气氛,红色的头发,以及她的声音,都散发着让人立刻想起拉斐娜小姐的共鸣感。感觉应该是比拉斐娜小姐大四到五岁左右吧。
话说回来,以前从拉斐娜小姐那里稍微听说过她有姐姐这件事。
那就是这个人吗。
……不。
记得那时,拉斐娜小姐说的应该不是「有」姐姐――而是「曾有」。
过去式……也就是说,言外之意是现在不在了。虽然我那时没更深入地问拉斐娜小姐。
看着我皱起眉头的样子,黑衣圣务官耸了耸纤细的肩膀,微微地笑了笑。
「看来有从拉斐娜那里听说过我的事情呢――是说我已经死了是吗?」
「……不,我没问太多细节。这是很纤细的事,也不是应该深入的事」
「谢谢。光是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对拉斐娜很好」
黑衣的圣务官温柔地笑着。
是在向我道谢吗?这句话反而让我感觉到,她对拉斐娜小姐有很深的爱。
如果她是黑衣的圣务官,以『秘法』为诱饵钓上各种各样的人,为了世界的安定,就算多少会有牺牲者出现也毫不犹豫地去做这样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应该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对我的问题,黑衣的圣务官微微倾斜着端庄的脖子,答道。
「不是想见拉斐娜吗,罗槻小姐?您是在调查穆格迪夫外务卿被杀害的事件吧」
难以揣测她的真意,我盯着她的脸看。当然,她的脸上带着漆黑的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刚刚在她脸上露出的微笑中感受到的温暖也消失在了深处,让人感到不安。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肯定她的问题。
「……嗯嗯。但现在不是说想见就能见面的状况呢」
「是呢,因为她被圣殿拘留了,一般情况下是见不到的。但如果采取不寻常的手段就能见面了」
黑衣的圣务官这么说着,从法衣的深处取出魂魄板。
记录魂魄纹的魂魄板,也是证明身份的东西。虽然作为攀登者的我和秋理艾娜也有,但是和我们的不同,她拿出的魂魄板被染成黑色,是厚重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将我的魂魄纹复写到你的魂魄板上。把这个拿给圣殿看的话,就可以见到拉斐娜了」
「那还真是感谢,但是,为什么要与我方便?而且,为什么你自己不行动起来?」
虽然我如此追问着,黑衣圣务官的态度却像春日的夜风一样柔和,泰然自若的样子完全没有凌乱。
「首先,这次的事件对我们来说也是不能置之不理。因为把我们的存在本身用在讨价还价上,是对秩序的挑战和亵渎。但是,如你所知,我们极力避免出现在表面社会也是事实。所以――」
「所以把我作为替身,当道具用?」
「是的。如果您可以把这看作是我们之间的互相利用就再好不过了」
接受了我讽刺的话,黑衣的圣务官笑眯眯地回答道。
她说的当然是雷古达男爵的事吧。
男爵得知了秘法和黑色圣务官的存在,以此为把柄动摇圣殿,让圣殿无法反对自己的提案。
作为黑衣的圣务官,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但男爵不愧是男爵。因为他是帝国的高级官僚,所以很难做出公开的行动。
所以,就要由我来吗。想让我好好行动起来,把这个事件解决。
确实,我也不能放着拉斐娜小姐不管,所以能得到黑色圣务官的帮助很是感激。所以,正如她所说,这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但是。
但是啊。
「――不说是为了拉斐娜小姐吗?那是你的妹妹吧? ……重要的妹妹」
虽然秩序也很重要。但是。
为了妹妹。为了救拉斐娜小姐。这样的话,她一句都不说吗。这就是让我感到寂寞,感到悲伤的点。
但是,黑衣的圣务官像影子摇曳般微微地笑了。
「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而行动。但是……如果你能这么想这么行动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那是场面话吗?还是黑衣圣务官的本意呢?
我无法揣度她在面具深处的内心。但是,刚才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还是有渗透到了话语的边缘,对妹妹……对拉斐娜小姐的情意,我想要去相信这都是真的。
「我知道了。就让你们利用吧」
「非常感谢。那么,把魂魄板放在这里。在复写期间,也给你传达我们掌握到的事情吧……」
……就这样。
有着这样的流程。
我在黑色圣务官那复写出魂魄纹,带到了圣殿。
虽然通报到了地位相当高的人那里,但是稍微等了一会,我得到了可以和拉斐娜小姐见面的许可。话虽如此被允许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安洁等人被要求在休息室等着我。
顺便说一句,虽然都到现在这时候了,但这也证明了黑色的圣务官是圣殿正式的一员,而且也是相当高级的存在。在此之前,虽然基本上确定黑色的圣务官应该属于圣殿的,但这也只是推论而已,没有得到验证。
先不说这个,我被带到了拉斐娜小姐所在的房间。
现在刚好是调查告一段落的时候,所以她闲了下来。
拉斐娜小姐还没有被断定是犯人,所以没有被关在牢房里。但是,实际上是被关押在有看守的一个房间里。
那里像是我们经常和拉斐娜小姐谈话的休息室中的一间。
当大家吵吵闹闹地聊个没完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但是,拉斐娜小姐独自一人在不安与恐惧中度过的现在,同一间房间,却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冷淡寒冷的地方。
带路的圣务官向看守的人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后,我打开了门。
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我一个人,迈了一步,踏进了房间。
她就在那里。
孤零零地,带着像个孩子一样无依无靠的影子,她低着头将身体深深地靠在椅子上.
然后,我呼唤了她的名字
「罗槻小姐,我,我,没做过!我是……!」
我用像是在呵斥般的一句话,打断了越说越激动的拉斐娜小姐。
「那是当然的!」
反倒是惊呆了的拉斐娜小姐瞬间说不出话来。之后,她战战兢兢地,这次像是在确认一样,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那个。呃。看情况的话,我知道这看起来像是我做的。但是……」
「但犯人不是拉斐娜小姐。这我知道。所以没事的」
「……你会相信我吗,罗槻小姐?」
我对嘴唇颤抖着的拉斐娜小姐莞尔一笑。
「不是相信。是知道。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事」
拉斐娜小姐沉默了一会,然后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带着苦笑,却是很高兴的吐气。
「罗槻小姐……你这个人啊,真的是。明明对自己的事情总是没有自信,却对别人的事情很较真呢」
「唔……是、是这样的吗」
「是啊。这才是,『这我知道』。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感觉到拉斐娜小姐从面具深处投来的笔直视线,我有些畏缩了。
被……被用这种方式说了呢……很为难。很为难啊。
这不是会让我感觉到我不能拥有的感情在身体深处颤抖吗……
咳、咳咳。
我毫无意义地干咳了一声,转向拉斐娜小姐。
「呃、呃。那个呢。我想让拉斐娜小姐告诉我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所知道的事。虽然你可能不想再想起来了」
「好的……话虽如此,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
拉斐娜小姐像是有些为难般歪着脑袋。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断断续续地整理着记忆,编织着话语。
根据她所说。
在弗冢驻留官的带领下,穆格迪夫外务卿出现在拉斐娜小姐所在的餐桌旁。
拉斐娜小姐打开一瓶新酒,在两个杯子里倒满酒,一杯用于自己试毒,一杯给了外务卿。他猛地一口气喝光了,之后就痛苦地倒下、咽气了。
弗冢驻留官立刻跪在外务卿旁边,拼命地抢救他,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新的情报。这也只验证了我听过的事而已。
「嗯ー。那个杯子是从一开始就放在餐桌上的吧?不是驻留官和外务卿带来的东西。也没有换成其他的杯子吧?」
「是的,当然。也不会和别的东西搞混。我负责的餐桌上准备的是香味很浓郁的酒,为了让人能享受到它的香味,这个杯子和其他的不同,是开口很大的。所以,我不会把它和其他杯子弄错」
口特别宽的杯子。说起来,那个晚会上准备的其他杯子,大多都是嘴窄的细长杯子。因为是立餐的形式,所以为了酒不洒出来,很多这样形状的杯子吧。
但是,如果和其他杯子的形状不同的话,要把杯子换成已经投毒的其他东西是不可能的吗?……
嘛当然,就算被替换了,那个被替换的酒杯到底藏在哪里才能躲过那次严格的搜身呢?
「那么,驻留官是拼命地抢救着外务卿的呢?」
没错,这也可以说是可疑的地方吧。
在我们的调查中,弗冢驻留官很可能在黑市赌场被雷古达男爵所陷害,成为了他的爪牙。
以男爵的意图来说,或许是想消灭身为反帝国派首领的外务卿,这就是我们的观测结果。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很有可能是男爵手下的驻留官,会抢救应该是目标的外务卿呢?
因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不能放任不管吗?
虽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如果说是因为突发事件而吓得全身都瘫软,那就算没有抢救他,似乎也是说得通的。
「他是怎么抢救的?」
「我当时真的很惊讶,很茫然……但是总归还是看到了,驻留官毫不吝惜地用手中漂亮的手帕,想要清理干净外务卿口中吐出的泡沫」
手帕?……啊啊话说回来,驻留官在参加晚会的时候有带着手帕。
等等,该不会是在那块手帕里下了毒吧!然后,装作救外务卿的时候给外务卿下了毒……
……我在说什么啊。顺序倒过来了。是因为外务卿倒下了,所以驻留官才来抢救他,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已经下毒了吧。那么就是没关系了吗。
嗯ー。不行。搞不懂。我脑子真的不好使啊。
拉斐娜小姐担心着抱头的我,“没事的没事的”这样抚摸着我的背。反而被拉斐娜小姐安慰是要闹哪样啊。呜呜。我是个没用的废人。
「那个,请不要在意,罗槻小姐。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我刚才也说了,我也知道自己处于被怀疑的状况。好像被人认为我有动机」
动机。
对了,好像是有这样的事。但我不太清楚。拉斐娜小姐会因为什么动机杀害外务卿呢?
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询问道,拉斐娜小姐低下头,微微咬着嘴唇。
一束鲜红的头发轻轻地落下,在她的脸上抹上阴影。
经过短暂的沉思之后,她轻轻地开口了。
「是呢……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呢……我,是古王国出身的」
古王国。是和外务卿出身于同一个国家吗。拉斐娜小姐也是有母国的人呢。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在意过。
「然后呢……是关于我的家人,以前好像和外务卿有过瓜葛。因为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就算说那是动机我也很无奈」
「家人的事?」
「嗯嗯……是,姐姐的事」
一瞬间,我的心跳加快了。
姐姐。姐姐啊……也就是直到刚才还在一起的,那个黑色圣务官的事吗。
「――听说是外务卿杀了我姐姐」
拉斐娜小姐用冰冷无情的声音低声说道。
杀了……
不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我观察着拉斐娜小姐的表情。
我刚才还见到那个黑色的圣务官。
的确,就是刚才那个黑色的圣务官自己说过。
「看来有从拉斐娜那里听说过我的事情呢――是说我已经死了是吗?」……这样的话。
拉斐娜小姐突然抬起头来,正面看着我的脸。
她的脸,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与刚才见到我时那副如释重负的哭脸不同,像是在更深的地方,她的心、她的灵魂在抽泣。
「罗槻小姐。我,一直觉得总有一天我必须要说出来。那个啊……那个啊。我,并不喜欢,像你这样的人」
「诶……?」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我茫然呆立。
这是,什么意思……?
自知自己脸上失去了血色。
但很快拉斐娜小姐就微微地笑了。轻柔地笑了。
「啊,请不要误会哦。我可是从没有讨厌过你个人,罗槻小姐。现在说的,也不过是――『像你这样的人』」
那句话的意义。
这样啊。我知道。我明白了。像我这样的人。可能会有一些人不喜欢『像我这样的人』。
那就是。
「爱着女性的女性――吗」
「是的」
听到我小声地自言自语,拉斐娜小姐明确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
同性恋者……只是存在就会被人避忌的事情是有的。虽然很悲伤。虽然很痛苦。但是那是生理上的反应,不能强迫别人去爱、去理解。
我自己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有过好几次被人用这样的感情对待。
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奇迹般的,这种事一次也没有发生过。爱女性的女性,只是因为存在而被厌恶的事情。
那真的是温柔而平稳,如梦如幻般的机缘。
但是果然。这个世界也是有着有这样感觉的人。
眼睛深处变热了。糟糕,抗打击能力稍微变弱了。明明是经历了好几次的感觉。
「但是呢,罗槻小姐。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明明不喜欢爱着女孩子的女人,但为什么会对罗槻小姐觉得没关系呢?不,不仅如此,为什么我见到罗槻小姐会很开心呢?为什么和罗槻小姐说话会很开心呢?」
拉斐娜小姐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擦去我眼角上微微浮现的湿润。
「但是,这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了解罗槻小姐这个人本身就好。仅此而已。不用爱着女孩子的人这样粗略又含糊的标签来对待。罗槻小姐这个人对我来说是不是很重要的人?只要这么去考虑就好」
「拉斐娜小姐……」
拉斐娜小姐羞涩地撩起自己的头发。看到她那被染成和鲜红色头发一样颜色的耳朵,稍稍让人感到欣慰。
「那、那个。感觉话扯远了呢。是在说我姐姐的事……」
她重新坐好,又开始说了。
拉斐娜小姐的姐姐从小学问和魔法都很优秀,被周围的人期待着,名字被广泛地赞颂着,是集希望于一身的才女。
「我也很喜欢,很憧憬我的姐姐。希望总有一天也能变得像姐姐一样,拼命地追赶着姐姐的背影。姐姐也温柔地引导着我。虽然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但我很幸福……但是」
说完但是,拉斐娜小姐暂时停了下来。
那声音里插入了悲凉的阴霾。
「……但是。姐姐,突然从我面前消失了……自己。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没有该说的话。
是吗。拉斐娜小姐的姐姐、黑色的圣务官是自己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这样的事,我就在刚才,才从本人那里听说。
然后――她还活着的事实,拉斐娜小姐并不知道。
虽然没有从黑衣圣务官那里听到详细的理由和情况。但是,已经足够清楚地传达出拉斐娜小姐内心所受的伤是非常残酷无情的了。
「没有找到姐姐的尸体。但是,发现了和姐姐一起自杀的人的遗体,从状况和遗书来看,恐怕两人是一起抛弃这个世界的吧。
逝去的那个人,是姐姐爱着的人……是姐姐爱着的……女性」
我觉得我的心脏在低声地呻吟着。
因为这件事我并没有听说过。
拉斐娜小姐的姐姐爱着的人是……女性……
「是的,我的姐姐是和罗槻小姐一样的人。但是……我刚才也说了,我们的国家是古王国。这是一个由古老的习俗和顽固的想法,以及重视这种顽固想法的人们所支配的社会……而这些人的代表就是那位去世的外务卿」
沉甸甸的重块压扁了我的内脏。
古王国是个古老且充满顽固想法的国家,这一点我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但在此之前我还没联想到什么。但,既然是这样的国家,也就是说。
――有否定像我这样的人的风气也不奇怪。
那里没有像这个圣都一样虽然杂乱却自由的氛围。
当然,虽然古色古香的美丽和有条不紊的秩序,这样的传统应该是尊贵而美好的吧。不能否认古雅的遗风是有价值的。但是。
……但是,同时,也有着不会承认超出传统之外的事情的严厉。
「就像刚才说的,姐姐她很优秀,所以被很多人注意到了。姐姐爱着女性这样的事,在古王国的社会里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外务卿他们态度严厉,所以他们想要否定、撕裂、击溃姐姐的爱……所以」
在这里拉斐娜小姐的话像是被打断了一样中断了。
所以。她的姐姐和恋人选择了死亡吗。
但是,只有拉斐娜小姐的姐姐活下来了。不,是被救下来了。因为有惋惜她优秀的资质而把她救起的人在――因为有黑色的圣务官。
那个黑色的圣务官……拉斐娜小姐的姐姐如此简短地告诉了我。
拉斐娜小姐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露出寂寞的笑容对我说。
「就是这么回事。从我身边夺走姐姐的是外务卿,所以我是不是会恨他呢,被这样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并不知道外务卿是逼姐姐自杀的人之一。不如说,我所厌恶的是……」
「像我这样的人是吗?因为迷惑了你重要的姐姐,引诱她死去」
这样啊。拉斐娜小姐对我这样的人没有好感,是有具体理由的吗?
拉斐娜小姐痛苦地抬起纤细的下巴,强忍着从内心推上来的东西,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开口了。
「可能是我太年轻了,洁癖也太严重了吧。其实,对于姐姐的心情我是最应该去理解的。但是对姐姐这种爱的方式,我只是感到反感。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是现在的我就能明白。如果爱上了一个人,那种心情就不可能止得住,无论对方是谁,这种心情都是尊贵美丽的。
但事到如今,已经太晚了。我再也不能像这样向姐姐道歉了。我,已经……已经」
对着这位被打击压倒而痛苦着的可怜友人,我该说些什么好呢。
拉斐娜小姐的姐姐还活着……应该告诉她吗?告诉她真的好吗?
拉斐娜小姐的姐姐现在已经成为黑衣圣务官,走上了与拉斐娜小姐的理想不同的道路。和拉斐娜小姐所追求的清廉又高洁的圣殿身姿完全相反,变成了体现圣殿黑暗冰冷身姿的人。
告诉她也好。不告诉她也罢。拉斐娜小姐都会很痛苦。不断地痛苦着。
在我颤抖的肩膀上,这时有一只手轻轻地搭了上来。是拉斐娜小姐温暖的手。
「对不起,罗槻小姐。没有打算让你也痛苦起来的。但是……但是我现在,有自觉到自己是个很坏的女人」
「……诶?」
「因为,我很开心。罗槻小姐会为了我的事而感到悲伤。为了我而烦恼着――为了我。那样的事居然会让我如此的开心,如此的幸福」
那是表明自己想法的话语。
拉斐娜小姐用带着自虐的笑容看着我。我感觉到燃烧着的目光和灵魂,从面具的深处笔直地注视着我。
砰砰,砰砰,她的心跳似乎与我的心脏发生共鸣,有着这样的错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知道的。拉斐娜小姐在想着我这件事
但是,我这边在逃跑着……因为很可怕。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非常地安静,拉斐娜小姐的脸靠近着。
她的香味撩拨着我的鼻腔。她的吐气抚摸着我的皮肤。她的嘴唇向着我――
但是我微微地转过脸去。可以听到轻轻的叹息声。
「讨厌吗,罗槻小姐?讨厌,我吗?」
「不是。不是讨厌。但是……但是。再这么靠近下去,我们……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拉斐娜小姐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朋友。她是我最好的,第一个朋友。
她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从这次事件中我重新认知了。
这份思念,大概是。已经到了想要更多地触摸她、想要与她相互触摸的地步了。
但是。
如果就这么继续深入下去,我的「第一个朋友」就会不见了。这让我很害怕。害怕深入到「重要的朋友」消失不见,深入到无法挽回。
「是这样吗,罗槻小姐。说不定不是呢――要来试一下吗,能不能两立。友情和――爱情」
虽然嘴唇微微颤抖,但拉斐娜小姐却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的决心。她也是一样的。有着担心友情可能会被破坏的不安。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寻求着我。
走至极限的友情和爱情。或许,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无限地接近、融合,甚至可以提高两边的高度。
会这么想的,一定不是其他人,而是拉斐娜小姐。
如果是她。如果和她一起。
她轻轻地把手叠在我的手上,把我的手向她的头上引。
手指触碰到的地方是,面具。
我明白了,她的意图。
「……可以吗」
「是的。如果我就这样被判刑的话,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罗槻小姐了。所以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看一次。我――真实的面貌」
咻的一声,系着面具的装饰绳被解开了。
轻轻的重量挂在我的手指上。理应很轻的面具重量。在我的内心深处回响着。
轻轻地,像是怜惜般,取下面具。
――那面具之下,有她在。
由长长的睫毛装点着,圆圆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些要强,笔直地注视着我,闪耀着光芒的红色眼睛。
细长的朱眉修长地延伸着,与她的白皙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比至今为止无数次的想象,更可爱,稍稍有点孩子气的脸,真正的拉斐娜小姐,就在这里。
「……很漂亮。拉斐娜小姐」
「欸。被罗槻小姐这么说,好害羞啊……但是,我很开心」
拉斐娜小姐微笑着。眼角泛着红晕。
保持着微笑的样子。
她再次靠近我的脸。
我已经,已经不会再逃避了。
不,我把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我把她引到自己这边。
她的嘴唇,总觉得有些悲伤,但也散发出妖艳甜美的味道。
54.会议与决战(前)
「表情看起来很不错呢罗槻。是和你可爱的圣务官发生了什么很棒的事情吗」
「……咳咳!你、你在说什么呢!」
被笑眯眯的秋理艾娜用这么一句话迎接着,我咳了一声。
这里是圣殿内的休息室。虽然依依不舍,但我与拉斐娜小姐暂时分别,回到了伙伴们所在的这个房间。
慌慌张张地摸一摸自己的脸。是露出了那么奇怪的表情吗。
「啊啦,你在慌什么呢?我只是在问,你是不是从那个圣务官那里得到了关于这次事件的好消息而已」
呵呵地,秋理艾娜歪了歪朱唇,开心地笑着奚落道。哼,还是一如往常,因捉弄别人而感到有生存价值的女人。
「主人,但是,脸真的很红哦?看起来也很开心,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诶!?什什什、什么都没有哦?是真的」
再加上梅伊娅那纯洁的视线一直往这边看,所以我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天啊!没想到秋理艾娜和梅伊娅搭档起来会这么麻烦。
「呵呵呵。恭喜你,主人」
而安洁则带着美丽而平静的笑容注视着我。哦哦,真不愧是我的天使。
「如果是以拉斐娜小姐为对手那就没办法了,不如说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变成这样呢,我反而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因为我也喜欢拉斐娜大人,所以如果主人和拉斐娜大人能幸福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虽然我很高兴你能说出这么温柔的话,但总觉得已经完全暴露了。不,虽然我也没打算要隐藏起来。
「……嘛,不过我也不打算把主人心中的第一位让出去」
天使的笑容……可怕的迫力。
啊、啊哈哈,我也无力地露出了谄笑。
呃,嘛,该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借口,但该说是我对安洁的感情,和我对拉斐娜小姐的感情稍微有些不一样吗。
同样,对图萝、梅伊娅、秋理艾娜的感情也是,每一个人都有所不同。当然我都是爱着大家的。
嘛,冷静下来想一想,作为原日本人的我的感性来说,这是一夫多妻……虽然就我来说应该是一妇多妻吧,这确实不是普通的想法。
当然,根据文化圈的不同,也有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多妻多夫,所以爱的存在方式并不是已经被决定好的正确形式。
即使如此,就我成长的环境来说,那也是和一般人不同的东西……不过,爱着女性的我去思考爱的一般形式,也只能让人微微地露出苦笑了。
但总感觉我对自己同时爱着大家的这个现状并没有感到什么违和感,而是普通地接受了。
那也就是像刚才拉斐娜小姐所说的那样,如果真的爱上的话,也会有与常理无关的部分吧。
不过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对大家的爱都有一点不同吧。
……当我在逃避现实的时候,图萝开口对我说话。哦哦,这次是真的救赎女神了。
「大家,虽然我也很想作弄主人,但还是下次再说吧。我们现在没时间了」
……呃,我觉得前半部分好像听到了一句令人很不安的话。不过,算了。
的确,正如图萝所说,我们没时间了。
是因为从黑色的圣务官那里听说了,因为事件而延期召开的四国会议,决定明天下午开始召开。
话虽如此,今天已经到晚上了,事实上,我们只剩下半天了。
「那么,刚才秋理艾娜说的对吗,主人?关于案件情报的事情」
「呃,嗯嗯。关于那个啊……」
我调整好坐姿,重新开始和伙伴们说明。
要把拉斐娜小姐告诉过我的事再传达给大家。因为只有我去询问她状况了。
但是,如果只是普通地传达的话,可能会在传达中加入我的自我解释,或者有可能在那些没能传达出来的细微部分中,包含着一些重要的因素。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没法信任自己的脑子,在我是个笨蛋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如果是普通的传话游戏也只是笑笑就过了,不过这是与这次事件有关的重大话题,所以我想避免这一点。
所以,我极力想把拉斐娜小姐和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大家,事先做好了准备。
把EX技能『延时录音』用在我自己身上。
这项技能曾经对雷古达男爵用过,而且在伯爵夫人事件的时候也曾有效利用过。这是记录对象的声音,然后再播放的能力。
不过,能够播放的只有对象的声音。所以,我一边听着拉斐娜小姐说话,一边一句句地在自己的嘴里小声地重复着,然后把那「录音」下来。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把技能用在拉斐娜小姐身上,直接录下她的话比较好,但是要发动这个技能的话,就必须在对方自我防卫意识低的时候才行。所以这次稍微有点困难。
不管怎么说,我一边在心里播放自己的录音,一边把这传达给大家。
所以,虽然语气变得很生硬,但大概因为可以看作是一边回忆一边传达,所以大家似乎也不会觉得很奇怪。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说完后,图萝深深地点了点头。虽然我觉得真相仍在雾中,但对图萝来说,似乎有什么收获。
「但是,还有一点……如果连那个也能搞明白的话……还差一点点……」
所以,图萝皱起眉头,嘟着可爱的嘴唇,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图萝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噜的声音,慢慢地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会神经质地用手重新梳理头发。
感觉是最后一块拼图还没找到的感觉。
怎么办。虽然会有些犯傻的地方,但我们的头脑担当还是图萝。随便搭话会影响她思考的吧?还是说,虽然不及她,但还是大家一起商量比较好呢?嗯。
正当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烦恼着的时候,啪哒啪哒地,梅伊娅天真无邪地靠近图萝。
「图萝姐姐大人,难得的漂亮头发弄乱了哦。我帮你整理好吧」
仔细一看,确实图萝有特色的纵卷发被弄乱了。好像是她的思绪陷入了僵局,无意中摆弄着头发,让发型都乱了。
「啊、啊啦。谢谢,梅伊娅」
正因为知道这是纯粹且纯洁的好意,所以就算思绪被打断,图萝也没有责备梅伊娅的这种行动。虽然露出苦笑,但她却坦率地接受了梅伊娅为她整理头发的行为。
但是,这时。
图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细细地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了梅伊娅的手。
「怎、怎么了,图萝姐姐大人!?」
对惊讶地问着的梅伊娅,图萝露出了高兴的微笑。
「我要再次向你表示感激,梅伊娅。多亏了你的行动,我的心中看到了光明。这样一来,恐怕就能说得通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图萝?」
这次是我惊讶地询问着图萝。
她看了我们一圈,“砰”的一声立起一根手指,眼睛闪闪发亮着,开始说了起来。
「那么大家,请听我说。在我辉耀的知性指引下……」
「……就是这样,推论就成立了」
「原来如此呢。姑且是清楚了」
对于图萝的说明解释,我们点了点头。像是有一束明亮的光照在了眼前。
如果事情就如她所说,或许这样就能解决案件,救出拉斐娜小姐了。
但是,只有秋理艾娜露出了有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但是图萝。你所说的,也不过是你脑中想的。就这样带到圣殿,让人进行裁决,我想也不会有人接受吧」
「呜……那、那是……」
图萝说不上话来,懊悔地咬着嘴唇。
「……嗯嗯。很不幸的是,这只是我的空论。并没有证据……」
听到秋理艾娜所指出的,图萝一下子从刚才的得意洋洋变得沮丧起来。
看到她那身姿,我们再次感觉有种苦闷感袭向胸口深处。
恐怕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图萝的想法应该是正确的吧。但是,如果没有证明这一点的方法,那就如秋理艾娜所说,这就只是空想而已。
但是,看到这样的我们,秋理艾娜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所以才说,我觉得你们在这方面真的是漂亮世界的住民啊。所以我才会喜欢吧……那个啊,像我们这样的人所在的世界里,证据什么的,是『没有就做出来』的东西哦」
「等一下,秋理艾娜!?你是说让我们去捏造证据吗!?」
我变了脸色,瞪着秋理艾娜。安洁、图萝也吸了一口气。
虽然她是生活在背面世界的人,会有这种想法也说不定。
但是,这种扭曲真相的事……
「那又怎么了,罗槻?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拉斐娜,想救安洁,如果你想打倒男爵的话……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不就应该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吗?如果做不到,那你的觉悟就还不够」
秋理艾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但却用冷静而透彻的目光注视着我。
说不出话来,我垂下了双眼。
这,确实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捏造证据……
确实,如果真的想要救大家的话,这种程度……弄脏双手这种程度的事,当然是要去做,的吧……
但是。那样真的好吗。
我认为秋理艾娜所说的本身是正确的。
但是。如果做到这一步,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方。
但是,如果真的要帮大家的话,不管我要把自己弄得多么脏,都应该不成问题……
砰。肩膀被敲了一下。
抬起脸,看到秋理艾娜。
她在微笑着。
那笑容并不像往常那样皮笑肉不笑,也不像捉弄人时那样恶作剧般的笑
那是平稳的微笑,让人感觉到仿佛回想起遥远过往般的温柔。
「……开~玩笑,的哦。
呵呵,呐罗槻,我是真的觉得会为刚刚我说的话而烦恼的人很耀眼啊。因为那是我已经失去,拿不回来的东西」
长长的睫毛摇曳着,秋理艾娜像是细细品味般说着。
「但我刚才说的并不要捏造证据。当然,一旦万不得已,也有这样的办法。
不过,并不是没有证据,如果只是不知道证据在哪里,只要让知道的人拿出来就行了。那就没什么不好的了」
「这是什么意思……?」
对询问着的我,秋理艾娜这次真的露出了腹黑的坏笑。
……我重新感觉到,与这人为敌真是太麻烦了。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也许会顺利呢,主人!」
「是这样吗ー?所以ー、我ー、明天ー、马上、去看看ー」
「如果在那能很好地掌握证据的话,就等于已经查明了真相。雷古达男爵的恶行也到此为止了」
「你说的对ー。那家伙ー、现在ー、应该很安心吧ー、可怜的家伙ー」
我们在夜路上悠闲地走着,从圣殿向宅邸走去。
从位于圣都中心的圣殿到郊外的宅邸,还有一定的距离。我们边商量着边踏上归途。
……为什么大家的脸都奇怪地抽搐着呢?
慢慢地回到宅邸,打开门走进屋内,梅伊娅像是忍不住似地大笑起来。
「啊、啊哈哈!主人,演技,好糟糕!」
「呜……是、是这样吗?」
失落的我环视着大家。但是,安洁和图萝都在放声大笑。
「我还以为主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呢。不过,看来很不擅长演技啊」
「但、但是。我觉得主人这一点很可爱,我很喜欢哦……呵呵呵」
唔。我板着脸不说话。有那么差吗?
算了,我又不是想当演员,怎么样都好。不过,如果不自然到无法达到目的话就糟了。
「关于这一点,我想应该没问题。话说回来,就算觉得主人的话不自然,对方也不可能不行动起来」
图萝充满自信地点点头。
是的。
我们是故意让他听到我们对话的
现在进了宅邸。宅邸里设置了对魔法结界,所以那家伙不会听到这里的对话。
不过,在回到宅邸之前的路上,那家伙大概是在观察我们的情况吧。因为他应该知道我们对这次事件采取了很多行动。
――雷古达男爵。
他有一件具有远视能力的圣遗物。那是帮男爵得到如今地位的宝物,而且因为这个圣遗物,我们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还有男爵会探出关于『秘法』和『黑色的圣务官』的圣殿阴暗面,大概也是借这个圣遗物的力量。
但是,这次就让我反过来利用这个力量吧。
――用『故意让对方听我们的对话』这样的手段。
「之后……秋理艾娜。就拜托你了哦」
我呼唤着不在这里的她,握紧了拳头。
那天晚上,古王国的大使馆发生了一场原因不明的极小火灾
那小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似乎没有造成什么特别的损失,但这当然引起了骚动。
当然,这不是秋理艾娜干的。但我听到了这件事,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家伙,行动起来了。
第二天下午。
上午办完简单事务的我正等着,就像参加晚会时一样,圣殿来了一辆迎接的马车。
我们乘上它,去往圣殿。
终于,四国会议要召开了。
然后,关于安洁和光芒剑的议案,将在其开端进行审议。
虽说是国际会议,但关于其他议题,好像大多数都事前经过官员间疏通,基本都解决了。
但是,只有安洁和光芒剑的议题,因为近期才明确地出现,所以各国之间并没有达成充分的协议。因此,简直就是要在这个会议上直接进行意见争论。
正因如此,虽然男爵也有暗中活动的余地,但反过来,我们也有可能推翻男爵的意图。
当然,这次也进行了彻底的身体检查。
虽然晚会的时候也相当严格,但即使如此也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件。这一次就更加严格了。
当然,不能带上武器。这一次,我的剑阳炎和不知火也都留家里了。不只是我,所有出席的人都是一样的。除了警卫都不能带武器。
在休息室做好心理准备后,在圣务官的带领下,我和安洁一起走向会议室。
抚摸着看起来很担心的梅伊娅的头,和图萝交换着视线,互相点了点头,我们终于进入了决战之地。
厚重的门像是滑动般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我呼了一口气,轻轻地握住安洁的手,走进屋内。
里面已经坐满了各国的大人物。
像森林里的熊先生一样的帝国皇太子、尤塞尔克的父亲费尔盖恩公爵、弗冢驻留官等,很多人都认识我的长相。
然后当然,他――雷古达男爵也在。
在那张贴着薄皮、骸骨般的可怕面孔中,眼睛里充满了精气,不,是充满疯狂的光芒,他坐了下来。
男爵身穿光泽很好的黑色礼服,虽然这是一件豪华而漂亮的衣服,但我觉得他就像是身穿尸衣的死神一样。
男爵一看见我,就微微眯起了薄薄的眼睑。看着就像是有股热度在飘浮着,隐藏着不寻常的眼神。
不,是在看到我旁边的安洁吗?今天,男爵大概是打算在这里入手期待已久的安洁,以及光芒剑吧。他那没有颜色、枯叶般的嘴唇,或许是因为兴奋,微微地颤抖着。
但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我也是今天想在这里做个了结的人。我向男爵投去想要斩杀他般的目光。男爵回应的眼神里,充满了从容、侮蔑与憎恶。
当然,不能用武力来做个了结。而且,如果是用头脑和舌头来决胜负的话,那是我最不擅长的领域。但是,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后退。
虽然互相的心里都抱有沸腾的情绪,但我却暂时从男爵身上移开视线,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座位上。
安洁也坐在我旁边。因为安洁是奴隶,所以本来应该侍立在我的身后,但是这次的会议,安洁也是当事人,所以特别准备了座位。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那么现在我宣布,四国会议开始」
看到我们坐下来后,坐在议长座位上的圣务官开口了。
他留着白色的长胡子,虽然看起来相当老,但还是个精神矍铄的圣务官。
不仅外表有威严,而且那个面具上装点有美丽的装饰,法衣上还绣有金丝的漂亮刺绣。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拉斐娜小姐就不用说了,这是个比基梅因先生的地位还要高的人。
嘛,因为是主持这么重要会议的圣殿代表,大概是圣殿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吧。
「首先,正如各位所知,圣王安洁莉卡陛下的子孙得以确认,并发现了光芒剑。
在那里的攀登奴隶是圣王陛下的子孙安洁莉卡阁下。在她旁边的是她的主人,也就是攀登者罗槻·佐保阁下。感谢两位今天的出席」
对老圣务官先生的介绍,我们行了个礼。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我们身上。
「我是罗槻・佐保。今天能和我的奴隶安洁莉卡一起来到这样的场合,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是安洁莉卡。请原谅我以卑贱的奴隶之身玷污这尊贵场所的无礼」
在回答的同时,试着若无其事地强调了『我的奴隶』这一点。是的,安洁是我的。我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首先爽快地回答我们这番话的,是森林的熊先生一样的皇太子殿下。
「哈哈哈,你也不用如此贬低自己吧,罗槻阁下,还有安洁莉卡阁下。如果是圣王陛下的子孙,而且是光芒剑的所有者,倒不如说是我们大家都处于需要对此有所畏惧的立场」
皇太子所说的话,大概是为了缓解我们的紧张情绪,让我们融入现场的好意吧。然而,却有个男子紧紧抓住这句话不放。
「没错,圣王陛下的子孙也是光芒剑的所有者,这一立场是非常值得尊敬的。您落到奴隶这样的身份上,这是对圣王陛下的蔑视」
这个说话方式装模作样的发言者,当然是雷古达男爵。
哼。也就是说他早就布置好了。
他的计划是从我手中夺走安洁,让她回归帝国的贵族,再以自己妻子的身份收入手中。血缘正统的安洁是奴隶身份,这的确是个问题,也的确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大义名分了。
「安洁莉卡是我按照正规手续购买的奴隶。另外,我作为圣花的采摘者有相应的实绩,所以我认为圣王陛下的荣誉并没有被玷污」
「的确,『作为随从奴隶』,圣花采摘者的奴隶是一件光荣的事吧。但是,问题是奴隶的身份本身……各位,作为帝国,我提案将安洁莉卡小姐从奴隶身份中解放出来,通过封为贵族来赞颂圣王陛下的荣耀。当然罗槻阁下会得到足够的补偿」
男爵看起来对我的反击也很平静,环视了一下会场,像演戏般展开双手,提出了提案
安洁深呼吸后,以清晰的口吻毅然决然地回答。
「恕我直言,以我本人的意愿,我希望我能就这样继续在罗槻大人身边侍奉」
「哈哈哈,作为一个奴隶不得不这么回答啊。不然就有可能被誓刻进行制裁」
「不、不对!不是那样的,我是真的……」
男爵用宛如燃烧般疯狂的视线射穿了想要开口说话的安洁。
「而且,就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这个问题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这可是关系到圣王陛下的威望。这段历史与伟业,并不能仅由你个人的想法所左右。即使是圣王陛下的子孙本人。不,正因为是子孙,才必须比任何人更重视祖先的名誉吧」
「那、那个……」
安洁不得不闭上嘴。
啧。连安洁本人的想法都来扭曲了吗?
圣王的威望。圣王的伟业。一旦拿出来这些,就连安洁自己也无法轻易违抗。
会场也笼罩在沉闷的气氛中。各国出席者,都不公开反对。不,是做不到。
男爵已经对圣殿、帝国和古王国进行事前疏通工作,其他两国也已经知道了吧。
男爵的嘴起伏着,充满了扭曲的愉悦。是确信自己胜利了吗。
但是。才不会让你这么顺利。
我咧嘴一笑,从正面注视着男爵。
「圣王陛下的威望吗?确实是可敬之物。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被沾满鲜血、欲壑难填的人说出陛下的御名。这才是对陛下的亵渎」
会场里响起一片喧闹。
嗯。比起奇怪的礼法,这种说话方式更有我的感觉吧。
从这开始就是――干架了。
「你在说什么呢?我先告诉你,在这个会议上乱说狂言妄语的话,不仅会被处以退场的惩罚,还有可能会被问罪」
还留有余裕,但仍露出不悦表情的男爵如此说道。作为议长的老圣务官对此点点头,转身向着我。
「罗槻阁下。您说得有点过分了。请多加小心」
「万分抱歉,议长阁下。那么,请允许我换成温和的话再说一遍」
我吸了一口气,锐利地指着男爵。响起空气崩裂的声音。
「因狂乱的言辞而要退场,而且还犯下残忍重罪的人,没有出席这个会议的权利,更没有提出议案的权利――史图沃•雷古达男爵。杀害古王国穆格迪夫外务卿的你没有这个权利!」
55.会议与决战(中)
就像严冬深夜里连降霜的声音都能听到一样。
那种冰冻的空气充满了会场。
因为我弹劾的――不,断罪的话。
寂静中,只有我的心跳声在会议室里孤独地回响着。
当然,有这种感觉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有这样的紧张感是事实。
因为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做这样的发言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大的赌。
与会者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惊愕的眼光注视着我。
杀害穆格迪夫外务卿的不是拉斐娜小姐。主谋是雷古达男爵。
……突然听到这样的炸弹发言,当然会很困惑吧。
有一个声音最先打破了那种寂静。但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并不是被我指为犯人的雷古达男爵。
「你……在说什么啊!那、那样……毫无根据的话……!」
稍稍提高音调、微微颤抖的声音,显现出他高涨的情绪。那是弗冢驻留官的声音。
他像一棵细枯木一样站起来瞪着我,脸色苍白,眼睛充血。
我悄悄地在心中点了点头。像雷古达男爵这样厚脸皮的男人,就算是面对这样的挑衅也不会上钩吧。但是,如果是神经很纤细的驻留官的话应该就能钓上来。
在其他人插嘴之前,我转向驻留官,大声说道。
「哎呀,怎么了,弗冢驻留官?不是别的,而是关于杀害你们国家穆格迪夫外务卿的犯人。这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我觉得你对此应该很感兴趣才对,为什么你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件事呢?」
「那、那是……」
看到驻留官吞吞吐吐,怯懦的样子,我继续说道。
「那也就是说。你不想真凶被说出来,是因为你也一样吧。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你也参与了这起案件」
用尖锐刀刃般的声音,我打出下一张牌。驻留官屏住呼吸,从他苍白的脸上滴下了急汗。
但是,就在我想要再次说话的时候,有人哼了一声。仅此而已,我所掌控的气氛就崩溃了。虽然很不甘心,但那家伙身上的氛围就是有这么多的分量和存在感——雷古达男爵那从容的傲慢。
他惊讶般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说着。
「议长阁下。看起来罗槻阁下好像有点混乱了。话说回来,这也不是该在这个会场里提出来的话题。不合时宜也要有个限度吧。虽然非常遗憾,只能请她退场了」
为了不把感情表现出来,戴着面无表情的面具,但我内心后悔莫及。感到背脊上流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汗水。
男爵的指摘正是我的致命点。这次会议始终是讨论四国间政治取向议题的场所,而不是)裁决处。因管辖范围不同,是不应这样提出案件相关的事情的。
当然,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正因为如此,虽然内心很焦急,但还是想办法以自己的气势让话题继续下去。
这个会议结束后再向圣殿告发?不,如果会议走向保持不变,把安洁从我手中带走的议案恐怕就会通过。难道可以让圣王的子孙变成奴隶吗?这样的大义名分实在是太重了,单凭我不想与安洁分开这样一人的感情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话虽如此,我们的手中,现在也不是所有的卡片都集齐了。所以,也没能在会议前告发他。
也就是说,只有现在。只能现在就决出胜负。
但是,作为议长的老圣务官对男爵的话点了点头。
「罗槻阁下。的确,正如雷古达男爵所说,这里不是司法场所。如果想要提出什么指控的话,请在会议结束后重新办理正规的手续」
可恶。我咬牙切齿着。故意将男爵移到我看不见的视野角落里,却仍看到男爵微微地笑了笑。
尽管如此还是打算开口与他对抗的时候,另一个人却举起了手。
「等等。议长,罗槻阁下的话真的不该在这里说吗?」
洪亮、回响很足的低音。那个声音的主人有着健硕的体格,圆圆的鼻子眼睛。像森林里的熊先生一样,对,是帝国的皇太子。
听了皇太子的这番话,雷古达男爵微微转动了一下身体,以锐利的目光望向他。然而,皇太子却若无其事地瞄了我一眼,用那双似乎很亲切的眼睛微微地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
「现在,罗槻阁下报告了在场的两个人有重罪的嫌疑。如果那些人真的犯下了如此严重的罪,那就会被置于法律之外,所以当然也就没有出席这次会议的权利。而且,没有权利的人所出席的会议上做出的议决,当然也有可能失去其效力的正当性。
也就是说,罗槻阁下所说的话,不是不适合这个场合的。相反,这是关乎这个会议成立条件,最重要的问题」
对、对的对的!就是这个,我想说的就是这个!皇太子说得比我好,真是帮大忙了。
秋理艾娜在给我引见皇太子的时候说过,与皇太子建立个人门路没什么不好的。看来说不定是真的。
当然,如果认为这只是皇太子对我亲切,作为友方为我说话,那就想得太天真了。
听说皇太子和男爵与其说是政敌,不如说是男爵势力的扩大,帝国皇室会不高兴。所以,身为皇太子,如果有机会打击男爵,他就会立刻利用机会采取行动吧。
但那个归那个,我的确搭上了顺风车。
议长先生捻着长长的胡须沉思起皇太子的话。出席者们也吵吵闹闹着,互相耳语,互相点着头。
在他们各国的出席者看来,这似乎是帝国内部的内讧。如果这样就能从帝国那夺取会议主导权的话,那各国自然都没有理由否定我的话。
也就是说,与刚才完全不同,男爵被逼入了四面楚歌的状况。
男爵的嘴唇扭曲了一下,焦急地环视着,想要叙述些什么,但在那之前,议长下了结论。
「确实,就如皇太子殿下所说的。那么罗槻阁下,请继续说下去吧。也给予雷古达男爵以及弗冢驻留官之后进行辩驳的机会。另外,就如刚才所说,如果不是明确有说服力的话,罗槻阁下可能也会有不好的结局,这个可能性希望您能知晓」
「当然,议长阁下。首先是……」
我一边看着男爵额头上隆起血管、眼睛充着血,一边湿润着嘴唇,开始说着。
虽然心情上想在这里狠狠地痛骂男爵,但如果进行情绪化的责骂,对以议长为首的出席者们应该会有反效果吧。所以要尽量客观地说明。
「我想大家都知道男爵以武器武具的收藏家闻名。如果收藏家要将某物作为最后的收藏收入囊中,那这个最后的收藏会是什么?会是名垂青史、伟大的剑,光芒剑。这件事,也是男爵自己曾经邀请我到宅邸里时,当场直接说出来的。那么男爵,该不会否认这件事吧?」
「……连酒席上的胡言乱语都当真可不行啊」
「胡言乱语吗?嘛算了。但关于不知为何你的前佣人袭击了我,企图抢安洁莉卡的事呢?」
「关于那件事,他是擅自做的。圣殿也记录了,应该也和我没有关系吧」
「是呢。就在你想要光芒剑的时候,你的前佣人就偶然袭击了安洁莉卡。嗯嗯,偶然的。太可怕了,偶然这东西」
不是正式的裁决场所,而是选择这个会议作为决断的舞台,这也是一个要素。在正规审判中,现在我所说的话很难成为证据。实际上,关于那个老鼠男的袭击事件,男爵是幕后主使,表面上和男爵完全没有关系。就算这么说了,在正规的审判中也是没有意义的。
但在这里不一样。通过讲述每一件事件,产生的不是加法而是乘法的效果,男爵是如何对安洁和光芒剑执着的,可以作为印象映入出席者们心里。虽然操控印象这一行为说起来不太好听,但我也不顾不上形象了。
「但是罗槻阁下。这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呢」
主席先生严肃地说着。我回答了这个问题。
「原本,关于将安洁莉卡封为帝国贵族的这个议案,如果就以原本的状态,恐怕通过的可能性很低。但是,由于对帝国采取强硬态度的穆格迪夫外务卿去世,走向发生了变化。男爵的意图是,通过杀死外务卿来使议案通过,让安洁莉卡成为贵族之后,迎娶她为自己的妻子,最终将光芒剑掌握在手中。皇太子殿下会作证在帝国内有这样提案的吧」
我转过脸去,皇太子微微地动着粗壮的脖子,点了点头。
「但是听说这次的事件,外务卿身边的圣务官很可能是犯人」
插嘴的是,一个拥有三只眼睛、黑色肌肤的种族。我记得他是城市联合的代表。
我对他的话激烈地摇了摇头,尖锐地反驳。
「不,那个圣务官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直接动手的是弗冢驻留官」
就像被电击击中一样,弗冢驻留官身体颤抖着。
他用打着哆嗦的嘴唇,虚弱地想要反抗。
「你、你在说什么。我那时是想救外务卿阁下的……」
「是的,您是去抢救了吧。但这才是真正的陷阱。你在晚会上经常拿着的手巾,那才是重点」
屏息的弗冢驻留官的细喉咙上突出的喉结蠕动着。
他的脸上已汗如雨下。我对这个样子感到有些怜悯,但我继续说着。
「驻留官阁下。你就像这样,是会大量出汗的体质呢。话说,你在那个晚会一直戴着手套。本来,在餐会戴手套什么的,是很奇怪的呢。为什么你要戴着手套呢?……那是因为要防止你的汗沾湿手帕。那手帕是浸过毒药,晾干之后带到会场的吧」
不成句的喧闹声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是的。这就是图萝所设想的,这次事件的诡计。
从外务卿的遗体中检测出名为山基亚鸠的毒药,并不是放在酒里的。这是弗冢驻留官浸入手帕带进来的。
虽说晚会时严格检查,但只是一块手帕还是可以带进去。
驻留官在抢救外务卿的时候,将这块手帕放到嘴边,通过擦拭被酒浸湿的嘴将毒溶出,并沾到嘴上。检查遗体时检测出的毒药就是这时的毒。
图萝指出,山基亚鸠这毒药的特性之一,是能很好地融入到水中。因为他要利用了这一特性,所以在事件发生前,为了不让汗水融化毒药而戴着手套。
从杯子中检测出的也是一样的吧。趁人群骚动的时候,装作检查杯子的样子,把手帕浸在剩下的酒里就行了。之后毒就会化出,残留下来。
正如图萝自己所说,这只是她脑子里想出来的。但我确信图萝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眼前的驻留官脸色苍白。
但男爵像地狱猎犬般粗暴地怒吼着。是因为看到驻留官一人已经无法抵抗了吗。
「无聊至极。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吗?这种妄想不过是外务卿倒下后的工作而已。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工夫的事呢?而且从一开始,杀害外务卿的手法本身就完全无法说明」
面对男爵鬼气逼人的指摘,我却轻轻地举起双手,脸上带着揶揄的表情,像是抚慰他一样说着。
「做这番工作的理由吗?当然,这是为了让出席者以外的人受到怀疑。
说起来,山基亚鸠这种毒药,如果不在某种程度上大量摄取的话就不会致死。如果想夺去人性命的话,其他更少用量就能致死的毒药有很多,为什么要使用这种毒,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但是,致死量很大,这本身就是使用山基亚鸠的原因。因为只有圣务官才有可能通过严格的身体检查,携带如此大量的毒物。因此,参加晚会的一般出席者就会从嫌疑者中被消去了」
我呼了一口气,继续说着。
「但正如我所说,山基亚鸠本身只是个工序。为了能在后面调查遗体时检测出少量的毒,只要将其附着在嘴和杯子上就可以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量,浸入手帕带进去就足够了」
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是在听到穆格迪夫外务卿遗体状况的时候。
秋理艾娜的报告,然后还有去吊唁时弗冢驻留官口中说的,外务卿的遗体很漂亮,没有一条伤痕。
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一开始没有想出来。但是,认真考虑的话就很简单。
遗体很漂亮,一条伤痕都没有,也就是说外务卿的遗体没有做过详细的验尸。
只要进行正确的验尸,或许就会知道外务卿的死因不是山基亚鸠造成的。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法医学的技术是到什么程度。
但是,这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世界和我所在的世界有所不同吧,在外务卿这位贵人的遗体上插上刀刃,详细调查肚子之类的事,应该会让人有所顾忌吧。更何况,如果清楚地从嘴边检测出山基亚鸠的毒素,那就更不用说了。不再往下调查就断定山基亚鸠是死因也是没办法的事。
男爵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然后,实际上杀害外务卿的手法……皇太子殿下」
我突然把头转向皇太子。因为过于突然,皇太子那熊先生一样的脸呆住了,他眨了眨圆圆的眼睛。
「怎么了?罗槻阁下」
「殿下有着很漂亮的胡须呢。我是女人,所以不太清楚,像男人这样的胡子是怎么保养的呢?」
和我比试时的皇太子,或许是微服私访吧,他的胡子就像野人一样乱蓬蓬。不过现在是公共场合,他的胡须当然整理得很整齐。虽然他本来应该是乱蓬蓬、随随便便的样子。
皇太子听到我的问题,一边捻着胡须,一边露出一脸不可思议,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回答了。
「啊?哦哦……因为不是我准备的,所以不是很清楚,恐怕是用蜂蜡和木蜡再掺香料那样的东西来整理吧」
「是吧。高贵的人,应该不会仔细斟酌自己用的护须膏是用什么制成的吧。即使在其中混入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被顶替,可能也很少有人会马上就注意到」
听了我的话,皇太子惊讶地抚摸着他的胡子。
「……这样啊。是胡子啊」
「是的。去世的外务卿阁下有着很漂亮的胡子。一定用了很多护须膏吧。听说即使是一般的护须膏,也很容易因为汗水而融化,有时也会进到嘴里。更何况它被替换成更容易溶解的东西……然后如果这次是真的混入了即使量少也能致死的剧毒」
我敏锐地瞥了弗冢驻留官一眼。他的眼睛睁大着,像快要掉出来一样,而且他眼睛里什么都没映出来。
……不,不对。他眼中映出的大概是虚无与绝望吧。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知道去世的外务卿喝酒的方法吧。我也见过,外务卿就像是将酒往喉咙里灌一样,一口气喝掉了。
然后,事件发生的餐桌上准备的杯子和其他桌子上的杯子不同,是口很大的杯子。
如果用那种形状的杯子,用力灌酒的话,胡子就会完全湿掉吧。于是溶解的毒药就会流进了嘴里……」
虽然得出这一回答的当然是图萝,但契机是来自梅伊娅。
当图萝一时想不出来,无意中把自己的纵卷发弄乱时,梅伊娅帮她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以整理头发为契机,图萝终于想到了在整理胡须时人会怎么做这个方面。
出席者所有的视线,现在都笔直地集中在弗冢驻留官身上了。那是仿佛能穿透岩石般的强烈视线。
替换了穆格迪夫外务卿的护须膏,可以在里面下毒的人。知道外务卿独特的喝酒方式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对外务卿的遗体做了处理的人。
这一切都指向了弗冢驻留官一人。
但是。
夸张做作的掌声,打消了众人的视线。
是雷古达男爵的拍手。
「真是个有趣的故事,罗槻阁下。看来比起攀登者,你更应当做一个吟游诗人。想必您一定能作一首好诗吧,是会让孩子们高兴的那一种。
但现实并不是一首诗。如果你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呢?」
证据呢。
图萝确实在那里被难住了。因为事实的确没有任何物证。
在我原来的世界里,过去在无论如何都要分出个是非黑白的时候,好像会进行决斗。因为对的人有上帝的保佑,所以决斗获胜那一方就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东西吗?如果有,那就由我来决斗,把他揍一顿就行了,超简单的。
不过,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吧。
我一直像这样没完没了地演说,并不是想要装什么名侦探。
的确不得不简单易懂地向出席者说明情况,但还有一件事。我只是想争取证据到达这里的时间。
……那么。好像赶上了。
这时,听到谨慎的敲门声,有人打开了沉重的大门,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吗,基梅因三等圣务官。现在正在开会」
议长先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正如他所说,在那里的是猿人基梅因先生。而站在一旁的另一位,是个银发飘动,双眼闪着快乐光芒的魅惑美女。是的,是秋理艾娜。
秋理艾娜看着我的脸,送了我一个wink。
「非常抱歉,议长大人。但是,关于这次事件,有重要的请求,所以就来了」
基梅因先生还是用着一如既往的呆板态度进行了申请。接着,他拿出两个包裹。
「发现了手套和剩余的护须膏。简易检查的结果是,从护须膏中检测出了剧毒」
「什么!?」
「怎、怎么会……!?」
尖锐的声音和类似悲鸣的声音。那是雷古达男爵与弗冢驻留官发出的声音。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呢,基梅因圣务官?」
对于议长先生的下问,基梅因先生严肃地回答。
「关于昨晚王国大使馆发生的火灾,这里的秋理艾娜阁下提出了控诉,称今日凌晨,有个在大使馆附近行动可疑的人逃到了雷古达男爵的宅邸里。我去调查的时候,在宅邸里出现了秋理艾娜阁下所说的人物,并对其进行了审问,而他带着这个东西」
这就定下胜负了吧。
秋理艾娜是我的伙伴中唯一不是我奴隶的人。如果是奴隶的话,其证言的证据价值很低,但是身为自由民的秋理艾娜可以单独向圣殿进行诉讼。
我们昨晚大声说话,故意让男爵偷听对话。
那个对话的内容是
「明天上午我们再去向王国吊唁吧。以在外务卿被埋葬之前再祭拜一次这样的理由。然后到时候,我们去调查一下棺材里的东西吧。因为最不可能去找到的地方,应该就是隐藏东西的地方」
――就是这样。
男爵听了之后,有了危机感。因为只要有证据就完了。所以才会命令部下,点燃小火引起骚动,趁这个机会偷出证据。
但这才是我们的目标。躲在黑暗中监视着的秋理艾娜发现了男爵的部下,跟在他身后,在确认他进入男爵宅邸的时候,向圣殿提出了控诉。
「为、为什么你会有那个,男爵!?」
像被埋入了地底般的撕裂叫喊。那相当于弗冢驻留官招供了。然后雷古达男爵也与之有关。
男爵用恶鬼般的表情瞪着弗冢驻留官。这样的男爵自己,也已经被众人用惊愕与愤怒的眼神看到了。那是像要用万刀劈裂对方的视线。
「代替男爵,我来告诉你吧,驻留官阁下」
我静静地开口。这让我想起了秋理艾娜说的话。
「那是因为男爵不相信你。就像你不相信男爵一样……」
没错,没有证据的话让他拿出来就行了,说这句话的是秋理艾娜。听了这番话,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犯人居然还留有犯罪证物。
「嘛,一般来说那种证据很快就会被处理掉的吧。但就这一次来说,考虑到那个驻留官的立场和性格,我觉得他将证据留下来的可能性很高」
那时候,秋理艾娜一边妖艳地摇动着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一边这么说着。
「驻留官本身并不是有什么想杀外务卿的动机吧。只是被抓住了把柄,被当男爵的棋子了……与之相对,对陷害自己、操纵自己、让自己帮忙杀人的男爵,应该不会没有任何想法吧。毕竟驻留官也是人。
同时,由于犯下了这起杀人事件,驻留官被男爵捏住了一个新弱点。就这样一辈子都只能以男爵的傀儡这一身分活下去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像驻留官这样纤细胆小的人应该会这么想吧。今后,也有可能会有不讲理的难题强加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的负担超过限度。不,那是一定会有的吧。为了今后出现这样状况的时候着想,还是握有能反过来威胁男爵的材料比较好。只要有了这个,至少也可以拉着男爵一起下水」
秋理艾娜的预测中了。驻留官把作为自己唯一,也是最后的武器留在了手中,并没有特意把毒杀时使用的工具处理掉。
另一方面,知道了这一点的男爵,打算秘密地夺走作为证据的物品。只要交到男爵手中,局面就会进一步反转,男爵就可以继续威胁驻留官了。这是一种诱惑,意味着不只是帝国,就连古王国的外交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但结果却是这样。
为了威胁男爵而将证据留在手上的驻留官。然后反过来,去夺走那物品,想要制作出完整傀儡的男爵。
这两人的想法讽刺地交织在一起,结果现在,在这里,他们的罪过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如果用稍微有些羞耻的话来说。
……最终,还是信赖。
把这件事纠缠不清的线理开的是图萝。给她灵感的是梅伊娅。然后告诉我里社会情况,又采取行动的是秋理艾娜。
我什么也没做。但是,正如尤塞尔克在圣花比赛时所说的那样,将这种可以相信的、可以信赖的伙伴们联系在一起,也是一种力量。
我相信伙伴们,伙伴们对此做出了回应。但是男爵直到最后都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
这为他招来了毁灭。
「弗冢驻留官,以及雷古达男爵。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就像沉重的断头刀落下般,议长冰冷庄严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像是一口气老了十几、二十岁的驻留官,坏掉似地叫嚷着。他的舌头垂吊着,吐着唾沫,洒着汗水。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个男人!是雷古达男爵唆使我的!我只是被利用了!」
「……我知道了。那么,接下来就在正式裁决席上听您继续说吧。男爵也这样可以吗?……来人,给两位带路」
议长微微地摇着头,这样宣告着。回应这句话的数名警备官出现了,一边抓住看起来很丢脸、而且想要微弱抵抗的弗冢驻留官,一边将他带走。
另一边,雷古达男爵就像是一尊令人毛骨悚然的死神石像般沉默不语,一动也不动,只是坐在那里。
低着头的那张脸上深深地落下阴影,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在驻留官之后,警卫官们想把男爵也带走――但是,这时。
漆黑的旋风卷起了旋涡。那是男爵翻动的黑衣。像是撕裂风一样,然后带着怪鸟振翅一般的声音,雷古达男爵瞬间跳动了起来。
用掌底,向上打中不小心靠近的警卫官的下颚,弯着手肘打中他的胸板,手脚发麻的警卫官飞出去时,拔下他腰上的剑。
其他警卫官慌张地想抓住男爵。但是比那更早,银色的剑闪在空中描绘着,几个人压着滴血的部位急忙跳开退下。
男爵并不只是个疯狂偏执的阴谋家。能到达塔的47层,毫无疑问是一位技艺高超的攀登者。这个事实,我一时忘记了。
进入会议室前进行了严格的身体检查,此时有武装的人只有警卫官。男爵的目标是警卫官身上的那把剑。
「太难看了,雷古达男爵。就算徒劳地挣扎,也逃不出这里。至少要像个帝国贵族,做好觉悟」
在臣子们的保护下,皇太子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但是男爵露出疯狂的笑容,并没有回答却举起了剑。他眼中的焦点若有若无,虽然是很空虚,但却寄宿着强烈的光芒。
他的腿脚不好,所以从攀登者隐退了。而且,由于圣遗物的过度使用,他的肉体应该是憔悴的。
但是,究竟是高扬的情绪,还是在燃烧殆尽前最后的光辉呢?他的动作就像一只敏捷而凶猛的野兽。是负了重伤、发狂的野兽。
当人们以男爵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处于无法随便出手的状况时。
「主人!」
我旁边的安洁发出尖声,同时从背上展开耀眼的光翼。
……这样啊。
这里的剑不只是警卫官有。
还有一把再怎么严格的身体检查都没有意义的剑。
安洁把手绕在背上,将它拔了出来。
以她身体本身为鞘的剑。光芒万丈的传说之刃。
――光芒剑。
「主人,用这个!」
随着安洁的声音,光芒剑在空中飞舞着,收入我的手中。
「借我了哦,安洁!各位,请退后!」
我举起充满光芒的圣剑,走向男爵。
比起依赖口舌、唇枪舌剑、用智慧来斗争这种不适合我的事,最后终于轮到了相当符合我们风格的决胜舞台。
……那么,来吧。来做了结吧。雷古达男爵。
56.会议与决战(后)
如燃烧着的蓝白色鬼火在墓地里晃来晃去一样。
那满是怨恨憎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
雷古达男爵。至今为止几次阻挡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现在被切断了退路。因此,像幽鬼一样化为怨念的团块。
「罗槻……佐保……!!」
用冥府底下亡灵般的粗哑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没有你的话!」
染上血色的视线像熊熊烈火般穿透着我。与那家伙对着我的剑尖上发出的冰冷光芒形成鲜明对比。
但,那又怎样。
雷古达男爵。向对方抱有愤怒的心情,这边也是一样的。倒不如说,终于到了能让我从正面打倒你的时候了,真想向上天献上感谢之情。
我将光芒剑架在腰前,一边牵制男爵的动作,一边说着。
「无聊的反怨,不知天高地厚,雷古达男爵。你收集到的那堆武器也在哭吧。竟然到了一个这么无聊的男人手中!」
虽然如此煽动,但我却把持闪耀着光芒的光芒剑,控制着不随意地砍向男爵。
……位置不好。
男爵与我拔剑对峙的位置,正好在各国的大人物与出入口之间。因此,以皇太子为首的出席者们无法逃出房间。
虽然也有圣务官等魔法使,但是因为室内聚集了很多人,害怕将他们卷入其中,也就不能那么轻易地射击魔法。
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偶然发生的。
男爵是故意制造出这个场面的。
这个男人虽然是个连根都腐烂掉的疯子,但他决不是个愚蠢的人。
(……但是,为什么?)
同时我也在思考着这个疑问。
如此聪明的男爵,究竟为何会在这种地方拔剑。
当然,现在是胶着状态。但是,这种形势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像刚才皇太子所说的,最后一定会被抓住的。因为圣殿这个地方,有很多圣务官,而且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我。
与其说傲慢,不如说那是客观的事实。单挑的话,就连攀登者顶点的尤塞尔克也不是我的对手……嘛,战斗以外的各种知识经验这些攀登者综合能力,我是比不上他的。
但是,虽然这是男爵所不知道的事,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在这里使出全力。
虽然也是因为不想为所欲为地暴走,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但最重要的是,我必须避免在这么多的人面前使出全力,让别人对我的能力抱有怀疑,暴露我是异世界转移者的真实身份。
但即使考虑到我这样的不利条件。
即便如此,男爵也应该知道自己是敌不过我的。
那么,为什么要挑起战斗呢?
被逼到绝境之后,男爵自己的判断也狂乱了吗?
但现在不是能一直纠结于这些疑问的时候。
男爵注视着我,那眼神令人联想到深不见底的洞穴,就像在干燥的荒野上幻影燃烧着一样,将剑举至上段。
要来了吗。这样比较好。直接打向我,这样周围的其他人不用受伤就能结束了。
男爵的剑向天屹立,在其气势达到极致的刹那。
踏出一大步的同时,轰轰地卷起风,将那把剑朝我挥了下来。
让人想到云耀的迅速一闪。
但这太正经了。连刀法都能看见。我举起光芒剑,想要挡下……但是。
映在我眼中的是,如同一只在半空中突然转身瞄准猎物的飞鸟般,在空中扭动着的剑闪――!
「什……!?」
我在紧要关头把光芒剑挡在身侧。几乎同时,“啪”的一声,沉重的冲击迸出火花。
男爵的剑看起来只是笔直砍下,却在途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朝我的侧面袭来。
「……啧……!」
我退了一步,重新摆好了光芒剑。虽然只是微微的,但背脊却发凉了。
刚才的动作是什么?
男爵骷髅般的脸上,贴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就这样,男爵的剑再一次举到空中。
……又来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做好准备。
我知道刚才出现这样糟糕情况的原因。因为我强化的运态视力和反射神经太好了,反而去「接」对方的剑。因为我反应过快而让对方能制造出假动作,反而让我被打到了。
有句关于剑的谚语,七三分的太刀。对方朝自己打过来的剑,在那七分之前都还有可能会发生变化,所以要等看清后再加以应对。
但是我有想快点解决的焦虑,一不小心就提前行动了。这是技能和能力无法完全掩盖的经验缺失吗?得反省一下。
男爵的剑再次从正面打下——接着,那个轨道再度弯曲了
「――!」
啧,那个弯曲的角度又和刚才的不一样。我侧身躲过剑击,咂了一下嘴。
但,看见了。这次是,真的完全「看见」了。
看见了他的剑会弯的原因。
――那是因为脚。
雷古达男爵因为腿脚不好所以从攀登者隐退了。现在日常生活中也拄着拐杖。
如果这样的他用剑打过来的话,当然会在踏前来的时候站不稳,姿势就会垮掉。
即使如此,男爵甚至将那也有意识地编入了自己的技术之中。
从正面打来的轨道,因为脚而崩坏歪曲,结果变成了曲线攻击。
这就是,男爵剑技弯曲的原因。
而且,受伤的那只脚是向前还是向后,弯曲的角度和时机都会因之而发生变化。
可恶,麻烦的剑。
我登塔还只到12层。正因如此,我才明白。男爵抵达47层的实力确实是真的。即使他的精神变得污浊。
与皱起眉头的我形成对比,男爵发出满是狂气的哄笑。
「哈哈哈!怎么样!只要没有你,只要没有你的话,我在很久之前就能实现了我的愿望!只要没有你!只要没有你!!」
男爵一边大叫,一边接连打过来。这并不是单纯的乱打,而是调整了缓急,加入假动作,一边打乱间隔,而且还把狂暴的气势加到剑上。
虽然能使出全力,但与其说是男爵的技能和手法,倒不如说是男爵那充满执念和怨念的气魄,让我稍稍被压制住了。
「我!我花了多长时间才找到那把剑!用尽人生去追求的那把剑!被像你这样的小丫头」
嘴张大到让人觉得嘴巴都要裂到耳朵了,嘴中发出好像要喷出血来一样的叫喊声,同时男爵的攻击更是像风暴一样狂乱着。
这时,男爵口中。
接着说漏嘴了一句话。
「没错!连让那个丫头的家族都崩坏也是!那样的煞费苦心,被你!」
尖锐的声音把空气撕裂了。
是我的剑将男爵的剑弹开的声音。
在那之前被压制住的反而是我。但是刚才的那一击,明显击碎了男爵的气势,他的手麻痹了,一脸惊讶地退后了一段距离。
身后传来安洁悲痛的、不成句的叫喊声。
像是心被砍裂切碎的叫喊。
啊啊?
什么?
刚刚,说了什么?
「……你是说破坏安洁家族的人是你吗?」
安洁的幸福。安宁。家族。荣誉。名誉。
是你破坏的吗。是你啊。
――是你啊!
有种全身的血液煮沸、沸腾、奔腾,充满了鲜红色雾的感觉。
但相反,我的脑海里始终冰冷,瞪着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可怜而难看的,只是个偏执的、残骸般的人。
「是啊!如果不毁了那个家族,把那个女孩变成奴隶,我的计划是不会达成的。到现在连这种事都想象不到吗,愚蠢的人!」
「是吗。我知道了」
对多嘴多舌的男爵,我简短地回答。
「――那么这次就由我来毁了你」
我把光芒剑立在右肋,摆出张开双腿的姿势。正前方和左边是空着的。
男爵惊讶地眯起眼睛。在他的眼中看起来就像是随便都能向我打过来一样。
一瞬的沉默之后,男爵踏出巨大的一步,挥出必杀的一击。
我的意图很简单。只是限制了右侧的攻击,将攻击集中到了一方而已。
然后在此之上……
在男爵的剑呼啸而来的瞬间,我。不,我「也」,同时大幅度地弯折右膝。
男爵剑的轨道改变了,划出一道弧线袭击了我。但同时,我自己的身体也深深地倾斜着下沉。上半身几乎与地板平行。
男爵的剑擦过我头顶的瞬间,像是慢动作一样被我察觉到。
看着男爵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惊愕的表情,我伸出弯曲的右膝,带着这气势将光芒剑打向男爵的剑。
攻击结束后就男爵的剑「死了」,剑没能使出力气,从他的手中高高地弹出,刺进了房间的天花板。
想要以压倒性的速度,或者以绝对的力量,从正面强行斩杀男爵的话是可以做到的。但这样一来,我的怒气就消不下去了。
想以与这家伙傲慢挥舞着的技法相同的方式,将这家伙的剑击碎。
现在男爵的姿势已经完全塌了。我想用光芒剑从男爵毫无防备的脖子到胸口,深深地砍裂――
但是。那一瞬。
在那,我看到了深深的暗黑愉悦。昏暗狂乱的欢喜之光照亮了男爵的容貌。
「――!!」
我强行扭转身子,借着气势,在紧急关头将光芒剑的剑刃从男爵身上移开。利用旋转,将左肘重重地打在男爵的肩膀上。
“啪”的一声,像是搞笑节目的效果音般轻微的声音响起,男爵的锁骨被折断了。
「咕呜!」
男爵发出苦闷的声音,终于蹲了下来。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注视着那小小的身影。
「为什么把剑拿开了……明明都要砍下来了,为什么不砍下来!?」
男爵一边渗出急汗,一边从下方瞪着我。
我冷酷地回答道。
「最后的最后,又差一点被你套进去了。但是,才不会那么做。怎么能如你所愿」
「什、什么……!」
对男爵哆哆嗦嗦说出的话,我就像鞭打般回答着。
「――想让我砍下去吧?既然都要灭亡了,大概是想被你所追求的光芒剑砍死吧。但我不会给你这样的荣耀」
是的。
男爵希望他能被他毕生所追求的光芒剑斩杀而死。
由于我们的指摘,他的罪状被揭穿,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逃脱的男爵,并不是为了突破这个局面,而是为了死而拿起剑。抱着因自己所渴求的光芒剑而死这一最后希望。
在我的宣告中,男爵的脸染上了绝望的神色。不,是被比绝望更深不见底、更可怕的感情所囚禁。
「砍、砍下来啊!用那伟大的剑!来砍我啊!我、我死在那把剑下是我的夙愿啊!来砍我啊!!」
男爵以尖锐的声音大吼着,已经看不到一丝尊严与威严了。站在那里的,只不过是个以老而丑陋的欲望碎片呈现出形状丑陋的亡灵而已。
「真不凑巧呢,男爵」
我静静地转过身去。
「与你的死相称的,不是这把剑的美丽剑刃。而是一根薄而肮脏的绞首台绳子。仅此而已」
过了一会,我背后响起了尖叫声。不,那声音连人声都说不上是,只是单纯的声音而已。与其说是某种东西坏掉,不如说是一切都坏掉的男人发出的,单纯的声音。
虽然可以看到警卫们零零散散地奔向男爵那,但我的意识已经不在那里了。
因为我的眼睛注视着苍白、令人怜爱的少女。
安洁紧咬着水润的嘴唇站了起来,叠在一起的手颤抖着。
比起与男爵的漫长因缘终于了结的安心感与开放感。
果然,在知道破坏自己家族的人是男爵指使的这事实之后受到的冲击才更大吧。
「安洁……」
悄悄地犹豫着想换个声音去搭话,但就在那一瞬间,安洁像是被弹出去似的向我这边跑来。
都来不及想怎么了,安洁就从我的手中把另一半拔了出来――把光芒剑拔了出来。
就这样,笔直地走向男爵。
「安洁!?」
该不会是想亲手杀了男爵吧!?
我惊讶地转过身,看到的安洁对被警卫官包围着、蹲在地上的男爵,高高地挥起手的身影。
那手笔直地挥了下去――但是。
剑刃并没有打中。
冷淡的声音高声地回响着,男爵的脸剧烈地晃动着。
安洁挥下的是一只手掌。
男爵茫然地抬头看着安洁,安洁再度伸出光芒剑。可是,对着男爵的并不是剑尖。而是那美丽闪耀的剑身。
那简直是,是的。那简直是,镜子一样――就像照妖镜一样。
「请看一下。这就是你现在的脸。然后,这也是你的心」
声音哽咽着,但安洁却明确地说着。
光芒剑的刀身,残酷地映出了一位悲惨的老人难看、丑陋地哭喊着的小小身影。
「这样的你是否与这把高贵美丽的剑相称。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啊啊……啊……啊……!」
男爵发出不成句的呻吟声,颤抖着。
男爵似乎想要逃离可悲哀的自己,想要转过脸去,却又像是被光芒剑的美丽迷住了一般,无法移开视线。
即使不想看,也继续看着。就是这么一幅冷酷无情的景象。
那里有安洁深沉平静,却又强烈的愤怒与悲伤。
「……请接受报应吧。可哀的人」
听到安洁冰冷的声音,男爵这次才终于低下脸缩在地上,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这就是这个男人最后的样子吗。
安洁以充满悲哀的眼神俯视男爵,我轻轻地触摸着她的肩膀。
安洁静静地转过身来,就像在风中摇曳的花一样。
「主人……」
「安洁……看来已经结束了呢」
听到我的话,安洁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仔细想想,这或许是个讽刺的故事。
因为如果男爵没有毁掉安洁的家族,我可能就见不到安洁这位可爱的少女。
当然,话虽如此,也不会有任何肯定男爵行为的余地。
但是,命运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东西,我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多强大的技能和能力,命运都是无法操控。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看着男爵像褴褛的碎布般被抬起的身影,我沉浸在与胜利的余韵稍有不同的感慨中。
事后。
听说弗冢驻留官被命令用毒药自裁。毒死外务卿的驻留官会因为毒药而丧命啊。
然后。
雷古达男爵……不,是被剥夺了爵位的「元男爵」,与绞首台上的泪水一起消失了。
不过,他已经是灵魂全被粉碎的活尸体,在处刑的时候也几乎没有反应,就像人偶一样单纯地接受着刑罚。
在社会上,显贵的雷古达被处决成了一个大话题。但对我们来说,已经和他做了所有的了结,所以不会特别关心他。
因为对我们来说,身边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罗槻小姐—! 久等了ー!」
一边用力地挥着手,一边提高着音量的是,一名有着鲜红头发的圣务官。
当然,是拉斐娜小姐。
当然拉斐娜小姐身上的嫌疑也洗清了,以清白的身份获得了自由。
今天我们大家都来接拉斐娜小姐。
「……『应去称颂』」
「啊ー是是,称颂称颂。那么,我们走吧罗槻小姐」
「唔哇,这个人终于连打招呼都省略了」
「啊哈哈。不是挺好的吗。比起言语,心情更重要哦」
对愣住的我,拉斐娜小姐快活地笑了。
嘛,的确,她很适合这样开朗的笑容。
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和拉斐娜小姐跨越了朋友这个间隔。变成了跨越朋友间隔的关系。
但是,像这样,我们还能像往常一样互相欢笑。
拉斐娜小姐说得对。恋爱和友情好像是可以并存的。
「不过啊,这行李可真多」
图萝盯着拉斐娜小姐,在另一种意义上愣住了。
正如她所说,拉斐娜小姐的背上,以及双手上都有着一堆像山一样的行李。
「我还以为圣务官们会更清贫,或者身边的东西会更少呢」
「不ー,那是偏见哦。因为圣务官也是人呢。也有很多像这样那样必要的东西」
「我很高兴你还是那个完全暴露了俗气本质的拉斐娜小姐」
我们笑着,吵吵闹闹着。
「那么,抱歉啊,图萝。能帮忙拿一下拉斐娜小姐的行李吗?」
「我知道了」
图萝耸耸肩点点头,轻轻松松地背上最大的行李。
看着她背起行李的样子,我笑着对大家说道。
「那么,大家。我们回去吧。回到宅邸里」
是的。
大家一起回去。回到宅邸里。
……包括拉斐娜小姐。
最后,会议得出结论,关于安洁和光芒剑,继续归我管理。
据说尤塞尔克的父亲费尔盖恩公爵也打算将安洁收入掌中,但在雷古达男爵这宏大的自爆气氛中,似乎也没法提出同样的建议。
而且费尔盖恩公爵,他对安洁个人和光芒剑本身并没有感兴趣。只是想用这个手段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而已。
所以,既然身为竞争对手势力的男爵没落了,就是俗话说的天上掉馅饼,也就没有必要再蛮不讲理地与皇室发生冲突了。
另一方面,与之相反的是,男爵比起扩张自己的势力,更执着于光芒剑,所以他似乎有约定,只要费尔盖恩公爵协助他拿到安洁,就可以加入费尔盖恩公爵的旗下。
所以就算尤塞尔克对他和安洁的婚姻持否定态度,费尔盖恩公爵也不会强迫他。
虽说如此。
果然,光芒剑对世界来说也是珍贵的宝藏,而且安洁作为圣王的子孙也是值得尊敬的人物,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会议并不会置之不理的。
因此,在这方面做出了一个决定。
圣殿派出特遣人员到我的队伍中,观护、监察安洁和光芒剑。
然后,那个和我一起行动的圣殿特务监察官决定好了。
――是拉斐娜小姐。
如果我们要一起登塔的话,肯定是和我们互相了解的圣务官比较好。所以她就被选上了吧。
在登塔以外的日常生活中,似乎也会做些普通的圣务官工作,所以对拉斐娜小姐来说是很辛苦的,但实说话,我很高兴。嗯。超高兴啊。
「那么,罗槻小姐。关于我要借用的房间」
「啊啊,空房间还有很多,你可以选你喜欢的」
对一边往宅邸走一边询问的拉斐娜小姐做出回答后,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罗槻小姐房间的旁边还空着吗?」
「啊ー,不,那个」
图萝替支支吾吾的我回答了。
「主人房间的两边是我和安洁在用。非常抱歉」
「啊ー,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ー」
拉斐娜小姐微微歪了歪头,若无其事似的继续说道。
「没办法,那我和罗槻小姐住同一个房间就好了」
「等一下!?」
安洁、图萝、秋理艾娜,还有我自己都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只有梅伊娅一个人呆住了。
「……好厉害啊你。就算是我也没那么厚颜无耻呢」
秋丽艾娜瞪大眼睛说着,拉斐娜小姐咯咯地笑了起来。
「啊哈哈,开玩笑的啦~,开玩笑~。哪个房间都可以哦」
「是、是这样啊,是开玩笑呢」
「开玩笑的,所以罗槻小姐搬到我的房间来就好了」
「这不是一样的吗ー!!」
怎、怎么回事拉斐娜小姐这情绪。嘛虽说之前就是个愉快的人。
「啊哈哈。我要和罗槻小姐一起生活了,感觉可能各种各样的地方都稍微有些突破界限」
看着开心的拉斐娜小姐,安洁转过脸对图萝低声说着。
「图、图萝,感觉这可能比秋理艾娜更难对付」
「同、同感,安洁」
耳朵灵敏的拉斐娜小姐听到这个更是插嘴道。
「呵呵,因为我来晚了呢~。来晚的这部分,我要猛追上哦~。不管是安洁还是图萝,我都不会输的哦~」
「我、我们也不会输的!」
「说得对!」
在不知怎么就变得激烈起来的对话中。秋理艾娜皮笑肉不笑着。
「……嘛不过,目前看来我们都输了呢」
「诶?」
安洁她们呆然若失地转过身来,看到的是梅伊娅被我公主抱着的身影。
「诶ー!?」
「这、这也没办法啊。梅伊娅说她已经又累又困了」
为了不吵醒带着宛如妖精般天真无邪的脸庞平静地睡着的梅伊娅,我小声地辩白道。
大家都唔地语塞了,苦笑着。
「……最厉害的强敌果然还是梅伊娅」
「是呢」
「嗯嗯ー。看来这需要重新制定作战计划啊」
「呵呵。真是比不过啊」
温柔的窃笑渐渐扩散开来。
我感觉到的温暖是手臂上梅伊娅的体温?……不,不只是这样。是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宛若悲伤般的幸福。
能像这样和重要的、最喜欢的大家在一起。
这理所当然的奇迹。
它将我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让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到宅邸的路,还有点远。
但我希望这条路永远不会结束。我心中有这样的奇怪想法。
想要就这样,一直。和大家一起。一直走下去。
间话(3) 大人与小孩子
「听好了,梅伊娅。决不能变成那样的大人……像主人一样的大人」
图萝一边竖起一根手指,一边舞动着纵卷发,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对梅伊娅教诲着。
梅伊娅听到这句话,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略显悲伤地歪着纤细的脖子。
「为什么?我最喜欢主人了。图萝姐姐大人不是这样的吗?」
图萝露出怜爱的微笑,抚摸着梅伊娅白皙的脸颊。
「当然,我比任何人都更恋慕着主人。第一个承认我的梦想的人。与我一起追逐梦想的人。是让我连身心都奉献上的人……但是」
纤细的身子转了过来,图萝用醒悟的眼睛看向背后。
「但是,那个和这个是不同的。主人那个样子,是不能学的哦」
「啊ー……嗯……」
梅伊娅也很尴尬般地移开视线,这次坦率地点了点头。
――因为那里有罗槻喝得酩酊大醉的身影。
为了庆祝跨越塔的15层,昨晚举办了家庭聚会。罗槻和秋理艾娜,还有拉斐娜这三人的大人组,在聚会上盛大地喝酒,盛大地喝醉,然后盛大地倒下了。
罗槻以前听说过拉斐娜不太喝酒。但是,这并不是说她不会喝酒,也不是不喜欢喝酒。
只是,在圣殿喝酒会顾忌同事和上司的目光所以不喝而已,因此,在别人看不到的房子里生活的现在,拉斐娜也不用对任何人有所顾虑,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喝酒了。
当然罗槻和拉斐娜都有解毒戒指。不过,罗槻巧妙地把戒指从拉斐娜身上取了下来,说了一顿后,一起痛饮,直至天明。
昨晚――
「好啦,拉贵小姐,再喝一杯吧ー!窝还没……唔咕……」
脸都青了的拉斐娜捂着嘴,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目送着那背影,秋理艾娜眼睛瞪直着,咔咔地笑着。
「啊哈哈!嗝,看来这胜负是要在我和罗槻之间决出了呢!……嗝,罗槻,在听吗?你有三个头的话,至少转一个过来这边啊ー,啊哈哈!」
「你在说什么啊,秋理艾娜。你什么时候给这房间装了转来转去的机关啊!这样的对手……嗝,我才不会输呢!」
……当然,罗槻的头只有一个,宅邸也没有旋转过。
看到这糟糕的样子,安洁和图萝都像是放弃了似地摇了摇头,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后,天亮,到了早上。
「……安洁……戒指……拿戒指过来……」
像做了个噩梦而呻吟般低语着,罗槻虚弱地恳求着。
「戒指吗?不,比起那个,不快点治疗不行」
只要戴上解毒戒指,就能治好罗槻的宿醉。但当然,安洁并不知道这事,所以很担心地想使用治愈魔法治好罗槻。
不仅是罗槻,拉斐娜和秋理艾娜也被狠狠地击沉了。
「主人她们好可怜……但是,为什么都变成这样了还会想喝酒呢?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话,不喝就好了」
梅伊娅像是感到不可思议般说道,图萝苦笑着。
「嘛梅伊娅说的也有道理。但等梅伊娅长大后可能也会知道吧」
但听到图萝这番话,梅伊娅反而嘟起了可爱的嘴唇。
「呒ー。图萝姐姐大人刚刚开始就在说什么大人呀长大之后的。我也已经是大人了啦」
「哎呀哎呀。那还真是失礼了,呵呵呵」
图萝微笑着抚摸梅伊娅的头。不过,梅伊娅的心情却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好了。
「是真的啊!我已经是大人了哦。之前就被主人当做大人的恋人一样对待了哦!」
哔咕的一声,空气吱吱作响,发出像是裂开的声音,在场的人应该都能感觉到吧。图萝停下了抚摸着梅伊娅头的手,安洁停下了正在治疗罗槻的手,每个人的表情都僵住了,注视着梅伊娅。
「……梅伊娅?作为恋人?是?什么?什么意义?呢?」
「嗯,那个呢,好像全身都要融化了,又热又麻一样的感觉,真的很棒哦!」
与之相对,梅伊娅始终开朗快乐地说着。
当然现在梅伊娅说的是,前些日子,罗槻给她的吻,并没有除此之外的意义。
但,安洁和图萝好像理解成其他意义了。
「……主人……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对这么小的梅伊娅下手了吗……」
安洁忍住这次朝她而来的头痛。另一边,图萝皱起形状娇好的眉毛,把嘴唇弯成へ字型。
「安洁,请你把主人的治疗放到最后。我觉得有必要让她稍微反省一下」
「嘛图萝,那样主人就太可怜了……所以,是个好办法呢」
罗槻对互相点头致意的两人伸出颤抖的手。
「等、等一下,误解……是误解啊……等一下,安洁!」
可是那只手却没有传达到任何信息,空虚地掉落在了地板上。
「那么,图萝,就拜托你买东西了哦」
「就交给我吧。安洁应该也很辛苦呢」
「呵呵呵。嘛,和这样的主人她们相遇了也是没办法的啊」
安洁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望着像金枪鱼一样躺着,疲惫不堪的罗槻她们。这句话虽然很辛辣,但金色的美丽目光中却蕴藏着温柔的慈爱之光。
……对废材家主尽心尽力的勤快妻子,虽然并没有这样的名实。
安洁留在房子里继续照顾罗槻她们,图萝负责到街上去买东西,由这样的分配决定了之后的行动。
然后梅伊娅也作为图萝的帮手与她同行。
「梅伊娅也要好好听图萝的话哦?」
「真是的,连安洁姐姐大人都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只不过是帮忙而已,我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呵呵,是啊。对不起。那么,路上小心」
在安洁春风般的柔和声音中,图萝和梅伊娅到街上去了。
天空湛蓝无际,吹过一股轻抚肌肤的风。
小鸟们鸣叫声冰凉凉的,挠着两人的耳朵。
梅伊娅突然仰望苍穹。万里无云的天空让人感觉不到距离感,让人有种像是要被吸进无尽的天空中一样,无限坠落的错觉,梅伊娅无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图萝的手。
注意到这一点的图萝看向旁边,为梅伊娅小小的手带来的触感微笑着,轻轻地回握她的手,继续走着。
「……图萝姐姐大人,还没好吗?」
「是的,请再等一会……然后呢,关于这个商品,请再把之前那个商品拿出来一次吧。和这边的商品相比,我不认为价格和质量是对等的。所以这个商品呢……」
对咽下哈欠的梅伊娅这么说着,在道具店里,图萝已经和店主聊了很长时间了。与其说是在聊,不如说是图萝单方面让店主的脸都紧绷起来,几乎要哭出来才对。
对细节很在意的图萝,就算是要评价一件商品也会花很多时间,刨根问底,彻底地调查上一番才满意。
因为平时有罗槻或者安洁制止,会在恰当的时候停下来,但今天的购物却没有人来制止,变成了图萝的独秀舞台。
呼,梅伊娅又打了一次可爱的哈欠。她把视线从图萝身上移开,从店檐茫然地望着外面。
起初把道具店里新奇的东西一件件看过去也是一件乐事,但现在早已没有新鲜感了。
「呼。图萝姐姐大人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个会变得看不见周围的人啊……」
当她自言自语的时候,一阵和风像是在和她开玩笑似地抚摸着梅伊娅的脸,她不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同时,传来了像是银铃摇动般可爱的声音。
「呐,呐,哥哥」
一开始,梅伊娅没有回应这个声音。因为没想到是在叫自己。
但是接着
「呐,我说哥哥」
被拉着她下摆的某个人吓了一跳,梅伊娅睁开闭着的眼睛转过身来。
那里站着一个小女孩,穿着衣袖宽松的白色连衣裙。
比梅伊娅还年幼,而且还很矮小的,真的是个稚嫩的少女。
圆圆的大眼睛里是黑而亮的眼珠,蓬松的黑色头发及肩长。头发中混有一股鲜红的头发引人注意。
「……是在叫我?」
梅伊娅皱起眉头,俯视着那名少女。少女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带着亲昵的表情抬头看着梅伊娅。
「是哦,哥哥!」
「……我是女孩子哦。女・孩・子・!」
有着一头天蓝色的短发,穿着朴素的短衣和方便活动的短裤,很多人都会误以为身材苗条的梅伊娅是个可爱的少年。
虽然会被人说是打扮成这样才会让人误解的,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即便如此,梅伊娅并不喜欢自己被误认为是男孩子这件事。
面对嘟着嘴的梅伊娅,少女稍稍瞪大了眼睛,但是却微微地笑了。
「是这样啊。那。是姐姐呢!」
「……嗯、嗯」
梅伊娅被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稍微吓到了,点了点头。
(……姐姐……吗……)
梅伊娅在罗槻她们这些伙伴中是公认最小的妹妹。这样的自己,第一次被称为「姐姐」,让梅伊娅感觉心里甜滋滋的。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嗯,那个呢,我把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是很重要的。所以想要找人帮忙一起找一下」
「呃……那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姐姐看起来很温柔。而且看起来很闲」
梅伊娅说不出话来。也许,在这条熙熙攘攘、匆匆忙忙的商业街里,看起来比任何人都闲的,的确是梅伊娅。
「但是,这样的话,比如说拜托圣务官之类的人比较好。虽然我也想帮你……」
梅伊娅瞄了一眼店的深处。在那,图萝还在给店主开大演讲会。
「因为我不知道圣务官在哪里嘛。所以,呐,姐姐,拜托了!」
「……嗯ー……」
梅伊娅摸着纤细的下巴,沉思了片刻。在少女天真烂漫的眼眸里,看到了真挚的光芒,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只是帮你找圣务官哦?可以吗?」
「嗯好的,姐姐!」
看着跳了起来的少女,梅伊娅边苦笑着,边快步走入店内深处。在那,图萝还在唇枪舌剑地说着,梅伊娅拉了拉她迷你礼服的下摆。就像刚刚那个少女对自己做的一样。
「所以说这个商品……怎么了,梅伊娅?」
「姐姐大人,我稍微出去一下可以吗。马上就会回来的哦」
「不可以走太远哦?」
「嗯。不过,没事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精神满满地宣言过后,梅伊娅转身跑出店外。
她对在那里等待着的少女点了点头,两名少女就朝着人群拥挤的商店街走去。
梅伊娅的脸颊,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泛出红晕,嘴角露出笑容。
(……是什么呢。总觉得微风和阳光都像在跳舞)
梅伊娅在自己小小的心中愉快地吹着口哨,感觉到心都跳起来了。
平常熟悉的圣都街道,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非常宽广明亮的感觉。
虽然有点害怕,但比这更多几倍的兴奋心情却止也止不住。
――因为那几乎是她第一次,自己决定踏出的小小冒险。
「眼睛」拥有能看清力量这能力的梅伊娅,为了成为献给圣殿的奴隶,被好好地抚养起来。但那也是被束缚着自由之翼的生活。
和罗槻相遇之后的梅伊娅虽然过着与之前不一样的生活,但出门时果然还是和「主人」或「姐姐大人」她们一直在一起的。
对那并没有感到不满。因为和喜欢的罗槻和伙伴们在一起是件很幸福的事。
但,一码归一码。
有想要用自己小小的脚,踏在小小的地面上的时候。
并不是像逃离奴隶商时那样,是被别人教唆。
梅伊娅现在是自己,在自己内心的推动下,自由地跑了出去。
不过,梅伊娅的高涨情绪并没有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和少女走了不久,很快就找到了。带着面具,穿着法衣,巡逻中的圣务官。
因为是来找圣务官的,所以到这应该就可以了,但梅伊娅总觉得自己的干劲似乎没有了。
「啊ー。找到了呢」
虽然觉得有点无聊,但梅伊娅还是带着少女走到了圣务官的身边。
那个圣务官,从面具下伸出的嘴像锋利的钩子一样,背上长出一对大翅膀,像是鸟人的种族。
「那个,圣务官先生」
鸟人圣务官利落转过脸来,对着搭话的梅伊娅。锐利的猛禽目光隔着面具闪烁着,梅伊娅微微缩了缩肩。
但是,那个圣务官用与外表不相称的温柔声音问着梅伊娅。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怎么了吗?」
「呃,应去称颂,崇高的塔。那个呢,这个孩子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告诉她找圣务官比较好」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真是个亲切的人。那么……那孩子在哪里?」
「……诶?」
被圣务官的话吓得目瞪口呆,梅伊娅慌慌张张地环视四周,但不知何时,那个少女不见了踪影。
「啊、啊嘞!?圣务官先生,这是真的,我没有说谎。真的有个女孩」
「是的,我没有怀疑你。但是,如果丢东西的人不在的话,是问不到详情的。如果找到了那个孩子,请再来找圣殿商量」
「嗯……嗯……」
面对像是在教导般的圣务官,梅伊娅默默地低下头,无力地点了点头。
圣务官安慰似的轻轻地拍了拍梅伊娅的肩膀,点头致意后再次消失在人群中。
目送着他的背影,在一边叹气一边回过头的梅伊娅面前。
伴随着喧嚣的风……少女出现了。
「哇!?」
「姐姐,怎么了?」
不禁向后退的梅伊娅,以及茫然地歪着头的少女。
「你、你跑哪去了!?明明难得找到了圣务官!」
「因为……那个圣务官先生,总觉得有点可怕。看起来像是会被吃掉」
「会被吃掉……的确,是个看起来有些可怕的人」
梅伊娅困惑地将纤细的手臂叉在腰上。少女抓住她的手臂。
「呐,果然还是姐姐和我一起去找吧?我知道大概掉在哪。我想一起找的话很快就能找到的」
梅伊娅凝视着那双视线笔直的眼睛,像是不知道怀疑为何物似的,闪耀着淳朴的光芒。梅伊娅稍微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感觉到少女对自己寄予期待,让梅伊娅的心动摇了。
(这个孩子在依赖着我。我是「姐姐」啊……如果是马上就能找到的话……就和她去找吧。如果很花时间的话,再回来和图萝姐姐大人商量就好了)
梅伊娅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少女微笑。
「我知道了哦。但是,真的只能陪你一小会哦?」
「嗯!谢谢,姐姐!」
少女露出犹如阳光洒落般的笑容。梅伊娅也被少女这样的身影所吸引着,不禁笑了出来。
两个少女在欢笑的喧闹中,再次一起在人群中奔驰而去。
「那么,是在什么地方?话说回来,我也没问你丢了什么东西」
「在那边!丢的是宝物!」
「……这样的说明完全搞不懂啊……」
「总之,在那边!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快点」
被少女牵着手,梅伊娅在圣都跑着。少女独特的长袖晃动着,仿佛乘风而动。
「在那边的森林里。大概在那边」
「不是有点远吗?从这里到森林不是要在大路上大绕一圈吗」
看着少女指着的方向,梅伊娅皱起了眉头。那是圣都中几个森林公园中的一个。但是根据梅伊娅的知识,要想从现在所在的地方到达那里,就必须要越过几条街才行。
少女却一脸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
「一条直线过去不就很近了吗?」
「就算你说一条直线过去,路是……诶?」
梅伊娅还没说完,少女突然改变了方向,离开了大马路。少女牵她的手,梅伊娅一边摇晃着身体,一边跟着她走。
「等一下,你要去哪……哇!?」
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过近道和小路。就这样,她轻而易举地跨越了一个乍看是墙壁却稍微有些崩塌的地方。
梅伊娅稍迟一点也越过了那堵墙,得知现在她身处于一座建筑物狭小寂静、毫无人气的后院时,她惊讶不已。
少女笑了笑,接着从那栋建筑物旁走过,走近半崩塌的、像仓库一样的小屋子。
梅伊娅正想着她究竟在做什么时,只见她毫不犹豫地跳到小屋子的墙壁上,很好地利用窗框和房檐攀爬着,转眼间就爬到了屋顶上。
「来吧,姐姐也快点来上来」
「诶、诶诶!?」
看着从屋顶上伸出头招手的少女,梅伊娅后退了一下。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借助着少女的力量,总算是摇摇晃晃地爬到小屋子的房顶上。
「走吧,还有一会会就到了哦!」
少女愉快地说道,轻快地从小屋子的屋顶跳到一楼的屋顶,然后又跳到主屋的屋顶上,用仿佛在跳舞般的动作跳了上去。
「我、我也要那么做吗!?」
「没事。试过就知道这很简单了哦!」
少女对紧绷着脸的梅伊娅这么说着。
梅伊娅发出“呜—”的呻吟声,以自暴自弃的心态,下定决心模仿少女,试着跳了跳。一瞬间身子有点倾倒,吓得梅伊娅胆战心惊,不过少女恰到其时地帮了她一把,梅伊娅总算能像少女一样爬上房顶了。
「从这里跳到那边的屋顶,从那里再到那边的屋顶。然后,穿过那边的篱笆,走到那边的大街上。这样的话,马上就到森林了哦,姐姐!」
「是、是吗……」
确实,沿着道路走的话,会因为位置的原因花费很多时间,但如果像这样以直线距离过去的话,意外地很快就能到达。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从上面看到的!那么,走吧,姐姐!」
在梅伊娅反问之前,少女纵身跃向下一个目标。
迫不得已,梅伊娅也跟在后面。
虽然觉得事情很糟糕,但她的嘴角却浮现出小小的笑意。
梅伊娅的脑海中,关于往日故乡的记忆淡淡地苏醒了。
『听好了,梅伊娅。绝对不要去模仿』
这是村长对梅伊娅严肃谨慎地说过的话。
『孩子们今天早上爬树滑倒了。太危险了。梅伊娅是不可以去做那样的事的』
还有在其他时候,照料梅伊娅的阿姨一边梳理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
『我家孩子昨天沾满泥土和落叶回来。听说是进行了看谁最快通过灌木丛的比赛呢。真是让人为难的孩子们。相比之下,梅伊娅很乖,真是个好孩子』
梅伊娅坦率地听从着这些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对村民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还有人们对自己是多么亲近,多么温柔。
所以,梅伊娅既没有爬树掉下来,也没有玩过泥土和落叶。从来没有。
但是。
现在,自己跳过坍塌的墙壁,爬上小屋,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一边穿过篱笆,一边横穿圣都的街道,做着在村子里无法想象的行为。
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也可能是不可以做的事。
但,这究竟是什么呢?这个身体和心都跳动着,高亢地歌唱着,踏着舞步的兴奋感。
(大家……村里的孩子们,都体会着这种心情吗?)
梅伊娅一边感受心脏欢笑着的声音,一边跟在少女身后,在空中飞舞。
「姐姐,到了哦!在这附近!」
与充满活力的少女对比,梅伊娅支撑着疲惫的膝盖和快要倒下的身体,想着终于到了。
两人到了森林公园外侧的一角,茂密的草长到脚踝一般高。
「是、是吗……太好了呢……那应该找什么?……」
「那个呢。漂亮的石头!闪着绿光的石头!」
「漂亮的石头吗。知道了哦」
把漂亮的石头当成宝物吗?想着少女这种地方很像小孩子很可爱,梅伊娅摇摇晃晃地将草拨开,与少女一起开始寻找那块石头。
话虽如此
(虽说是闪闪发光的。如果是小石头的话,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发现的吧……)
这么想着的梅伊娅眼里……不,是「瞳孔」里,映入了某样东西。
能感觉到『力』,将其作为『波纹』认知的,梅伊娅的右眼。
那深邃的青紫色瞳孔里,映出了很细微,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力的波纹』。
「……诶!?」
梅伊娅慌慌张张地凝视着那个方向,一边读取着位置,一边慌忙地拨开草丛。
在那里的是。
就像是在拼命地诉说着自己的所在地一样,确实有一颗发出可爱翠色光芒的小小石头在。
「呐、呐!难道你在找的是这个!?」
看着捡起石头的梅伊娅,少女脸上浮现出欢喜的神情,轻快地跳了起来。
「嗯,是的!那就是我在找的东西!果然拜托姐姐帮忙真的太好了!」
「是、是吗。那就好……」
梅伊娅再次看着自己手中闪闪发光的石头。不是反射着太阳的光辉,而是自己发出光芒的这颗小石头,梅伊娅从中感觉到的了力量。
(这个……大概,不,这一定是圣遗物)
『塔』的守护兽被攀登者打倒的时候,时不时会掉落的珍贵品。蕴含着强大魔力,或者有着各式各样能力的稀有宝物。
「谢谢,姐姐――这样就终于可以把这个给姐姐了呢」
「……诶?」
想要将闪闪发光的石头递给少女的梅伊娅,被少女轻轻握住手,石头就这样包在了自己的手中,这让梅伊娅感到不知所措。
少女的神情很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姐姐。我从一开始就在找姐姐。因为你和妈妈告诉我的样子一样,所以我马上就知道了」
少女呵呵地笑着,悠哉地随风拂动长袖,仿佛在飞舞一般。
「是我启程的时候,我妈妈拜托我的。据说这块石头是妈妈收集的漂亮东西中最棒的东西。所以想把这个送给妈妈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姐姐你。是的,我是受托来送东西的。但是来的中途东西掉下来了,欸嘿嘿」
「不、不是很懂。你妈妈是……?」
在想要询问的梅伊娅面前,少女的身影仿佛融入雾中一般开始失去轮廓。同时,手掌中的圣遗物也一点点地失去光亮
「怎、怎么了你!?」
「好像说是不能这样待太长时间。所以我很着急,能赶上真是太好了。那姐姐,我确实把妈妈的宝物给你了哦!」
少女的话像回音一样响起消散。这时卷起的一阵凉风,让梅伊娅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就像刚才和少女初次相遇时一样。
当梅伊娅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少女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但是,取而代之。
――在梅伊娅的头上有一只小鸟高兴地,一边欢呼着一边飞来飞去。梅伊娅认出了这只小鸟。
「难道……」
梅伊娅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小鸟。
那只小鸟拍打着白色的羽毛,可爱的小脑袋,上有一道红线。
梅伊娅以前见过和这只鸟身形相似的身姿。
在梅伊娅还生活在村子里的时候。
是的,和生活在她房间前,她一直守望着,长大后离巢而去的那只小鸟是一样的。
小鸟像是依依不舍般绕着梅伊娅飞了几圈,之后终于用力拍着翅膀,飞向高空,消失不见了。
在抬头仰望广阔天空的梅伊娅手中,只留下一个已经完全失去光芒,显得有些寂寞的圣遗物。
梅伊娅搞不懂。
少女是那只小鸟吗?而那只小鸟,或许是梅伊娅曾经在村子里一直守护着的那只鸟的孩子吧。
因为鸟喜欢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这习性,所以那只鸟发现了藏在某处的圣遗物。因为圣遗物的力量,小鸟变成了人一段时间,来见梅伊娅了吗?
不,本来。
只有梅伊娅认为自己看到了那名少女的身影。其他任何人都没见过少女。鸟人圣务官似乎也看不到少女。
难道这是圣遗物的力量和梅伊娅眼睛的力量复合作用,才显现出幻象吗?她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和小鸟说话吗?
梅伊娅搞不懂。
……但是。
她手中圣遗物的轻微重量,以及寄托在她身上的思念,确实传到了梅伊娅身上。
「谢谢,我的第一个朋友。你已经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把可爱的孩子养大了」
梅伊娅在心中喃喃自语。
她被暖暖的幸福感和在心底缠绕着的悲伤所填满着。
梅伊娅回到店里的时候,图萝正好挑选完所有的东西。
对图萝来说是一如既往的日常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时间在流逝着。
意识到这件事后,梅伊娅微微地笑了笑。
并不是因为快乐而笑,也不是苦笑。只是,有种奇妙的感觉。
图萝挑选的像山一样多的东西,梅伊娅也抱了一部分,两人踏上了归途。
在回宅邸的路上,图萝说道。
「啊啦,是主人她们哦,梅伊娅」
「啊,真的诶。来接我们俩了呢!」
路的另一边,罗槻、安洁、秋理艾娜、拉斐娜一起挥着手走来。
梅伊娅有种止不住的心情涌了上来,向前跑去,猛地扑到罗槻那。
「主人!主人,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梅伊娅。今天给图萝帮忙了呢。真厉害。已经进入大人的行列里了呢」
罗槻抚摸着梅伊娅的头这么说道。大概是从安洁那里听说梅伊娅想要被别人当作大人吧。
但是,梅伊娅摇摇头。
「不,我还是个小孩子。我想如果不好好做个小孩子的话,是成不了大人的」
听到她这么说,罗槻她们呆呆地互相对视着。
作为「姐姐」和少女一起进行了小小的冒险,玩了作为「小孩子」来说很危险的游戏,知道了以前的朋友现在成为母亲了。
像这样,梅伊娅这既是大人又是小孩子的一天,马上就要安静地过去了。
在梅伊娅的怀里,失去力量、变成普通石头却仍很温柔的圣遗物,守望着她。
57.内心与身体
「对不起……罗槻小姐……对不起……!」
拉斐娜小姐痛苦地呜咽着的声音在颤抖。
虽然她低着头所以看不到她的脸,但那缕鲜红的头发却散落在我的胸前……宛如血泪般。
「没关系哦,拉斐娜小姐。没关系的……」
我只能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紧紧抱住她的背。
拉斐娜小姐的肌肤上向我传来了热烈昂扬的温热,同时也传来了冷淡的拒绝。
我和拉斐娜小姐以上次的事件为契机,跨越了朋友关系。
确认了互相都被彼此不自觉吸引的那种心情,互相接受,我们一步一步地靠近着。
拉斐娜小姐把面具下的素颜献给了我,我们的嘴唇也随着叹息而重合。
虽然当时正值事件当头,所以无法满足自己的感情,但是当一切结束之后,我却被陶醉般的喜悦与幸福感所包围。
拉斐娜小姐的嘴唇湿润柔和,微弱的颤抖令人怜爱。
但是。
果然,我和拉斐娜小姐都是大人。
只是亲吻还远远不足,身心都没法因此而停止跃动。
更进一步的时刻不久就会来临,这两人应该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后,那样的夜晚,来了。
安洁她们注意到气氛,给了我们两个独处的时间。
虽然很开心,但总觉得有点害羞。只有梅伊娅纯粹地望着,安洁和图萝都用微微温暖的目光注视着,而秋理艾娜则露出一脸色色的笑容。
即便如此,我和拉斐娜小姐还是很感激地接受了好意,去了我的房间。
但是,回想起来,安洁以前曾经对我和拉斐娜小姐之间的关系而感到强烈嫉妒。那样的安洁赐予了我们祝福,嗯。虽然很害羞,但还是很开心。
「呃、呃。那个,请、请多多指教」
「是、是的,这边才是,要你多指教」
耳垂染得通红的拉斐娜小姐扭扭捏捏,却很幸福地说着,我也不由得害羞地点了点头。
「我,那个,是第一次。虽然对年下的罗槻小姐说这话有点什么,那个……请、请温柔一点哦,好吗?」
……哇。呜哇。这样是不是太狡猾了!真是的,脑子都卡壳了!
忍住想要压倒她的冲动,把手伸到拉斐娜小姐的头上,像那时一样,解开面具的装饰绳。拉斐娜小姐露出了害羞的素颜,将她抱到怀里,轻轻地让她躺在床铺上。
房间充满了浓密的寂静,静到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脏跳动一般。
把手搭到拉斐娜小姐的法衣上,慢慢地拉开。颤抖的不只是拉斐娜小姐的身体,连我自己的手指也在颤抖着。
朋友。挚友。
现在我正和重要的朋友越过最后一线。
与挚友相爱的行为,有着非常不道德的诡异感,让我的大脑麻麻的。拉斐娜小姐大概也一样吧。
法衣啪地一声静静地滑落下来,微微覆盖着拉斐娜小姐丰满胸膛的紧身胸衣触及空气。心跳不停地摇动着她的乳房。
我轻轻地用指尖描画着她身体的轮廓――
但是,这时。
「……不行……!」
拉斐娜小姐的手掌微微地贴在我的胸前。但那只手掌,明确地表示了。
――拒绝的意思。
「……拉斐娜小姐……?」
拉斐娜小姐一脸惊讶地看着被吓起身的我,然后像是刚刚发现自己的行动一样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露出愕然的神情,再度向我投以视线。
「不对……不是这样的,罗槻小姐,我……我……!」
「拉斐娜小姐,那个如果害怕也没关系。如果你感到不安的话。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的,不用勉强自己也没关系……」
拉斐娜小姐对想要安慰她的我狠狠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我,那个,想要对罗槻小姐……想要对罗槻小姐奉献上的!心里早就做好决定了……应该是做好了决定才对……!」
激昂的语调。虽然她的眼神非常拼命,但正因为如此,才显得非常危险。
「所、所以。那个,罗槻小姐……我,没事的。所以……」
「……我知道了,拉斐娜小姐」
这次为了尽量不让她害怕,我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贴在拉斐娜小姐的皮肤上。
……但是。
从她的嘴里传出了吸气的声音。音色并不甜,也不悲伤。
倒不如说是再次表达了否定与拒绝。
拉斐娜小姐紧闭的目光和紧绷着的嘴唇。失去血色的苍白容貌。
――这情景把我不可以触碰她,不能触碰她的事实冷酷地告诉了我。
「啊……啊嘞……? 为……为什么……?」
拉斐娜小姐对自己的言行感到目瞪口呆,大大张开的红色眼睛里失去了光辉。
「拉斐娜小姐……」
「我……我不懂。我不懂啊,罗槻小姐。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行……?我不懂……!」
抱着自己颤抖着的小小肩膀,她哆嗦着重复“我不懂、为什么”这样毫无意义的语句。
我对这样的拉斐娜小姐只能说着“没关系的”这样毫无意义的话。
与人相爱这种行为是纤细而不可思议的。
虽然也有随欲望而行的粗暴强硬,但另一方面,在内心细微的偏差和纠结下,也会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我以前也有过和安洁不能好好相爱的夜晚。那时,我精神不安,被嫉妒侵蚀,内心焦虑和肉体迟疑使身心不能一致。
……这次是什么情况呢。
对于拉斐娜小姐来说,这是和我共度的第一个夜晚。不,不只是和我在一起,也是第一次和别人肌肤相亲的时间。而且,对方是同性,是好朋友。不安与紧张,让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也不足为奇。
……但是。是如此单纯的事吗?
似乎还有别的理由。我有这样的感觉。拉斐娜小姐确实在推开我之前一直都是接受我的,虽然会对这感到很害羞,但是她看起来似乎很幸福。
结果那天晚上我们就那样一直待到早上。虽然是在同一个卧室,但不是作为恋人,而是作为朋友。没能成为恋人,就这样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拉斐娜小姐已经戴上面具了。所以,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她也不想被人看到脸吧。
「啊,早上好,罗槻小姐!今天也是个好早上呢!」
这么开朗的问候反而令人心痛,我不禁垂下了眼睛。
移开视线的另一边,也传来拉斐娜小姐痛苦地咬着嘴唇的气氛。
试了好几次。
不只是那一夜,其他的晚上也是。
不只是我,拉斐娜小姐那边也竭尽全力,我知道她也有着想要与我相爱的渴望。
但是,当我试图去触摸的时候,拉斐娜小姐身心就会产生拒绝的反应。
当然,如果我强行引导拉斐娜小姐的话,也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根据时间和场合的不同,这或许也是一个解决办法。但是,这种强行的做法,或许会招致无法挽回的结局吧。我没有勇气采取那样的手段。
但是,拉斐娜小姐满脸泪水地不停向我道歉,我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守望着她,这让自己内心受到苛责,有种无可奈何地站在死胡同里的感觉。
我和拉斐娜小姐之间这种不自然的气氛,当然不可能不传到大家那。
当然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大家。但是,已经没有在最初的夜晚送我们出去时那样温暖的目光了,现在好像充满着一种被肿胀物哽咽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明明是和合得来、心爱的伙伴们一起待着的舒适空间。
过了几天,然后,某个晚上。
我们围着餐桌吃晚饭。表面上大家都聚齐了,是一如既往的愉快晚餐。但是在内心里却是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一边恐惧地测量着彼此距离的战战兢兢晚餐。
「啊,安洁。能帮我拿一下那边的盘子吗?」
「好的,主人」
虽然安洁想按照我的要求行动,但有个人比安洁更接近那个盘子。
「啊,我来拿吧,罗槻小姐。给……啊」
那就是拉斐娜小姐。她拿起盘子想要递给我,但她的手却微微地碰到我伸出的手指。
――刹那。
响起一阵尖锐冰冷的声音。
那是盘子从拉斐娜小姐手中掉落的声音。
「啊……对、对不起,我……我……对不起……!」
安洁和图萝马上站起来,收拾了盘子,帮了无法动弹的拉斐娜小姐。
我目光暗淡地注视着那光景。
……是因为碰到了我吗。
对触碰我、被我触碰这件事的过度反应,让拉斐娜小姐的精神变得如此紧张了吗?
一个又重又钝的热块堵塞在我体内,似乎让我不能呼吸。
「呼……」
我一边浸泡在热水里,一边借助着水压的力量,终于叹出了一口气。
宅邸的大澡堂大到我们所有人都能泡进来,实际上我们也经常几个人一起泡。
但是,现在只有一个人。因为我说了想要一个人泡,拒绝了大家,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用。
通过在热浴池中悠闲地泡澡,让身心得到放松,这或许是作为原日本人的习惯吧。但是,遗憾的是,效果似乎不大。和拉斐娜小姐的关系该怎么办呢?我没想出好主意。
「该怎么办才会好啊……」
望着浴室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那句话听起来格外响亮。
「是呢,去做罗槻能做得到的事怎么样?」
听到突如其来的回答,我吓了一跳,把视线往下移。在那里,有个褐色皮肤、一头银发的美女悠闲地泡在热水里。
「秋理艾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不是说了我要进来了吗?你没有听见,这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
哼,反正肯定是用超小的声音说的吧。
虽说如此,关于察觉或隐藏气息的能力,秋理艾娜的实力却真的很可怕。就算我再怎么迷迷糊糊地松了一口气,居然做到这种程度我都没注意到。
「……我不是说过今晚想一个人泡的吧吗」
「呵呵,我不是你的奴隶,所以没必要遵守你的命令。我想洗澡,就随意进来了」
……不,这个房子是以我的名义借的。
但是,嘛,我不想和她争吵这个。秋理艾娜也是有什么想说才会来这里的,这我还是知道的。
「那么,是什么事啊?刚才说了什么吧」
「说了去做你做得到的事就好了」
「我做得到的事是什么啊」
「不知道」
这家伙是在耍我吗!
看我瞪着她,秋理艾娜愉快地笑了。
「虽然不知道,但是你有能做的事吧,罗槻。但你不想那么做,是吧?」
「什……」
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秋理艾娜银色的眼睛像是看透了这样的我,闪着光芒。
「我不知道你不想做的是什么。但是罗槻,有能做的事去做不就好了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
我在烟雾中移开了视线。
――是的。
方法,是有的方法。
我所拥有的EX技能之一――『个人调查』。
只要使用这个,就能窥视别人内心。
以前,在安洁成为奴隶之前的内心,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也通过这个知道了。
这次如果再使用这个技能的话,或许也能探查到拉斐娜小姐的内心,知道到底有什么心障吧。
但是,我对此有些犹豫。
人心,而且还是其中很纤细的部分,那是我能随便踏入并进行调查的地方吗。
而且,使用技能也未必一定能知道原因,即使知道也不一定能找出解决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使用技能就只是毫无意义地窥视人心而已。
这样的想法制止了我――但是。
啪嗒一声,水飞溅到我脸上。
「喂!?干什么啊,秋理艾娜!」
是秋理艾娜向我泼浴水。她像是感到很有趣般笑着。
「呵呵呵,罗槻,你钻牛角尖的表情好奇怪」
「我说啊……」
「罗槻,虽然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总的来说就是你不想弄脏自己吧?」
秋理艾娜的声音打断了我反击的声音。听到这句话,我吓了一跳,屏住了呼吸。
「虽然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是有能做的事,却不做的话,那就是自己心里不能原谅那个行为吧。也就是说,比起拉斐娜的事,你更希望自己保持洁白吧」
「才、才没有那回事!我……」
「那你去做不就好了吗。为了拉斐娜而把自己弄脏吧。对你来说她有多重要?是重要到自己被弄脏也无所谓吗?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沉默了。
秋理艾娜的话总是让人火大,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深深地刺痛自己的心。
水滴从天花板上冒出,战战兢兢地掉了下来。
我透过烟雾凝视了一会秋理艾娜,然后叹了一口气。
「秋理艾娜。你真的是……」
「讨厌的女人,是吗?呵呵呵」
「不是」
我嘻嘻地笑着,告诉了她。
「是个好女人哦。身上有让我为之着迷的东西呢」
「――什!?」
这次轮到秋理艾娜说不出话,瞪大着眼睛。那褐色的皮肤稍微染上了樱花色。
哼哼。是个不错的突击吧。嘛,偶尔我也会反击秋理艾娜的。
――虽然也有真心话在内。
刚洗完澡朝自己房间走去,门前有一个人影静静地站着。
低着头,让浓重的影子落在红色的头发上,被像是快要消失般如梦如幻的气氛包围着,是拉斐娜小姐。
「拉斐娜小姐……」
「……罗槻小姐」
几乎同时互相打招呼的我们,在一瞬间互相注视着。
她的表情悲伤地阴沉下来,我的胸口散发出被撕裂的疼痛感。
「那个,罗槻小姐……我,想回圣殿」
「……诶!?」
听到她咬着嘴唇说出的话,我不禁叫了起来。
但是拉斐娜小姐像早已做好决定一样,越说越激动。
「就算我就这样留在这里,因为我的错给大家……感觉我在这里只是给罗槻小姐添麻烦……不,那只是掩饰用的谎言。其实,是我自己很痛苦……当然,我会继续工作。所以,只有登塔的时候才在一起,除此之外的时间……」
「请等一下,拉斐娜小姐」
我抓住了拉斐娜小姐的手。她的身体在颤抖,但是我并没有放松力气。
考虑到这种程度的人,怎么能让她就这么一个人离开。
虽然她说很痛苦,但我不管。我不会放开她的手。
「在那之前,只是今晚。能和我一起度过吗?只是在一起而已。我只是想和重要的你度过同样的时光。不行吗」
「……罗槻小姐……」
拉斐娜小姐的声音湿润着,像风前的灯火一样摇曳着。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宛如小女孩般坦率的身姿,让我觉得很可爱。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卧室里,但彼此都没触碰对方一根手指,而是聊了很多事情。从第一次相遇开始,谈到了很多事情。
被雷古达男爵邀请去晚餐会的事情,在伯爵夫人事件里共同战斗的事情,像这样好几次都一起度过难关。那样的危险与冒险的日夜,至今仍是让人怀念的回忆。
但是,话题更加热烈的,是平淡的日常生活回忆。是在平时的甜品店,一边笑着一边吃点心,为闲聊和传闻而兴致勃勃。一起到街上买东西,邀请她来宅邸玩。每天都在开玩笑,互相戏弄着度过的每一天。
我在这个世界的色彩中,总是有拉斐娜小姐的朱红色。有她那鲜红的头发欢快地摇动着的场景。我重新想到这一点。
我们一直谈论着,直到月亮逐渐倾斜而下。直到安静舒适的疲劳让我们犯困睡着。
拉斐娜小姐安稳地睡着的脸被星光照耀着。好久不见她那平稳的表情。
我看着她的脸,调整了呼吸。
心里已经决定好了。
――EX技能『个人调查』。
这种技能可以窥探别人的个人信息和内心。
其启动条件是,对方的自我防卫意识下降。
明示或暗示,说可以窥探自己的心,或者因为愤怒而忘我……或者睡着等等。
就像拉斐娜小姐现在这样。
我启动技能,把对象设定为拉斐娜小姐。
当然,并不一定就这样就能知道拉斐娜小姐为什么会有过度的拒绝反应。但是能做的事就去做吧。
拉斐娜小姐的内心涌入我集中的意识中……
「……这样啊」
我小声说着。
「是这个原因啊。拉斐娜小姐」
这样的低语,感觉拉斐娜小姐似乎用呼吸声轻轻地回应了。
第二天早上。
轻微的光照射进来,拉斐娜小姐的红发如红宝石般闪烁着光芒,让我看入迷了。
「……呼喵」
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她也醒了过来。她呆呆地环视四周,察觉到我正盯着她看,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露出开朗的微笑。
「唔哇……早上好,罗槻小姐。昨晚过的得很开心。非常开心」
「我也是哦,拉斐娜小姐」
笑着,我递出枕边的水瓶。拉斐娜小姐坐起身,接过瓶子,滋润着喉咙。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那白皙的喉咙蠕动着,娇艳地把水喝了下去。
然后慢慢地开口了。
「拉斐娜小姐。我有话想要对你说,可以听一听吗?」
「诶? ……好的」
她一时不知所措,但表情立刻变得很僵硬。
她大概是认为,恐怕要说昨晚她说的……关于离开宅邸回到圣殿的事吧。
「那个,今天把行李收拾好了,然后……」
「不,不是那件事。拉斐娜小姐,我有不得不对你说的话。你也许会很难接受」
「诶……?」
拉斐娜小姐皱着眉头。我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拉斐娜小姐。你姐姐……还活着」
光芒从拉斐娜小姐那双朱瞳中瞬间消失,接着又像燃烧一样闪耀了起来,最后仿佛苦笑般缓和了下来。
「啊哈哈……嘛的确,姐姐一直活在我的心中哦。证据就是,我的胸还挺大的吧?」
「不,不是那个。不,的确拉斐娜小姐的胸很大,但不是在说那个……是真的。你的姐姐,真的还活着」
这一次,拉斐娜小姐才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红色的睫毛宛如火焰般随风飘扬。
「这是……什么意思」
对像喘息般说着的她,我开始谈论自己所知道的事。
「……是……这样啊。虽然像骗人一样……这样啊。是这样啊……」
拉斐娜小姐视线茫然地徘徊着。失去血色的嘴唇在颤抖着。
因为和女性相爱而受到社会的指责,曾一度自己选择死亡的姐姐。但是她却被为她的资质感到惋惜的「黑色圣务官」组织拯救了,现在成了其中一员。
但是,黑之圣务官的行动,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容忍牺牲的。
这和拉斐娜小姐理想中圣殿的模样不同……
她的胸中大概有如暴风雨般,无数的感情在盘旋着吧。
惊愕。安心。失意。疑问。以及――悔恨。
我原本想尽量将它缓和一点说出来,该何时如何说出这个事实呢?虽然我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正面说出了事实。
「……但是,为什么呢?罗槻小姐。为什么现在……为什么现在说出这件事?」
「因为我觉得这是拉斐娜小姐痛苦的根源。」
「那……确实,我对姐姐思念已久……」
「不仅如此」
我直视着拉斐娜小姐的眼睛。
「拉斐娜小姐。你的姐姐还活着――所以,你不必畏惧你的爱,也不必逃避你的恋慕」
拉斐娜小姐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片空白。
像是不能马上理解我在说什么。
……不。她应该是知道的。她的深层意识是知道的。我用技能读出的,她的意识,应该是知道的。
「……罗槻……小姐?」
「拉斐娜小姐。你……你的爱,不是罪!」
我的声音,大概,有些跑调了吧。
她的心如荆棘般紧绷着,这是事实。
拉斐娜小姐的姐姐,因为与女性相爱却无法被接受,才逝去的。拉斐娜小姐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无法接受姐姐这种生存方式的,不仅仅是古王国的社会。
拉斐娜小姐自己也无法接受。拉斐娜小姐自己也告诉我,当时她也没能理解姐姐这种爱的方式,没能支持她。
但是。
现在,拉斐娜小姐爱着我。希望和我相爱。
――那是和姐姐一样的爱,过去自己否定的爱。
否定了姐姐的爱,结果把姐姐逼入绝境。
尽管如此,却只有自己享有同样的爱,抓住幸福,这样真的好吗。
……不能允许。
我是不能被允许的。
我的爱,是不能被允许的――
这正是拉斐娜小姐内心深处的芥蒂,腐蚀着她的真面目。
虽然并没有意识到。虽然并没有浮现在心的表面。
正因为如此,拉斐娜小姐的内心深处,绝对忌讳与我相爱的那种感觉支配着她的精神。
那样无意识的抵抗,在肉体上反映了出来,妨碍想要与我结合的心情。
「我……怎么会……但是……」
我紧紧抱住拉斐娜小姐颤抖的肩膀。
「拉斐娜小姐。你姐姐还活着。所以,无论是生气、询问,还是交谈、道歉,什么都可以做到。因为她还活着。
当然,即使交谈,可能终究还是无法相互理解。你和你姐姐已经走上不同的道路了,所以可能无法相互理解了。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她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算现在不能互相理解,以后不也可以相互理解吗。死了的话,就连这也做不到了。连互相理解都做不到了。所以」
拉斐娜小姐突然伸出纤细的手指,触碰我的眼睑。
……我,在哭泣着。
是我自身的过去,让我流出了泪水。
「……罗槻小姐。谢谢。所以,不要哭了」
拉斐娜小姐柔软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明明是想去安慰她的,却被安慰了。
害羞了,我边哭边笑着。
拉斐娜小姐也一样。
我们两人就那样,不发出声音,两人一边哭一边笑着。
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如影子轻移般。
我们的手指触碰着彼此的身体。
「……我不会让你回圣殿的。拉斐娜小姐」
「……是的。请不要放开我,罗槻小姐……!」
话语,与心一同陶醉着,流动着。
果然,相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初次接触某人的肌肤时,在有着幸福感的同时,总是纠缠着不安。
自己与她相称吗,我有足够的资格触碰她内心深处的部分吗。
也许正因如此。
说不定正因为同为怀有这种不安的人,所以才会更希望深入到对方深处,激烈地互相融化吧。
――不知道是哪一边在寻求着。
说不定是我,也说不定是拉斐娜小姐。
但是。
嘛,不管是哪边都好。
我和拉斐娜小姐,这样就。这样就能够真的结合在一起了。
嘛,因为是早上才发生的事。
来叫我起床的安洁她们,也就是说,那个。
在门前,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声音呀声响什么的。
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拉斐娜小姐脸红得跟头发一样,把头埋在枕头下面,苦闷着。
呃。
……希望这不会成为她新的创伤……
58.过去与现在
白银的雨点划落。
闪耀的光辉在空中划出无数的光迹,降落到大地上。
那闪光是钢。钢的残片。
只是一瞬,锐利强韧的刀刃碎裂散落,化作微尘消散开去。
我们不禁屏住了呼吸。
因为这些碎刃,是图萝挥舞的大斧。
『塔』的25层。
阻挡在我们面前的是巨大的纯白守护兽。是模仿乌龟外表的超常野兽。
长达7、8米的巨型乌龟,一副凶猛的面孔,从嘴里吐出等离子火球,以边旋转边以在天空中飞翔也不足为奇的压倒性迫力向我们逼近。
虽然动作本身有些迟钝,但最棘手的是,那因高耸的甲壳而产生的防御力。
梅伊娅毫无力量的弓当然是行不通的,秋理艾娜的魔法鞭也不足以造成决定性的伤害。拉斐娜小姐的火焰魔法有一定的效果,安洁的风魔法似乎很难给予足够的打击。
我们的队伍,如果以防御力全开的敌人为对手的话,说不定会意外地出现决定力不足的问题。这可能是今后要解决的课题。
当然,我们也不是毫无作为地咬着手指干站着。
守护兽的动作并不是那么快,因此,梅伊娅可以根据『眼』预测出它的行动,并向我们下达指示。回应梅伊娅的指示,安洁和拉斐娜小姐用各自的魔法来控制对方的动作,牵制对方。
秋理艾娜脸上浮现出一如往常的皮笑肉不笑,像跳舞般前进到守护兽的面前。从瞄准她,猛然开嘴咬的守护兽下颚下面,秋理艾娜华丽地转过身来,勉强回避了。也就是说,现在守护兽伸长的脖子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我面前。
从我的不知火中闪过黑色的剑闪,没等到下一秒就深深地砍向守护兽的颈根。
AAAAAGHAAAAAAA!!
如同喷泉般散落体液,瞄准痛苦的守护兽,图萝刺出收尾的一击,用挥舞的大斧在大上段全力一击。
「哆哦哦咧呀呀!跌斯哇ー!!」
大斧轰隆作响的一闪,毫无疑问地斩断了守护兽的头……理应如此。
但是,名为预期不到的偶然这个爱恶作剧的小孩子在哪都会跑出来。
巨大的乌龟太过于如梅伊娅所预料的那样行动了,我给予的刀伤意外的深,给对方带来了激烈的苦痛,同时,安洁和拉斐娜小姐的牵制魔法比预想的还要有效,而且秋理艾娜引诱的动作也太巧妙了――也就是说,各种事情都进展得太顺利了。
反而致使图萝应该迈出步伐的时机稍微被打乱了。
结果,地龙族少女用尽全力挥舞的斧头,并没有砍断守护兽的头颅,而是微微击偏在了顽强的巨大甲壳上,攻击被吸收了。
音响与光亮交相辉映。
无数坚硬的闪片四处飞舞,悲鸣般的尖锐声回响着。
――图萝的大斧粉碎成微尘散去。
守护兽的甲壳就是如此坚韧。
另外,图萝的时机被打乱了,这已不仅仅是技能,而是接近于单纯的全力一击。
最重要的是,在这之前的无数战斗中,斧头积蓄着无形的重压。应该是那些组合导致出现这个结果的吧。
我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除了图萝本人。
唯独图萝,只是微微地动了一下她那凛然的眉毛。
狂乱的守护兽,举起宛如支撑宫殿的柱子般巨大的脚,想要踏向眼前小小的图萝。
但图萝伸出红舌舔了舔嘴唇,那双失去武器的手张开着,等着如撕裂空气般的一击。她的眼睛纵向裂开,额头上竖立着两根角。是地龙族的『真态』。
像是塔身在晃动般的冲击声响起,图萝脚边的大地开裂着。
但是图萝仍然站在那里。
她紧紧地接住了守护兽巨大的脚。
图萝那褐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着。
「哆咧咧咧咧呀呀呀呀呀!跌斯哇ー!!!」
图萝发出犹如万军呼喊般的巨大声音在回响着。
她抱着守护兽的脚,将那庞大的身体举到空中。
光是抬起对方的脚,对方的身体是不会浮在半空中的。不,光是抬起对方的脚也足够可怕了。但是图萝一边接住压来的脚一边保持着身体平衡,一边考虑着角度一边彻底掌握对方的骨骼,同时一边反击,一边用惊人的手法举起对方。
被一条直线高高举起的守护兽,在那一瞬之后,从天而降,头被轰隆地撞向大地。怎么说呢,就像垂直下落式的脑部炸弹摔(brainbuster)一样。
守护兽自己吃下了巨大的身体和与之相伴的大重量所带来的冲击,以如同山崩般凶猛的气势,如字面意思般粉碎散落了。
守护兽化为光而消失,之后,留下了一颗大大的宝石。
圣遗物。在这一带的阶层里,圣遗物的掉落率也相当高。
「好厉害啊,图萝姐姐大人!」「干得漂亮,图萝!」「做到了呢,图萝」
我们异口同声地称赞着她。
虽然图萝身上透出一丝汗珠,肩膀多多少少抖动着,喘着气,却得意洋洋地舞动着栗色的纵卷发,以悠然的态度迎接着我们。
「完全没问题。但是……」
图萝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
「非常抱歉,主人。丢失了武器」
「你没必要道歉,别在意。刚才的是不可抗力吧。再说,作为前卫的我和你只有这个地方是负担很大的。再买一把斧头就好了。如果把现在掉落的圣遗物拿给圣殿的话,会得到相当高的金额」
「……好的,谢谢」
嗯?
是什么呢。稍微有些在意图萝的说法。
她的眼眸微微低伏着,然后一动不动地,将散布在大地上、曾经是斧头的残骸收入眼底。
「总之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到地面上吧,罗槻。然后是酒,酒」
「啊,不错呢。今晚我是不会输的哦ー」
我一边苦笑着一边看着正在悠闲地交谈的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打算回去了,安洁悄悄地对我低语。
「主人。那个,关于图萝。请注意一下」
「诶?」
对反问的我,安洁用其他人听不见的低声回答道。
「我想她也许会很沮丧吧。失去了斧头」
「斧头……?但是图萝即使没有斧头也很强大,而且这也不是特别有由来的武器,只是在街上武器店买的一般武器」
「是的。的确如此。是买来的东西……主人买来的东西」
安洁的声音湿润着,像是很爱惜般说着。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明白了。
「例如,我现在的武器是光芒剑。但是,之前一直在用的那根白色的杖,我至今仍然珍重地装饰在房间里。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这是主人第一次买给我的宝物」
安洁轻轻地按着胸口,微笑着,凝视着我的眼睛。
这样啊。
是我送的第一个东西。原来是这样啊。
即使是平常无奇的武器,其中也蕴含着一种思念。
不过,如果对物品抱有太过头的情感,说不定就会变成雷古达男爵了。但是,如果通过物品对我——思慕着我的话。
说不定,对图萝来说,这是个令人感伤的丧失。
虽然她本人现在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与梅伊娅友好地边聊天边走着。
「我知道了,安洁。谢谢」
「没什么。如果是我的话,会这样想,但或许图萝就不会在意。因为那孩子是个坚强的孩子」
安洁和图萝,果然关系很好啊。是我们当中的初期成员,而且年龄也很相近。
我感觉自己的心中满溢着微笑。
「那么主人,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嗯,拜托了哦。那么图萝,我们走吧」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通往郊外和繁华街道的岔路。
安洁她们先回宅邸,我和图萝一起去武器店找新武器。
请和图萝一起度过一段时间,这是安洁的关照。
一边挥手一边目送着安洁她们回去后,图萝突然叹了口气。
「……真是的,安洁也太多心了。那是那孩子的优点」
「……啊。被你知道了?」
我看着图萝的脸,她苦笑着,耸了耸细小的肩膀。
「如果有我那辉耀的知性……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我也能理解。但是,那是安洁想多了。我绝不会回首过去,被过去囚禁。坏掉的东西就坏掉吧,而且一直放在心上,被束缚着也没什么办法」
嗯。怎么说呢,图萝在好的意义上是很干脆利落的。或者应该说她很可靠吧。可能她没那么在意斧头的事吧。
但说完,图萝突然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睛。
「……但是,难得安洁给我创造的机会。请允许我来利用一下吧」
说着,她拉起我的手臂,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前。
哇。
对着吃惊的我,图萝露出妖艳的微笑。那是像滴落的蜜一样的笑容。
「这还是第一次和主人单独出去呢」
啊,这样啊。
虽然我和安洁有过几次单独约会,但也许和图萝并没有这样出去过。
虽然我们有两人共度一夜,但果然还是和那个不一样啊。
并不是不重视图萝,只是因为至今还有一个名为雷古达男爵的敌人,所以无法让安洁一个人独处。所以必然的,大家不得不一起行动。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时间和大家各自单独相处了。
不过,那个是那个。
要说的话,图萝一直给我不会经常粘着人的印象,所以会这么积极地追寻着我,既令人惊喜,又有让人喜悦的意外性。
诶嘿嘿。我这是有点心动了吧
我回以微笑,用空着的那只手抚摸着图萝那蓬松的头发。
「是呢。那,我们就悠悠闲闲地度过吧。就我们俩」
「好的,主人。让今天变成快乐的一天吧。就算这是最后一次买武器也没关系」
双臂交叉着,我们开始向繁华的街道缓慢迈进。
――但是,这时。
「失礼了。可以稍微问些事吗,那边的两位攀登者」
背后传来的是深沉而响亮的男低音。
诶?这么想着,比我回过头更快,那声音继续说道。
「为什么我认出你们是攀登者呢?您是这么想的吧。不,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一切都是由这强烈的知性引导而来的。首先,那漂亮的两把剑不是一般市民会持有的,而说到买武器……」
……总感觉,我之前见过这样的展开。
边这样想着,边重新回过头。
在那里站着的是,老人。
虽然毫无疑问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但背挺得笔直的纤细身体,有着现在仍能感觉到力量感的健壮,一副矍铄的样子。
有着所谓的三牙胡,也就是嘴、脸颊、下巴都有着胡须,而且都有着茶色的光泽,都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粗眉下有着锐利的目光,是让人感受到风度的容貌。披着的长外套,整理得光洁无瑕,虽然很朴素,但还是让人感受到身份之高。
要是在我以前的世界里有这样的人,那就是很适合戴着高筒礼帽,带着单片眼镜,单手拄着拐杖走在巴黎街道上的老爷爷。
「就是说,从这样的观察和逻辑的结论来看……」
「……你在这里做什么,爷爷」
图萝的话语中充满了惊愕的语气,打断了老人的话。
……话说,诶诶!?
爷、爷爷!?
「哦哦,那声音那身影,不正是图萝吗?想要找个攀登者帮忙找你,却在这种地方相遇,真是塔的指引。该说是我信仰虔诚的证明吗」
与图萝相比,这位老人很开心地眯起眼睛,抚摸着胡须。
爷爷,这个人就是那个图萝的爷爷吗。
记得,在地龙族当中,应该是仅次于图萝的强者吧。
啊ー,原来如此。虽然纤细,却有着强有力的容姿,棕色的头发和瞳孔,还有这个饶舌与节奏。让人感觉真的是图萝的爷爷。
「那么,这位就是你的主公吧。听说你成了攀登者的随从奴隶,从这个情报中用我的知性来推断的话,就会判断出这个可能性很高。怎么样,猜中了吧?这就是我知性的……」
「话太长了爷爷……主人,这是我的爷爷,地龙族的前族长,佐迪克。爷爷,这是我的主人,罗槻大人」
啊、啊哈哈。被图萝说话太长了吗。
图萝的爷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上浮现出赞叹的神情,手握紧着。
「嗯嗯。听说是一位美丽的人,不过这确实比听说的要好。任何事都是要亲眼所见才行。有如包裹了层层叠叠夜晚的深黑色头发和瞳孔,如黎明的雪原般光滑的白皙肌肤,这简直是非常值得赞美啊。而且,您的武术之才,其精湛的技艺,从站姿就可看出来了。至今为止能把孙子暂托在这样的人手里,真的十分感谢」
「哈、哈哈。没、没事,那个,谢谢」
我惊慌失措着,没法好好回复。好难拿准节奏啊!
虽然图萝也是如果放任不管,就会一个人冲着跑个不停,但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这位爷爷的熏陶下长大的。
……话说,啊嘞?
「至今为止暂托在这」是……?
图萝似乎也同样感觉到上钩了,用可怕的眼神看向爷爷。
「爷爷,这是怎么回事?我辉耀的知性,从刚才爷爷说的那段话中感受到有一定的意义」
「很简单啊」
爷爷罕见地简明回答了。
「老夫是来带你回家的,图萝」
急急忙忙进了一家餐厅。慌慌张张地借了里面一间小房间,我和图萝坐下,再次与爷爷面对面。
不能老是站在路边谈话。更何况,如果这是关于把图萝带回家这样重大的话。
在惊愕、困惑与混乱中,我们暂时转移了地点。
「然后,爷爷。我再问一下……带我回家是什么意思?」
「重复问同样的事情,真是不像你这知性该有的污点啊,图萝。嘛算了。我是来把你带回地龙之乡的」
与尖声问着的图萝相比,爷爷一边捻着胡子,一边保持着泰然的态度。他的目光既安静又有着令人感觉被贯穿般的威仪。
「你们和主公所创出的一些业绩,也传到了村子里。真是了不起,正因如此,已经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而且,作为地龙族来说,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还是到达了尊贵的塔上相当多的层数了吧……那不就够了吗?是时候回到一族那里去」
「爷爷才不讲道理,一点都不像爷爷。我是主人罗槻大人的奴隶。我是不能擅自离开主人的。若是违背主人的话,我也会因胸口的誓刻而受到制裁的哦」
图萝拍了拍自己薄薄的胸膛,嘟着嘴说着。但是,爷爷并没有动摇,深色的瞳孔像是很愉快般摇动着。
「誓刻的制裁吗。什么嘛,没问题。忍着吧」
「……哈?」
「是会有疼痛袭来吧。忍过去不就好了吗。用气势和毅力“嘎—”地、“咕哇—”地努力过去。这样不就好了吗」
「爷……爷爷!?那个啊……!」
哇ー,要在那里拿出精神论来吗,这个爷爷。图萝目瞪口呆,想要反驳那毫无道理的道理。爷爷却哈哈地从胡须中咧嘴笑了笑。
「开玩笑的。如果心不够宽裕的话,知性的光辉也会蒙上阴影哦,图萝……但是」
爷爷一边捻着胡子,一边继续说着。语气突然变认真了。
「确实,你奴隶的身份是由圣殿确定的。本来的话,不管是我还是你自身都不能擅自决定你的前途……如果没有作为主人的罗槻阁下同意的话」
爷爷看了我一眼,我从正面回以视线,清晰地回答道。
「非常抱歉,老人家。对于我来说,图萝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存在。我不打算把她让给任何人」
我身旁的图萝眼睛闪着光,脸颊泛红,像是很高兴般用力点了点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和以前为了不让安洁被夺走而战斗一样。图萝也是我掌中之珠。怎么能从这双手中失去呢?
当然,对爷爷来说,自己的孙子变成奴隶,或许会有很多想法吧。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无法想象图萝离开。就算说我是自私任性也好。
爷爷听到我的话,温柔地微笑着。
「孙女好像得到了一个好主人。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很感激。但是,这边也不能轻易让步。而且,正如刚才所说,那是「本来的话」,但罗槻阁下和图萝的主人和奴隶的立场,实际上也不是绝对的」
「诶?」
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不只是我,图萝也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爷爷对这样的我们回答道。
「图萝。你迎来了16岁,因为长大成人了,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所以,你来了圣都,把自己当作志愿奴隶卖了出去。但是,成人并不只是凭年龄来计量的。要身心都经过了符合大人的仪式。否则,本来是不会被认可成年的」
也就是所谓的要通过仪式才能成人的想法。不是到了年龄就自动成人,而是要通过一定的仪式,才能进入人生的下一步。
「……那又怎么了,爷爷?我确实把成人仪式……」
「――你还没有打倒老夫」
……诶?
那是什么,像拳法漫画之类的话。
是“不能超越老夫吗,这个笨蛋弟子!”之类的吗?
「老夫在你的成人仪式上,没有试验过你的力量。因为在成人仪式的几年前,老夫已经输给你了,所以才觉得事到如今没有必要。但是反过来说,在部落代表中,只有老夫,你没有从中得到正式的16岁成人的认可」
「那……那是……强词夺理,爷爷!」
脸上血色尽失的图萝大叫着。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没想到,图萝居然在理上不占优势。
然后,我慢慢地回想着图萝和爷爷的话,然后用调查技能来检索地龙族的习俗,终于总结出这个问题的整体情况。
也就是说。
地龙族16岁成人。所以图萝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并让自己成为志愿奴隶。
但是,严格来说,16岁并不能自动授予成人资格,而是需要一定的通过仪式。那就是,力量比试。据说条件是和部落的代表们比试掰手腕,并让代表承认自己有一定的能力。
虽然如此,事实上这只是一种仪式,都只是不怎么认真地比试一下,并承认对方有相应的力量就好了。
然后,成人仪式的时候。尽管图萝的爷爷是部落的代表之一,但他没有参加她的掰手腕比试。
以前也听说过,图萝在6年前就已经在真枪实弹的掰手腕中击败了爷爷。是她入伙不久的时候说的吧。
事到如今不需要进行比试,因为图萝已经超越了自己,这么想着,所以爷爷没有参加比试。
但是。
也就是说,严格来说,这在图萝的成人仪式正当性上留下了一点瑕疵。
一般来说谁都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小而无关紧要的难点。
但是爷爷刚才准确地击中了那个要害。
爷爷和图萝没有比试过力量。所以成人仪式无效。所以图萝还没有成人。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所以不能把自己当成志愿奴隶。所以图萝以我为主人的奴隶誓言不成立,是无效的――。
「――因为是无效的,所以可以带你回家,图萝。就算正式向圣殿提出申诉,恐怕也是个会通过的案件。那样就能解除誓刻了吧」
「……那么,现在就在这里决一胜负吧。我赢过爷爷就能解决这件事了!」
与静静地说着的爷爷相反,图萝以激动的神情站起身。
等、等一下,图萝,冷静点,我说的话她似乎没有听见。
爷爷看到图萝的身姿,微微地笑了笑,然后看着我。
「图萝是这么说的,您觉得怎么样,罗槻阁下?」
「让我去比试吧,主人!」
像是被爷爷所说的引导着一样,图萝大声说着。
怎么办。
在这里进行比试真的好吗。
还是拜托拉斐娜小姐来帮忙,让圣殿当中间人比较好吧。
图萝继续对犹豫的我说道。
「主人,我几年前就战胜了爷爷。而且,我不喜欢这样。说我和主人的誓言不成立——就好像以前主人和我之间的事被否定了一样」
她的目光锐利,有滚热翻腾的东西在那深处辉耀着。
与之相对,爷爷听到这番话,眼睛里稍稍蒙上了阴影。但他什么都没说。
我皱着眉头。
知道图萝很重视我们之间的事,并且为此想要努力地决一胜负,我很高兴。
但是,我在她心里感觉到了什么,焦躁或者说是不安定的感觉。
「主人!」
但是,图萝继续说着,握住了我的手。用聚集起的力量紧握着我的手,注入了不退缩的坚强意志。
「……我知道了。图萝。加油」
就像是等着我点头一样,图萝转过身去面对着爷爷。爷爷也默默地在座位上重新坐好。
两人同时伸出一只手肘,向桌子中央伸出手。
两个角从额头两端延伸开来,瞳孔细长地变化着。是地龙族的真姿态。
裹在图萝和爷爷身上的空气变得像铁一样沉重,相互摩擦着,仿佛发出悲鸣般凝结着。
两个地龙族在交换过烈日般的视线后,双手紧紧地交叉着。
我心中还有着模糊的不安和犹豫。
但,这就是所谓的骑虎之势吧。已经无法阻止了。
我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图萝和爷爷搭好的手上。
「那么你们两个都准备好了吧?那么,准备……开始!」
59.现在与未来
「那么你们两个都准备好了吧?那么,准备……开始!」
在我的号令下,密度厚重的空气摇曳着,连吱吱嘎嘎的声音都听得见。
少女和老人在餐桌上紧紧地交叉着双臂,同时使出浑身的力量。
两人的皮肤一下子红了起来,让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扭曲起来的气魄充斥着小房间。
图萝和她的爷爷。
据爷爷所说,从严格意义上讲,图萝并没有完成成人仪式。因此,我和图萝之间的主从契约也有可能失效。
对此表示反对的图萝,打算现在就在此决一胜负。
图萝的力量与其说是刚力,倒不如说是怪力,对我来说,无论看到多少次,都不由感到惊叹,真是看不到极限的怪力。就连通过技能强化的我,也只能在用尽全力的状态下胜过正常状态下的图萝。
那个图萝的表情就像看到鬼神般――冰冻。
图萝和爷爷的拳头紧握着,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眼前的景象,连两人浮显出血管仿佛都在犹豫要不要跳动般,异常激烈的较量。
沸腾的热气以两人为中心卷起漩涡。然而,中央的图萝和爷爷却像雕像一样凝固着,互不相让。
不,看起来是互不相让的。
那个平衡。
开始崩塌了。
影子微微晃动。两人搭在一起的拳头投射下的影子晃动着。
也就是说。有一边,开始被推下去了。
惊讶地睁开眼睛的是――图萝。
我也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虽然只是微微地,但却是实实在在的。
图萝的拳头正朝桌面倾斜,被压倒着。
啪的一声,图萝的衣袖爆开了。
就像是膨胀起来的肌肉发出悲鸣一般。
但是,即便如此,图萝的拳头也一点点地,不断增加着倾斜度。
难以想象的结局——她的败北迫在眉睫。
「图萝――!」
就在我正要说话前。
发生了悲惨的结局。
……不过,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的餐桌根本不能负担得起,作为两名地龙族展现出真态的认真力量比试舞台这一重任。
虽然这是用厚厚的木板做成的豪华餐桌,但随着啪嗒的响声,餐桌也碎成粉尘了。
「呀!」「哎呀呀!」
图萝和爷爷搭在一起的手在空中失去了支撑。正因为充满着惊人的力量,两人都同时扑通地倒在了地板上。
「哈哈哈!真是头疼啊。果然,这不是应该在这种场合做的事啊。明明彼此都拥有辉耀的知性,却没注意到那么简单的事情,真是惭愧至极啊,对吧图萝?」
爷爷坐在地板上,像是很开心般地颤抖着胡子大笑。但是图萝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凝视着自己的手。
因为发出了惊人的声音,店里的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偷看。我急忙道歉,提出要赔偿坏掉的餐桌。爷爷也站起来,提出自己也会支付赔偿金。
在这样的骚动中,图萝默默地凝视着爷爷的背影。
「那么,图萝」
刚告一段落,爷爷就转过身来。
「虽然胜负被中断了,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话说回来你们知道吗,刚好圣殿即将举行地龙族惯例的祈祷。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圣都的。到时候再在圣殿决一胜负,如何?」
图萝没有立刻回答。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缓缓张开嘴巴。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爷爷。6年前的那场胜负放水了吗?为了给我面子?」
她的皮肤白皙到通透,相反,她的眼睛充着血。
图萝当然也知道。如果就这样继续比下去的话,自己被打败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在几年前,图萝应该已经战胜了爷爷。不知为何现在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听到图萝理所当然的提问,爷爷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毫无疑问当时我是全力以赴的」
「但是……那么是为什么……」
爷爷微微后仰着,一脸洋洋得意地扬起嘴。虽然已经有一定年纪了,但从好意义上讲,他是个稍微有些孩子气、天真的老人。
「你不明白吗,图萝。看来知性的光辉还不够啊。从逻辑上考虑的话,可以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也就是――我有去疯狂锻炼啊!」
「……哈!?」
图萝和我吃惊到张大嘴。
「输给了还年幼的你很不甘心。花了好几年拼命努力的啊!啊哈哈哈!」
「那、那样的,太单纯了!而且,我也……!」
对爷爷过于简单的回答无言以对。况且,即使爷爷的话是事实,也并非只有爷爷一个人在锻炼。
图萝有技能在身。用我的『技能复制』复制了『学习增强』能力。那是能促进成长的能力。拥有这样效果的图萝,应该在至今为止的好几场战斗中,磨练了自己的力量。尽管爷爷说他锻炼了自己,但图萝也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成长得更多。
爷爷像是感到很有趣般抚摸着脸,用得意脸看着图萝。啊—,这个得意脸。让人深切地感觉到这是图萝的家人。
「图萝。你确实也变强了。但是,你是不是轻视了想要找回家人的强烈心情呢?」
图萝皱起柳眉,似乎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对我来说。在一旁听着的我,被爷爷的话深深地刺痛着。是被锐利地刺穿着的感觉。有种让人想起重要却被遗忘了的东西的感觉。
爷爷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图萝,继续说道。
「而且,只是硬的铁是脆弱的。那是我辉耀的知性引导出的结论」
「……这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你试着自己解解看吧。如果你的知性是真实的话」
爷爷这样说着,转过身向我夸张地行了个礼。
「那么,罗槻阁下。我暂时把图萝交给你。直到在圣殿重新决一胜负的时候」
我们一言不发,目送着爷爷转身,带着响亮的脚步声飒爽地离开了。
图萝紧紧握住的拳头中发出细小冷淡的声音。
本来我和图萝的这次约会是去买新武器来代替失去的斧头,但当然没有那么多余裕了。
我们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宅邸,向大家汇报了情况。安洁她们的脸色也变了,拉斐娜小姐慌慌张张地去圣殿调查事情。
「……的确,图萝爷爷说的有道理。依照圣殿法,他的说法很可能会通过」
不久拉斐娜小姐回来后,边湿润着朱唇边很为难似地报告着。
图萝的爷爷正式向圣殿提出要求重新举行自己和图萝的成人仪式,并向圣殿提出见证的申请。
与其说是行动很快,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采取行动的吧。
「但是,真是难以置信啊。图萝输了?」
秋理艾娜的脸上,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面带讽刺的余裕。对轻快地歪着头问着的秋理艾娜,图萝一脸不耐烦地反驳道。
「没有输!还没决出胜负!」
「嗯~,但是,就那个态度来看,其实自己也知道吧,实际上胜负到底如何」
「……!」
图萝咬紧牙关,瞪着秋理艾娜,但她立刻遮掩住眼睛,移开视线。
――的确。
那是图萝输了。旁观的我也明白这一点。更何况是图萝她本人,她应该会有更强烈的真实感。
「图萝姐姐大人……要回去了吗?要不在了吗?」
梅伊娅不安的声音颤抖着,抓住图萝裙子的下摆。
图萝没有回答。
房间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氛。
我的脑海里,充斥着爷爷刚才的话语。
我微微闭上眼睛,静静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图萝,能来一下院子里吗?大家也跟来吧」
图萝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抬起头来。
大家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互相对视着,尽管如此,还是听了我的话。
房子的院子里摆放着几块点景石。虽然觉得有日式的感觉,但圣王安洁莉卡似乎喜欢这样的景观。因此,这是在这个世界上也时常可见的风俗习惯。
据我推测,圣王安洁莉卡也是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异世界转移者,或许她也是日本人吧。看着这样的景色,我心里也不由得心平气和起来。
于是,我把图萝带到庭院石块中一个平坦的大桌状石头前。
「有什么事吗,主人?」
纵卷发随风飘舞着,图萝问道。我对此轻快地回答道。
「也和我试一下吧,胜负。要认真的哦」
「……诶?」
不理会瞪大眼睛的图萝,我把手肘放在庭院的石头上,伸出手来。
「那、那个,主人?」
「累了吗?那就让安洁给你稍微恢复一下吧」
「不、不是,也没有累到那种程度……」
不理会图萝的不知所措,我半强硬地招呼她来我对面。
图萝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像是不得已般,握住我的手。
――我以前在图萝入伙不久后,曾和她玩过掰手腕。当时,图萝不是真态,而是通常状态,而且是附上我用双臂图萝用单手的条件下,我才勉强赢的。
图萝应该也记得当时的事情吧。
这次的条件也一样。我用双臂。反过来说,我这次也会竭尽全力去赢。这次也是不会放水的意思。
「那个……姑且是准备好了,主人」
「这边也是哦。那安洁,抱歉,麻烦你说开始」
「好、好的……两人请准备好……那么,开始!」
安洁声音响起的同时,我们的手腕上聚集起力量。
我和图萝气喘吁吁地把上半身趴在庭院的石头上。
结果是,我赢了。就和那时候一样。
……所以,这就是结论。
但图萝不应该输给我的。
以前,我赢了图萝,是图萝加入不久的时候。
也就是说,在她经历各种战斗,开始成长之前。
在那时,我的技能已经达到了等级的极限。我就是这样设计自己能力,然后转移到这个世界的。
所以,我从那时开始,即使在战斗策略或习惯战场这部分有学习或经验上的积累,至少在单纯的身体能力方面是没有变化的。
与此相比,图萝在学习增强的辅助下应该确实有所成长。因为图萝的能力在之前决胜负的时候还没有达到极限。
就是说,当时勉强取胜的我,现在不可能还赢得过图萝。
但是,我赢了。赢过图萝了。
既然如此,就必然有理由。
想必图萝的爷爷的确是经过锻炼后再度挑战的吧。但不仅如此,图萝也有败北的理由。
「梅伊娅,看到了吗?」
我一边擦着汗一边询问着,她点了点头。事前,我拜托梅伊娅去「看」图萝的身姿。
梅伊娅的眼睛能够看出力量的波纹和波动。那眼睛里到底映出了什么?
「嗯。图萝姐姐大人很厉害哦。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的波纹」
梅伊娅一边在脸上浮现出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疑问,一边坦率地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图萝惊讶地抬起头来。秋理艾娜微微点了点头。而且当然我也是。稍晚一点,安洁也一样。
在我们当中,有武术经验的是这四个人。正因如此,才明白的吧。
「全身……是吗,梅伊娅?」
「嗯。我觉得很厉害啊……这样不行吗,图萝姐姐大人?」
梅伊娅担心地问,但回答的不是图萝,而是我。
「不,多亏了梅伊娅,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得不错,梅伊娅」
这么说着,我再度转向图萝。
「图萝。刚才两人的单独外出被中断了呢。现在去继续吧。大家,我们稍微出去一下哦」
「呃?但是,主人……」
「好吗,我们走吧」
图萝不知所措着,我拉起她的手,半强硬地走了出去。
图萝的手有着与平常的她不相符的轻,总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宅邸在幽静的森林深处。
虽说现在要重新开始约会,但现在不是到街上去的时间,在林子里悠闲地散步也是不错的选择。穿过树间的凉风,舒舒服服地抚摸着我们发热的身体。
在林中默默地走了一阵子,但不久,图萝抬起头,以生硬的语气开口说道。
「主人……我知道力不及爷爷的原因了。我不会再做这种失策的事了」
「不对图萝。我想,你理解到的大概是会输的『理由』,而不是『原因』。是『原因』导致了那『理由』的哦」
听到我的回答,图萝睁开了她栗色的眼睛。
我停下脚步,稍稍凝视着她那惊愕的表情。
然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图萝的手就像小生物一样,在我的手中颤抖着,可爱地扭动着。
「……主人?」
「图萝。你的手又小又软呢。那我的手怎么样?」
「是的?呃……那个……我觉得这双手很柔软,很美」
「谢谢。那么,你爷爷的手是怎么样的?」
「诶?」
图萝呆呆地张开嘴唇。
刚才,图萝和爷爷的手搭在一起比试。但是。她能感受到这种手的触感吗?
……有这样的余裕吗?
图萝的视线游移,在自己心中拼命摸索着某样东西,朦胧的东西。
她那种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
轻轻地。
下一瞬间,我用手臂把图萝柔软地包裹了起来。
「主……主人!?」
图萝惊讶着,声音都变尖细了。
边抱着,我边想。
她的身体,细小,纤细。
这与图萝所拥有的肉体与心灵的强大在不同意义上,果然也是她本身的本质。
「对不起啊,图萝。我也许总依赖着你的强大。我总是让你支撑我,也许我对你的支撑还不够。明明是你的主人……不,明明是你的恋人」
「怎、怎么了,主人!?我,怎么了……」
在我臂中的图萝很柔弱,手忙脚乱着。虽然她不是在讨厌,但能感觉到她慌张了起来。嘛,虽然肯定是会这样的。
就在她那一片绯红的耳边,我低声说道。
「那个你呢,图萝。大概――」
我所说的,或许本来我是没有资格说的。
但是,正因如此才是不得不说的话。
在我轻轻说出这番话时,图萝的动作停止了。身体出现了微弱的颤抖,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她纤细的肩膀,微微地摇动着。
几天后。
地龙族通过圣殿正式邀请了我们。
从图萝那听说地龙族的祈祷这一仪式是几年举行一次的。
据说那是地龙族的代表前往圣殿,给地龙族的祖传宝物祈福的仪式。因为地龙族是虔诚的种族,所以很重视这种礼仪。
然后。当场,图萝和图萝的爷爷再次举行了比赛。
如果图萝失败了,那么就会对与我的主从契约的正当性产生怀疑。
到了圣殿之后,那里有几个地龙族的人,还有几个圣务官迎接了我们。
图萝无论是在能力上还是在头脑上,不,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我们必不可少的人才。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或许会失去她这种状况是相当严重的危机,但是谁都没有露出不安的表情。图萝自己也是。
「……哦」
等待着的图萝爷爷看到她的表情,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这表情不错呀,图萝」
「那是当然的,我的美貌不需讨论不需辩解,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爷爷」
边微笑着,边舞动着纵卷发,图萝罕见地开了玩笑。
听到这话,爷爷呵呵地大笑着,捻了捻胡子。
「这样啊。那么那可爱的,一族的宝物,也是老夫宝物的你,老夫就越来越不能放手了。那么快点来决胜负吧,图萝」
「正如我所愿」
图萝和爷爷在圣务官的带领下,站在为了决胜负而准备的大型台子前。那个台子大概是用圣遗物做成的,散发着神秘而透亮的光芒,显现出冰冷的硬质存在感。即使拥有地龙族的力量,似乎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毁坏。
「那么,准备」
对面的圣务官喊着,图萝和爷爷隔着台子,面对面地把双手搭在一起。
地龙族的人们在背后注视着,脸上充满了紧迫感,也有人冒出薄薄的汗水。
图萝和爷爷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但是,他们的视线并不像数日前那样,充满着沸腾的气势。
图萝也是,爷爷也是。总感觉他们很愉快,尽管如此,但还是很认真的。用充满光芒与活力的眼眸,凝视着彼此。
「准备……开始!」
在圣务官的号令下,两个人交叉着的手使出了力量。
数日前的比试,就像凶猛狂乱的野兽在咆哮般,密度惊人的空气厚重地膨胀起来。
但是――不一样。现在的这场比试和那个完全不同。
就像在阳光下,樱花的花瓣轻飘飘地随和风飞舞。
如此柔和的空气,飞舞了一阵。
哐。
很细小、很安静的声音。
过于沉稳、温柔的声音。
但那就是,决胜负的声音。
――图萝爷爷的手碰到桌子的声音。
啊地,地龙族的人们都呆呆地张开嘴。
图萝和爷爷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眉间有汗水在闪着光。这些都述说着这一战是在安静中白热化的。
两人的表情都十分明快,嘴角浮现出笑容。
「哈哈哈!干得漂亮,图萝。输了啊。很好地脱力了啊」
「爷爷也不愧是爷爷啊」
很快活地,两人一起笑着。
图萝这次能赢的理由。爷爷果然料到了这一点。不,可能在看到她走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所有多余的力量都从图萝的身体中消失了。
几天前和爷爷比试的时候,和我比试的时候,图萝的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正如梅伊娅的「眼」所看见的那样。
但是,那是不行的。
如果把多余的力量集中在多余的地方的话,那多余部分的力量就只是白费力气。不仅如此,甚至会让人连该使出来的力量都不能完全使出来。
如果简单来说的话,就算有十成的力气,在收缩的肌肉上用七成,在伸展的肌肉上用三成,正负一加起来就只能使出四成的力量。
收缩就是收缩,伸展就伸展,只有力都用在一方面才能使出全力。
所谓的脱力状态,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几天前,图萝和爷爷比试的时候,和我比试的时候,力量分配失去平衡,把无用的力量注入了全身。所以才输了。
图萝理解到输了的『理由』就是这个。
但导致那个『理由』的『原因』是什么。
我想,这果然是在精神上的吧。
我凝视着图萝和爷爷一起笑着的身影。
两人笑声的余音还没消失,然而,图萝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的手还握着爷爷的手。
「――爷爷的手很粗糙。又大又厚,很可靠……至今为止,我都没有注意到」
「嗯?」
「这只手是一直保护我们一族,我们家人,保护我的手吧」
图萝紧紧地握住爷爷的手,抬头看着他。
清澈的栗色瞳孔中,蕴藏有微微摇曳着的火炬般的温暖。
「爷爷……谢谢你引导我至今。然后,说了任性的话,非常抱歉」
握着的手上搭上另一只手,图萝用双手包裹着爷爷的手。
爷爷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图萝。
「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想知道在那座未知的塔尽头有什么。我知道这违背了家族的教诲。所以,我也不认为你会原谅我。即使如此,我……我……」
「好了,图萝」
对语塞的图萝,爷爷沉稳地说着,这次用他自己的大手包住了她的小手。
「确实,不能原谅。即便如此,你还是我可爱的孙子。去实现你的梦想就好。等实现了再回来,然后再向一族道歉。那时你是否能被一族所接受,老夫也不知道。也可能会被石头追着打。即便如此,你还是有这个觉悟的吧」
「是的,爷爷」
从斩钉截铁地说着的图萝眼里,流下了一滴的泪水。
爷爷怜爱地看着那份湿润。
「上一次见到你的泪水是什么时候呢。你并没有舍弃一族。你还保有为老夫,为一族流下的泪。现在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哦,图萝」
点头。
图萝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饶舌的辩才图萝,只是沉默着。
沉默中满溢的感情漩涡,比平常的千言万语更丰富,传达到了凝视着她的我们心中。
碰巧的是,最近,我们身边发生了很多关于「家人」的事情。
安洁,打倒了有家仇的雷古达男爵,为家人雪恨。
梅伊娅,与养大她的村长等人在圣王祭上相遇,坦率地交谈。
拉斐娜小姐,知道了原以为已故的姐姐还活着,无意识地升华了折磨她的罪恶感。
像这样与「家人」相关的许多事情,对在身边一直看着这些光景的伙伴们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吧。
特别是对舍弃了家族的图萝来说。
她是违背地龙族的规矩,舍弃一族,舍弃故乡,舍弃家人来到我身边的少女。
图萝当然有着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钢铁般强烈的意志和不退缩的觉悟,有即使排除万难也想达成的梦想。
图萝的强大是确确实实的。
但同时,图萝果然也是一个女孩子。
舍弃家人的痛苦和悲哀。
那些大概是在图萝心中静静地,一点点地在回响中重叠回响着,不断增大着的吧。
而发生在同伴之间关于「家人」的事,让图萝的伤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加重了。
让这种不安定的精神,变得更加动摇的契机,果然是。
「果然……那个,可能是因为主人给我的斧头」
图萝在树林里和我拥抱之后,轻轻地承认了。
「对于舍弃家人的我来说,留下的是与主人的羁绊。但是,象征着这份羁绊的那把大斧破碎了,我的心或许被逼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紧。以此为契机,我失去了平静,差点输给了爷爷」
嗯。
斧头碎了之后的图萝,果然还是有点激动的样子啊。
「说了不拘泥于过去,但很惭愧,并不是这样的」
「不是的。不拘泥于过去和弃之不理,这一定不是一回事,图萝」
「弃之不理……是啊……我之前可能确实是这样的吧」
看着点点头的图萝,我心中涌起一股羞愧的思绪。
因为舍弃了过去——舍弃了故乡,闯入这个新的世界,这正是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但是,正因为是那样的我,所以我才觉得我才不得不对图萝说这件事。
这仿佛就是对我自己说那句话。
「既不是舍弃,也不是束缚。想要找到这样的应对方式呢」
「是的,主人」
在林子宁静清澈的空气中,图萝将我说的话收入心中,令人怜爱地微笑着。
我心中也涌现出了对她的爱恋之情。
「那么,图萝」
「是的,什么事,爷爷?」
比试结束,图萝再次被认定为我的奴隶。
图萝的爷爷和跟着地龙族的人们都承认了这一点。
手续结束之后,图萝的爷爷又重新转向图萝。
「老夫本来是为了什么来圣都,你肯定还记得的吧?」
「是的,是为了家族的祈祷仪式吧?」
「没错。祈祷本身刚刚已经结束了。向地龙族祖先传下来的宝物祈祷仪式已经结束了」
这么说着,爷爷指着一旁摆放着的巨大包袱。上面盖着美丽的白布,形状有点长。
「收下吧,图萝。那是你应该保管的东西」
「爷、爷爷!但是……这样好吗!?」
对着惊愕得瞪大眼睛的图萝,爷爷摇动着胡须大笑起来。
「你赢了老夫吧,图萝。也就是说你已经名副其实地获得一族中最强的宝座,而这宝物总是与一族最强之人同在。如此一来,由你来掌管此物,又有何不可思议之处?这就是知性引导的逻辑结论啊」
听到爷爷的话,图萝把目光落在了那个「宝物」上。然后用稍微有点紧张的动作,轻轻地把盖在上面的布拿掉了。
不成声的叹息,不仅从图萝的口中流出,也从我们的口中流出。
躺在那里的,是在神圣的光辉中显现出其厚重存在感的东西。
――这是一把巨大的斧头。
……这就是地龙族的宝物吗。
巨大而厚重的斧刃散发着冰冷凛然的光泽,向周围散发着强韧锐利的质感。斧柄好像也是用闪着黑光、结实的金属制成的,周边环绕着金色的花纹装饰,创造出美丽的威容。
恐怕是以圣遗物为素材制作出来的吧。的确很适合称其为宝物。
图萝拿起斧头,轻轻一挥。
就这样卷起的刃风,拂过我们的脸颊,发出带有冰冷威压感的声音。
「……爷爷……!」
「自古流传的我族至宝。而且现在应该是开创你未来的刃」
听到爷爷的话,图萝坚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这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让图萝和一族的人和解。
图萝无视规定是不变的事实,爷爷也清楚地表示不能容忍。
但是,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也能接触彼此的心灵,互相传达心意。
这对图萝来说,无疑是安稳与幸福。
这天晚上。
边疼爱着在我怀里撒娇的图萝,我心中边涌起一种摇摆不定的想法。
与过去的相处方式。面对过去的方法。
我是怎样的呢。
在想着这样的事情时,脸颊被戳了一下。
「主人,怎么了?一脸复杂」
「嗯?呵呵呵,是在想要怎么欺负……要怎么疼爱你才好」
「……刚刚,是说了要欺负我吧?」
「是你的错觉啦」
“真是的”,图萝苦笑着,拍着我的胸口。
看着她那副幸福的表情,我重新思考着。
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当然是件好事,我想若是再次得到同样的机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是,并不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事就全部一笔勾销了
也许正因为来到这个世界,才有必要重新思考过去的事情。
那一定也是为了未来。
对吧
――璃梨。
60.恶女与真心
『一二三……嘛,差不多就这样吧ー』
「太吝啬了吧。我可是老顾客了。再好好学习一下怎么接客吧」
『你还是那么厚脸皮啊。人如果超过30岁的话,也差不多不会再感到羞耻了吧』
「还没超过!」
咔哒。
靴子的鞋跟发出细微的声响,踢向无品华丽的电灯公告板。
这里是熟悉的、臭灯饰的世界。
周围被一片纯白的昏暗所笼罩,在被烟霭遮盖的视线中,像是浮上来的几道闪烁着的光芒强烈地突显着自身存在感。
我可以使用EX技能『购物』来访问这个世界。最初主要是根据情况来购买必要的技能和道具。
但是,最近和以前不同,不是来买技能,而是因为要卖东西而来访的情况比较多。
……嘛,基本上不剩什么点数了呢。
拿到10亿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是否能用完,但结果却很容易地用完了。
现阶段所拥有的技能和道具,在生活和战斗上也没什么不便的。能依靠的伙伴也增多了。
但是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以防万一,最好还是留出一点剩余的购买点数。这么想着,我就偶尔来卖技能。
比如说,安洁和拉斐娜小姐的魔法技能,或者关于学问和历史的知识。以及图萝和秋理艾娜所掌握的知识。用『技能复制』的能力把那复制给我,然后卖出去之类的。
用这种感觉把伙伴的技能基本都复制一遍,换成点数。
虽然积攒了一定程度的点数,但是如果要买贵的东西的话,还是有点担心。
因此,最近我甚至从塔上打倒的守护兽那里也复制技能,卖掉这些技能。
但是,守护兽一旦打倒,就会化为光而消失。这种情况下就没有时间复制技能。所以,必须巧妙地手下留情,避免一击就打倒,同时要在不让大家觉得不自然的情况下把技能复制下来,然后再去杀掉守护兽,要做这样很麻烦的事。
虽说如此,我们现在所到达的阶层已经超过35层了,因此守护兽们也确实变得非常棘手。所以,即使我看起来有点陷入苦战,伙伴们似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疑的。
『……那么,这次就到这里吧?』
「没办法啊。下次再让点价吧。再说了,我是为了活跃世界,为了你的目的而工作,也应该有一些福利吧」
『要这么说的话,这边也准备了罗槻小姐的新人生,所以就应该为这边提供服务才对啊』
唔唔ー。一这么说就这样反驳。
不过嘛,的确,我和这个臭灯饰是达成彼此目的的双赢关系。虽然也遇到过差点死掉的情况,但包括那在内,我觉得和这家伙是不错的邂逅。
『但是,罗槻小姐虽然做事毫无计划但却是个胆小鬼呢,会随手就买贵价的东西,但也会马上囤积没必要的点数呢ー』
「啰嗦。就算是我,如果家里有了家人也多少会做计划啊。为了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都可以应对」
『的确是这样呢』
臭灯饰在这里暂且把话——把文字显示停了一下,过了一会,继续说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但是你身边发生的各种问题,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呢』
我默不作声地识别着在视网膜上显现出的,令人心烦的文字列。
作为直接敌人的雷古达男爵现在已经死了。但就算打倒了他一个人,我应该警戒并注意的对象也不是全都烟消云散了。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自从处理完男爵之后,我心底里还有一个令我牵挂的事实。
那是――
「男爵的协助者」的存在。
过去,我曾在男爵身上用过『延时录音』和『延时录像』的EX技能,探究过他的动向。这是可以对别人行为进行录音、录像的技能。
那个时候搞清楚的是。有个与男爵几乎处于对等的立场,说出自己计划的人。
但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仔细想想,在四国会议上逼迫男爵的时候,或许能逼男爵说出来。虽然也懊悔了好几次。但是在那个场合我的精神状态也是被其他事情填满了,现在想起来也是无可奈何的。
以前在秋理艾娜还是敌人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或许秋理艾娜就是那个协助者。但是根据她的说法,她并没有直接接到男爵的具体指示,所以似乎不是这样的。
…….如此一来,有可能还残留着与男爵相同的威胁。我不知道那个「协助者」是否直接盯上我和安洁。
「……嘛,我会注意的」
我对灯饰做了简短的回答,离开了这个白色的世界。
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我回到原来的世界。
――「原来的世界」吗。
当然这指的是,安洁和大家都在的这个『众神之塔』的世界。
现在已经不是对出生长大的那个世界,而是对这个世界很普通地觉得这是「原来的世界」呢。当我沉浸在感慨之中的时候,门被毫不顾忌地敲着。
「主人,差不多到时间了……主人?」
「啊啊,对不起安洁,现在就来」
回答了安洁从门外呼唤的可爱声音,我迅速地做好了准备。
今天是大家一起出门的日子。
话虽如此,但并不是去玩。姑且算是工作。
起居室里图萝、梅伊娅、秋理艾娜、拉斐娜小姐在等着。不过,和其他看起来很开心的孩子们不同,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脸上浮现出一点嫌麻烦,或者说是害羞的表情。
我和她们一起前往的地方,也是我很熟悉的地方。
是奴隶商人梅卡库先生的店。
「欢迎光临,罗槻大人。恭候多时了」
光滑的圆头好像比平时更闪亮,梅卡库先生笑呵呵地张大双手迎接我们。
「今天也请多多关照,梅卡库先生。今天之内就能结束吗?」
「负责人是这样说的吧。花了您好几天宝贵的时间,非常抱歉」
「不,没关系。嘛说实话,静静地呆着有点累了呢」
我们一边交谈着,一边进入梅卡库先生店里稍微大一点的厅。在那里,有个从额头上长着触脚的大叔在等着。
他的触角像很兴奋似地四处摇动着,那闪闪发光、没有眼白的眼睛,散发着有点危险的热度。是像昆虫一样的种族。虽然乍一看有点那个的感觉,但可以知道他不是坏人。
「哎呀哎呀哎呀,终于来了呢!那么那么那么,今天也开始吧!来吧来吧来吧,快点换衣服吧换衣服吧!」
虫子一样的大叔用干劲十足的语气这么说着,无视苦笑着面面相觑的我们,一副陶醉的样子走向未画完的画布。
――是的。
我们今天的工作是,模特。
是绘画的模特。
契机是稍微前一段时间的事。大概是在图萝入伙后,那个伯爵夫人事件即将发生之前的时期。
拉斐娜小姐和我们吃着点心,好像是,闲扯着这样的事。
「哎呀,可真是壮观啊」
「什么很壮观?」
「因为三名不相上下的绝世美少女组成了攀登队,这很罕见。其实我们圣务官之间,也差不多开始流传起罗槻小姐你们的传闻了。说是有一队攀登者里都是很可爱的女生」
然后,我那时就想,这就像偶像团体一样呢。
前去梅卡库先生的店里进行追加投资的时候,作为喝茶时的话题顺便说了几句,但却比想象中更吸引梅卡库先生。
当然,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偶像这种感觉的职业。但是,因为有知名度很高的歌姬和舞姬的存在,所以有描绘这些女性的画像,然后像明星照那样卖出去的生意。就像浮世绘的歌舞伎演员肖像画一样。
因此,梅卡库先生对于我突然提出来的事非常感兴趣。也就是说,想画出我们的肖像画,用它来宣传店面。
当然刚开始是不知所措的。我并不是为了成为偶像才来到这个世界,而且总觉得有点害羞。
但是梅卡库先生的反复说服却打动了我的心。
不如说是,因为我对梅卡库先生有内疚感。
让梅伊娅成为伙伴的「圣花采摘者」比赛事件时,被雷古达男爵瞄准我的阴谋所牵涉,梅卡库先生险些破产。
当然那个事件已经顺利解决了,但是把无关的他卷了进来,这种抱歉的心情一直存在于我的心中。
而且,反正我已经被选为「圣花的采摘者」,脸已经家喻户晓了,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无济于事了。那倒不如利用这个知名度比较好。
而且最后,我也不否认作为模特的酬金相当高。
虽然刚才去臭灯饰那里把技能卖掉换点数,但是同样也可以用点数换这个世界的金币。就像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把点数换成金币一样,反过来也是可以的。
虽然这交换效率并不高,但如果多少会带来好处的话,做比不做好。
…….出于各种理由,我接受了梅卡库先生的委托,成为了模特。
不过,对我做出的决断,有两个人皱着眉头。是拉斐娜小姐和秋理艾娜。
「我在原则上并不是罗槻小姐的伙伴,而是监督角色吧。而且还是个圣务官,这样的我笑嘻嘻地和大家一起被画进画像里好吗……」
这么歪着脑袋考虑的是拉斐娜小姐。
拉斐娜小姐是个生活态度很随意的人,但是大体上,在该认真的时候还是会认真的呢。
话虽如此
「所以说这不是挺好的吗。拉斐娜小姐也被一起画进来了,可以作为有好好和我们一起行动,监督着我们的证据哦」
被我这样三寸不烂之舌,轻而易举地骗了,拉斐娜小姐说着「说的也是呢—,啊哈哈—」……让她点头了。嗯。她很好对……拉斐娜小姐性格很简单很好。
但相对的,秋理艾娜却目瞪口呆地叉着腰,下巴猛地抬起来,从斜上方俯视着我。
「我说啊,罗槻。我是间士啊,间士。活在黑暗中的影子。活在谍报、背叛和阴谋的世界里。哪有间士为了炫耀,会把自己的肖像画什么的画出来,并且为它在社会上广为传播而高兴的啊」
「但是现在你是攀登者吧。那不就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罗槻被雇用了,工作结束后,我会再回到间士那里去的」
「如果我说我不会让你回到间士那呢?」
嘴角挂着恶作剧般的笑,我望着秋理艾娜的脸。
她微微眯起那白银色的眼睛,接着,娇艳的嘴唇扭成苦笑的形状。
「你是想说一直不放开我吗,罗槻?你这是在说甜言蜜语吗?确实现在的我被你吸引着。心也好,呵呵,身体也好。所以我对和你一起生活没有怨言。但是」
秋理艾娜的眼中寄宿着一如既往讽刺般的光芒。银色的眼睛像遥远的繁星闪烁着般摇晃着。
「但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否会一直保持这种心情。总有一天,我也许会厌倦你。如果厌倦了就可能会抛弃你。那样的话我就会又要回到间士那了。不论你对这样的我是幻灭还是轻蔑,我都不会发誓永恒的爱什么的,我也不是什么会起誓的女人呢……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是这样的」
很像秋理艾娜风格的话,即不讲情面又很帅气,然后稍微有些寂寞的话。
秋理艾娜总有一天会厌倦我,或许会抛弃我,对于被她这么说的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冲击和不满。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觉得这是很适合她的说话方式。
但是,这在我的心里有点悲伤地回响着。
与其说是我感到悲伤,不如说是对秋理艾娜。对这样的她感到稍微有点心痛。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是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怜悯她的生活方式。我尊重秋理艾娜的这种生活方式和爱的方式,也有着某种敬意。
但是,即便如此。
她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爱,我总觉得她像是在拼命地拖着一个冰冷的渺小影子。
「嘛,即便如此,不也挺好的吗」
我用明亮轻快的语气回答道,像是要掩盖那样的内心一样。
「不是说你因为这次的事而被别人知道你的脸了吗?这样一来,世人就会认为这个样子就是你的脸了。这样在变装或整形的时候,你也会变得难以被发现。换句话说,即使你回到了暗中的工作,工作也会变得容易」
“嗯”,秋理艾娜罕见地语塞了。虽然有一半是因为被我强硬的歪理给吓到了。
「你的信口开河真的变得越来越上手了呢,罗槻。那么,你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想要大家都聚在一起的纪念画。想要和重要的大家在一起的画。不行吗?」
秋理艾娜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不是讨厌的笑法,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啊哈哈。我喜欢你这种有少女趣味的地方哦,罗槻。对,是大家的纪念画呢。原来如此。啊哈哈」
唔。抱歉啊,这么少女的兴趣。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照片或者大头贴嘛。想留下全员一起的回忆,就算是肖像画也没关系吧,这样想哪里有错了。
对鼓起脸颊的我,秋理艾娜还是在笑着,但结果也一边笑着一边点头答应了。
就是这样,我们的肖像画完成了。
原作的那一张被装饰在梅卡库先生的店用作宣传,用魔法复制的,也就是缩小复印的彩纸则是被出售着,这似乎也博得了很高的人气。
大概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吧,我曾探索过山贼的巢穴,在那里找到过春画,那个或许就是以这种方式制作出来的吧。
即使是去酒馆和餐饮店,那些拿着我们肖像画的人也开始看着我们了。
熟识的店员也像是感到很有趣般地告诉我。「不久前,还有一个年轻人,手上拿着罗槻的肖像画,眼睛闪闪发光地说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
虽然我有点害羞地苦笑着,但是会这么说的话,那个新人应该是女性吧。
总而言之,不知何时起,我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接近从前的尤塞尔克他们的立场了。
话虽如此,当然,攀登者们最憧憬的还是尤塞尔克他们。虽然我们的队伍也以相当快的速度爬上去了,但是还没有追到尤塞尔克他们所到达的阶层。
嘛,像这样那样,平稳而快乐的,我们的日常生活慢慢度过着。
――但是。
肖像画出来不久之后。
我们一行人像往常一样前往塔,打算登上天移门,转移到塔内的时候。
经过一个天移门,有一群从塔中出来的攀登者。这本身是平常的景象。但他们却变了脸色,被焦躁和恐慌所笼罩着。
大概是在塔中与守护兽战斗,在危难之际逃了回来吧。尽管他们已经逃到安全的塔外了,但身影看起来仍旧恐慌着,这不由得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喂、喂,你们没事吧?」
他们重新审视着不由出声呼唤他们的我,然后又充满了另一个惊讶。
「你、你,是圣花采摘者的罗槻吗!?来得正好,能不能跟我们来。光靠我们是解决不了。一想到会不会就在身边……」
「冷静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慌害怕的他们一边缓和着情绪,我一边问出事情。然而,答案足以让我们感到震惊。
「攀、攀登者的尸体!发现了攀登者的尸体了啊!」
――攀登者的尸体。
本来除非例外情况,否则是不可能找到的。
因为被守护兽杀死的攀登者会变成光,其遗体会消失。
当然,并不只有被守护兽夺走生命的可能性,还存在因事故等丧命的案例。但是,从攀登者们急急忙忙告诉我的慌张来看,这也不算单纯的事故吧。
和伙伴们相视着,我们默不作声地得出同一个结论。
――「攀登者杀手」。
与『秘法』并列的另一个都市传说。与男爵的协助者的问题一样,是我身边另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曾在圣花采摘者的比赛时,我亲眼看到了被认为是「攀登者杀手」造成的杀人事件。现在是再次活动起来了吗。
也能理解现在慌慌张张逃走的攀登者。正如他们所说,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潜伏在什么地方的。
「不管怎样,去看看那具遗体吧。说不定只是个意外或者有急病而已。拉斐娜小姐,可以吗?」
「是的,作为圣务官,请让我确认一下遗体的情况」
虽然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是事故或急病之类的,但是我姑且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这么说了。
拉斐娜小姐坚定地点了点头。这种时候有圣务官在同一个队里真是帮大忙了。
我们脸上浮现出紧张的表情,在攀登者的带领下前往天移门。
被带到的是,第3层。
低阶层,难度低。环境来说,是河流很多的地形。虽说如此,并不是大河或者急流,也不是激流,而是平稳的溪流。让新来的攀登者们在这里习惯在水边的战斗,这里是这样的阶层。
……在细小,甚至可以说是恬静的溪流中,有一具遗体。
柔和的风拂过脸颊,温暖的阳光温柔地拥抱着我们。
似乎没有守护兽要出现的样子,在某些情况下甚至适合带便当来野餐。
在这周围甚至可以称得上田园诗歌般的景色中,这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那具遗体上半身从岸边伸出,浸泡在河里,已经一动不动了。
我默默地先看了看情况。安洁用风和光的复合魔法记录了那个情况。以后应该还需要提交给圣殿吧。
就如文字叙述般,尸体上半身浸泡在岸边附近。下半身还留在土地上。看起来像是想从岸边把脸贴在河上喝水。
河水的深度非常浅,是即使站在水中,也只到膝盖下、小腿程度的水量。
……在如此浅、平稳的河流中,被害者却死了。
也没有特别发现外伤。就像是因溺水而死——在这浅水中溺死。
事故也好,急病也好,都有可能吧。应该只能认为是被人强行把脸浸在水里杀死的吧。
但是,被害者腰上的剑并没有被拿出来。岸边的土地上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没抵抗就被杀了?
……还是说这是自杀?不,不会吧。这个世界的居民对『塔』有着虔诚信仰,我不认为他们会用像玷污尊贵的塔一样的方式自杀——甚至还采取了一种非常不自然的方法,比如把脸浸在浅浅的溪流中自杀。
如果这个事件是『攀登者杀手』干的,那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点就在此了。不只是对杀人犯,什么都不清楚——对手法、动机、被害者的选择标准也都完全不清楚。
「呐主人,这个人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就太可怜了……」
梅伊娅悲伤地低声说着。反正已经确认过现状了,确实一直把遗体这样留在原地也太可怜了。我借助图萝的力量,将「她」拉到岸上。
是「她」。没错,从体型、发型、服装来看,那个牺牲者似乎是女性。而且是个年轻女性。不过,毕竟是个在第3层的新人攀登者,所以很年轻吧。
「她」大概有着可爱端正的相貌吧。
但是,现在「她」的面容,有着苦闷、喘息、痛苦地死去——让人联想到死亡的扭曲表情,她的脸被那扭曲的表情所点缀着。
我不由地皱起眉头,尽管如此,只帮「她」闭上那泛白的眼睛,将手搭在胸前。光是这样,就觉得「她」的脸变得安详了。不,是我希望她能安详起来。
「……真是惨不忍睹啊。但这个被杀的方法……的确,和在圣花采摘者比赛时所遇到的遗体,有相似之处。既然如此……」
把细细的手指放在下巴上,图萝像在思考般说着。
的确,在没有特别险恶的地形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怎么抵抗,而是不自然地露出苦闷的表情,这些情况,或许和当时的情况很接近吧。如果假设当时的杀人事件是「攀登者杀手」造成的,那么这次的杀人事件果然也是如此吧。
「是呢。秋理艾娜怎么看……?」
案发时,详细调查遗体的是秋理艾娜。想起那件事,我回过头去询问秋理艾娜。但是。
――秋理艾娜僵立在岸边,一动不动。
秋理艾娜眺望着「她」遗体的干冷眼神,映出了仿佛在冰冻的久远中遥望着孤影的内心。
像冰雕般,眼都不眨,甚至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秋理艾娜在口中轻轻说着。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但却被我用技能强化过的听力听到了。
「……傻孩子。为什么会成为攀登者啊。在做什么无谋的梦啊?傻孩子。傻孩子……」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秋理艾娜的银发被风触碰着,无处可依地摇晃着。
「她」的遗体被交给圣殿了。我们和那些发现「她」的攀登者们,暂时要注意不把事实说出去。如果是「攀登者杀手」的话,不仅是对攀登者,对整个圣都的冲击也很大,难免会造成动摇吧。
但是,我关心的是别的事情。
秋理艾娜看到「她」的反应。
……是认识的人吗?
但是,我不认为可以随便去问这件事,为此我犹豫不决着。
「罗槻。太容易懂了」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举止太过笨拙,秋理艾娜一边苦笑着一边对我这么说着。
我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在我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你、你在说什么?」
「可以了,不用假装没发现什么的。但是,你眼力还真是好。真亏你能发现我知道啊……那个孩子的事」
秋理艾娜说着,只是最后一句话好像有些哽咽。
「是认识的人吗?」
听到我的提问,秋理艾娜微微扬起嘴角,勉强露出笑容。长长的银色睫毛落下了一点影子,遮住了她眼瞳的动作。
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之后,秋理艾娜似乎有点疲惫,倾述着。
「是我过去……没错,是过去,饲养过的孩子哦。呵呵呵。嗯嗯,是饲养过的孩子」
这样啊。
是秋理艾娜过去的――恋人吗。
银发像瀑布一样流下,秋理艾娜坐在我的床上。她的体温传到了坐在隔壁的我身上,感觉有点冷。
「我厌倦了,就抛弃了。呵呵呵。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厌倦了就会抛弃。我就是那种女人。没想到会这样再见到她」
我心痛地看着语气冷淡的秋理艾娜。
「她不是间士,也不是攀登者,更不是希望成为攀登者的人吗?」
「当然啦。只是……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与危险的世界没有任何缘分的孩子。」
「是么。那就这样分手了呢」
「诶?」
我直视着眼中露出惊讶的秋理艾娜。
「因为你在做那样的工作,所以不想把那孩子卷入危险的世界……」
刚说到一半,秋理艾娜突然以尖锐的气势笑了起来。是抬起头,张大嘴的疯狂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罗槻,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让狂暴笑声响彻房间的她,突然停了下来。用充血的眼睛瞪着我。
「我说啊,罗槻,虽然不知道在你的心中对我美化了多少,但是不要把那个虚像强加于我身上啊。我一直是个杀人无数、背叛人、陷害人的女人。而这样的我却拘泥于一个无聊的小姑娘,担心她的安危吗?」
「我知道。你是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这种事」
与激昂的秋理艾娜相对,我静静地回应着。
「但是秋理艾娜。我不认为你会不知道什么是恋爱。而且,如果知道什么是恋爱,那么会珍惜那个人也是理所当然的。或许是美化,但我是这么认为」
像是互相瞪着一样,我和秋理艾娜的视线互相纠缠着。
秋理艾娜在这种时候,露出了作为黑暗住民的身影,我的背上微微流下汗水。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越说越激动。
「虽然你让我不要美化你。那我也要说,秋理艾娜。把自己恶人化过了头,和把自己美化一样寂寞不是吗」
「……你是说我把自己恶人化过了头吗?」
「我没有那么说的。但我希望你不要这样」
我们默默地凝视了对方片刻。不是作为恋人,简直就像仇敌一样。
我保持着视线,轻轻地开口。说的是拉斐娜小姐从圣殿里听说的「那件事」。
「……那个啊,秋理艾娜。听说遇难了的她有那个。放在了行李里——把我们的肖像画放在了行李里」
「……诶……!?」
对一瞬说不出话的秋理艾娜,我继续说着。
「听说过有一个女新人说『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吧。那个好像就是她。所以,大概,那个对象。她憧憬的对象。那不是我……大概」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秋理艾娜艾娜颤抖的声音从微微张开的嘴唇间微微地传了出来。她用纤手压住自己的胸口。
「那孩子是因为憧憬我,才成为攀登者的吗?看着我的肖像画,为了追上我,为了追赶我……?」
然后。
然后,「她」,死了。
那不是秋理艾娜的错。也不是谁的错。
但,这非常悲哀讽刺的机缘巧合,却是事实。
「她」还爱着秋理艾娜吗?所以,就算被秋理艾娜抛舍弃了,她还是在追着她跑?
也许是那样,也可能不是那样。
说不定是即使对已经结束的恋爱整理好心情,「她」还憧憬着秋理艾娜的生活方式。所以,或许是追随着秋理艾娜的步伐,在攀登者上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式。
到底哪边才是真相,已经谁都不知道了。
秋理艾娜没有流泪。在她心中没有能流的泪水。她没有让自己哭出来的办法。虽然这很可悲。虽然这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但是,代替流不出来的泪水,秋理艾娜银色的睫毛颤抖着。虽然只是微微的,但却是确实的。
是厌倦了才舍弃的呢,还是担心「她」呢?真相只存在于秋理艾娜的心中,或许连秋理艾娜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即便如此。即使是已经过去的,结束的恋情。
我想曾经爱过的少女死了这一事实,在秋理艾娜心中,变成了一种冷彻的余韵,动摇了她的内心。
「……罗槻」
秋理艾娜像是从身体深处挤出话语一样说道。说完,她低下头。头发舒爽地滑落,掩盖了她的表情。
我像是询问般无声地催促着。她低声地嘟囔着。
「罗槻……我想抱你。虽然总是你来抱我,但今晚,我想抱你」
秋理艾娜战战兢兢地说着,抬起头来。对那印有阴霾的表情,我微笑着。
「嗯嗯,可以哦」
面对我坦率的回答,秋理艾娜反而露出困惑的表情。
「诶……可以吗,罗槻?我是在说想要在你,在你的身体上发泄自己的情绪啊?你明白吗?」
「呵呵。如果你每次都这么说的话我会打你的。但是」
我伸出手,描着秋理艾娜纤细的下巴。
「但是,今晚,只有今晚。我可以当你的发泄口。这样就好了」
秋理艾娜再也没说什么,紧紧抱住我。
就这样,我们倒在床上。
我们一定会越过一个哀伤的夜晚吧。
本应是从我们之中的哪一个发出的抽泣声,却听起来像是在遥远的彼端传来的一样。
……有那样的感觉。
61.险恶的气氛与突然的对决
(鸟先生真可怜啊)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诸如此类的事情。
并不是有人在对小鸟做过分的事。因为我的视线前方有安洁在。比任何人都温柔的安洁是不可能欺负小鸟的。
只是,她在小声地歌唱着。很开心地,很愉快地,很高兴地歌唱着。
从安洁的嘴中演奏出的,是如此可爱清澈的美妙歌声,听完之后,小鸟们也许会觉得很害羞而停止歌唱。
……嘛,我也知道这是因为喜欢而产生的偏爱。但是实际上就是很可爱嘛。
我和安洁开始一起生活已经过了很久了。在这期间,我听过她各种各样的声音。
大部分都是可爱纯朴的声音。然后还有撒娇的声音。偶尔有哭泣的声音、愤怒的声音。然后真的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听过超可怕的声音。还有就是,对其他人说不出口的,这样那样的声音,也是听过的。
但是,听到她唱歌可能还是很罕见的。虽然有在共度良宵的时候,偶尔会用小声哼唱来代替摇篮曲这样的,但是基本上客气谦让又小心谨慎的安洁很少会自己主动一展歌喉。
但是,在天气晴朗的某日上午。我看到安洁一边晾着衣服,一边笑呵呵地小声唱歌。
不仅如此,她还时不时微妙地动着五指,看起来像是在弹奏着什么乐器。当然现在的她是空着手的,这也就是所谓的空气乐器。但无意中做出这样的动作,这说明现在的她一定很高兴吧。
……嘛,是那个吧。
昨晚好好疼爱了一番安洁。
这一阵子,发生了拉斐娜小姐、图萝、秋理艾娜等各式各样的事情,或许在那边花了一点时间。
话虽如此,我并不是打算把安洁晾在一边。但是,还是要具体地将爱的形式表现出来,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事。
……呃,那个。不只是安洁,我自身也是,那个,怎么说。还挺燃的呢。
「……啊,主人」
安洁好像发现了在树荫下偷窥着她的我,向我回以微笑,那正如在春风中摇曳的花朵。
「很努力呢,安洁。我来帮忙吧?」
「居、居然让主人来帮忙,太不像话了!再说了,马上就好了」
安洁慌慌张张地挥手,她那惊讶的表情很可爱,我噗哧地笑了。边笑着,边顺便问道。
「说起来,安洁,好像从刚才起就在唱歌……」
「听、听到了吗。这么不成样子,真的很抱歉」
「不啊,非常可爱哦。但是,在唱歌的时候,时不时像这样……感觉像是在弹奏乐器一样的动作,那是什么?」
安洁的脸越来越红,像是很害羞般低着头,她本来白皙的脸颊染上红色,就像樱花盛开一样,娇艳又可爱。
「那是,那个,真是不成样子……是、是弹奏竖琴的动作」
「竖琴?安洁有在学竖琴?」
「没有,只是小时候从母亲那学了一点。虽然非常开心,但是,因为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也就中断了。因为那时我家已经负担不起再雇佣一个新老师的花销了」
这样啊。对安洁来说,或许是有点痛苦的话题。
但确实,我以前偷看安洁的技能构成时,是没有竖琴的技能。也就是说,没有积累足够的经验来构筑所谓的技能。
……但是,现在的话。
「呐安洁,既然你那么喜欢竖琴,从现在开始学也可以啊」
「诶?但是,那样的,我这奴隶之身去做这么奢侈的事……」
「奴隶不就是以让主人舒心为义务吗。我很喜欢安洁唱的歌哦。而且我想,你的竖琴肯定也很好听。所以让我听到不也是为了我吗……对吧?」
如今我们的攀登已经超过塔的40层了,由此获得的圣遗物收入也相当高。所以没有钱方面的问题。
「但是,还有照顾主人、保养宅邸的重要工作」
「这个嘛,人也增加了,大家稍微分担一下就好了。我觉得我也多少能帮上忙」
「啊—,不,那个……」
安洁闭上了嘴。不是之前那种客气的语气,而是视线向上看着我,神情有点为难,露出苦笑的表情。
「……虽然这么说不好听,但感觉如果让主人来帮忙做家务的话,反而会变得更加麻烦了」
「……你居然这么说了,安洁……给我等着!要给你惩罚!」
「呀,对不起!但是,这是真的嘛!」
安洁一边笑着一边逃跑,我也一边笑着一边追着她,我们就这样绕着庭院的树木转圈。虽然不是左近之樱与右近之橘这样风流的东西。
……话说,客观地看,现在的我们不就是像笨蛋情侣一样羞耻地嬉戏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果不其然
「到底在搞什么啊,这些光看着就令人头疼、羞耻的人啊」
在宅邸的窗边托着腮帮子,一边用惊讶的眼神望着这边,一边喃喃自语。
唔—,拉斐娜小姐,我耳朵很好使的,之后给我记住了。
「嘛,在季节变换的时候,总会有那种头脑发热的人出现。呵呵呵呵」
站在拉斐娜小姐身旁嘻嘻地笑着的是秋理艾娜。都说了能听见啊。回头看我不扯你脸颊。
「不,从我那辉耀的知性来看,那一定是对下半身的锻炼。武术的根本就是腰腿。看来主人对这件事情很了解啊」
不,图萝说的虽然没错,但还是不对。
「不过,看起来好像只是个追逐游戏。看起来很开心!我也要混进去!」
……梅伊娅不愧是梅伊娅,真是个无敌的孩子。
话虽如此,结果最后还是和混进来的梅伊娅、图萝一起,在庭院里天真无邪地玩起了追逐游戏。
……但是。
回想起来,我们像孩子那样嬉戏玩耍。
――也许是因为无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个无论谁都想回避却又坚定地存在并笼罩着整个圣都的沉重阴暗气氛。
吃饭的时候,我再次跟大家聊了聊安洁和竖琴的事。
并不是只有对安洁一个人特别对待,如果其他人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会尽量让她去做的。
这么说来,图萝说过希望去借史书和文献来阅读,所以也一起考虑一下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比起自费买书,租书来读更为普遍。
然后,关于安洁的竖琴这件关键的事,梅伊娅天真无邪地说道。
「对了,在主人的朋友尤塞尔克先生那里,有一位诗人吧。让那个人来教安洁姐姐大人不就好了?」
啊ー。这么一说,尤塞尔克的伙伴兼恋人的伊莱恩是吟游诗人、竖琴使来着。
先不论我和尤塞尔克是否是朋友,我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而有着一定的交情。所以,如果提出让他们教一两手竖琴的弹奏方法的话,他们也许也是会接受的。然后,因为安洁有我复制的技能『学习增强』,所以可以自己成长。
……话说回来,「朋友」吗。
梅伊娅从以前就认为我和尤塞尔克是朋友。
虽然我也不打算强硬地否定,但总感觉有些让人很在意。
本来我就是只爱女性的女性,尤塞尔克应该早就看穿了这样的我吧。
实际上,我对安洁她们投以的热切目光和态度,应该已经超越了一般会对伙伴们投以的目光、态度,而且我并没有特别隐瞒这一点。虽然也没有大肆吹嘘。
所以,我和尤塞尔克之间完全没有产生恋爱感情的可能性,正因为如此,才有可能成为超越性别的好朋友。
但是。
即便如此,我自从遇见尤塞尔克之后,心中就一直有着不可思议的不协调感,这也是事实。
是因为他是唯一能与我对等战斗的战士而警戒着吗?不对,不会是只因为这些吧。他是一个无可置疑的好青年,一个毫无邪念的好人,这一点我很清楚。
「嗯—。不过,尤塞尔克他们应该也很忙吧。他们也差不多该爬到塔的90层左右了吧?」
我之所以不自觉地逃避过去,或许是因为我对尤塞尔克有所犹豫的缘故吧。虽然他们登得比任何攀登者都要高所以忙得不可开交,这也是事实。
但是,秋理艾娜轻而易举地推翻了我的话。
「啊—,不过,说起来,最近尤塞尔克他们好像不怎么登塔啊」
「……诶?是吗?为什么?」
「这就不太清楚了。只是上次在酒馆喝酒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就听到了这样的传闻。这样一来,罗槻,你们不就很快就会追上他们了吗?」
「虽然想着总有一天要追上,但我想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陷入了沉思。
尤塞尔克他们最近没有登塔吗?
这还真是让人在意的情报。
是不是队里的某个人生病、受伤了呢?
不过,在他们的队伍里正因会出现这种情况才会有吟游诗人伊莱恩和间士伯特利老人这种人才。
伊莱恩的歌应该有治愈的能力,而且伯特利是间士,药草方面的知识也相当丰富。是即使这样也治不好的病或伤吗?
正跟刚才说的一样,我并不讨厌尤塞尔克他们的个人,说担心的话,也是会担心的。
「……而且」
我拢好挂在自己脸颊上的头发,换了个声调。
「反正要见,那就去商量一下那件事」
我这么说着,笔直地看向秋理艾娜。在她的玉貌中,一如既往的皮笑肉不笑瞬间消失了。白银的眼睛冰冷而宁静,蕴藏着可怕的斗志
秋理艾娜理解到了我想要说什么。
――是关于『攀登者杀手』的事。
没错,这件事。『攀登者杀手』的存在,正是让圣都被阴郁气氛笼罩的原因。
在曾是秋理艾娜恋人的攀登者少女可疑地死去后,又有几个人在塔中发现了攀登者的尸体。
虽然圣殿闭口不言,但人们的嘴却是关不住的。聖殿越是隐藏就越是会显露出来。『攀登者杀手』是不是再次活跃起来了,这样的传闻已经变成在街头巷尾被人们低声交谈着的恐怖故事。
拉斐娜小姐也以不甘心的神情咬着嘴唇。因为圣殿并没有对那个攀登者杀手的传闻弃之不理,而是在全力进行调查,但似乎并没有取得明显的效果。
这样的话。并不是完全交给圣殿,而是我们攀登者本身也必需采取某种自卫手段吧。比如尽量不要单人或人数很少地去登塔,或者保持在不受人数限制的范围内,多队保持在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距离里行动。
但是,这样做的话,对攀登者来说,像以狩猎守护兽来换成取金钱这类的好处就有可能受到很大的损害。人数越多,分到份额就越少,如果多个队一起登塔的话,即使出现了守护兽,有可能会只有其中一支队伍能够狩猎到守护兽。
但是,实际上不可忽视的损害——被怀疑是『攀登者杀手』造成的神秘受害正在扩大,那么在明知会有弊端的情况下,也应该采取一些行动吧。
而作为攀登者们的顶点与憧憬对象的尤塞尔克,以及作为圣花采摘者的我,如果联名发表警告声明的话,那一定能产生某种程度的效果吧。
我向大家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她们也赞同了这一点。
「……那么,大家。近期去尤塞尔克那里看看吧。如果是生病了的话就去探望。如果不是生病只是休息的话,也许可以拜托他们教安洁竖琴,还有,如果能一起让攀登者引起注意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环顾着所有人,并做出了决定。
……所以,我想在这里再次强调一下。
我是担心尤塞尔克他们,所以去探望他们。
更何况是担心攀登者们的事,所以才去商量注意攀登者杀手的事。
也就是说,只是单纯的善意、好意、温柔而已。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要与他战斗的局面了啊。
「在这ー!应该说是,来这了ー!」
「诶诶诶诶诶诶!?什、什么!?」
就在来到尤塞尔克家,请求门卫带路的那一瞬间。
房门以剧烈的势头从内侧敞开,两个人影像雪崩一样从那里跑了出来。那人影像猛禽类捕捉猎物一样,猛地抓住我的两肩,用充血的眼睛瞪着我的脸。
「米、米凯拉!?你怎么了」
用金色的眼睛凝视着我的对方让我大吃一惊。
确实是米凯拉。既是尤塞尔克的伙伴,又是青梅竹马和恋人的女性。虽然她总是情绪高涨着,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这种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凯拉背后站着一位秀发闪着蓝银色光辉的知性美女。她就是伊莱恩。是在我们刚才谈话中引起话题的是尤塞尔克的伙伴吟游诗人,尤塞尔克的另一个恋人。
「我正好从上面的窗户看到你来了,罗槻。本来想去找你的,不过来得正好,是塔的指引呢,我不会再让你跑掉的!」
「……所以说米凯拉。我每次都说,那是拜托别人的态度吗。真是从大脑到神经全都是肌肉的人啊……话虽如此,罗槻小姐。有紧急事态这是事实。务必请你协助我们」
米凯拉像激动的狗一样大声喊叫着。一直都冷静吐槽的伊莱恩也没有掩饰内心的焦急,向我低下头,急急忙忙地拉过我的手臂想要带我进去。
「你们两个啊,所以说我搞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啊。就算要我帮忙,我也不知道是要帮什么、怎么帮啊」
「没时间说明了。要说的只有一个,希望你能帮帮尤塞尔克!」
甚至没有时间来理解这令人惊愕的话语的意思,我们就像被捕获了一般被拉进了尤塞尔克的宿舍。
米凯拉和伊莱恩任由急汗从美丽的脸庞上滑落,我们被她们拉着像飞一般从宿舍的楼梯爬了上去。
到达的不是平时去的舒适起居室,而是在顶部的房间。
「……尤……尤塞尔克……!?」
我用嘶哑的声音呼唤房间中央那个人的名字。
闪耀着金黄色光辉的头发蓬乱着,曾经清澈的眼睛浑浊不清,端正的面容明显地浮现出阴影,脸上露出憔悴的神色。
而且,不仅如此。
他一只手拿着大剑•歼煌雷刃,坐在椅子上,身体被锁链紧紧地绑住,并且,岩人族巨人洛古洛库牢牢地按住着他的双肩。而且,尤塞尔克的喉咙被狼人族剑士•鲁芬的妖刀抵着,而间士老人伯特利也拿着手里剑,丝毫不敢大意注视着尤塞尔克。
在这种异常的状况下,我们都说不出话的瞬间,比任何人都先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向后退,紧紧抱住我的是梅伊娅。
「……主人!……那个……那个是什么!?有什么在那里哦!是很恐怖的什么!」
这时梅伊娅凝视着的,既不是姿态异样的尤塞尔克本人,也不是对伙伴做出异常行为的鲁芬他们。
闪耀着光芒的是梅伊娅的右眼。平常被刘海遮住的那双紫色瞳孔,拥有将不寻常的力量和存在作为波纹捕获、识别的异能。
――梅伊娅的右眼所看到的,是尤塞尔克身体更深处的东西。
尤塞尔克的身体里。
在那里,有着什么。不,是有什么在。
尤塞尔克艰难地抬起低着头的脸,脸色发青地微笑着。
「……罗槻。你来了啊。别在意这身打扮。是我拜托伙伴们这么做的……但是,好像也保持不了多久……正如你伙伴中的小朋友说的那样……!」
「这是怎么回事……!」
对畏缩的我,旁边的米凯拉像是下决断一样快速地开口说道。
「罗槻――斩尤塞尔克!」
……这一次,我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对我说了什么。我,现在。
但我连理解的时间都没有。
尤塞尔克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差不多该……掉下去了……罗槻……恐怕我快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挥出这把剑了。能够阻止变成那样的我,只有你……!」
他连话都没能说完。
身体稍微扭动了一下。微弱的,像风一样的动作。当然,以这种程度的力量,无法用力甩开洛古洛库,那是与图萝他们地龙族同样以怪力著称的岩人族。
……但是。
但是,无论多么巨大的生物,就算力量很轻柔,只要加到一点上,重心就会以看不见的极小规模摇摆。当然,这种重心轻微摇晃的程度,在瞬间就会恢复原状。但是。
连那瞬间的间隙都不留。一直摇动那一点,动作不停。就像风流动般动着,崩塌的姿势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平衡就此被打破。
不是速度的原因。再快也无济于事。不如说,如果想快的话,动作本身反而会断断续续。
那个技术的关键部分是流动。用完全不间断的举动,同时轻快地完成这流程。
洛古洛库魁梧的身躯摇摆不定,踏空了一脚。尤塞尔克的身体潜在那里,虽然被拘束着,却很好地瓦解了巨人的姿势,使他跌倒了。身体朝着狼人鲁芬手中握着的剑那个方向去。
伯特利和鲁芬都慌慌张张地移开剑,向后方跳去,重整架势,尤塞尔克将自己的身体靠近那把剑,借移剑的动作「斩断」了束缚着自己的锁。
拖着『歼煌雷刃』,微微弯着腰站起身的尤塞尔克,那本来清澈的金色眼瞳变得阴沉混浊。
『……还回来。所有的一切……这不是,你的东西……!』
嘶哑的声音,从本应是尤塞尔克的口中流出。这是对谁说的话?
仿佛无法承受某种重量般颤抖的双手,握紧大剑,缓缓摆出架势。
剑刃上有细小的雷闪在流动着。
……原来如此。
这就是叫我来的原因吗。
「全员,到建筑物外去!」
听到我尖锐的声音,伯特利和鲁芬,以及秋理艾娜最先做出反应,把剩下的人强行拖到房间外。
感谢他们这么迅速的应对。老实说,除了我以外的人都太碍事了。
大概在尤塞尔克他们的队伍中,如果尤塞尔克以外的成员一起向他挑战的话,应该就能打败他了。他们就是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但那是要用尤塞尔克本身,以及其他部分人的生命来交换。
然而,当然,米凯拉他们并不希望如此。
不杀死尤塞尔克,然后也不被杀死,只是将他无力化,压制住。
那是比单纯的互相杀戮更困难棘手的工作。
「『斩』……吗……」
我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尤塞尔克,苦恼地在嘴里喃喃自语。
米凯拉他们在圣花采摘者的比赛时看到了。我的剑•阳炎,在不伤害安洁肉体的同时,只砍掉魔法,让光芒剑显现出来的力量。
她们恐怕是赌在我的那股力量上。
想要我斩断在尤塞尔克身里的「什么」。
「的确,向你们借了各种各样的人情呢,尤塞尔克。是想着总有一天要还给你们,但这利息会不会要多了……!?」
我一边将双剑拔出鞘,一边吞下喷涌而来,泥味的口水。
同时。
尤塞尔克一边拖着剑,一边像野兽一样跳了起来――!
用尤塞尔克的身姿,那个家伙的嘴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歼煌……!!』
呜哇,等,等一下!!?
一上来就是最大火力吗!?
我慌慌张张地架好左手漆黑的剑・不知火――刚好就在剑刃要立不立的时候,那个刹那。
『雷刃……!!』
伴随着枯槁的猿叫声,从尤塞尔克的剑中射出金色光芒。
那是会把周围的东西都燃烧殆尽的雷击之龙――!
「不知火――!!」
我用漆黑的魔剑打向那雷击。咬紧牙关忍受着像海啸一样的雷击压力,不让身体被带走,强行扭动着身体……
「切欸欸欸欸诶!」
我承接下想要向身体伸出尖牙的雷击,一边积蓄,一边对好角度,将雷击强行「扔向」房间的一角。
这是不知火的能力之一,魔法反射。
在伯爵夫人事件的时候,我曾经将尤塞尔克的歼煌雷刃直接反射回去,对怪物——「淤积物」进行两面攻击。
但是,这次不能进行正面反射。这么做的话,就会把尤塞尔克烧死的。所以我才把雷击打到房间空无一人的一端。
这就是为什么让大家离开这个房间的原因。这里不是像那个洞穴一样的宽敞空间,在这种地方,如果还有别人在的话,说不定会打到谁呢,我没有办法一边这样考虑一边战斗。
虽然可以用右手的剑•阳炎的魔法斩断能力来斩断雷击,但最终目的是用这个阳炎斩尤塞尔克,所以我尽量让右手处于「活」的状态,也就是自由的状态。
被雷击击中的房间一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冲击声,烟尘和散落的瓦砾遮掩着视野,整个墙壁都被吹飞,完全可通到外面了……房间的修理费我可不负责。
不愧是突然攻击的必杀技,就连尤塞尔克也花了点时间才把身体姿势调整好。但下一次攻击应该马上就会来了吧。
但是。
我在准备下一次攻击的同时,也感觉到两种微妙的不协调感。
以前,在洞穴的战斗中,有过一次承接『歼煌雷刃』攻击的经历,所以才有这种不协调感。
(……只是这种程度的威力?)
确实是相当凶猛的气势。是不可小觑的冲击。但是,即使如此,在那个地下洞穴承接雷击时,我感受到的是,刻在自己身上的可怕震撼力和猛压,但是现在这一闪似乎没有那样的震撼力和压力。
确实可以看到尤塞尔克的消耗,但只是因为这样吗?
而且,还有。
……为什么一上来就打出『歼煌雷刃』?
尤塞尔克在那个地下洞穴与『淤积物』战斗的时候,应该亲眼看到自己的攻击被我反射了不是吗。
所以,应该知道如果随便地向我发射雷击的话,就会被反弹回来,自己变成像烤网上掉下烧焦的烤肉碎片一样吧。
那又是为什么,一上来就毫不犹豫地打出这一击?
……但是没有仔细思考的时间。往好的方向想。如果尤塞尔克,还有歼煌雷刃不是原本的力量,就很容易对付了。
我再次把不知火立在眼前,一边把阳炎斜放着,一边重新审视着尤塞尔克宛如幽鬼般摇曳着的身影。
尤塞尔克那混浊阴暗的眼瞳,透过凌乱的刘海瞪着我。
62.攻防与谜
刺耳的响声响起,大剑•歼煌雷刃的剑尖在地板上摩擦着。
尤塞尔克弯着他那高个子,拖着剑,瞄准着下一次出手机会的瞬间。
眼光虽然锐利倔强,但同时我却隐隐约约地感到困惑。
尤塞尔克是个高个子的男人,那把剑也是与之相称的长剑。但是,现在的尤塞尔克,似乎被那把剑的大小与重量所折磨着。明明平时一直都很轻易就拿起来了。
刚刚从洛古洛库和鲁芬的拘束中逃出的时候,尤塞尔克的动作,简直就是个高手。
但是,现在他的动作,从一开始就用歼煌雷刃这大招,有些微妙的不协调。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就像是在尤塞尔克身体里的尤塞尔克有时不能好好掌控身体,有时又能一样。
不过,算了。
探讨事情是之后才做的事。
如果尤塞尔克没在原本的状态下,就很容易分出胜负。
我已经知道他出手的间隔了。后面在他突砍出招时,看清分秒的时机,钻进他怀里,用阳炎砍他就行了。
……明明是这么想的。
却没法这么简单就实现。
发出像蛇在吐息般毛骨悚然的呼吸声,尤塞尔克伸出大剑袭击而来
在这瞬间稍微侧身避过,很快招式就过去了。用中条流・『浮舟』的技法,这是我心中的技能告诉我的,嘛名字是什么的也无所谓。总之,这样就结束了――这么想着的下一瞬間。
相反,我慌慌张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理由是……波。
歼煌雷刃掀起波浪,跳动着。
不,只是看起来是这样,其实是剑刃上缠着雷击,忽闪忽现着。
也就是说,即使还没有积蓄足以发射电击的大威力魔法,还是可以将电击集中在刀刃上吧。
然后,那带电不规则的起伏蠢动让我『看穿极限时机潜入怀中』这一策略不得不从头改起。因为分不清哪里是『极限』的时机。
而且,这样一来,我就不能简单地用剑刃交锋来与尤塞尔克做出决断。因为在剑刃相交的瞬间,电击就会顺着剑向我袭来吧。
……唔哇,这样,和尤塞尔克战斗,比有一定程度的觉悟更困难啊。
(……已经要出全力了吗? ……不,但是啊……)
我现在也仍是温存着力量在战斗,故意不用部分技能。被人知道我是异世界转移者就会死,这是加在我身上的惩罚。
这里没有我与尤塞尔克之外的人,干脆全力以赴吧,也有这么想过,毕竟我的目标不是杀了尤塞尔克,而是斩了盘踞在尤塞尔克身体里的「什么」。
如果斩去「什么」的时候,尤塞尔克也失去了这期间的记忆的话就还好。如果他还留有记忆,那就是关乎生死的问题了。
「没办法了呢。随机应变吧!火焰灵气!冰冻灵气!……但是只是要一点点!」
阳炎与不知火的刀身,「稍微」闪耀着黄金与漆黑的光芒。
这个如果功率过高的话会把尤塞尔克烧死或者冷冻起来,所以要一定程度……也就是说必须把输出压到足以抵消歼煌雷刃的电击。同时这也是为了不让他察觉我的剑真正威力的措施。
尤塞尔克发出野兽咆哮般的声音跑了过来。他拖着剑,地板被剑发出的紫电焚烧着,黑色的焦痕噗噜地冒出烟来。
他以这样的气势,用歼煌雷刃从下段狠狠地向上砍。一股烧焦的气味掠过我的脸。
我一边侧身闪过,一边用左手的不知火,将从下段袭来的歼闪煌雷刃往上挑去。
因为歼煌雷刃是一把巨大的剑,所以重量也相当大。再加上我挑的气势,身体差点被那个带加速的质量带走,尤塞尔克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我用脚扫向他的小腿,打算让他摔倒。
但是,这个瞬间。
「什……!?」
啪的一声我的腿爆炸了。
不,只是感觉是那样。
因为惊愕与痛苦而睁开双眼,将视线移向下方,我眼中映照出的是自己烧焦的腿。
伤口本身并不是那么严重的,最多也就是轻微烧伤的程度,但在完全预想不到的地方受伤,这样的冲击使我大为动摇。
我一边轻轻地拖着一只腿,一边不得不再次保持距离。
像是从牙缝里喷出蒸汽一样吐出一口气,尤塞尔克咧嘴一笑。
在他的周围,宛如一片埋有云母石的石窟,浮现出无数光辉灿烂的小光珠。
(……是这么一回事呢)
这才是伤了我腿的机关。
那是一群放着火花的闪电光球。
尤塞尔克的歼煌雷刃也有这样的使用方法吗?将这样的闪电球体从刀身放出好几个,把它们设置成像浮游水雷一样浮在空中的策略。
光球的每一次爆发力,只是给我带来轻微烧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和相应的冲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时机爆发的意外性,将会给尤塞尔克带来足够多的优势。
(……怎么回事,这家伙)
我咬着牙,抑制不住涌上心头的疑问和违和感。
至少,「现状」对剑的用法,「现在的尤塞尔克」是比不上「平时的尤塞尔克」的。只是姑且知道剑的使用方法的三流。
但同时,这家伙对魔法剑「歼煌雷刃」本身的使用方法很熟悉。他知道自己拥有怎样的能力,怎样才能将对方逼到绝境,并将自己置于有利的立场。
为什么这个人会有各种各样形式的不协调呢?
紫色的电光球像成群飞舞的萤火虫一样美丽,但又显出不祥,包围着我,封住我的动作。如果用剑斩过去的话,恐怕光球群会连锁性地发生爆炸,这次大概不只是「稍微烧伤」的程度吧。
面对被闪电球体包围的我,尤塞尔克以流畅的步伐向我走来,正面举起剑。不是硬撑着的力量,而是像流动一样自然,正因如此,这举动才可怕。与刚才不同,这是「平时的尤塞尔克」的动作。
又是暂时的取代了吗?还是说……还是说,他正在慢慢地完全吸收「真正的尤塞尔克」的力量呢?
歼煌雷刃斩裂风的攻击降下来了。
一边是挥剑的缝隙,另一边被电光球体包围的,所以我无法回避,只能马上把阳炎和不知火组合成十文字来接住尤塞尔克的剑。
三把剑刃相互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同时响起各自剑身的能量互相排斥的炸裂声。
歼煌雷刃巨大的电击,阳炎艳丽金黄的光芒,不知火幽玄漆黑的冻气,互相纠缠着,三路对立地低吼着,三把剑刃都互相争斗着。
滋啦滋啦地,我的刘海微微烧焦了,发出令人厌恶的臭味。
如果继续被尤塞尔克的臂力与歼煌雷刃的重量强行压制着,对我有所保留的身体会稍微有些负担。
(……啊ー,真是的,好麻烦!)
在一进一退的攻防战中,我已经不爽起来了。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个才来这里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真是的。
(决出胜负吧!)
我粗鲁地转着自己的头。就像歌舞伎中的连狮子一样。
我那及腰的长发,随着那猛烈的气势,卷起风呼啸着。当然把浮在我周围的无数闪光球都卷进来了。
这样必然会发生连锁爆裂。耀眼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以及冲击,不断地发生着,包裹着周围。虽说每一个冲击都很轻,但它们一起卷起来时也是相当激烈的。
――然后当然,与我以剑相抵的尤塞尔克因为处于极近的距离,也被那爆炸攻击到了。
当然因为是我自己做的,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和身体准备,有意识地降低了视觉和听觉水平。
但是对于尤塞尔克来说,这当然是意想不到的事态。周围突然发生连锁爆炸,让他不由得打了个踉跄,就连他的架势也瞬间动摇了。
那一瞬间。就是我的目的。
三把剑重叠在一起就是一个点。以那里为中心点,我的身体就像是转到剑的正下方一样溜了进去。就像在单杠上做反上杆一样的旋转。
当然,我的剑阳炎和不知火,随着我滑到了正下方,那两把剑的剑刃绕到我的背上。取而代之的是,绕到我胸前的是两把剑的剑柄。
对比高大的尤塞尔克,我的身高是较矮的。而且我还从剑下滑了进来。在我眼前的是尤塞尔克胸骨下的胸。
向着那里。
用旋转力把从下转上来的阳炎和不知火的柄头狠狠地撞了过去。
――心形刀流『剑忍诚』。
这太刀技的名称,是我体内的技能告诉我的。
甚至连尤塞尔克厚重的身体都能刺痛,尤塞尔克对此有很大的反应。
「唔……!」
终于尤塞尔克呻吟了一声,跪了下来,歼煌雷刃掉了下来。
恐怕折断了两三根肋骨吧,至少应该是裂开了。
我把掉落的歼煌雷刃踢向屋角的同时,把阳炎举高。
将高高举起的阳炎,笔直地向低着头的尤塞尔克挥下――
但,那个刹那。
从蓬乱的刘海下方窥探到尤塞尔克的眼睛,从至今为止的浑浊中,看到似乎寄宿着微弱的光芒。
从干巴巴、枯竭的语调中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但是,听起来他是这么说的。
『……是罗槻吗……如果注意到了,就不会开打了……』
但,还没听清他的真意。
阳炎像旋风一样,将对方吞噬了。
响声平息后过了一会,阁楼房间的门口露出了好几张脸。
是我的伙伴安洁她们,和尤塞尔克的伙伴米凯拉他们。
坐在房间中央的我轻轻地举起手,向他们挥了挥,表示没事了。
倒在我旁边的尤塞尔克也笨拙地举起手,竖起大拇指。
是的。
我的剑・阳炎,成功地斩断了尤塞尔克体内的「什么」。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大声地涌进了房间。
「主人!!」「尤塞尔克!!」
各自的伙伴都欢呼雀跃地,包围着我和尤塞尔克,抱紧我们。
「好痛!」
但是,对着从尤塞尔克两侧抱住他的米凯拉和伊莱恩,他皱起眉头,身体僵直了。
「啊ー,对不起。我想尤塞尔克的肋骨大概是折断或者开裂了……以他作为对手,想要无伤制伏果然还是不行的」
米凯拉瞬间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多少有点辩解的我,随即露出苦笑,微微歪着头。
「那倒也是。我当然不会生气。我很感激你,罗槻。谢谢」
「嗯嗯,倒不如说光是这样就解决了,不愧是罗槻小姐」
伊莱恩也一起向我道谢。尤泽塞尔克本人也点了点头,躺着向我伸出了手。
「真是帮大忙了,罗槻。会找机会再回礼的」
「没事。我们也受了你们很多照顾,还任性地让你们听了我们的要求,没什么大不了……好痛!」
这次发出悲鸣的是我。当握着尤塞尔克的手那一瞬间,一股轻微的冲击跑了过来。就像隆冬握着金属门把时的静电一样。
「哎呀,对不起,罗槻。我的身体上似乎还留有电击的余韵」
「没事,我只是吓了一跳……你没事吗?」
「我本身也会使用电击魔法」
欸ー。
说起来,安洁和米凯拉都是魔法使者,天使基本上都是适合使用魔法的种族吧。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尤塞尔克是战士,这也很奇怪。也就是说他是个会使用魔法的剑士吧。
「我的『歼煌雷刃』是我们家的祖传宝剑,虽然蕴藏着雷的魔力,但我们一族第一次完全发挥出来这股力量。我那父亲也很少见地很高兴……」
说到这时,尤塞尔克痛苦地皱起了眉头。虽然必须要问他的话,不过现在先处理伤口吧。
「安洁,给尤塞尔克治伤」
尤塞尔克拦住了我对安洁的指示。
「不,罗槻你也受了伤。先给你治疗吧。尤其头发是女性的生命……」
「诶?头发?」
话刚说到一半,我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的人都露出拼命忍着笑的表情。
……啊ー,头发吗。
我的头发,刚才狠狠地甩了一下,让电光球都炸裂了。其结果大概就算不照镜子也能想象出来.
……肯定是和爆炸头一样。
我绷着脸,撅起嘴。
「……现在藏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之后再说吧,真是的。比起这个,你要乖乖地接受治疗,尤塞尔克」
噗呲地,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细小的笑声,我也只是表面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实际上还是安心的感觉比较多。
安洁的圣魔法和伊莱恩的诗,治好了尤塞尔克的伤,还把我的伤和爆炸发型都顺带治疗好了。因为听到了“把罗槻的那头记录下来做纪念吧”,秋理艾娜这样小声地怂恿安洁,所以抓了一把她的屁股。
我是恢复了精神,但尤塞尔克虽说治好了伤口,却也消耗了很多气力和体力,似乎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他躺在床上。
「梅伊娅,尤塞尔克身体里还能看到可怕的东西吗?」
我慎重起见问了一下梅伊娅,她很精神地点了点头。
「嗯,我只能看到非常漂亮的,像主人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啊,但是」
说到这里梅伊娅停住了,像是感到不可思议般歪了歪头。皱着可爱的眉毛,似乎想要努力地想出些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那个东西虽然可怕是可怕,但是除此之外,也有一种悲伤的感觉,感觉像是很痛苦的感觉呢……」
呼……嗯?
嗯ー,这是怎么回事呢。嘛,实际「看到」的梅伊娅都不明白的话,我也是搞不清楚的。
我重新转向躺在床上的尤塞尔克。
「尤塞尔克,其实我也想就说一句保重身体就走了,但是这边也还是想了解一定程度的事情。你能理解吗?」
「啊啊,当然了。话虽如此,关于这次的事情我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尤塞尔克虽然脸上带着疲劳,但还是答应了,我先丢出直球,问道。
「像这次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吗?」
但是,米凯拉比尤塞尔克更快,猛地摇头。
「没这回事!我和尤塞尔克在一起20年了,但这还是第一次」
「嗯。老夫和尤塞尔克都认识了10年了,也是第一次见到少年他这样呢」
接着伯特利老人也同意米凯拉的说法,最后尤塞尔克自己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记得从懂事起就没发生过那种事了」
「那,在「那个」开始前,有没有什么……受到心灵或者精神上的冲击,这样的事有发生过吗?」
这一次,尤塞尔克等人也都摇头否定了。
我之所以提出这些问题,是因为拥有作为现代日本人的知识。
也就是――怀疑尤塞尔克是不是有分离性障碍,也就是二重人格。
但是,如果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症状,而且也没有人格分离的契机的话,也就不是有这病症了吧。当然我并没有精神病学的技能,这也只是个外行的想法而已。
「说到底,那个的开始是……」
尤塞尔克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不一会他就保持着这个样子,又开口了。
「……嗯,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一开始,当我闭上眼睛,在梦中,或像这样稍微休息的时候,就隐约看见了。并不是什么噩梦。一个小小的,像个稀薄的影子。它叽叽喳喳地用听不清的声音对我说了些什么……」
但是,那个「影子一样的东西」,随着时间流逝,在尤塞尔克的梦中逐渐变大,浓厚地成长了起来,连它的话语都能听清了――说的是『还回来』。
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尤塞尔克也没法睡好。每天晚上都会流急汗,时不时会做着噩梦醒来的情况也变多了。
「然后有一个晚上,我突然醒来,发现一直放在床头的歼煌雷刃被拿在手里。我在那一瞬间真的感到毛骨悚然,因为那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用了那剑……」
但是,当他拿起歼煌雷刃的时候,就从梦中醒来了。这大概是被关在剑里的灵力,把那个「东西」给驱除了吧,尤塞尔克是这样解释的。
原来如此。所以,刚才,虽然被锁得那么紧,但尤塞尔克却拿着剑呢,我还在想为什么拘束着他却还让他带着那么危险的东西呢,但在某种程度上,歼煌雷刃的灵力起到了护身符的作用吗?
「……但是,渐渐地那个「东西」的力量变得强大了。连剑的力量都压不住了。当然伊莱恩的诗和御老的药草,也试了好几次,但是都没有效果。就在那时,我想起了你的剑。然后,你成功救了我一命」
尤塞尔克躺着,用充满真挚感激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
「别这么说。都说了彼此彼此……尤塞尔克,今天我们就打扰到这吧。请多保重。还有,下次有什么事的话,在恶化之前早点叫我」
「嗯嗯,会那么做的」
尤塞尔克苦笑着这么说后,我们离开了他的宿舍。
宿舍上面当然坏了很大一块,看热闹的人们当然也很吵,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还是放着不管吧。
但是,也有不能放任不管的事情。
我回到自己的宅邸后,也躺在床上沉思了片刻。
然后下定了一个决心,走出自己的房间,敲了敲某人房间的门。
「拉斐娜小姐,我是罗槻。现在方便吗?」
「啊—,罗槻小姐吗ー?门没锁哦。话说,如果是罗槻小姐的话,我的心扉随时都是开着的哦—」
听着门内侧一如既往爽快的声音,我边苦笑着,边走进拉斐娜小姐房间。
……唔哇。
法衣随意地挂在衣架上,拉斐娜小姐自己穿着紧身胸衣和短裤,用有失体统的姿势趴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只手抓着点心,另一只手斜拿着书看。而且还摘了面具放在床边。
的确这里是拉斐娜小姐自己的房间,我也见过她的素颜好几次了,说不定是会不在意。
「啊ー对不起呢ー,罗槻小姐。现在是读祈祷书的圣课时间。没什么,马上就读完了,可以稍微等一下吗?」
「不,如果是重要的圣务时间,我回头再来也可以……」
「没事,反正都是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书了,都已经能背下来了,还有一节而已……好了,结束了。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又将一块点心丢进嘴里,拉斐娜小姐朝这边转过身来。虽然还是躺在床上。
……这个人在规定好的圣课时间里,就算穿成这样也有好好地读祈祷书,应该表扬她是个认真的圣务官吧。
我叹了一口气,变了脸色,跪在拉斐娜小姐的床前。
「……呃、诶诶!?」
没有理会似乎非常吃惊的拉斐娜小姐,我将双手在胸前交叉成十字,以正式礼法那样低下头。
「……应去称颂,崇高的塔。我有事想要拜托作为圣务官的你」
「应、应该取称松……咳咳。这不害我卡壳了吗!都怪你突然说些奇怪的话!」
而且还卡得很厉害。终于把这叫做「奇怪的话」了啊,这个没用的圣务官。
尽管如此,她似乎也明白我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开玩笑或恶作剧才做这种事的。
拉斐娜小姐也在床上重新坐好,露出认真的表情,再次正式地回礼。不愧是圣务官,认真地遵循礼法,这个人还是能做得干净利落的。
「那么,要拜托的是什么,罗槻小姐?」
「是的……那个啊」
我一时停了下来,注视着拉斐娜小姐那双鲜红的眼睛。
「拉斐娜小姐。你可以公私不分吗。顺便还有职权滥用」
「……是?」
她的红瞳瞬间圆了起来,接着又带上了刀刃般锐利的光芒。嘴唇紧紧地紧闭成一字,露出严肃的表情。
「……罗槻小姐。就算我是这样,也是个圣务官。打算为圣殿的圣务奉献一生。虽然我不太明白,但你就是在说要我在公私不分的情况下滥用职权来做些什么吗?」
「是的,我就是在拜托这个」
一股不亚于刚才与尤塞尔克决斗时的紧张气氛,飘荡在我和拉斐娜小姐之间。
――但是。
一瞬之后,拉斐娜小姐轻轻地笑了起来。
「……好的。那么,我该做什么?」
反而是我听到这过于平淡的回答时愣住了。我明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呃,那个。可以吗,拉斐娜小姐?」
「如果罗槻小姐的那个请求是出于私利私欲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但这不是那样的吧?从刚才那副认真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所以,你才想拜托我的不是吗?那就没问题了。就这点小事,我还是相信你的。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吗」
「嗯嗯,勉勉强强」
我和拉斐娜小姐相视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这个损友……而且也是挚友。
「……那么,想拜托拉斐娜小姐的事情啊……」
笑了一阵之后,我把拜托的内容详细地告诉了她。随着话题的继续,她的表情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但是,那样的事,怎么会,罗槻小姐」
「嗯嗯,当然是「怎么会」。但是,要是那个「怎么会」中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那就不好笑了。正因为是「怎么会」,才要在最开始击溃这个可能性」
拉斐娜小姐听完我说点了点头,站起来迅速地扣上法衣。
「我知道了。别说明天了,现在就去圣殿查一下吧。我可能要熬夜了」
「抱歉,拉斐娜小姐」
拉斐娜小姐最后抓起面具,正想戴上它,但就在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我。
「话说罗槻小姐,你对秋理艾娜这样说过吧――『并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的嘴唇是对谁的奖励』」
「……想不到那个人的口也挺松的呢。明明是间士。之后要好好捏一把她的脸」
「啊哈哈。嘛,她把这当风情月意津津乐道地讲了呢……的确,那样的思考方式也有一定道理。也有那样的关系。但是啊」
拉斐娜小姐噗呲地笑了,向我走近了一步。她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
「但是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不一样。如果是我的话,被我最喜欢的人依靠、拜托,而且能完成她的拜托,得到她对我表示的感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我觉得那一定很幸福」
她想说的意思很明显。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这一点我也不得不重新思考了。即使同为伙伴,也有不同想法的人。
感觉那是她教会我的。
「啊—,顺便一提,不管是先付后付,还是分期付款什么的我都能接受的,罗槻小姐」
拉斐娜小姐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我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肩膀。
在笑容消失前,将吐息混合在一起。
「那先付吧。还是说分期比较好?」
在说完前,我压到她的唇上。
比起点心甜甜的口感,这是更激烈更热、更刺激的味道。
面具从拉斐娜小姐的手中啪嗒一声落到了地板上。
在那闪耀的面具上,我与拉斐娜小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宛如摇晃一般持续映照著。
63.理论与理由
「呜呜呜呜呜……罗槻小姐~……好困啊~……肚子好饿啊~……好寂寞啊~……眼睛和腰好痛啊~……呜呜呜呜呜呜」
在晨雾还很浓重的微寒空气中,传来一阵哭声。随着这声音,有一个摇摇晃晃走着的人影出现了。
皱巴巴的衣服和乱蓬蓬的鲜红色头发,也就是说拉斐娜小姐昨晚熬夜了,那可怜的身影说明了她是如何为回应我的委托而努力的。
我在门前从拂晓开始等,她回来就摇摇晃晃地倒在我的臂弯里。我温柔地拍着她后背,安慰道。
「真的辛苦你了。虽然还有点早,但我拜托安洁在客厅里热好早餐了,还有精力吃吗?」
「嗯。要次。拉斐娜,要次早餐」
……这个人因为疲劳、空腹、困乏过头,退化成幼儿了。
虽然我觉得让她去睡比较好,但她本人肚子饿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她带回来的报告很重要。果然我还是想尽快听她报告。
在客厅里,除了安洁之外,图萝、秋理艾娜还有揉着眼睛的梅伊娅,全部都到齐了,在等着我和拉斐娜小姐。
看到我们进来,安洁马上把汤从火上拿下来,图萝把面包和茶放到餐桌上。茶泡得有点浓,虽然很对不起拉斐娜小姐,但是我想要强行让她醒过来。
拉斐娜小姐一坐到椅子上,就以把餐桌都吃掉的气势,像地狱的业火把罪人燃尽一样,瞬间就把这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
大家都知道她和外表不一样,是个大胃王,但一大清早就能吃这么多啊。
……可是,吃了那么多的食物进了身体,到底都到哪去了呢。虽然我看过好几次,但她那一丝不挂的裸体,明明就是那种凸凹凸的性感身材。
「唔哇,吃饱了。那么~,就去睡一觉吧~」
拉斐娜小姐拍了拍肚子,满意地擦了擦嘴,想要离开座位,被我抓住衣领强行拽了下来。
「拉・斐・娜・小・姐?」
「啊、啊哈哈哈。我知道的啦,开玩笑的哦罗槻小姐……但是」
虽然被我那恐吓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拉斐娜小姐却露出了微笑。
「我开玩笑也就是说,就是那么一回事。罗槻小姐「怎么会」的想象,很幸运得想错了哦」
「真、真的吗!?太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肩上的力。
拉斐娜小姐去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去圣殿调查,这一点我已经事先跟大家说过了。
这一点被否定,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重担从肩上落下的感觉。
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我拜托拉斐娜小姐的是那件事。
――『攀登者杀手』和那个『暴走的尤塞尔克』为同一存在的可能性,希望她能去调查一下。
当然,尤塞尔克他自己回忆说,那时候变成那样的状态是第一次,他的同伴们也是这么说的。
并不是说那是有意的谎言。但是,包括处于失控状态时在内,本人的记忆是否能够如此可信呢?而且,如果有像尤塞尔克那样的身体能力,就可以在不被同伴们知道的情况下一个人出宿舍什么的吧。
……最重要的是。
在思考有着相当的技术,也为危机时刻做好准备的攀登者们,是谁都能在这些攀登者几乎无抵抗的状态下杀掉他们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他的名字。
但是,根据拉斐娜小姐的报告,这个想法似乎被否定了。
我仔细听着她接下来说的话。
「那个呢。有好几个证据,首先,最简单易懂的是魂魂板的记录」
拉斐娜小姐这么说着,把自己的魂魂板从胸前拿出来给我们看。这是记录了每个人灵魂纹样,可以说是个人认证一样的魂魄板,只要是攀登者都会有,我和秋理艾娜都有。
然后,穿过圣殿,去塔那里的时候,必须用那个魂魄板。就像电车的检票口一样,这个以前我确实有说过。这些记录都有留下来。
「那是很庞大的记录呢,我把那全部都调出来查看了哦。全部!」
拉斐娜小姐边盯着我看边继续说着,我微微耸了耸肩。
「结果,尤塞尔克先生完全没有单独进塔的记录。而且,追溯到尤塞尔克先生第一次进塔的时候,那时就已经是和米凯拉、伊莱恩三个人一起的了,所以尤塞尔克先生完全没有一个人进过塔……当然,也包括最近」
呼ー。
这样的话,尤塞尔克一个人进塔变成『攀登者杀手』是不可能的吧。
当然,如果尤塞尔克他们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但这就是另一回事了……那说到底也是不可能的吧。前几天,让我阻止他,斩向他的正是米凯拉他们。
这么想着的时候,拉斐娜小姐又继续说道。
安洁看准时机加了茶,拉斐娜小姐用茶润了润喉咙。
安洁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
「其次,着眼于事件发生的阶层。
攀登者发生可疑死亡的情况,是下层占压倒性多数。
与此相对,尤塞尔克先生他们这几年主要转移到上层阶层,来下层是在一年一次的圣花采摘者比赛的时候。不过,上次比赛的时候也发生了可疑死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尤塞尔克先生他们也不是没有犯罪的可能性,但是除此之外的所有可疑死亡都发生在尤塞克先生他们不在的阶层。
因此,在这一点上,尤塞尔克先生和可疑死亡的关系也被否定了呢」
也就是说不在场证明成立了吗。
但是,被认为是攀登者杀手引起的可疑死亡,主要发生在下层吗?这可能没怎么意识到。
「当然,下层的可疑死亡,也就是新人的可疑死亡,很多时候会被认为是单纯的事故。在这层意义上,把所有可疑死亡马上判断成是『攀登者杀手』造成的是很危险的呢。
但是,即使除去明显会被认为是事故的案件,确实还剩下相当数量、原因不明的死亡事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攀登者杀手』的存在……果然还是不能否定的吧」
拉斐娜小姐用低沉的口气说着,垂下肩膀。对她来说,再次通过自己的眼睛调查了更多的记录,自己果然还是不得不确信那个都市传说的实际存在,她的心中大概是有这样的冲击吧。
拉斐娜小姐叹了一口气,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啊—,还有时间上也有偏差呢。尤塞尔克先生第一次登上塔是在10年半前。如你所知,他们在仅仅4个半月就跨越了10层,所以在那之后他们就一直在中层以上了。
另一方面,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下层的可疑死亡最开始变得明显大概是10年前左右。因此,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差,从这一点来看,尤塞尔克杀害攀登者的说法也被否定了吧」
喝完了最后的茶,拉斐娜小姐也说完了。
不管怎么说,因为知道尤塞尔克不是『攀登者杀手』,所以感觉轻松多了……
「……事情变得麻烦了呢」
秋理艾娜边看着天花板,边听着拉斐娜小姐说,像是觉得很麻烦一样嘟囔着。
诶?麻烦?为什么?明明尤塞尔克和攀登者杀手是两个人……
但是,图萝听到秋理艾娜的话也皱起眉头,点点头。
「也就是说,在我们的周围,分别存在着『攀登者杀手』的问题和尤塞尔克大人失控的问题。而且,都不知道这两件事其中的细节。也就是说,烦恼的事情增加了」
……啊。
啊ー。这样啊。尤塞尔克不是攀登者杀手也就是说,在关注他失控的同时,还要去找攀登者杀手。
「所以,还不如尤塞尔克就是攀登者杀手。那样的话,就让罗槻砍了他,那样就全部结束了呢」
在一如往常的皮笑肉不笑中露出洁白的虎牙,秋理艾娜又开了个危险的玩笑。
她一边笑着一边从我瞪着她的视线中移开,但这次却一转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
「……话虽如此,我知道尤塞尔克的问题罗槻能想办法解决的,而且如果那个症状又出现了,就把它全部塞给罗槻就行了吧。基本上,我们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攀登者杀手上就好」
「等、等一下,秋理艾娜?」
我慌慌张张着,但伙伴们也点头了……不,别点头啊!
「即使以我辉耀的知性进行判断,作为实际的问题,除了主人以外,没有人能阻止尤塞尔克大人的那种状态。主人,请放弃吧,这是没办法的事」
魔鬼。这里有一群魔鬼……
……不过,也不知道尤塞尔克的事会不会复发,也许就这样不会再发生,就此消失。从现在开始过分担心也是没用的。
因此,我们首先从呼吁攀登者采取安全措施开始,以保护攀登者自己不受攀登者杀手的危害。
「对不起,罗槻小姐。作为圣殿,不能正式合作」
拉斐娜小姐很抱歉地向我道歉,但这不是她的错。
因为我们攀登者只受最低限度的圣殿法约束,自由和自主自律是圣殿的骄傲和依靠。
所以圣殿也很难发出有强制力的命令之类的东西,最多也只能发出像是提醒劝告这样的提示。
……嘛,虽然在这点上我们也一样。
我们去了攀登者聚集的地方、酒馆、道具店等地方,当然也去了塔的周围,告诉认识的甚至不认识的攀登者们,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攀登者杀手的危胁,最好采取集体行动。
他们理解了这番话的宗旨,明白了这措施的必要性。
……但是,却很难有答应的人。
「罗槻小姐,你说得很合理,我们明白的。而且,作为圣花采摘者的你能为我们这样的人担心,我们也很感激。那是真心的哦。虽然是真心这么想……」
攀登者们皱起粗重的眉根,或者弯着浓胡须中的厚嘴唇,向我们露出为难的表情。
「但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是关于明天的吃食该怎么办的问题啊。如果只是几天的话还可以。但是,在不知何时能消灭攀登者杀手之前,大家都一直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坦率地说,对我们这样的人,不管是被攀登者杀手杀死,还是因为赚不到钱而曝尸荒野,都没什么不同的」
――那是一个冷酷无情,却也不可忽视的现实。
攀登者这一职业是作为一个系统成立的,只要还采取着登到塔上赚钱这样的形式,对攀登者来说,我的忠告就只是可以理解,但终究不可能实现的空论。
特别是攀登者杀手主要出现在下层。在下层努力的攀登者们,因为还没有积累到足够的钱,所以就更不能赞同我们的想法了。
「很难顺利进行啊……」
累坏了的我们走进一家酒馆,一边抱怨一边倒着酒。
虽然安洁、图萝和梅伊娅是茶。
「虽然也明白大家说的……」
安洁也叹了一口气。但是,秋理艾娜耸了耸纤细的肩膀,一边轻轻地捧着酒杯,一边以半讥讽的语气说道。
「嘛,既然说死了也没关系,想去赚钱,那就随他们便吧?我倒是这么想的。能自己选择怎样的死法,也是给予攀登者的自由之一。有理由阻止他们到这种地步吗?」
「但是这样的话……!」
就在安洁带着悲伤的表情想要反驳秋理艾娜的时候,梅伊娅突然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拉着我衣服的袖子。
「呐主人,那边角落里的人,总觉得他一直盯着这边看呢?」
「诶?」
听她这么一说,我往那边一看,在酒吧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张连照明都照不到的桌子上,有一个独自静静喝着酒的青年。
纤弱线条的瘦高身材,稍稍弯着腰,有着玉米色的头发和微微暗沉的目光,那是我认识的青年。
「冯=莫恩!」
我叫了一声,朝那边挥了挥手。
莫恩脸上浮现出尴尬的表情,略显客气地举起手来回应我。
冯=莫恩。
过去只有我和安洁两人一起登塔的时候,差一点发生了触碰到我绝对禁忌的事件――被怀疑是异世界转移者这样的事情。
结果,我承受着全身粉碎、被燃烧殆尽般强烈的痛苦,失去了意识。不巧刚好在这时,守护兽盯上了我们而接近着,就这么下去我和安洁都无法获救。
这时救了我们的人就是他,冯=莫恩。
我拿上自己的酒杯带着大家走到他的桌子那边。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已经跟大家都说过了。
「好久不见,冯=莫恩。你还好吗?对不起,我知道你想一个人悠闲地度过,但我还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因为你是我和安洁的救命恩人」
我解释后,他耸了耸肩,露出了小小的笑容,劝我坐下。
这个动作虽然笨拙,但却能看到欢迎的意图,看到他没有特别困扰的样子,让我松了一口气。
「不、不,我、我才是,让你费心了,罗槻。我、我从你们进这家店的时候就看到你们了,我也想跟你打个招呼,但是你们好像在说什么很严肃的话,所、所以不知不觉就错过了跟你打招呼的机会」
「啊啊……嘛,是有点严肃,呢」
对着含糊其辞的我,莫恩轻轻地摇了摇纤细的下巴。
「我、我也知道你们跟攀登者们聊了很多——你们说的是『攀登者杀手』,对吧?」
「嗯嗯,没错。不过,很难有成果啊」
说到这,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抬起头来。
「这么说来,莫恩你不也是单独的攀登者吗?尽量小心,如果可以的话行动就和其他人一起……」
但是,莫恩用苦笑回答了我的这句话。
「如、如你所知,就算我是攀登者,也只是个爱好而已。值得庆幸的是,即使在塔上赚不到钱,我也有足够的钱。所、所以,在危险消散前,我想待在塔外不动也是能做到的。像、像这样在酒吧的角落里」
那并不是自夸,而是伴随着悲伤痛苦的自嘲。莫恩无论是作为自家代代相传的骑士,还是攀登者都无法独当一面,只是无所事事地接受金钱,过着没有意义的生活,并对此抱有强烈的自责之心。
就在我犹豫该说什么的时候,这次倒是莫恩,他从刘海间投出闪着光芒的眼神。
「话、话说罗槻。关于这件事,我、我想着见到你就问一问。可、可以吗?我、我是类似半攀登者半一般人这样的立场,所以有一半是从外侧看攀登者的世界。所以可能因为这个而会觉得不可思议」
「诶?」
对呆住的我,莫恩直接说了一句我预想不到的话。
「罗、罗槻。你们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制定对『攀登者杀手』的对策呢?明明这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语气既感觉不到讽刺也感觉不到挖苦。只是纯粹地把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坦率地说出来。这是一个很自然的问题。
「罗槻。以、以你,你们的强大,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都不会再陷入那么艰辛的苦战了吧。所以,也没必要那么害怕吧。
而、而且,听说『攀登者杀手』会出现在低层到中层。现在的罗槻你们不是走到了比那更高的阶层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可能遇到那家伙。
……所、所以,会想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为了与你们没有直接关系、像亡灵一样的人那么拼命」
片刻间,我们都沉默了。
因为这是一个过于根本,但也很难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介攀登者的我们,有必要解决『攀登者杀手』这一重大问题?
打破这段沉默,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是拉斐娜小姐。
「……因为这是玷污圣塔的行为。因为这个行为污染、轻蔑、贬低了所有人尊崇的伟大的塔。不能饶恕这一点」
这句话的确像是圣务官拉斐娜小姐的作风,充满了一本正经、信仰的心。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图萝和秋理艾娜突然露出了笑容。
「拉斐娜大人,那是『作为信徒』说的话呢。若是那样,就是如教科书般完美的回答啊。但是,『作为圣务官』的拉斐娜大人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吧?明明不用对我们隐瞒也没关系啊」
「啊、啊哈哈。暴露了吗」
图萝这么一说,拉斐娜小姐害羞地笑了。但在接下来的瞬间,她紧闭双唇,以略低但清晰的声音继续说道。
「是啊。说实话,如果是维护世界秩序的『圣务官』的话,还有其他理由。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着以四大国为首的很多国家,但是这些国家之间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争斗。这完全是因为有圣殿的调停。如果是得到民众极大支持的圣殿进行调停的话,任何国家都不能无视。
……而圣殿的权威,正是以『塔』为依据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技术、魔法,都绝对无法破坏和再现的美丽和坚固,而且还具有神秘性的『塔』,正因为其存在于现实中,所以信奉它的圣殿才有很高的权威」
拉斐娜小姐停了下来,用自己拿来的杯子润润了嘴唇。
「但是,如果继续允许『攀登者杀手』横行霸道的话,圣殿以及塔不能排除这种异质存在的认识很有可能会扩大。这隐藏着对圣殿和塔的信仰低下,以及导致权威低下的危险性。
换句话说,对于各国之间的争斗,圣殿有可能不能以和平的手段解决。只有这一点必须阻止。这就是为什么我重视这个问题的原因。
…….因为将『塔』用于这种政治目的这想法本身就有点不敬。所以刚才我试着说了表面上的理由,被你们两个人看穿了呢」
……这样,啊。
如果攀登者杀手继续存在的话,甚至有可能成为将整个世界卷入其中的大事。拉斐娜小姐已经看透到这里了吗?
拉斐娜小姐,原来不只单单是笨蛋啊……开玩笑的。当然拉斐娜小姐其实是个很认真、很可靠的人,这我是知道的哦。真的。我是说真的。
冯=莫恩似乎也对拉斐娜小姐的回答有所感触。他微微地摇晃着刘海,落在脸上的影子不稳定地舞动着。
「……原、原来是这样啊。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理由吗?」
「不,我是因为其他理由」
对询问的莫恩,这次图萝无意义地挺起胸膛。同时,无意义地向空中竖起手指,以毅然的语气,她放言道。
「不明的身份!不明的手法!不明的动机! 不明的目的!啊啊,那是谜题!那正是谜题! 那里有谜题,可以说是以谜题的形状在蠕动吧。然后!」
图萝无意义地转了一圈,一边舞动着栗色的纵卷发,一边把上颚朝向天花板,无意义地张开双手陶醉般宣言。
「然后只要那里有个谜题,我就不会逃跑的!这就是对我的挑战!有谜题向着我辉耀的知性而来,就试着去解开、揭露吧!我图萝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一定要把他的真实身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大家看!」
……诶—。
嘛那个,什么。
图萝就是图萝,一如既往,不是图萝以外的什么人。
应该说这就是她的作风吧,或者说“啊,图萝就是这样的孩子”吧。
不过嘛,能感受到她的干劲就好……了吗?
一时间像是被吓到一样的寂静支配了现场,咳咳地干咳一声,接下来秋理艾娜开口了。
「那个,是冯=莫恩先生吧?我的想法本来和你很接近。不关我的事,放着不管就行了。怎样都好,没必要插手不必要的麻烦事」
甚至边打了个小哈欠,秋理艾娜用像是把东西随意丢出一样的语气说着。
就在这句话引起大家注意的瞬间。秋理艾娜白银的眼睛却像女豹一样发出锐利的光。那是将猎物逼到绝境,残忍地用獠牙和爪子刺入,凶猛肉食兽的眼睛。
「……但是啊,那家伙踏进我的过去并蹂躏我的过去。的确这是我抛弃、不关心的过去,所以我才不会说出复仇、雪耻之类青涩、令人厌烦的话。即便如此,我的过去是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不会让一个不认识的其他人擅自践踏,就这样放任不管」
在秋理艾娜湿润的唇边露出小小的白色虎牙,平常有时会让人觉得这是妖艳的点缀。但是,现在,她的虎牙如字面所示,撕裂猎物的肉,咬碎猎物的骨头,像吸血的凶器一样,放出了不祥的光芒。
「……过去,吗。是呢」
听到秋理艾娜的话,安洁静静地摇晃着金黄色的头发,深深地点了点头。
「我哥哥也是攀登者,被守护兽杀死,灵魂被塔召去了。把灵魂献给塔,这本身就是光荣的。但是,即使是光荣,失去家人的痛苦、悲伤和寂寞也不会消失,至今仍留在我的心中」
安洁用纤细的手轻轻地按着胸口,像是忍住内心的疼痛似地垂下双眼。金黄色的睫毛痛苦地颤抖着。
「即使迎来了能够将灵魂献给塔的光荣死亡,也会如此痛苦。更何况被来路不明的某人,无意义地夺去了生命,甚至都没能得到荣耀来安慰的各位……他们的死被亵渎,痛苦地死去的人们以及其遗属是会多懊悔呢?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我就感觉不能不去做点什么」
安洁那清澈的声音,让人联想到深邃宁静清澈的湖面。可是在那里面,却明确地寄宿着绝对不动摇的强烈意志。
接着坐在安洁身边的梅伊娅,像是很困惑般地歪着头。
还年幼的她,有像其他人一样有条不紊的理由吗?就算有,她能解释清楚吗?
然而,梅伊娅将我这个笨蛋姐姐的愚蠢想法抛在一旁,即使如此年幼,梅伊娅还是用将某种东西从自己身上拼命挤出的口吻说着,将视线投向了我们。
「我不懂很难的事情。但是,我「看」了那些死去的人的身体。有「什么」还残留在那里。不是死者东西的「什么」。
……然后那个「什么」……虽然我没法好好表达,但是它一边生气着一边笑着,边笑边哭,边哭边叫喊。我感觉到了这样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种东西。所以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着大家的话,感觉到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不可思议的动摇。
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完全不同的理由。有完全不同的观点。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这或许是一种接近感动的感情。我们的想法理所当然地不同,但即使如此,还是理所当然地化作一体。
另一方面,冯=莫恩双手交叉着放在餐桌上,像雕像般一动不动,听着大家的话,就像睡着了一样。
但是,偶尔在谈话的节点上摇动浑浊的黄色头发表示出,他也沉浸在各个人的话中,认真地听着。
然后莫恩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我。
他什么也没说,当然是想问我的理由。不只是莫恩,还有安洁她们都是。
理由。
理由呢。
当然,我也有。
从理论上说,首先,那就是和那个臭灯饰的契约。
为了让被封闭、沉淀的这个世界活性化,净化浮起来的淤积,我得到了在这个世界重生的特权。
那个淤积并不只是伯爵夫人事件发生时出现的那种怪物。我认为,这起攀登者杀手事件也可能是那扭曲的世界所引发的现象之一。
但我当然不能说这件事。我不能说,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是为了在臭灯饰的五指间翻个好看的跟斗才来这里的。
说起来,那只不过是为了行动的「理论」而已。
还有一个理由。
而且是对我来说更大的「理由」。确实有这样的「理由」存在。
我从微微张开的唇缝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在那薄薄的眼睑背后,一个人的身影朦胧地消失了。
“啊啊”,我在心中对着自己低语。
“啊啊,我的理由就在那里。”
不是对着莫恩,也不是对着安洁她们。我不是对谁,而是自言自语地嘟哝起来。
「……小小的,是呢。我的心中有个微小的、细小的誓言。以此为由,我登上了塔。想要登到塔顶,想要征服塔顶」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此感到高兴
会笑吗。还是说,会一脸为难。
「……但是,登到塔顶是怎么一回事呢?只是登到顶端就好了吗?
……不知为何,我觉得只是这样是不行的。把塔里蠢动着、莫名其妙的东西收拾好,以漂亮的状态登到顶端,以愉快的心情去看漂亮的景色。我觉得这样在我心中这样才算是登到了塔顶……所以」
我突然像是「回来了」一样,看了一圈大家的脸。在那之前的我,像是在很远的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间,对着另一个人说话。
「所以我想解决掉『攀登者杀手』。如果是怪物,我想消灭它,如果是有什么理由的现象,我想切断它的根源,如果是疯了的杀人犯,就想打倒他。不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心情舒畅地往上登塔了——这就是我的『理由』」
我心中微妙的想法,连对安洁都没说明到这里。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大家只是默默地听着我说。直到那声响被吸入虚空中消失为止。
不久,莫恩用有些缓慢的动作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们。
我想,在他那淡黄色的眼睛深处,似乎蕴藏有正推测着什么的思虑。
「……这、这样啊。我明白你们每个人的觉悟了。那、那么,我也、也不该再说些不解风情的话了呢」
这么说着,莫恩再次转向我,用有点压不住感情、微微颤抖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罗、罗槻。你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但对我来说,你也让我不再是一个无能无意义的人,你告诉了我,我也是能为别人做点什么的,你、你也是我的恩人哦……当、当然我是如此瘦弱的身体,所以帮不了你们。所。所以至少」
莫恩举起眼前的大杯子,露出浅浅的笑容,举向我们。
「至少让我把这杯酒献给你们的志向和将来吧」
我们看着对方的脸,然后互相微笑着。
「谢谢,冯=莫恩。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我会心怀感激地收下的」
我们举起各自的杯子,清爽地碰了一下。
各自杯中酒茶各不相同,因此音质也不同,但混在一起的音色却高亢清脆地共鸣着,回响得十分美妙。
那鲜明的音色仿佛爽朗凛冽地象征着我们各自的想法,以及因此凝聚而成的愿望。
64.名字与少年
「是,主人!」
挺直脊背,安洁以坐着的姿势笔直地举起手,用认真的目光注视着我。
这里虽然是宅邸的起居室,但总觉得好像和在很久以前的学生生活时上课一样。安洁与其说是优等生,不如说是班长的形象。
然后,我也忍不住用这种语气指名了安洁。
「好的,请回答,安洁莉卡小姐」
我的态度和平常不同,安洁似乎有点愣住了,但即使如此,她也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
「嗯那个呢,我想我来做诱饵不就行了吗?」
「欸欸!?」
其实只有梅伊娅吓了一跳,突然发出声音。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都点了点头,“这样啊,还有这一招啊。”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安洁姐姐大人!?」
「也就是说呢梅伊娅,我想我们之中看起来最弱的,除了梅伊娅就是我了。但是梅伊娅一个人在塔里实在是太不自然了。所以,我独自在阶层里转悠的话,说不定『攀登者杀手』就会上钩哦」
「所、所以,如果真的出现了『攀登者杀手』的话怎么办!?安洁姐姐大人一个人能赢吗!?」
我为了让脸色全青了的梅伊娅安心,拍了拍她的后背。
「冷静点,梅伊娅。并不是真的只有安洁一个人去。只是让人看起来是这样,在安洁的身后,用安洁风与光的复合魔法消去身影的我们会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对吧,安洁」
「是的。如果是一层的话快步走要花费一天左右的时间……现在的我,有透明化魔法……就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魔力能成长得这么快。一定是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候,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大事件,才加快了成长吧」
不,其实这是我复制给安洁的技能『学习增强』的效果。
但是,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我们确实接连被卷入了各种各样的事件中,所以大家好像都认为这样的成长比较快。
对安洁的说明,拉斐娜小姐沉思着。
「我觉得这很接近在大海中钓到一条小鱼的概率,但比起什么都不做,还是做点什么比较好吧。
但是有个问题。如果出现的不是攀登者杀手,而是守护兽的话怎么办?如果是现在安洁小姐的力量的话,有光芒剑在,一个人也能打倒守护兽,但是和守护兽战斗的话,意识的集中会被打乱,透明化魔法会不会被破坏呢?」
「啊ー。那个……」
安洁像是很困惑般地低下头,沉思了起来。不能一口断定能否集中持续吧,这应该处于安洁的极限。
这回梅伊娅精神满满地举起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主人!我知道了!」
「诶?……那个。那就。梅伊娅,请讲」
「那个呢,我想我也和安洁姐姐大人一起当诱饵就好了。这样的话,安洁姐姐大人的透明化魔法负担就能减轻的吧。而且如果是和安洁姐姐大人一起的话 就算是我这样的小孩子也不会显得奇怪吧。更重要的是,我有这个「眼」哦。守护兽快要靠近的时候我会带着安洁姐姐大人走其他路,这样不用碰到守护兽就能完成了呢」
梅伊娅一脸得意地挺起胸膛。在奇怪的地方受图萝的影响可不行啊?
话说,虽然这也许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我摇了摇头。
「不行哦。你的「眼」不是用了就会觉得累吗?和安洁不一样,你的「眼」还没用习惯到能一整天都使用」
「啊呜……会、会拼命加油的……」
「不行—。不会让你做这么勉强的事情的」
在驳回梅伊娅意见的时候,旁边漏出偷笑声。那娇艳声音的主人是秋理艾娜。在她身边,图萝也露出了一丝苦笑,耸了耸细小的肩。
「什、什么啊,你们两个」
「如果『攀登者杀手』是怪物或自然现象的话,这也是一个方法。但是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如果是个杀人犯的话,这个方案就没有意义了」
继图萝之后,秋理艾娜也眨了眨长长的银色睫毛。
「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会吃这种诱饵吗。光芒剑的继承者、圣王陛下的子孙安洁,主人是圣花采摘者,甚至开始被称为尤塞尔克的下一代,新英雄罗槻。你们就是这样的名人。
而且你们的真实面貌,因为那幅肖像画放大地贴在圣都的正中央,那个缩小画也热卖着,大家都拿在手上。也就是说,你们的真实面貌完全暴露了呢?想要和大家在一起的画,多亏了这少女般的趣味」
秋理艾娜的那句话一下子让大家把视线都投向我。
……诶,什、什么啊!?是说都怪我吗!?因为那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而、而且!
「什、什么啊!大家明明都有那幅肖像画!而且,大家都会在睡觉前轻轻地吻那幅肖像画,我可是知道的!」
「诶!」「诶!」「诶!」「诶!」「诶!」
……5人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惊讶声同时响起。
然后,慢了一拍,我自身也发出「诶?」的声音。
啊嘞?难道是真的吗?我,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只是想套个话而已。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也有这么做。话说,秋理艾娜你不也做了这么少女的事情吗!
「那……那是因为……为主人侍寝的轮番要几天一次……那个……也会有寂寞的夜晚……」
安洁羞到满脸通红,令人怜爱地低下头。
嘛,就算这么说,我自己的身体也只有一个……该说是害羞还是羞耻呢,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偶尔也会几人一起睡,但是第二天就会大家都累到什么都没法干了……适度?那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不,即使是这样,也不只是「今晚自己想要爱谁」,还会考虑到「今晚谁想要我,有没有人感到寂寞」而指名的。这是作为主人的责任。
……话说,刚刚是在聊什么来着。好像不知不觉就跑偏了。
「……咳、咳咳。呃、那个呢,嘛总而言之,诱饵作战稍微有点不行呢」
图萝耳朵都染上了可爱的朱红色,姑且给话题画上句号。对了对了,是在说这个来着。是在说要怎么打倒『攀登者杀手』。
梅伊娅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小小的脑袋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了。
「哈……很难呢。要是『塔』可以自己干掉『攀登者杀手』就好了呢」
「诶?」
与刚才的和音不同的响声,我们的声音合在了一起。
梅伊娅似乎对我们的视线感到惊讶,像只小鸟一样歪着头说道。
「因、因为啊。你看,很久以前,伟大的国王派了一百名士兵到塔上,想要一下子征服塔,不是吗?就像那样,『塔』自身能清除掉『攀登者杀手』就好了」
没错,这是我在盖蒙和佩卡的带领下,第一次登塔时听到的,令人印象深刻的逸闻。
当然,这是攀登者们都知道的事情,那个王派来的军队被突然出现面前,却不可能出现在第一阶层、异常强大的守护兽,连一丝血肉都不剩地杀掉了。对在远处颤抖着看着这幅景象的「普通的攀登者」们却一点伤害都没有。
正因如此,即使是现在,攀登者一行最多也只能6个人这样的规则被严格遵守着。
啊嘞?
从那点考虑,可以认为『塔』对违反规则的人有制裁、自我控制的能力。
……但,『攀登者杀手』却不是『塔』的制裁对象?
这样的话……对于『塔』来说,『攀登者杀手』并不被视为违反自己的法则吗?
「……这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的观点。梅伊娅你立了大功」
图萝表扬着梅伊娅,脸上的表情却很难看,眉根上皱起了皱纹。
「但是,从这一点来看,攀登者杀手是由塔本身引起的,或者至少根据塔的表现来看,无论这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都是被接受的……」
「这、这不可能!」
果然身为圣务官是不会承认这个发言的吧,拉斐娜小姐愤然起身,气势十足地站了起来。
「被认为是攀登者杀手造成的可疑死亡仅仅是发生在最近10年。在长达千年的历史中,我不认为会有某种对塔犯下、不为人知的罪行在10年间突然发生了。而且,从记录上看,死亡的人也不像是犯了要被塔肃清的罪」
不过,我身为异世界的人,若无其事地使用从异世界带来的技能,还能堂堂正正地登上塔呢。说到违反规则,我觉得那应该是我才对。
这样的我都没问题,更别说是人数限制以外的罪,我不认为塔会直接进行制裁。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果然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姑且知道了,『攀登者杀手』和『塔』,可能有某种关联,这是一种收获。
这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安洁、图萝、梅伊娅马上站起来,去迎接客人。
梅伊娅这种时候的反应变快了。我宠溺地想着,梅伊娅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啊。
过了一会,安洁回来了,脸上带着微笑通知我们来访的客人是谁。
「主人,莉安蒂特小姐来了」
「哎呀,好久不见。把她带到客厅去吧」
莉安蒂特和安洁一样是在奴隶市场出售的前奴隶,也是安洁的朋友。
她被叶德伯爵夫人买了下来,被卷入『淤积物』事件的危险之中,但我们成功地救了她。从此,她从奴隶身份中解放,以伯爵夫人养女的身份过着幸福的生活。
秋理艾娜边看着安洁去迎接莉安蒂特的背影,边勾起一边嘴唇,露出白色的犬牙,像戏弄般说道。
「这个女人的花园里又增加女性了呢。罗槻的第6个情人登场……好痛—」
啪嗒。
我的手刀啪的一声打在秋理艾娜的额头上。
「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因为罗槻很死板……真是的」
边夸张地表现出疼痛,秋理艾娜边抱怨着。
我确实是只爱女人的女人。正因如此,我才想好好区分同性间的友情和爱情,如果被人嘲笑的话,是会不愉快的。
嘛虽然秋理艾娜和我是一样的性取向,但我知道她拥有能将其当成玩笑的精神性,这也是她和我性格不同之处。
话虽如此,实际上,因为过于意识到友情和爱情的区别,所以我和拉斐娜小姐的关系很难进展,这是事实。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觉得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嘛,那个是那个,我和莉安蒂特实际上就是朋友,没有更深一层的关系。那也是事实。
「好久不见,罗槻小姐」
「过得好吗,莉安蒂特?」
被带到客厅的莉安蒂特和我握着手。
虽然莉安蒂特并不像安洁等人那样,拥有让每个人都回头看的华丽美貌,但她那深邃而清澈的眼神和露出柔和笑容的完美嘴唇,却能让人感受到深厚的知性、品格的优良和娴静端庄。
然后,看到那莉安蒂特理智的微笑,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没有像上次事件一样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关于这个,其实义母大人……叶德伯爵夫人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
「嘛,那真是太好了」
叶德伯爵夫人为了让自己死去的女儿复活,打算将身为孤儿的威治作为祭品献上,举行『秘法』的仪式。但那却以失败告终,出现的只是看起来很可怕的怪物。
那次的失败,以及为了自己扭曲的欲望而牺牲无辜少年这件事的罪恶意识,还有最重要的是她的行为不能被任何人制裁,这样内心的痛苦让夫人在一段时间里都起不来身。
但是,由于莉安蒂特和威治舍己的看护,她的病情也多少有了些改善。当然,夫人犯下的罪行是她这一辈子都必须背负的事。
「那么,应义母大人的期望来邀请罗槻小姐你们来参加为你们举办的茶会。虽然很简朴但也不是什么拘谨的茶会,还望你们能轻松愉悦地来参加」
茶会吗。
确实,关于攀登者杀手这件事,我们现在精神上被逼到了绝境,处于被逼到死胡同里挣扎的状况。在此稍微转换一下心情也不错吧。
「知道了。能转告夫人我很感谢她的邀请吗?」
「谢谢。义母大人和威治肯定会很开心的」
莉安蒂特的绿色眼眸温柔地散发出平静的光芒,柔和的阳光从窗边洒落的光景也给人一种悠闲而清爽的感觉。
总觉得,我们也能放松长久以来的紧张,享受沉浸在悠闲心情中的开放感。
……我是这么想的。
──顺便说一下,一般会把这种情况称之为。
「flag」。
第二天举行的茶会本身,的确是一件愉快的事。
伯爵夫人虽然还躺在长椅上,但她还是露出了一副轻松愉快的温柔表情,在莉安蒂特、威治和我们的对话中发出了多次的笑声,现场充满了热热闹闹、和气洋洋的气氛。
茶和点心都很好吃。这很重要。
来到现场让我有点吃惊的是,有一个演奏者在弹大竖琴。原来如此,就算是再轻松的茶会,如果是伯爵夫人主办的话,大概也会叫演奏者来吧。
对茶会的欢乐气氛不会过度主张,但也不会淹没,适度、优美的旋律,对调动我们的心情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那个身材高挑、散发着温柔气息的演奏者,虽然看起来是个男性,但却有着柔和而端正的中性面孔。但同时,他的眼神也闪耀着强烈的光芒,让人同时感受到艺术家风格的细腻和内心的强大。
最令人惊讶的,是那个演奏者的声域之广。从女高音到和声,可以在不用假声的情况下自由自在地歌唱。大概这个种族就是拥有这种异乎寻常声域的固有能力吧。
即使谈论得多么愉快,谈话间也会有停下来的一瞬间。就是所谓「天使的路过」。(法国谚语:彼此沉默的时候,其实正有天使飞过)
这时听到演奏者的歌声,就会忽然渗透到我的心里。
在很久以前,我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乐团。
虽然这乐团已经解散了,但我喜欢他们的曲子,让人联想到某个悲伤、遥远陌生世界的民族音乐,让人感受到内心深处的乡愁。幻想又抒情,这样的同时,那乐团时不时唱像彩绘玻璃破碎一样气氛美丽、破灭的曲子。
现在,眼前这演奏者的歌声,总觉得散发着让人想起那乐团的气氛,回过神来的时候,不仅是我,就连安洁、梅伊娅她们,莉安蒂特和伯爵夫人他们也都在专心听这首歌。
「让我听到了一首很棒的歌呢。谢谢。说来惭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歌,好到让我觉得只自己听太可惜了」
对歌曲结束后我的谢辞,演奏者害羞又笨拙地微笑着。他的笑容很好地表现出了他的优点,我也忍不住笑了。
「我是刚到圣都这来的。我会在街头或者各种酒馆唱歌,这时向我搭话的是这位小姐」
是吗。是莉安蒂特向街头音乐家搭话的吗?总觉得,并不是在正式的地方请人,而是就算在那种地方唱歌,只要曲子好就会毫不犹豫地请到伯爵夫人这样大贵族的宅邸里去,这似乎很有莉安蒂特那坦率不做作的风格。
「但是,就算是刚来这里的我,我也认识您,罗槻大人。您是圣花的采摘者吧?见到您很荣幸……那么,那个『塔』里面是什么感觉呢?」
「诶?」
演奏者先生突如其来的提问使我不知所措。但是,演奏者先生用认真的目光说着。
「我想,如果我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景色和环境,看到那些我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景色,也许我的歌也能变得更广阔吧」
唔哇……话说。
这要变成糟糕的走向了。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个人很有可能会说要独自登上『塔』。
的确,『塔』中各种不可思议的景色,都会给艺术家带来很强的灵感。如果是像他这样有天赋有才能的人,这就更有可能激励他创作出更令人赞叹的名曲。
但现在时机太差了。
在『攀登者杀手』猖狂横行的这个时期。
我说明了这一点,虽然他似乎也还有留恋,但看起来似乎已经放弃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说「稍微登上去一下,看到景色就马上回来。只是这样也会有危险吗?」,但是果然觉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过危险的桥比较好。
「就算只是现在这样,我也觉得你的歌声很棒啊。而且还以进一步提升为目标,有这样的心意很棒。现在的歌就让我很感动了」
对我安抚他的话,伯爵夫人表示赞同。
「是呢,是首好歌呢。是首不知为何让我想起往昔,感到怀念的歌。我大概是喜欢你这样安静、如水晶般透明的歌吧。虽然过去经常请演奏者来家里奏乐……」
说到这里,伯爵夫人露出怀念的苦笑。
「穆西娅……我的女儿,还有和穆西娅关系很好,经常来玩的米凯拉小姐,好像都不擅长这种安静的歌。马上就静不下来,偷偷溜出去,让人束手无策。只有另一个人,那个男孩静静地听着」
这样啊。
记得伯爵夫人去世的女儿穆西娅小姐和米凯拉,还有尤塞尔克,好像是青梅竹马吧。
不过,对小孩子来说,应该更喜欢明快愉悦的歌吧。
但是尤塞尔克会喜欢这样的音乐,对小孩子来说真的很少见。想象年幼的他拘谨地坐在小椅子上认真听歌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奇怪。
「这样啊……尤塞尔克小时候很有礼貌啊。虽然现在在塔上闯荡着」
我无意中说的话。
伯爵夫人却对此给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用一种难以想象、困惑的语气说着。
「尤……塞尔克……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他是个有名的攀登者这种程度我还是知道的」
感觉现场的空气,就像是被切成不自然的扭曲形状一样,或者说像是冰冷凝固的感觉。
──伯爵夫人刚刚说了什么。
夫人……不知道尤塞尔克个人的事……?
夫人是这么说的吗。
不,这怎么可能。
在和那个『淤积物』战斗事件发生的时候,以及在那之后,我和米凯拉聊过好几次。
米凯拉和穆西娅关系很好,小时候受过伯爵夫人的照顾。
然后也说了是和尤塞尔克一起的。
然而。
然而,伯爵夫人却不知道尤塞尔克个人的事……?
明明能清楚地记得米凯拉的事……?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现在夫人所说的「另一个男孩子」究竟是谁。
就在我颤抖着嘴唇想要问的时候,伯爵夫人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双手。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啊,啊啊,尤塞尔克。是尤塞尔克呢。话说我想起来了,那个男孩子长长的名字中间是有这么一个名字。不过谁都不会用这么长的名字叫他,所以完全不记得了。因为大家都是用他开头的那个名字叫他的呢」
「长长的……名字……吗?」
「嗯嗯」
伯爵夫人以缓慢的口吻说出他的名字,就像是将记忆的线一点一点地拉过来一样。
伯爵夫人一直都是面带笑容的。但是那个名字,对我来说很恐怖。
「我记得那个男孩子的名字是──冯=莫恩・迪斯・尤塞尔克・费尔盖恩。大家把他叫做冯=莫恩呢」
65.他与他
暖流和寒流,在滔滔大海中,毫无相交,一起淡淡地奔流着。
我似乎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俯视着这种奇怪的扭曲气氛。
当然,伯爵夫人与莉安蒂特他们并不知道伯爵夫人现在所说的话有什么意义。他们也不会知道。所以,他们还一直处于刚才欢乐茶会的温暖中。
另一方面,我们。
──我们很难推测伯爵夫人这句话的意义,同时也感受到了深不可测的冰冻恐惧,体会到了从身体深处被冻结住的战栗。
冯=莫恩・迪斯・尤塞尔克・费尔盖恩。
就连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现在的我们都无法想象。
尤塞尔克。是所有攀登者憧憬的目标、顶点。具有很强的战斗能力和领袖者的魅力,以及有着善良快活的人会拥有的优点,受到很多人的仰慕。
冯=莫恩。过去,曾在危机中拯救了我和安洁的攀登者。但是体格贫弱,缺乏力量,对那样的自己感到羞愧,在酒馆过着孤独叹息日子的青年。
我认识那两人。确实是认识那两人。
……尽管如此。不,正因如此,我理解不了。
感情和感情表现是不一样的。所以就算不开心,不高兴,不觉得有趣,表情上还是会摆出笑容,这我是知道的。这说不定与其说是笑容,不如说是近似痉挛或者抽筋。
啊,不。倒不如说,说不定有什么地方很有趣呢。因为。
尤塞尔克的头发和眼睛是像黄金一样,有着曙光照在云海中闪耀清澈的光辉。另一边,我们所知道的冯=莫恩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暗沉、没有光辉的,带有阴影,是接近黄色的颜色。
即便如此,这都是金色。换言之,这不都是天使族的代表色吗。
年龄也都为25岁左右。这不是差不多吗。
而且,也听说过他们都是富裕的名门出身,出生于以武艺光耀家门的一族。
然后。
我与心中所想的相反,一边想要按下颤抖着蠢动的嘴唇,一边低着头。
我第一次看到冯=莫恩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让人担心是不是一刮大风就把人吹跑了」。
而且,过去,米凯拉是怎么评价幼年时的尤塞尔克的。
……「小时候很瘦弱,身体总是晃来晃去的,感觉稍微吹点大风就会飞走」。
嗯嗯,到这为止。我是明白的。
尤塞尔克和冯=莫恩的共通点到这我是明白的。
我边半自暴自弃着,边在脑中重复提问。
──那么?那又怎样?
这两人有什么关系吗?
这样,偶然的一致。有着同样名字、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这么想就简单了。
想成碰巧是同一种族,生在同一年代,有着同样的家世,小时候体格相同的人不是很好吗……
──啊啊。我知道了啦。不行。不行啊。
就算考虑到有那种偶然的巧合,也相当荒唐地重合着。
更何况──
费尔盖恩。
绝对会卡在那里的。
费尔盖恩公爵家作为圣王的直系血统受到尊重,不可能有「和别人的名字偶然重合」这样的情况。
当然,我不知道冯=莫恩老家的名字和姓。如果问了他的名字,搞不好会发现是不同的,或许就能解决了。
但是──原本在拥有魔法使适应性的天使族中,罕见地以武门闻名并代代相传的名门贵族,冯=莫恩家的情报,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人联想到尤塞尔克的老家,费尔盖恩家。
「伯爵夫人,那个……那个,冯=莫恩・尤塞尔克大人有兄弟吗?」
「诶?不,是独生子哦。所以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和我的女儿还有米凯拉关系很好呢」
首先最应该问,而且恐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的问题,也很干脆地结束了。
嘛,现在也用不着问了。我听过几次米凯拉的故事,她说过她和小时候的尤塞尔克一起去伯爵夫人家玩,但关于「除此之外的某人」的存在却丝毫没有提及。
……米凯拉和伯爵夫人的女儿,还有『另一个男孩子』,经常都是「三人」一起的。
那么,那是谁呢。那个,「另一个男孩子」。
不只是我和秋理艾娜,安洁、图萝、拉斐娜小姐,还有年幼的梅伊娅都没有表现出惊讶迷惑,就这样结束了茶会,虽然乍一看这是很令人惊讶的事情,但我们能不表现出来不是因为自己的控制能力成长了吧。
只不过是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仅此而已。
离开伯爵夫人家后,我们理所当然般地直接走向了尤塞尔克的宿舍。
在前几天的战斗中我毁掉的宿舍最顶部现在正继续修复中,但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在意这件事,我们请求了和尤塞尔克见面。名义是探望。很方便啊,这个借口,可以在很多时候用。
幸运的是,他的身体状况也好多了,从他的脸颊恢复到平常的蔷薇色也可以看出这一点。据说再休息几天,就可以登塔了。
「最近已经没有出现『那个』了,罗槻,多亏了你。但是,话虽如此,如果不努力登塔的话,很可能会被你们超过了呢」
这么说着,尤塞尔克愉快地笑了。
──不,更正。是「被称为尤塞尔克的,眼前这个男人」。
但尤塞尔克真的是他吗?如果不是他,尤塞尔克是谁?如果他是尤塞尔克本人,可以认为他是「和穆西娅、米凯拉一起玩,三人中的男孩」吗?
我犹豫着,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在这里问他本人这问题……
然后,放弃了。
因为我判断他是那种在任何意义上都不会有所隐瞒的人。
如果有什么重大而异常的过去实际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他就不会隐瞒,而是直接告诉我们,应该在以前就会说了。至少他会看起来像是在隐瞒什么。
但是,没听他说过,也感觉不出来有隐瞒,那就是「应该隐瞒的事情」并不存在──至少他自身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说,「他自身也不知道」的可能性很高。
表里如一。一般来说,这应该是他的优点和魅力吧。
但如果换个角度想,那个……那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件可怕的事。
我想起,不知何时我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记得是圣王祭的最后一天,放烟花那天的事吧。
──「他,太好人了」。
我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如今与恐惧、战栗为伴回来了,这种被过去袭击的实感,正逼近我的眼前。
同时拥有善良、勇敢、公平、男子气概、情深义重、温柔、凛然这样的优点,没有丝毫阴霾的「某人」。
换句话来说。
作为一个人,这实在是太异类了。
与「尤塞尔克」告别的我们,到途中为止都由米凯拉送行。
应该说是,我很好地把作为重要情报源的她带出来了。
「呐,米凯拉」
我若无其事地邀请她去吃小吃。
「我今天被请去参加叶德伯爵夫人的茶会。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诶ー?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啊……不过,嘛这边也有这边的状况,尤塞尔克的身体那个样子,还不能去吧……但是想要一起去,聊各种各样的事啊」
一瞬间,有一种像是心脏被抓住的感觉袭向了我。
是的,如果在米凯拉面前,尤其是在有「尤塞尔克」的地方说出那个话题的话,那就不只是爆炸发言了吧。
为了慎重起见,我试着把几个问题混在闲言碎语中,但米凯拉的记忆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伯爵夫人的女儿穆西娅小姐和米凯拉,和「另一个男孩」「三人」一起玩,仅此而已。
但是米凯拉像是突然注意到了,很感兴趣似地看着我。
「罗槻,上次也是这样,你对我和尤塞尔克的青梅竹马关系很感兴趣呢」
一瞬间,我紧张地看着周围。
我对安洁她们解释说,「作为获得这个超人力量的代价,我的记忆很模糊」,所以理应忘记过去的我对青梅竹马这个词有所反应可能会很不自然。
话虽如此,现在关于「尤塞尔克」的问题,有必要调查青梅竹马的真实身份,姑且是有着这样的理由,大家也没有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我松了一口气。
「诶,嗯嗯。之前听你说过尤塞尔克的身体不是像现在这样健壮的吧。我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现在这样的」
「啊啊,那个啊」
米凯拉皱起了那体现出她坚强美丽但又有着笔直尖锐角度的眉毛。
「我不会忘记的。那是他第8个祝日的时候哦。你看 ,第8个祝日不是很重要吗?」
唔哇。久违了,这个世界我所不知道的习俗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话题。我含糊地点了点头,急忙启动搜索技能。呃,是什么呢。
第8次祝日是8岁生日吗。这个世界是这样称呼的呢。
然后,从婴儿出生到迎来8岁生日为止都会认为他是从天上来的,或者说是星星赐予的。以前梅伊娅也说过,婴儿是流星寄宿在母亲的肚子里再降生的呢。
但是,以这8岁生日为契机,孩子就不再是「上天寄养」的存在,可以认为他们是对大地灌注爱意,自己开始步行的。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这也就是说正式地开始被人当做「人」来对待。
在我原来的世界里,确实也有这样的风俗。原来的世界是认为7岁之前都是由神寄养在这的。这个风俗到了这个世界是到8岁生日吗。
「所以呢,我是想去参加他那个祝日的。在那之前每年他的祝日也都会去庆祝。但是,好像说因为是费尔盖恩公爵独生子重要的第8个祝日,所以决定举行只有一族参加的特定仪式。这么说来,的确在那个夏天期间,一族都不知道去哪了,没有见到呢」
米凯拉似乎至今仍对这件事不理解,以很不像贵族的样子,嗞噜嗞噜地喝着端来的饮料。
「但是那个夏天结束,他回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当然,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突然变得很健壮。但比起以前,身材已经相当结实了。虽然他的长相也不是变成另一个人,但变得自信从容,与之前的他不一样了呢。说是在夏天重新锻炼过了,叔叔……费尔盖恩公爵是这么说的。从那以后,花了几年的时间,变得像现在这样」
──在一个夏天里,「尤塞尔克」曾在米凯拉面前消失了。
然后,回来后开始变得健壮起来。
……那期间发生了什么……?
「话说回来,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吧。开始把自己称作「尤塞尔克」。说是8岁的仪式上得到的名字。所以让别人之后都那么叫」
米凯拉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拼命地隐藏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问米凯拉。
「是吗?那么,在那之前,是怎么称呼他的呢?」
「『冯=莫恩』哦。很少见的名字吧?从来没听说过有和他名字一样的人吧」
米凯拉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轻描淡写到让人觉得残酷。
我体会到自己吞咽下的唾液不是液体而是个体的感觉。
「呵呵呵,直到现在,时不时故意地捉弄尤塞尔克,对他叫出那名字,他就会露出呆然若失的表情。就像被人叫了别人的名字一样」
我注意到,在营造出一种和谐气氛的同时,安洁在膝盖上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指尖,仿佛在掩盖着她的指尖在颤抖这一事实。
不只是安洁。梅伊娅一直低着头,而且从拉斐娜小姐的面具深处,也冒出了一股汗水。就连秋理艾娜也用白色的尖牙紧紧咬住嘴唇。
图萝……嘛因为是图萝,所以和大家不一样。她的眼睛里闪着光,虽然也不是不觉得这样真的好吗,但她确实是用很认真的表情在听着。
但是,这样啊。伯爵夫人就算听到「尤塞尔克」的名字,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那是在8岁的祝日时给予的名字,而且在那之后不久,伯爵夫人的女儿就因为流行病去世了,所以见面的机会必然也减少了,所以也没怎么称他为「尤塞尔克」吧。
「以前的他……呵呵呵,和还是「冯=莫恩」的他一起玩的时候呢」
米凯拉一个人开心又怀念地说着。
「去冒险吧!这么说着,走在森林里的时候,遇到一个悬崖。从那里下去了……虽然是悬崖,但这是从小孩子的角度看到的悬崖。我想实际的高度最多也就到这」
说着,米凯拉把手放到与胸平齐的地方。
「虽说是小孩子,但只要小心地往下走两三步,从那里拿出勇气跳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事实上,我就是这样下来的。但是到他的时候」
米凯拉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笑中带着戏弄人的语气,同时也有着慈爱的语气。
「往下走了一步,他就上不去下不来了,无计可施地哭了出来。这让我很惊讶,也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啊,这孩子我不陪着他不行」
米凯拉的眼神里寄宿着一道温柔的光芒,怜爱那令人怀念的遥远景象。虽然米凯拉总是给人一种严肃的印象,但她那脸庞上感觉有一种母性、优美的感觉。
但是,那样的表情却突然大变,她像是受到了冲击般,在胸前交叉着双手。
「可是啊。自从他8岁的祝日结束,变成了「尤塞尔克」之后,同样去森林里玩。这一次,我真的脚滑了,差点从悬崖上掉下来。这次不是小孩子所认为的悬崖,而是真正的悬崖。我想如果我真的掉下去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但是」
米凯拉那白皙的脸颊稍稍染成了朱红色,带着梦幻般的眼神继续说道。
「就在这时,尤塞尔克伸出了手,紧紧地抓住了我。就这样拼命地拉着我。最后两个人都像是滚回悬崖上一样倒在地上,弄得满身是泥,不过这件事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解决了。当时他对我说「没事的,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的,米凯拉」」
「……那还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样的故事。也就是说从那以后你就一直爱慕着他」
「真是的罗槻,这可是不能说出口的事啊,啊哈哈!」
砰砰地用力拍着我的肩,米凯拉像是很羞耻,但又很开心很害羞地笑着。好痛好痛。
但是,传达到了。米凯拉那稚嫩可爱纯朴的初恋所拥有的可爱感。
──对「尤塞尔克」的初恋。
但是。
米凯拉的想法,从以前对认为『自己不跟着不行』的「冯=莫恩」所持有的慈爱与母性般的心情,到对变成能依靠的完美男性「尤塞尔克」的心情,应该有着冲击性改观的部分吧。
「冯=莫恩」和「尤塞尔克」,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这应该是一个让人欣慰的故事。
但是。
如果。如果,不是那样的话。
……如果。
「罗槻,我要退下来了哦」
回去的路上,秋理艾娜冷冷地这么说着。
我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和你一起登塔,是因为我和你有契约在,所以这样履行。协助你洗清拉斐娜的冤罪,也是因为这对登上塔有所帮助。然后,如果有机会就把『攀登者杀手』埋葬掉,是因为我和你们的行动目的碰巧是一致的,所以这也会协助你们。但是」
秋理艾娜的银色眼睛在暮色中散发着冷静透彻的光芒。
「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不管尤塞尔克和冯=莫恩的关系如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很感兴趣,但我没有义务去干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有一种糟糕的预感。对深入这件事有糟糕的预感。罗槻,你也是一样的。和这个问题奇怪地扯上关系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实际利益」
「嗯嗯,我明白的,秋理艾娜。我和你除去登塔的契约外是互相自由的关系。所以你回避这个问题也没有关系……我呢」
安洁她们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立场。
嘛,虽然独自在旁边的图萝说着什么「居然把这么不可思议又美妙的谜题放弃了,理解不了啊。这不是很能刺激辉耀着的知性吗」,总之先把她放一边。
「但是呢……」
我吸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这里是快到宅邸的树林。因为树木茂密的树枝,想要照进来的夕阳被简单地遮蔽着,这一带已经屈服于夜晚的支配之中。
「那些人不知道会不会原谅我们呢。对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的我们」
对我嘟囔出的话,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阵苦笑般的声音。
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既像是从右边来的,也像是从左边来的。
我知道这个技术。故意让声音乱反射,让别人搞不清楚自己所在的忍术之一,『回声之术』。以前遇见过……而且,恐怕我也知道使用这术式的人。
『像这样这么简单就能注意到气息,我们也很难堪的啊,罗槻・佐保小姐』
我两剑的剑口已经拔出,进入临战态势。即便如此,我还是耸耸肩,对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那个「声音」回答道。
「那是自然的,加上这次都已经三次了。差不多也该记住你们的气息了。而且,感觉你们也该出现了呢。『塔』与『攀登者杀手』的关系,然后,这和「尤塞尔克」与「冯=莫恩」的问题是相互间有关联的──现在你们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这一点……『黑色的圣务官』小姐」
听到了虽然很细微但却很尖锐的吸气声。
这是拉斐娜小姐那不成声的叫声。
黑色的圣务官。
……那是处理圣殿隐蔽黑暗面的组织,同时──也是拉斐娜小姐不久前还认为已经死去的姐姐所在的组织。
「真的,是姐姐……吗!?」
拉斐娜小姐悲痛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哀伤地回响。
66.长了手脚的雪球与再会森林的熊先生
「真的,是姐姐……吗!?」
拉斐娜小姐用即使带着面具也能看出很拼命的表情,环视着树林。但是,已封闭在暮色中的树木间只有那巨人般的阴影在可怕地摇晃着,根本无法确认其中有没有人的身影。
当然,既然「黑色的圣务官」使用「回声之术」进行了隐形,就算找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吧,事实上,没有人出声回应这个呼叫。
「姐姐,是我,拉斐娜!姐姐!」
一边拼命环顾四周,拉斐娜小姐一边不耐烦地将手搭在面具的装饰绳上。是想让姐姐看到自己的素颜吗?
但就在那一瞬间,树林里响起了严厉的声音。像是从天上降下的尖锐声音。
『你在做什么,拉斐娜。虽说是伙伴面前,但作为圣务官却想在室外摘下面具吗?你是想让我说你作为圣务官的自觉和修行幼稚拙劣而又不成熟吗』
「姐、姐姐……非常抱歉」
拉斐娜小姐因为这斥责而慌慌张张地道歉,但似乎在声音中夹杂着微微高兴的感觉。
──拉斐娜。
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来训斥自己。
对拉斐娜小姐来说,这或许是她坚信已经去世的姐姐送给她的一份非常令人幸福的礼物。
拉斐娜小姐却立刻抹去了那个笑容,抬起头来,环顾着树林,朝着某处说道。
「姐姐,我有必须对姐姐说的话。有必须向姐姐道的歉。一直以来,我都想向你道歉……!」
她拼命从心底发出的声音哀伤地回响着。
曾经,拉斐娜小姐一直坚信,她不支持也不承认姐姐爱着女性的生活方式,这就是姐姐选择自杀的原因。
这种罪恶的意识笼罩在拉斐娜小姐的心中,染成了黑色,也差点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爱──对我的爱。
「姐姐,我不会说让你原谅我什么的。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想对姐姐,对米莉亚……」
『别再叫那个名字了,拉斐娜』
平静,但坚毅的声音。
米莉亚……后面是什么呢。那肯定是拉斐娜小姐的姐姐,也就是黑色圣务官的本名吧。
『拉斐娜,你们表圣务官应该发誓了抛弃国家,抛弃种族,为世界秩序而活。作为那个誓言的证明,应该戴着面具吧。但是我们黑色的圣务官,除此之外,把自己自身、自己个人也抛弃了。甚至把我们自己的存在也抛弃了。所以,即使你叫那个名字,我也不会回应。因为这个名字所对应的存在本身已经不存在了,你和我的关系也已经被抛弃了』
「姐姐!怎么会……!」
拉斐娜小姐用嘶哑的声音说着,抱住了自己的双肩,仿佛所有的力量都破碎散落似的,双膝摔倒地面上。我不由地跑到她身边,抱住她,感觉怀里的拉斐娜小姐令人惊讶地纤细轻弱、无所依靠,心中充满了被撕裂的思绪。
『……但是』
但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平静地,一句一句地,被像怜爱、慈爱般的温情包围着,继续说着。
『但是,作为一般论。没错,如果只是作为无关紧要的一般论来说的话。
虽说我们是黑色的圣务官,但我们果然也是圣务官。然后既然是圣务官,「如果」「某人」「遇到了真心相爱的人」,「思念达成了」,然后「变幸福了」的话,就会打心底地献上祝福,今后也会祝愿她更加幸福……嗯嗯,这说到底也只是作为一般论。不是对特定的个人说的话』
……什么啊这个傲娇妹控姐姐。
结果还不是想说那个吗。还不是想说「恭喜」。
嘛,虽然我也知道这是职责所在,不能明确地对特定的个人说。真是个麻烦的人啊。
但是同时,这么说也就是。说要祝福也就是。
──黑色的圣务官并没有对拉斐娜小姐过去所犯的错误感到生气。
也就是说,能好好地理解拉斐娜小姐那让身体都被斩裂般的悔恨想法……能接受她的道歉。
拉斐娜小姐大概也是一边被我抱着,一边领悟到了吧,她抬起头,边像泪如雨下,边一遍又一遍地点头。
用手指擦去那眼泪,我更用力地抱着拉斐娜小姐。
像是要让黑色的圣务官看得清清楚楚一样。像是我发誓一定会让她幸福一样。
──这时。
像撕裂空气一样的尖锐声音打破了寂静。
不,实际上,这一闪已经撕裂大地了。
──秋理艾娜的魔法鞭一闪,将愤怒刺进令人焦躁不安的寂静中。
「……然后呢?这是个可喜可贺的好童话故事就结束了吗,罗槻?希望你不要忘记,那个女人──黑色的圣务官出现了,这事实的意义。那也就是说……」
「嗯嗯,我知道的……关于『塔』和『攀登者杀手』……然后恐怕关于尤塞尔克和冯=莫恩的关系也是,看来我们踏入了我们不应知晓的领域呢」
黑色的圣务官,是即使玷污自己双手也要保护世界的组织,知道那个『淤积物』和『秘法』的关系以及之类的秘密,知道与圣殿相关、一般是绝对不能说的秘密并守护它的组织。
从那方面进行考虑,同样关于圣殿的秘密「为什么『塔』对『攀登者杀手』的存在不亲自制裁」的谜团,他们也知道答案吧。
但不久前,我们就开始调查攀登者杀手,并提醒每个攀登者注意。可是,那时却对我们置之不理,现在这个时机,黑色的圣务官出现了──正是我们知道了尤塞尔克和冯=莫恩之间神秘关系的时候。
那样的话。
虽然这只是一种想象,而且旁证只有「黑色圣务官出现的时机」这一根据很薄弱的一点。
……我想,这些谜团是不是相互关联的呢?
不仅是单纯因为追击攀登者杀手,也因为从那里再深入了一步,接近了什么真相,黑色的圣务官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吧。
「关于尤塞尔克和冯=莫恩,刚才我也说了,我对这无所谓」
秋理艾娜用冰冷的口气像雪花飘落一样撒落话语。
「但是,关于『攀登者杀手』就另当别论了──黑色的圣务官,你们知道『攀登者杀手』是什么。对吧?」
『嗯嗯』
面对秋理艾娜的断定诘问,黑色的圣务官也瞬间毫不犹豫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我们之间响起了无声的喧闹声。特别是我发现我怀里拉斐娜小姐的身体变得像雕像一样僵硬了……像冰雕一样,冰冷,僵硬。
黑色的圣务官……是知道的吗。
知道多年来被称为都市传说,给很多人心中播下恐惧的『攀登者杀手』的真实身份。
知道──明明知道──就算知道──因为知道──。
「你们故意隐瞒它的身份。对吧?」
白银的眼里充满了明确的敌意,秋理艾娜的喉咙深处漏出细长的呼气声。
与此相对,黑色圣务官从树林中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却轻描淡写地回答。
『嗯嗯』
「就算因此有很多人丧命?」
『嗯嗯』
「也就是说……只是死去的家伙运气不好啊」
『应该说,既然「那个东西」已经存在,就应该最大限度地利用。另一方面,也有意见认为,既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就可以处理了吧?』
「处理,呢。杀人的一方和被杀的一方都只被看作是东西啊」
秋理艾娜歪着嘴角笑。是既不喜悦,也不快乐,给人一种恐怖感觉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也是用这双手夺去了好几个人的生命,被黑血弄脏的女人啊。所以,这不是义愤和悲哀。我没有这样的资格,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情绪──只是单纯地……」
比毒蛇露出獠牙的声音更快。
迸发出来的某种东西,击碎了树林的一枝。
从秋理艾娜手中抽出,那是魔法鞭的一击。
「只是单纯地不爽你们啊!」
身体从破碎的树枝上旋转落下,像黑影一样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着地。
身穿漆黑的法衣和面具,只有一缕垂落的鲜红头发,光艳地装点着那黑色的身影,那就是。
那就是黑色的圣务官。
「……这还真是厉害。你识破了我的位置吗」
黑色的圣务官并没有感到惊讶,就这样轻轻地站在大地上。
如果说黑色的圣务官是隐藏自己所在之处的法术好手,那么秋理艾娜就是超一流的间士。我们现在正亲眼看到了那可怕法术的碰撞。
秋理艾娜之所以进行长时间对话,是为了分辨自己声音的反响和对方反射的「回声」。而在对话中混合细长的呼气,是类似于蝙蝠发出的超声波,旨在探索对方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我们中有她。
梅伊娅。
对可以「看到」力量波的她来说,隐形术的效果很薄。事实上,梅伊娅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将视线转向黑色圣务官实体所在的方向。秋理艾娜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并结合自己的技术,找出了黑色圣务官潜藏的正确位置。
「拉斐娜。你可以恨我」
在说完之前,秋理艾娜的魔法鞭子就再次呼啸而出。从超声速的尖端放出的是,让人联想到弧月的魔力之刃──
然后。
从根部,轻而易举地砍下了黑色圣务官的脖子。
(──秋理艾娜!?)
说不出话来,我感觉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一样,发出了悲鸣。
秋理艾娜的愤怒我明白。
黑色的圣务官们在知道攀登者杀手真实身份的情况下隐瞒事实,因此有好几个无辜的牺牲者连续出现,对此愤懑不已的心情我也有。
但,突然斩杀黑色的圣务官还是太过分了。而且。
而且,明明拉斐娜小姐也在这里。就在刚才,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以为自己和姐姐的心开始相接触的拉斐娜小姐也在这里。
然而,拉斐娜小姐只是对这景象有点悲伤地垂下了头。
这不是普通人看到自己姐姐的头颅在眼前掉落的反应。
不仅如此,她还在叹气中喃喃自语。
「……姐姐。我不明白。知道『攀登者杀手』的真实身份却放任不管,会导致塔和圣殿的威信降低,进而会有世界秩序紊乱的危险吧?」
这就像是对活着的人说话的语调。不,不只是拉斐娜小姐。就连本应打倒对方的秋理艾娜,也厌烦地咋着舌头,把鞭子狠狠地打在地上。
同时。
黑色圣务官本应失去头颅的身体,像放在热火上的黄油一样黏糊糊地熔化,滴落在大地上。她的身体就这样融入地面,消失了。
「诶!?」
对惊愕到瞪大眼睛的我,拉斐娜小姐淡淡地说道。
「『暗之少女啊,让我的谎言变成真实』……这是姐姐擅长的暗魔法之一。用魔法将自己的影子和实体进行替换。现在秋理艾娜小姐砍下的是姐姐大人的影子,实体已经……又潜伏在这个夜晚黑暗中的某个地方了吧?」
拉斐娜小姐向太阳完全落下,被漆黑的夜幕包围着的树林环视着。在那里
『拉斐娜。你说的也有道理。然而,对『攀登者杀手』采取一些对抗措施,也有扰乱世界秩序的风险。因此,对我们来说,那个东西应该如何处理,是一个问题』
黑暗中,比从刚才更远的地方,黑色圣务官的声音再次回响着。
『但是……罗槻・佐保。你目前为止的行动改变了情况……大幅度地改变了』
「我!?你说我做了什么」
对突然被点到名而发出奇声怪叫的我,黑色圣务官漏出来抿嘴笑的声音。
『你比你自己所想的要重要得多,与世界的动向相关。即使是我们,也不能随便对你采取行动……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帝国王储明天将访问圣都的帝国大使馆。他和你应该有着亲密的关系。你应该可以去拜访』
「等、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脑子里完全混乱了,恐慌了起来。感觉脑子都要冒烟了。
因为一开始我只是在想办法处理『攀登者杀手』而已。这说起来或许很奇怪,但不管是怪物还是疯狂的杀人狂,总之只要消灭那家伙就可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想法很单纯,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但是,从那说到尤塞尔克与冯=莫恩的谜之关系,而且还──说到世界的动向与我相关,所以让我去见帝国皇太子。
……这是什么雪人啊。
感觉就像从山顶滚下雪的碎片,咕噜咕噜地滚着,越变越大,滚成让人无从下手的巨大雪球。我想象自己就这样被卷进雪球里,只能露出手脚。
「等一下!不要说完就跑,给我再说点什么啊ー!喂ー!!」
我的尖叫声只是被吸进寂静的树林中,毫无反应地消失在黑暗中。
「帝国发生了什么吗?」
回到宅邸后,我问着大家。
能最快收到这样情报的,当然是在圣殿工作的拉斐娜小姐,和职业为间士的秋理艾娜。
「啊ー。说起来,我听说帝国的新皇帝马上就要登基了呢」
秋理艾娜似乎不太感兴趣地说着。
同样的,拉斐娜小姐也点了点头。表情有些阴暗,果然是因为姐姐他们──是因为无法摆脱黑色的圣务官明知『攀登者杀手』真面目却置之不理的冲击吧。
而且同时也可能因为,虽说是影子,但秋理艾娜毫不留情地对着姐姐放出了杀意。
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在我的伙伴中年龄很相近,也是作为大人组的酒友,所以在大家中也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但是。
事实上,秋理艾娜的一闪被避开了,而且因为黑色的圣务官对攀登者杀手置之不理而产生的愤怒也可以理解──尽管如此,还是没整理好心情要怎么面对想要杀死姐姐的人吧。
秋理艾娜的话也不多,平时无所畏惧的美貌也让人觉得有些空虚。
她曾经的恋人被『攀登者杀手』杀害。秋理艾娜和她的恋人,绝对不是因为互相憎恨而分手吧,这一点可以从她恋人的遗体被发现后,秋理艾娜的样子中看出。
所以。秋理艾娜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拉斐娜小姐也是。秋理艾娜也是。我爱的两个人,我都能理解她们各自痛苦的内心。
梅伊娅也是,不需要使用特殊的「眼」也能感觉到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之间流动的微妙气氛,并用不安的目光看着我。
并不是自负,事实上我的伙伴们是以我为中心围绕在我身边。
那么,除了我之外,大家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伙伴们之间至今为止都相处得很好,但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存在着危险也说不定。
拉斐娜小姐面具下的阴影加深了,一边避免视线与秋理艾娜相交,一边说道。
「嗯嗯,我也听说帝国的新皇帝快登基了。因此,皇太子殿下会来圣都,在圣殿做好准备」
即位,也就是说那个皇太子先生终于成为皇帝了吗?圆脸庞,大圆眼睛,团子鼻,乱蓬蓬的胡须,就像森林里的熊先生一样的,那个皇太子殿下。
不知道他是谁而把来挑战的他用力丢了出去,对这样的我,他也哈哈地笑着原谅了,就是这样愉快的人。
不仅如此,在四国会议上,我们在逼迫雷古达男爵的时候也站在了同一边。当然,这不仅是对我的好意,也是盘算着排除自己的政敌吧。
「但是,为什么那个即位会和圣都有关呢?如果是帝国皇帝登基仪式的话,就在帝国的帝都举行不就行了吗?」
「是的,主人。当然。正式的帝国皇帝即位仪式是在帝都举行的」
这次点头的是安洁。这样啊,安洁是前帝国贵族。所以很熟悉这样的仪式吗。
「然而,帝国原本就是与圣王陛下关系密切的国家。而圣王陛下是一位以到达塔的百层而著名的人。所以,历代的帝国皇帝都有这样的习惯,在即位前自己也进入塔,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完成第一层,以此展现出能继承圣王陛下伟业的力量……嘛,当然,单独进塔只是表面上的,还是会派人在远处守望着的」
只有最后一部分,安洁是多少带着苦笑说完的,我能理解。
但是,我想起了皇太子殿下健壮的身姿。还有他的本领。他的武术有相当的水平,如果是第一层左右的难度,就算没有带人帮助,单独完成也不会有问题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现在就要做的事吗?以我辉耀的知性来考察,这个时期有点不好啊……如果是偶然的话就更是危险」
图萝用手指抚摸着纤细的下巴沉思。
她标志性的栗色纵卷发也不安地摇摆不定,传达着内心的动摇。
「时期?……啊……!」
正想问,我的脑里这时瞬间出现了与冲击相伴而来的东西。
不仅是我,大家几乎同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不如说这本来我们最初就是要处理「这个问题」的。
对。
──是『攀登者杀手』的问题。
与其说是四大国之一,不如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帝国的皇太子,下任皇帝,虽然是表面上的单独登塔,但那也是一个人登上塔的仪式。
……在『攀登者杀手』正猖狂的这个时期。
如果对方是单纯的守护兽,那个皇太子应该没问题吧。而且附近也有人。
关于『攀登者杀手』,这是一个完全未知的威胁,连他的手段和杀人方法都不知道。
如果──如果新的牺牲者偏偏是……
会想新的牺牲者难道就是皇太子。但是,如果那个「难道」中了的话。
那才是,让帝国──进而让世界都动摇的大问题。
「……帝国不可能不知道『攀登者杀手』最近活动变活跃了吧?即便如此现在还是打算进行仪式,他们对进行仪式的危险性是怎么考虑的呢」
不可能不知道『攀登者杀手』活动变活跃这情报。当然,也不可能单纯只是轻视了『攀登者杀手』。但是,即便如此也要强行进行仪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但拉斐娜小姐歪着头。
「即使是圣殿,也不知道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时候。这一点也只能直接去问皇太子殿下本人了吧」
拉斐娜小姐的话在现场重重地回响着。
的确。
看来我们可能正被卷入关乎世界的大问题中。
67.不讲理与道理
「那怎么想都是罗槻阁下的错」
「诶ー!」
皇太子殿下带着有如“海水喝起来肯定是咸的啊”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和呆呆的表情说出这句话。
大圆眼睛配上团子鼻,圆脸加上乱糟糟的胡子,有如森林里的熊先生。然后,这是即将成为下一任帝国皇帝的大人物。
我们按照黑色圣务官所说,在第二天访问了帝国的大使馆,并在那里见到了皇太子。
当然,就算我身为「圣花的采摘者」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和荣誉,也不是突然去帝国皇太子那里说一句「我想稍微见一面」就能见到皇太子的。
这方面,作为圣务官的拉斐娜小姐就发挥作用了。为了继承帝国皇帝而要举行单独完成塔一层的仪式。因为圣务官的拉斐娜小姐作为圣殿代表去皇太子那进行商讨,所以我们就以陪同的形式加入了。
……只是,进一步说,刚好任命拉斐娜小姐担当交涉也太过凑巧了。圣务官中包括比拉斐娜小姐职位更高的人,还有很多其他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人吧。
也就是说,黑色的圣务官在背后进行疏通了啊,虽然我有注意到这种程度的事情。
然后,在实际讨论了仪式的日程和准备之后,皇太子殿下邀请我们去私人房间,说想和我们叙叙旧。虽然作为皇太子的武术老师和监督者的费尔盖恩公爵用不怎么带好意的眼神看着这边,但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
这边也是,和皇太子殿下怀念愉快地聊天南海北──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当然对皇太子说了『塔』中『攀登者杀手』肆虐和这个时期举行仪式的危险性。为什么必须在危险的现在举行仪式呢?不能再稍微延期一下吗?
然后。
回答就是开头的台词。
我会说「诶ー!」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就算对方是皇太子。
但是。
仔细听的话,的确会觉得是我的错也说不定。
「应该说是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的结合吧。嘛这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家的耻辱,本来帝国内有三股势力,勉勉强强保持着一触即毁的平衡,维持着现状」
皇太子殿下从胡须中吐了口粗气,说道。
「也就是,我们皇室、加入费尔盖恩公爵家的人、再加上雷古达男爵一派。这三派实际上以微妙的形式维持着帝国内的势力。
可是。其中的一人,雷古达男爵不是被你打倒了吗,罗槻阁下。因此这个势力也一下子崩溃了。这次的仪式就是与之相关。所以这都是罗槻阁下的错啊。啊哈哈」
用半开玩笑的豪爽语气说着的皇太子殿下笑了,但这番话里说出了真相。
说着“哎呀哎呀”,皇太子一边抚摸着乱糟糟的胡须,一边慢慢地说着。也就是说。
那件事有雷古达男爵个人欲望的原因,虽然不是帝国作为国家意识做出的事,但果然作为一国代表的外务官把其他国家的外务卿毒杀这一事实的意义很沉重……过于沉重。
由于这个事件,帝国在其他国家间的威信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至今为止,事实上作为最大的国家,帝国在其他国家中取得领导地位,问鼎轻重。
为了恢复那个受损的威信,必须尽快采取果断的措施。对外宣告帝国已经改变。也就是说,要用新皇帝即位来证明帝国的改变。
首先,这是外部因素。
其次,内在的主要原因,正如刚才皇太子自己所说的那样,存在着帝国内部的势力争斗的问题。
雷古达男爵原本就不是对地位和权力情有独钟的人物,而是因异常的兴趣形成了典型的兴趣爱好──武器收集。但是,作为收集的资金,他攒下的钱却达到了巨大的数额,很多人都是以这笔钱为目的而聚集起来的,自然地形成了男爵派。
但是,我揭露了男爵的奸计,所以他没落了,和刑场的露水一起消失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男爵派会变成什么样呢?不幸的是,我们皇室落后了一步。几乎所有男爵派的残余都被费尔盖恩公爵派吸收了……」
回想起来,在费尔盖恩公爵和雷古达男爵之间,应该有一份密约,只要成功夺取光芒剑,男爵就会加入公爵的派系。正是因为事先有这样的精心准备,所以费尔盖恩公爵派的动作很快吧。
「现在费尔盖恩公爵派的势力很大。不揣冒昧,现在陛下的身心都很虚弱,所以不能与公爵交锋,消减他的势力。所以我就必须登场了」
说完,皇太子圆圆的脸上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坏笑。
「诶呀?你明白的吧。这大概是因为罗槻阁下揭露了雷古达男爵的罪过,把他打倒了吧。哈哈哈,所以我也必须提前登基,即使知道现在加冕很危险,也必须登上塔」
「那、那是……嗯—……说不定是这样没错……」
……哇呜呜。
总感觉自己真的是一切的原因,所以我很沮丧。
可是,皇太子殿下特意站起来走近,在我的肩膀上用那厚实的手拍了拍。
「不不,刚才那只是半开玩笑的啊,罗槻阁下。反正男爵的坏事总有一天会被曝光,然后那家伙就会没落的,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无法避免与费尔盖恩公爵的对立也是事实。只是碰巧发生在那个时候而已,你不必背负这一切。别担心」
马上就这样关心我,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符合皇太子地位的人。虽然外表像森林里的熊先生。
嘛,我并不想干涉帝国的内政,也不是那种人。因为我个人觉得这位森林里的熊先生是个好人,所以在这种程度上是支持的,但是基本上,说白了不管谁会成为皇帝,我都不介意就是了。
但是,在那次四国会议事件的时候,这位熊先生认为与其闹到要与他国、圣殿发生冲突,也要强行将光芒剑收在帝国手中,还不如平静地结束这件事,也就是说他是稳健派。
另一方面,费尔盖恩公爵某种程度上想用强硬的方法提高帝国的威望,是个强硬派。
要我说哪边比较好,我会觉得稳健派比较好吧,我只是考虑到这种程度而已。
「……虽然干涉到你们的内政,但我想问为什么会和费尔盖恩公爵对立呢?」
感到不可思议的我问着。确实,稳健派的皇太子和强硬派的费尔盖恩公爵政治主张之间可能存在矛盾。但是他会偏偏和皇太子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展开如此激烈的对决吗?
……考虑到这里,我注意到了。
皇太子也察觉到了我有「注意到那个」。他耸了耸宽大的肩,在胡须中露出苦笑。
「对。费尔盖恩公爵是圣王陛下的直系……最近才知道女系的直系就是在那里的安洁莉卡阁下。至少至今为止,只有费尔盖恩家族是圣王陛下的直系。有着可以堂堂正正地与我们皇室交锋的资格。这就是为什么费尔盖恩家族不满足。为什么自己必须永远呆在臣下的座位上呢?」
嗯。我以前就觉得这很奇怪。
帝国并不是由圣王安洁莉卡的直系子孙担任皇帝呢。嘛虽然公爵的确也很高贵。
……这么听下来。
「哎呀,罗槻阁下没有听说过圣王陛下的遗诏吗?我还觉得应该挺广为人知的啊」
咿呀。
踩到久违的糟糕地雷,虽然很焦急,但还是像现在才想起来似的含糊地点了点头。加油,我的脸皮。
「啊、啊啊,呃,那个,想起来了。话说圣王陛下那个了呢,那个……」
「对。她嘱咐说,不是根据血脉,而是把帝位传承给见识、能力、人格皆优秀的人」
哦哦,摆脱了呢。不愧是活久了,身上还是有这种程度的伪装演技的呢──啊不,我内心的人格还只是二十多岁哦!
但是。这么说来,在原来的世界里,我也听说过三国志里刘备去世的时候,对诸葛亮说,如果亲生儿子刘禅做得不好,诸葛亮就自己当君主吧!虽然孔明拒绝了,并以臣下的身份效忠刘禅,难道这个世界的帝国遵守了圣王安洁莉卡的遗嘱吗?
「圣王陛下自己似乎是爱着孩子们的,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肯让位给孩子们,而是将帝位让给了从臣下中选择的优秀人物。此后世世代代都遵从那个遗谕,实际上那个方针成功了,帝国势力也扩大了……」
但是,皇太子皱起了厚厚的眉毛。
「人是软弱的。随着朝代的替换,对自己孩子爱到无法割舍的皇帝也出现了。的确,圣王陛下并不是说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皇帝。如果自己的亲生孩子真的有出色的能力,即使让孩子继承帝位,也不会违背圣王陛下的旨意。但是」
皇太子停了下来。我也能想象出后面要说什么。
但是开始出现儿子没有优秀的资质,却因为输给了对儿子的感情而让出帝位的皇帝。
「话都已经说到这了,事到如今也无法隐瞒了,那把皇位世袭给亲生子女的,就是上一代陛下和现今的陛下。但正如刚才所说,现今的陛下过于温和,现在还缺乏霸气,身体也体弱多病。正因为如此,费尔盖恩公爵和雷古达男爵等贵族们很快就将势力扩大了。因为现今陛下的头脑也很清晰,对这种现状感到忧虑,就立远亲的我为皇太子」
因为现在的皇帝很热心对文化、艺术等方面进行庇护,但同时也因为年事已高,没有精力和大贵族正面展开势力之争,出席政事。
「就时期来说,真的是刚刚好。也就是我被立为皇太子后不久,费尔盖恩家就出现了「见识、能力、人格皆优秀」、有前途又可靠的年轻人。如果「他」出现得再早一点的话,说不定皇太子就是「他」了。这样一来,费尔盖恩家长久以来夺回帝位的夙愿就能实现了。可以想象出费尔盖恩公爵的内心是多么咬牙切齿」
啊。
啊ー,这样啊。
……尤塞尔克。
如果是重视能力、人格、领导魅力等,那么尤塞尔克即使被视为下任皇帝,也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存在。再加上,他又是圣王的直系子孙。
但是,尤塞尔克选择了攀登者的道路,离开了家,所以现在应该是在候选人之外吧。
「……话虽如此,『如果我身上有万一的话』,「他」就会再次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候选人吧。而且,让帝国的内部纷争再拖下去,充满慈爱的他也会感到痛心,所以我想他很可能会不得已得去承担……」
皇太子嘴角带着笑容,说着这样的可能性。对不希望实现,但又不应该忽略的可能性,露出笑容。但心中大概有沉重的觉悟在盘旋着吧。
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件重要的事。
如果皇太子有什么事,尤塞尔克最有可能登基为皇帝……
如果皇太子出了什么事。
虽然只是可能。可能我往坏的方面想太多了。
但是也许,费尔盖恩公爵说不定会为了夺回帝位的多年夙愿,在考虑不应该做的事……
当然,我个人不了解费尔盖恩公爵。所以也许不应该把这样的人想得太坏。
但之前。费尔盖恩公爵的亲生孩子尤塞尔克也说过。我很清楚地记得。
说──「父亲的确是个会为家族不择手段的人」。
这个『不择手段』的范围到底是不是一般常识性的范畴呢?还是……还是说。
「说得有点久了,也就是这个意思,罗槻阁下。在内有帝国的内部纷争,在外要恢复帝国的威信,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尽快登基。为此必须举行登塔仪式」
嗯ー。
这么详细地叙述,我确实能理解帝国的情况。
而且,『攀登者杀手』也不一定会出现。
但是,出现了『皇太子身上会出现万一』的可能性这样具体的事情,就不能简单地退缩了。
我也说过,那么至少让我们担任在远处守候的警卫员吧,不过,果然还是被拒绝了。这是帝国内部的问题,不是外部的人能干涉的。
而且,身为警卫的人,同时也是所谓的「守望者」。这是一个监视皇太子是否能够在没有作弊的情况下单独登塔的重要工作。那么,就更不能使用外部的人了。即使内定为警卫的人,也没有像我们那样的武艺,也不能启用我们。
……话说,我们队已经有六个人了。包括皇太子在内的话会变成七个人,所以转移到塔内部时也会受人数限制。
不行了啊。
我沮丧地低着头的时候。
「呵呵呵呵」
总觉得像肉食动物……不,像地狱的恶魔因发现猎物而舔嘴唇时一样的笑声从我身旁传来。虽然这样形容很不礼貌的──对图萝很不礼貌。
是的。这是站在我身后的图萝发出的笑声。
图萝将平时可爱的嘴唇扭曲成死神镰刀的样子,清澈的栗色眼眸闪耀着。
每个人都吓了一跳,看着图萝。但包括我在内,与她认识了很久的几个人都明白了。
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个孩子的开关被打开,这样一来。
「请原谅我以卑贱的奴隶之身冒昧插嘴的无礼。可是,现在,殿下所说的一切,果真是推翻我的主人罗槻提案的论据吗?我辉耀的知性对此抱有深深的怀疑」
皇太子殿下用“这是什么开始了”的表情看着我,我耸耸肩,用眼睛传达“一旦变成这样,这孩子就不会停下来了”。
图萝没有管这样的我们,继续说道。
「首先,是能力。正如殿下自己所说,我的主人及其一行不仅享有圣花采摘手的高贵名誉,而且还具备保护殿下的充分能力。不只是战斗,还拥有高超的索敌和治愈恢复能力。首先,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问题,反而会是最好的护卫」
图萝摆出擅长的姿势,让栗色的纵卷发飘动起来,继续说道。嗯。节奏加快了。嗯嗯。
「其次,因为是帝国内部的问题,所以不能用外部的人。但是,真的不能用我们吗?殿下,我们主人这一行人中有帝国出身的人──而且!而且啊!还是那个圣王陛下货真价实的子孙,正是帝国成立时就与帝国有着深远渊源的血统,这您是不是忘了呢?我的朋友安洁莉卡,作为圣王陛下的子孙来见证殿下的试炼,她的资格可以说是十分充足了吧」
像是在说了“啊,这样啊”,安洁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是这样吗。
「此外,正如殿下您刚才所说的,我的主人是迫使帝国面临目前这危机状况的罪魁祸首。也就是说,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内,对帝国来说,我的主人都绝对不是受欢迎的人物。但是,也可以说,正因为如此,我的主人才能以严厉的眼光见证殿下的仪式,监视是否有不正当的行为,不是吗。
而且,我们一行人中有圣殿的监视者拉斐娜大人在。说到中立公正,圣殿的监视更是非常有决定性的担保」
图萝毫无意义地张开双手,像舞台上的女主角一样独占鳌头。
我知道在皇太子殿下乱糟糟的胡须深处,他的脸在抽搐,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请放弃吧,我第一次遇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
「然后,还有人数的问题呢。但是,我想请大家在这里回想一下那件家喻户晓的轶事。据说曾经有一位国王把一百名骑士送入塔时,遭到了塔的制裁──从这里能理解到的是什么呢?也就是说,如果「只进塔」,是可以多人同时进入的。各位,很多人总觉得只能6个人一起进去,但是其实虽然对「一起行动」有限制,但是「只进入」的话是没关系的。所以……」
图萝若无其事地说着,比如说进去的瞬间,就用全力将殿下远远地扔出去……哎呀失礼了,但如果扔出去的话,一瞬间就能逃出限制距离了。
──如果图萝用全力去扔的话,在那个时间点皇太子殿下不就已经死了吗。
但一层并不是特别危险的地方,只是一片柔软的草原,全身用被子卷成一团就没问题了吧……话说回来,我觉得我的想法也被图萝传染了。
「以上,所有的观点都论证了我的主人能担当殿下的护卫」
登场结束。
得意得意得意。
一如既往,感觉能看见图萝的背后浮现出得意效果音的幻象。
「不……说不定的确是这样……不,总感觉不是这样的……但是理论上是说得通的……」
语无伦次的皇太子殿下用手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对吧ー。图萝的辩论开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呢。
我能理解皇太子殿下完全被卷入图萝的节奏中了。
「但、但是,那也不是凭我一己之力就能决定的事情。的确我也觉得罗槻阁下能来的话就能安心很多,但是已经预定好的行动,我也不能擅自……」
「殿下!」
啊,登场还没结束啊。
图萝啪地拍着手。听到那尖锐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
「殿下是打算即位之后再慢悠悠地和大贵族们进行政治斗争吗?那样的话肯定会被对方压制。可以的话,请认为殿下和大贵族们的战斗已经开始了。也就是说,殿下如何让周围的人接受、认可并实行这个方案。从这开始就是对殿下器量的试炼了。也就是说,这是殿下的第一战」
「但、但是,这是史无前例的」
「在即位之前就拘泥于前例主义是要怎样啊。一直探索新的道路应该能为帝国带来新的风气。
没关系,既然基本的逻辑都通顺了,之后只要用气势来压倒对方就好了!」
「……诶ー……」
皇太子殿下发出比我第一次见到图萝时更有压力的声音,下巴猛地掉了下来。
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有这么一句话,“若违背道理之事能够在这世间公然进行,那么符合道理之事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图萝这边是,一边用道理作为武器来挥舞,一边强行压制对方,更加恶劣了呢。
……图萝。可怕的孩子。
「……但是,如果我身上有了什么万一,你们也会被追究责任,这样可以吗」
「当然!」
喂!
不要随便拿别人的性命做赌注啊!
当然,如果出现『攀登者杀手』的话,这确实是打倒他的绝佳机会,而且我也想要保护皇太子殿下,所以,就算是我,也想接受这个提议。
不管图萝的话,就不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去了。真是个可怕的孩子……
然后,最后这个提案能不能被接受就完全丢给皇太子殿下了,我们就这样踏上了归途,所以说不定我们也挺残酷的。在之后,姑且会以由圣殿发出提案书的形式,让拉斐娜小姐跟进的。
「下一任皇帝吗?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呢。但是,我知道的哦。皇帝大人是从帝国中,有着很强内心、力量的人中挑选的吧?那样的话」
在回家的路上,梅伊娅微笑着,抬头看着我们。
「那样的话,这里也有一个适合当皇帝的人呢。对吧,安洁姐姐大人」
「诶!?……我、我吗!?」
安洁瞪大双眼看着梅伊娅。
啊,说起来是这样的。安洁也是优秀的资格者之一。见识、人格、能力都没问题。而且不仅是帝国出身,还是圣王的直系子孙。
当然,现在的安洁是我的奴隶,所以说成为候选人是不现实的。
「我这样的,根本没有当皇帝的才能哦,梅伊娅」
「是吗。安洁姐姐大人是个温柔又漂亮的人,也是个很棒的魔法使。而且,圣王陛下也是女性,就算出现女皇帝也不奇怪吧?」
「真是的,梅伊娅真是个让人为难的孩子。虽说是我的祖先,但把我和圣王陛下相提并论实在是诚惶诚恐」
安洁皱起形状娇好的眉毛,告诫着梅伊娅。
要我说,这是安洁太过谦逊了呢。
不管怎么说,在我看来,圣王大概和我一样,不过是异世界转移者之一。
「啊,但是」
安洁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轻轻地松开优美的嘴角。
「我和圣王陛下一样──一样对一件事十分有自信呢」
诶。这对一直都很低调的安洁来说很稀有呢。
「那是关于圣王陛下的伴侣。正如大家所知,关于圣王陛下伴侣的一切都还未明了,这是谜一般的人物……」
诶,是这样的吗!?
我差点踩到和刚才一样的地雷,这次就自重了,偷偷摸摸地启动检索技能。
圣王是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人物,圣王七书这种总结她成就的书也出版了好几本。然而,她的伴侣却是不明。
她是生下了安洁和尤塞尔克的祖先。
既然如此,就肯定有着伴侣,并与那个人生有了孩子,但这个关键的伴侣却连名字、出身、成就等一切都没有流传下来。
圣王本人似乎也对这个人不提只字。
但是,这并不是表示圣王讨厌这个人。不仅如此,圣王每次被问起,都会有些害羞地微笑,幸福地染红脸颊,脸上像是很开心般地闪耀着光芒,然后这样说道。
「『这是我自灵魂深处爱慕着,永远思念着,人生中唯一的命运之人』……」
检索出来的那句话太浪漫了,所以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听到那句话,我旁边的安洁微笑着,用那黄金色的眼眸看着我的眼睛。我再次感觉到了简直要被其吸进去般深沉的魅力,被这魅力吸引着。
「是的,主人。是很有名的句子呢。然后──我想我能和圣王陛下一样说出这句话……对眼前的这一位」
──唔哇。
唔哇哇。
安洁,对这样的事并不炫耀地正面说出来了呢。
不,公开说同样句子的圣王小姐,我觉得她也是个厉害的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祖先和子孙。
但是,怎么说好呢,那个。这样的话,如果就这样直说出来的话。
……不就让我太幸福了吗,真是的。
我赶紧加快脚步,以免被大家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当然我这样的态度一下子就暴露了,后面传来大家调戏的声音,全被我听到了。
68.开始与预兆
踢开柔软的草,那巨大的物体就开始暴走了。
滚啊滚啊滚啊滚啊……
就这样,「滚动」了20圈后,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就这样减慢了势头。
追在那个圆滚滚的后面,快跑的我在这追上了,制止了它的「滚动」。
……不,再重新一看,这个很庞大呢。的确,用毛巾和被子卷起来就不担心冲击了,但是这样就要担心会不会窒息了。
姑且先用安洁的风魔法填充到这个圆圆的包裹里了,所以在短时间内应该是能呼吸的吧。
所以,我拿出一把小刀,将绑着圆球……或者说是将绑出圆球的绳子切断。像阳炎或不知火这样的大剑很难做这种精细的工作。
然后,将绳子切断到一定程度就看到圆球的内侧,有像雏鸟自己打破蛋壳一样的蠢动动作,之后终于把圆球解体了。
──嘛,从里面出来的不是可怜的雏鸟,而是森林里的熊先生。
「皇太子殿下,您身体还好吧?」
「世、世界在旋转,罗槻阁下的脸看起来有四五个,我、我想应该没事。哈、哈哈哈」
圆滚滚的眼睛转来转去,皇太子殿下露出了毫无说服力的笑容。
嘛,滚了那么多圈眼睛肯定是会转来转去的,不如说只是这样,没有其他情况出现太好了。我松了一口气。
「但、但是,总感觉。现、现在从这毛巾堆中出来就让罗槻阁下帮忙了,是不是现在就已经打破了独自登塔的条件了呢」
「不,殿下。条件始终是殿下单独横跨塔,到达中央天移门。但现在我所帮助的是转移到塔内。所以没有问题」
当然,这种强势的强词夺理是图萝教唆的。
对,这里是塔的一层。
皇太子殿下即位皇帝的条件,也就是单独完成塔的一层,对这个条件我们提出的意见最终总算通过了。也就是说,我们作为其护卫兼监视角色,会跟在皇太子殿下的身边。这似乎还产生过相当激烈的议论。
即便如此也能通过,果然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为有光芒剑的所有者、圣王的子孙安洁和圣务官拉斐娜小姐的存在。这似乎有很大的说服力。我作为圣花采摘者的名声,也有轻轻地助推吧。
然后,当天。
我们6人,加上皇太子殿下的7人为了进塔而乘上天移门。一如既往的苍白雾霞,塔外的景象变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的景象似有似无,就在这一刹那。
图萝以惊人的气势,将包有皇太子殿下的布团扔飞出去。嘛,和她的真实实力对比,这已经是十分手下留情,即便如此,还是有着让我们一瞬间吓呆的气势。
但是,其结果是,我们都可以一次性进入塔中,而且大家也有仔细地查看周围,但是塔的人数超额制裁似乎并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是成功的。
图萝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
觉得皇太子殿下看到她的一瞬间,脸上抽搐了一下,但是没关系,图萝不会胡乱扔人的……不过,我也知道从殿下的角度来看的话,这的确会造成创伤。
图萝把殿下的行李抱了过来。背包里装满了食物和水,药物,简易帐篷和起火工具,还有武器。
我知道皇太子殿下在棍术方面很出色,但这次带来的竟然是狼牙棒。在长棒的顶端挂着一块形状像是拉长的圆球形铁块,在那里有着无数的尖牙,或者说是嵌入了刺的武器。感觉是比所谓的钉头锤(morning star)更大的东西。
如果以皇太子殿下的高大身躯来挥动这把武器,那遭到攻击的对手就算身上穿着盔甲也没意义了。对手会像从楼顶掉下来的熟透西红柿一样粉碎。
「那、那么,走吧……」
这么说着就想站起来的皇太子又摔了回去,我一边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拉,一边苦笑。
「殿下,首先请您好好休息,那个,怎么说呢,只要认为是世界停止运转就行了。因为登塔是没有时间限制的,而且在此期间,我们也要做准备」
「是、是吗。那么,虽然有点没出息,但还是让我休息一下吧」
我转过身,向远方的伙伴们挥手,发出OK的信号。
当然,人数限制已经发动了,所以来把殿下从毛巾堆中救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大家都没跟着我过来。因为加上殿下的话会超过6个人的。
即使在远处也能看见拉斐娜小姐脱下了法衣,穿着背后空了一大片的皮革抹胸紧身衣和短裤的色气样子。
话说,为了看到这幅景象,我把视觉水平提到了最高……不,我平时可是看过她很多不成体统的样子啊,但果然这个和平时还是很不一样的。
拉斐娜小姐从背上伸出火焰形成的翅膀,抱着安洁,轻轻地飞到空中。安洁深呼吸着,似乎在集中着精神。
然后下一瞬间。
安洁的双手朝上空高高地射出巨大的光团。
那个光球像烟火一样在空中盛大华丽地绽放,留下五颜六色的光迹向四面八方散落开去。
「很漂亮呢。那样的话就能看到了」
「嗯嗯,够显眼了,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不过,问题是,他们到哪里去了」
「是啊。如果是附近的话就好了,但最糟糕的是,如果是在与这里正好相反的地方,最后就只能在中央天移门会合了……不过这方面只能靠运气了」
我边欣赏着安洁光球的美,一边与图萝谈起这样的话。
是的。
安洁发出来的那个光球是个标记。标记我们,也就是皇太子殿下的所在
然后,要告诉的人是──尤塞尔克他们。
费尔盖恩公爵提出了一个条件才勉勉强强承认我们担任护卫兼监视的职责。
那就是让尤塞尔克他们也参与。
话虽如此,就算用图萝的扔毛巾球作战,也不能和尤塞尔克他们一起进塔。
因此就采取了让尤塞尔克他们先进入塔,然后再由后进入的我们发出信号这样的安排。
话虽如此,天移门会将攀登者带到塔的随机位置。我不知道尤塞尔克他们现在是否在这附近。如果很近就好了。
我看着散落在空中的信号光球。
但是有一丝无法抑制的焦虑掠过心头。
在一层的尤塞尔克吗……
去找尤塞尔克他们商量那件事的时候。
他像是觉得很有趣般笑了。这是个充满活力的笑容,似乎自上次的事件以来已经恢复了不少。
「哈哈哈,嗯,父亲来联络我了呢,告诉了我事情的变化……一层吗,多少年没再去过一层了呢」
的确,尤塞尔克开始挑战塔已经有10年左右了,现在已经快到一百层了。除了一年一度的圣花采摘者比赛之外,几乎不怎么来低层。
「嘛,对父亲来说,不能让皇太子殿下独占荣誉吧。要得到参与皇太子殿下即位仪式的名誉。是想说那名誉里也有费尔盖恩家的东西吧」
「那么,你自己又怎么样,尤塞尔克?我以为你是个对这种意义上的名誉不太感兴趣的人」
「啊,当然,我对这样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所以我也不喜欢按照父亲的意图去做。不过,自从上次你救了我的那次事件以来,现在我的身体终于可以动了。我在想,这是不是很适合用来做身体复健?」
尤塞尔克一边转动着肩膀一边微笑着。嘛,的确一般来说,一层对他而言是用来复健的……嗯嗯,连登塔前的准备运动都不需要呢。
但就在那时,狼人剑士鲁芬用闷闷不乐的声音和表情插嘴。
「在下不赞同。虽然也知道身体要复健,但不管怎么说,在一层是没有复健效果的。反而会使身体变迟钝。而且,仪式什么的,这种事与不是帝国国民的在下无关。被卷进去是很麻烦的」
就在他不高兴地说到这里的时候,鲁芬突然嘴角一松。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如果是平常的在下,会这么说吧。但是,这不仅仅是为了讨好帝国吧?这次的事,应该还有另一个目的吧。那么,在下和在下的剑都对此有很大的兴趣」
「嗯嗯,正如你所说」
对于鲁芬指出的事,我点了点头。
「这次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出『攀登者杀手』」
是的。
以前安洁建议过的诱饵作战。
反正是不可避免的仪式,那我们就顺便把这个作战做了吧,这是我们的想法。
恐怕是要用皇太子殿下来做诱饵呢。对本人说了后,果然吓到他了。
不过,以下一任皇帝为诱饵,把不知道是什么危险怪物的家伙引诱出来,与其说是大胆,不如说是不敬。
尽管如此,皇太子殿下一边抚摸着乱蓬蓬的胡须,一边用微微苍白的脸点了点头。
「真是的,和罗槻阁下在一起就不会无聊了。不,应该说,即使想无聊也做不到,哈哈哈」
……说完他就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对我的表扬,感觉很微妙。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皇太子殿下能有这样的胆量和带觉悟的决定方法,真是个可靠的人。
我一边回忆着皇太子的样子,一边向尤塞尔克他们解释。
「当然,我不知道这次『攀登者杀手』会不会出现。相反,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这么结束的可能性更高。但是,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是能做到的事情,我都想去尝试。
我不知道『攀登者杀手』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是那个在伯爵夫人宅邸的地下洞窟战斗过的怪物。所以如果你们也能一起来的话就太感谢了」
即使只有我们,也不会落于下风。但是,这种时候不管多谨慎都不为过。就像在那个地下洞穴里和『淤积物』战斗时一样,如果能和尤塞尔克他们合作,那就更好了。
因此,我很高兴地赞成了费尔盖恩公爵提出的条件,即尤塞尔克他们也陪同前去的条件。
「……关于那个『攀登者杀手』的情报」
秋理艾娜张开艳丽的嘴唇。她把白银的眼睛转向在桌子对面的伯特利老人身上。
啊,他们两个都是厉害的间士啊。也许在阴暗世界里,以前就是相识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
「和那边的老人合作,我深入地打听了一下。虽然这是基于拉斐娜调查的资料」
秋理艾娜说出拉斐娜小姐名字时的语气有点僵硬。拉斐娜小姐的脸上也落下了淡淡的阴影。
果然,这两人之间还是有隔阂吗?
以为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姐姐还活着,而且虽然只有一点,但两人的心也开始靠近了。而秋理艾娜对姐姐怀有恶意,这对拉斐娜小姐来说,在自己的心中很难处理好与她的关系吧。
但是,从秋理艾娜的角度来看,拉斐娜小姐的姐姐是知道攀登杀手的真实身份却故意放置不管的人。而且,结果对秋理艾娜来说,这也可以说是间接逼死了过去的恋人,果然她也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心情。
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两个人的心情,我都明白,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我觉得她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处于脑子里很清楚彼此间的心情,并不是有着明确的厌恶或敌意,即便如此还是处于无法处理自己模模糊糊的感情这样的状态。
虽然我认为拖延太久是不好的,但现在还是先听听秋理艾娜的报告吧。
「说是『攀登者杀手』,倒不如从其他角度重新审视──从『受害者』这一观点来看呢……稍微有些,心境上的变化」
……是秋理艾娜过去的恋人吗。
由于她被杀死了,秋理艾娜开始意识到「为什么这个人必须被杀死」,而不是「是谁杀的」、「是怎么杀的」。
「话虽如此,但受害者不分男女老少,种族和出身国都是散乱的,并没有统一性啊?」
对于我的问题,秋理艾娜微微眯起眼睛,平静地回答。
「嗯嗯,是呢。
例如,我们在圣花采摘者比赛时遇到的受害者是来自新王国的二十多岁的情侣,人族,开始攀登塔几个月,本事也还算不错。
然后──就在前段时间……那个牺牲者……那孩子是一个来自都市联盟的女性,和我一样是妖鬼族,二十岁出头,开始登塔几个星期,本领还是初级。完全不一样啊」
「那么……」
「然后」
抬起一只手打断我的话,秋理艾娜再次开口。
「另一个例子。这是不久前,是在罗槻来到圣都之前吗?这可能也是攀登者杀手的受害者。猿人族的男性,边境出身,三十岁出头,开始登塔不到一年,据说本领很不错。
那个受害者对自己的本事很自傲,傲慢又蛮横。而且实际上他好像也有着与那傲慢相符的实力呢。那个男人似乎是以登上塔,立下功绩,扬名万里为目标,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缠着其他客人,大肆吹嘘说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哪个国家的骑士团长,成为贵族什么的」
「果然,我觉得看不到任何共同点……」
前两个人是被他人喜爱的人,但现在这个例子中的人似乎是被他人讨厌、性格不太好的人。也就是说,也不是因为是好人而被盯上,或者因为是被讨厌的人而被盯上。
伯特利老人捋着白胡须,用干枯的声音对皱着眉头的我说道。
「是吗?没注意到吗?在圣花采摘者的比赛时出现的受害者情侣,希望终有一天能结婚,并打算在塔做出实绩让两家父母承认。这是众所周知的。
之前的少女拿着罗槻小姑娘你的肖像画,向周围的人说希望自己也像你一样。
然后猿人族的男人也豪言壮志地说要登上塔,扬名万里,出人头地,被很多人听到了……」
「……你们两个想说什么」
两人得出的结论,我好像也模模糊糊地知道了。但这是我自己也不想相信的结论。
不。秋理艾娜和伯特利老人都是一样的吧。用虽然是不想相信的事情但却必须说出来这样的表情,秋理艾娜说出了假设的那一个答案。
「『带着某种希望登塔的人』──我们的结论是,基本上牺牲者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登塔,并且被很多人知道他们的目的」
一瞬间,沉默支配了现场。
我用尽全力强行打破冰冻的空气,编织着话语。
「但是因为,那个……攀登者或多或少都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会登上塔楼吧!?」
「不仅仅是为了单纯地挣钱、满足冒险精神、为了信仰之类的,在其中特别是……怎么说呢,『有梦想的人』。我们认为这是受害者唯一的共同点」
我们目瞪口呆地盯着秋理艾娜和伯特利。
但是两个人的表情很认真,眼睛里没有一点阴影和阴霾。
「是的。当然不止这三例,这是对其他例子也进行仔细研究后得出的结论。
有人是落魄名家的家臣,对名家的遗孤宣誓忠诚,向周围的人热切地诉说着为了报答主恩,要复兴主家。还有人好像是想要大赚一笔 将圣都里首屈一指的舞姬据为己有,以满足自己的欲望。
也就是说,那个『梦想』可以是高贵的,也可以是自私的、充满欲望的。总之就是有着只有自己在追求的强烈愿望。我们认为这样的人成为受害者的可能性很高」
伯特利老人说到这里,微微地苦笑了。
「梦想呀希望呀,是多么暧昧抽象,而且是与我们这些阴暗世界里的住民最无缘的词语。所以这么晚才发现什么的,并不能作为借口。
……但是,说不定对某个固定的存在来说,那些话语──梦想与希望的话语,就像猛毒一样。不能让说出这些话的人活着……甚至到了不管怎样都想要杀了他们的程度」
同时感觉到了想要笑出声的荒诞与后背都冰冷了的恐惧,这样奇妙的感觉向我袭来。
因为。有梦想的人,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而且,我也有着梦想。
但是,如果那就是动机。对有着梦想、希望的人,无条件无差别地抱有恶意……抱有杀意的话。那个人已经不正常了吧。
──已经坏掉了。
除了疯狂以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当然,这是在假设对方是人类的情况下。
但是,单纯的怪物和自然现象,会对梦想和希望有反应吗?这么一想果然……
秋理艾娜对沉浸在思考中的我们继续说道。
「然后,这次我们来谈谈牺牲者被杀害的方式」
「既不是斩杀,也不是殴打,也不是刺杀,也不是绞杀,也不是毒杀,那方面也是完全搞不清楚,不是吗?」
「那是「杀害的方法」哦。我要说的是「被杀害的方法」」
「什么意思啊?」
对歪着头的我,秋理艾娜突然低下了头。
什么啊,这稀奇的姿势。这个孩子会向谁低头什么的,明天是要下长枪雨了吗。
「什、什么啊?」
惊讶着的时候,秋理艾娜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说道。
「是这个样子的哦。牺牲者基本上是『脸朝下地死去』。圣花采摘者时的牺牲者是,而且……那个孩子也是这样,不是吗?」
「……啊……」
这么说的确如此。
圣花采摘者比赛时的两个人是趴在地上,而秋理艾娜以前的恋人是头浸在河里死的。从姿势来说,他们都是低着头的。
「嘛,大部分都是这样,也有例外的几例。比如说被迫从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之类的」
「那不就是单纯事故或者自杀吗?」
总不能什么都怪『攀登者杀手』吧,这么想着的我插嘴说道,伯特利老人听到后皮笑肉不笑地歪起嘴。
「有对悬崖上留下的脚印进行检验的记录。那个人的足迹看起来是从离悬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开始笔直地走到悬崖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当然,只有一个人的足迹,也没有被守护兽追赶着或者与人发生争斗的痕迹,也没有人强行带他来,推他下去的痕迹。
还有,说是自杀?不要忘记了,牺牲者全部都是有着某些梦想希望的人。那样的人会这么简单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吗?即使排除塔是高贵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放弃生命是很不敬的这种想法,也不会是自杀」
「……是呢……」
的确那很不自然,是异常的。被归咎于『攀登者杀手』也无可奈何。
但是,怎样才能做到这样的杀人方法呢?就好像……
就在我脑中快想出什么的时候,梅伊娅像是很困惑般敲着自己的头。
「嗯,我不太懂。因为,结果就算调查了所有的这些,也没能接近『攀登者杀手』的真实身份吧?」
「是呢。结果对方的真实身份还在黑暗中。但是」
这一次,图萝微笑着回答
「至今为止,被认为完全无规律可言的『攀登者杀手』的杀人手法,可以说是总之明白了这有着某种一定的规律性。
也就是说,不是以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抽象的恐惧这一概念本身」为对手,而是可以认为对方是具有明确的外形、姿态,恐怕是有自我意识的「某种具体的存在」。知道这个后在心理准备上会有所不同」
「……嗯ー。图萝姐姐大人说的东西也很难理解啊」
「那么我就简单解释一下。好好听着哦」
图萝竖起一根手指,像是教诲般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梅伊娅。
「──也就是说,『没外形的东西就没办法了,但是如果是有外形的东西就可以全力殴打!』 」
……是这个结论吗!
明明前半部分说得很深奥。
话说,梅伊娅也好像很能理解一样,眼睛闪闪发光地说「这样啊!不愧是图萝姐姐大人!」。这是不是被骗了啊。
嘛,不愧是我们的头脑担当图萝说的话,听起来很有她的风格。
就在大家听到这句话都不由得喷了出来的时候,与尤塞尔克他们的商讨也结束了。
米凯拉和伊莱恩送我们踏上归途。
不如说,在她们说了「送送你们」之后我都没能插上嘴,她们就擅自跟过来了。
「呃……有什么事?」
嘛,大概是有什么事吧。注意到这个,从尤塞尔克他们身边离开了之后,我试着套她们的话。
这么说来,她们在刚才的商讨中一句话也没说吗。
米凯拉边习惯性地嘟起下嘴唇,边盯着我看。
「罗槻。我……我和伊莱恩说实话不知道该怎么考虑这次的事情」
「就像鲁芬一开始说的,因为这是多余的事情,所以不想协助帝国?」
「不是的。不是这个原因。不如说,这个应该是鲁芬、御老和洛古都不知道的理由……这是不久前开始的,尤塞尔克的梦话。只有我和伊莱恩知道」
「梦话……?」
我一瞬间变了脸色。
之前,尤塞尔克「暴走」时,我听说异变就是从做噩梦开始。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是又开始了吗?
「不,好像不是噩梦。因为他的睡脸很平静,并没有特别被噩梦魇住的样子」
这一次轮到伊莱恩困惑地摇动着寄宿有深沉光辉的蓝银色眼睛说道。
「只是一边睡着,一边用很小的声音,但却一遍又一遍地嘟哝着什么。一开始,我和米凯拉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应该说这是很常见的、普通的梦话,也没有在意。但是」
「仔细一听,是把同一句话重复说了好几遍。说了好几遍好几遍。简直就像……有谁在告诉着他什么,让他不停地重复说着一样」
我默默地等待她们的下一句话,同时感觉到了不可言说的不祥气氛。
「那句话是这样的。『……我要去一层。我要去一层……』」
我们屏住了呼吸。
感觉脚底下的大地剧烈地摇晃着,开裂了,像是要将我们吞进去一样。
那是,什么啊。
就在前几天,我决定让尤塞尔克与我们同行,参与皇太子的考验,也就是去一层。
但是,在和他商讨之前他就……在梦中,说了要去一层了吗。去那个既不能进行身体复健,一般也不会去的地方。
「即使在他起床后问他,他也只是呆呆的,似乎不记得了。就像我刚才所说,好像也不是在做噩梦。所以我们也没有想得那么严重,只觉得那是个奇怪的梦。但是」
「这次你们来商讨的事情,和尤塞尔克的梦话相符合。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想。如果说这只不过是梦话,那也的确如此。而尤塞尔本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件事……」
我们沉默不语。
没有办法一笑置之,说“也不过如此嘛”。
正如伊莱恩所说,明明只不过是梦话,并不需要看得那么重。
这不就是只是个偶然吗。
……偶然?
不,有这样的偶然吗?
我们──本来是想引它上钩的。引那不知真实面目是什么的怪物。
但是。
说不定。
说不定是我们被什么钓了起来──
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预兆让我的心都冰冻了。
69.来袭与真面目
正是刚腕一闪。
像撕裂天空一样的一击伴随着暴风呼啸而过。
并不需要打中要害或者什么地方。只要被击中就结束了。就是这样的一击。
这一击击溃了现在从天空中飞来袭击的守护兽,让它瞬间变成了光。
……嗯,果然不愧是皇太子殿下的棒术。
殿下出色地击落守护兽后,毫不掉以轻心地注视着周围,保持警惕。但是不久判断为没有问题后,再次开始前进。
我们拉开了勉强不受人数限制的距离,在远处注视着殿下。目前,皇太子殿下在一层的进展很顺利,看不出哪里特别有问题.。
殿下带来的武器是巨大的狼牙棒。另一方面,出现在一层的守护兽外表为长有翅膀的猫。
面对一个小而敏捷的敌人,我有点担心狼牙棒是不是反应会不够快,但这似乎是杞人忧天,真是太好了。
同样挑战一层的其他攀登者,时不时会看到皇太子这样的身影,边被惊吓到,边从旁边路过。
在这个世界上,媒体并不发达,所以即使看到那张有特色的熊先生脸,也不会知道他是帝国的皇太子吧。或许会惊讶,拥有那么高本领的攀登者为什么会在一层。
不过,也时不时有一些人似乎真的知道皇太子的身份。他们遇到皇太子时会慌慌张张地跪拜,或者单膝跪地低下头,如果是帝国出身的攀登者,就算有人知道皇太子的长相也不奇怪吗。
每次遇到这种时候皇太子殿下会用有点为难的表情,轻轻地拍那些人的肩膀鼓励他们,或者用手摸头给他们祝福。殿下也很辛苦呢。
当然,我们也不仅仅是呆呆地望着。
姑且,每当有人接近殿下时,我们警戒的目光就会变得严肃起来,每次为了能在瞬间飞出去都会把手放在武器上,进入临战状态。
因为这次的目的不仅仅是殿下的护卫和监视。
对──这是用安洁的风魔法屏蔽声音,用光魔法遮蔽身姿,将各自隐藏起来的「狩猎」。
为了狩猎『攀登者杀手』的隐秘行动。
但是,我们并不知道『攀登者杀手』会不会出现。
就算出现了,如果让那家伙跑了就不能再使用同样的陷阱了。
正因如此,我希望有更多的合作者……
「主人,还没遇到尤塞尔克先生他们呢」
梅伊娅小声地说着,稍微有些不安地抬头看着我。
如果发出太大的声音,就会破坏安洁隐秘魔法的效果,让声音泄漏到外面。梅伊娅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们走路的时候尽量不说话。
但是,梅伊娅的不安我也明白。
从开始行进算起,已经过了半天了。
尤塞尔克他们应该比我们先进入塔楼,我们在出发前稍微休息了一下。而且,知道自己是对付『攀登者杀手』的诱饵,皇太子殿下会时不时休息,慢慢地走着。
……然而,我们还是没有和尤塞尔克他们会合。
他们是转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吗?
但是要注意不给伙伴们带来没必要的动摇。
我假装不太在意,以掩盖自己的焦虑。
「嘛,没来就没办法了。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很快就会突然从旁边出来的。在那之前,让我们只用自己的力量好好守护殿下吧」
「是呢……哎呀,又是帝国的人吗」
拉斐娜小姐也小声地点着头表示同意,转过头去是因为从树荫下又出现了一个攀登者对殿下单膝跪下,深深地低下了头。
虽然感觉已经有好几次这样的了,但我们还是都把手放到武器上,保持警惕。因为我们不知道『攀登者杀手』的真实身份。
皇太子殿下当然也不可能不警戒。
边将狼牙棒保持在随时可以挥舞的姿势,边慎重地接近攀登者。
攀登者背对着这边,头深深地垂下,让我们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出这是一位比较高大,有着暗淡金发的男性。
似乎是天使族的男性,但头发颜色不像尤塞尔克那样鲜艳,身材也不像他那么健壮。头发也不像冯=莫恩那样是没有光泽的发色,身材也不像他那么瘦弱。从氛围来看,是我们不认识的人吗?
攀登者把自己的剑连同剑带一起放在背后,好好地行了个礼。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不能立即袭击。
殿下慢慢地接近那个攀登者,说了一两句话,交谈着,碰了碰他的肩膀,好像说了一句激励的话。
攀登者似乎也很感激,将自己的手叠在皇太子殿下的手上──
但是,这时。
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异常。
皇太子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抽搐着。
那个表情看着变僵硬了。
皇太子就像是木偶的线断了一样,做出不自然的举动,突然无力地跪在地上,然后……
然后把脸埋在地上。
「什……!?」
『被攀登者杀手杀害的尸体,大部分都是趴在地上的』
──这个事实闪过我的脑海。连想都不用想,如果就那样放任不管,皇太子就会无法正常呼吸,窒息而死。
『攀登者杀手』的杀人方法是──这个吗!
身旁的天使族男性悠然起身,冷静地注视着皇太子苦苦挣扎的身影。
那家伙就是『攀登者杀手』的真实面目吗。
皇太子在干什么。明明只要把头稍微抬起来就能呼吸了,却不这么做……不,是为什么做不到。
但是,我无暇考虑。我指挥着安洁。已经不是隐形的时候了。
「安洁,用风!把殿下的身体抬起来!」
「是、是的,主人!风之少女们啊……!」
安洁让光芒剑闪耀起来咏唱着,但是这边也发生了异常的事情。
秋理艾娜一拔出魔法鞭子,就把鞭子朝着安洁那狠狠地挥了起来。
「呀!?」
惊讶的安洁中断了咏唱,没能完成魔法施放。
秋理艾娜,干什……!?
我也瞠目结舌,但当我看到她的鞭子经过后落在地上的东西时,我很快就注意到了。
那是,手里剑。
发出锐利光芒的数把手里剑,散落在大地上。
秋理艾娜是把扔向安洁的手里剑,用鞭子全部击落了吗。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手里剑的主人是……?
「哈哈哈。把老身的五月雨都打下来了吗?不愧是在老身的背部和腋下留下至今仍未消去伤痕的女子,秋理艾娜」
「让我的任务第一次出现失败,让我在组里待不下去的你说什么呢,你打算做什么啊──伯特利!」
秋理艾娜凛然的斥责响彻全场。
正如她所说。
出现了一个老人捋着长长的白须,像是很悠闲般轻快地走着,但只有那眼睛还是闪耀着锐利的光芒。
那是尤塞尔克的伙伴,伯特利。
「怎、怎么了,伯特利先生!?在塔中攀登者之间的争斗是被圣殿法禁止的……不、不,比起这个,再靠近的话,限制距离就会!」
拉斐娜小姐惊慌失措地大叫。似乎因为各种事情一次性发生而处于恐慌状态。
话说回来,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伯特利这位应该是同伴的老人会对安洁发动攻击?因此皇太子……对、对了,皇太子!
慌慌张张地看向皇太子那边,虽然他的身体还在挣扎,但动作已经很虚弱,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结束了。
「呵呵呵。你说得对,如果老身再这样靠近,大家都会因为塔的制裁而死去。如果老身这根老骨头能阻止你们的话,那也很好」
「别开玩笑了。老糊涂连开玩笑的感觉都变迟钝了吗!?罗槻!这边我接下了!之后的就拜托你!」
留下叫喊声,秋理艾娜像雌豹一样冲向伯特利。秋理艾娜是要一个人阻止他吗?
秋理艾娜边跑着边将鞭子用眼睛无法捕捉的神速像旋风一样击了出去。但伯特利戴着附有钩爪的手甲,以一纸之差,不,是以这之下的差距,勉强将鞭子弹开。
虽然秋理艾娜的攻击被躲过,但伯特利的表情并不像平时那个慈祥老爷爷那样飘飘然,而是充满了紧张感。他也为了躲避秋理艾娜的攻击而竭尽全力。
从刚才的对话片段来看,恐怕两人的力量是不相上下的吧。
但是引人注意的是,伯特利说的话就像是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秋理艾娜被卷入老人那异样的觉悟中,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牵着鼻子走,但现在却必须尽快救皇太子。
……但是。
这一瞬间,从旁边的树林中,卷起一阵深灰色暴风般的刀风,向我们打来。
我马上用已经拔出的阳炎接下了这刀刃。接住了,然后又一次惊呆了。
「……鲁芬!?连你也!」
与我对峙着的是,狼人族的妖剑士鲁芬。
继伯特利之后,尤塞尔克的伙伴又一次将我们拦住了。
剑刃互相摩擦的声音,就像是鲁芬挥舞的妖刀・罗刹寻求着我的血而发出的声音。
「梅伊娅!看一下他!有没有感觉到有不好的力量波!?」
听到我悲鸣般的声音,梅伊娅却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什、什么都没看到啊,主人!是一如既往的鲁芬先生啊!」
如果连梅伊娅的净眼也看不到任何异常,那么他们被催眠、洗脑的可能性就消失了。
……最糟糕的情况。
也就是说伯特利和鲁芬都是在自我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袭向我们的。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咬着牙,一边强势地用阳炎回击,在制造出的微小空隙里踢了他一脚。我也可以用左手的不知之火斩杀他,但我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尽我所能杀了他。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我们的反击将受到限制。
鲁芬要接下我的一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是勉强侧身避过,但在那一瞬间,我成功地抓住了空隙。
「快去,大家!总之将殿下救起来!」
我打算自己制止住鲁芬,向安洁叫喊着。
分开行动。这可能是一个愚蠢的策略,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鲁芬背后看到皇太子殿下的身影,已经几乎不动了。虽然距离并不远,但要想摆脱这位妖剑士接近皇太子殿下是一项极其困难的工作。
……啊,但是,当然。
当然,会变成这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伯特利和鲁芬在向我们挑起战斗的话。
当然,他也是如此,这是必须预料到的。
──洛古洛库。
岩人族巨人那只能仰视的巨大身躯,从树荫下慢慢地出现,阻挡在想要前往皇太子殿下身边的安洁她们面前。
他那小小的眼睛里似乎寄宿着哀伤。但与此同时,也有寸步不让的严肃决心。
洛古洛库那岩石般的巨大身体张开双手,仅此而已就犹如突然在眼前建成了一座巨大的城池。
虽说是危急时刻,但安洁她们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不。
大概有一个孩子没有停下脚步,顺势冲了进去。或者说,气势更强了,就像小小的栗色炮弹一样,在洛古洛库的巨大身躯上炸开了。
让空气都震动起来的巨大冲击,连在远处的我都能感受到。
当然,会做这种荒唐事的人只有一个。
……图萝与洛古洛库的拳头在空中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纵卷发剧烈地摇晃着,图萝无畏地微笑了。
巨大的洛古洛库和瘦小的图萝。拳头的大小是不可对比的。洛古洛库的拳头就像图萝的头一样大。
然而,图萝已经从额头上伸出了两支角,瞳孔变得像蛇一样变细,露出了地龙族的真态,用细小的手腕从正前方撞上了洛古洛库那像是要击碎大地般的刚拳,以势均力敌的威力阻挡住了对方。
被称为在这世界上有着最强力量的地龙族和岩人族,现在这两个人正用那怪力比拼着。
「我不会问你情况。即使听了你说,我们双方也都不会让步。那就用拳头说话吧!」
我怎么也做不到这种干脆利落的处理方式,这正是图萝的真本领。
即便如此,图萝没有用斧头而是用拳头,大概也是很关心对方的吧……不,因为是她,所以说不定只是纯粹想比拼一下力量吧。
两人暂时拉开距离,但很快洛古洛库以从遥远高空降下陨石般的气势挥下那刚腕。
另一方面,图萝似乎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将左手放到上段,接住了攻击。不,是用角度稍微弯曲的手臂,移走了对方的重击。
在反过来利用对方气势的同时,图萝抱住了洛古洛库的手臂,一边转了一圈,一边猛烈地掷出了洛古洛库巨大的身体。
当然对方也不只是傻大个。在空中灵巧整顿态势后,洛古洛库完美落地。那巨大的身体像猫一样轻盈。这本领该说不愧是他吗。
但是,现在投掷的目的不是打败洛古洛库,而是将洛古洛库从大家身边拉开。
图萝看到这成功了,微微转向我,点了点头。
但是。
我们已经被占用太多时间了。
可以说现在安洁她们开始用正常的方法赶到皇太子殿下身边,赶跑那个谜之男人,救下殿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就算能成功,那也会变成『我们救下了』……
我再次用阳炎弹开让妖刀低吼的鲁芬,猛然大叫。
「拉斐娜小姐!将巨大的火焰,向空中!」
「空、空中!?好、好的!」
虽然脸上浮现出一副不明白意思的混乱表情,但拉斐娜小姐还是将巨大的火焰球射向空中。
向着那里。
「接招吧鲁芬!啊—手滑了—!」
随着我完全暴露出棒读本质的声音,不知火被扔了出去。
像我这样用双剑的情况下,把其中一把剑朝对方扔过去的技艺「飞龙剑」是比较流行的。
所以,我把剑扔出去这个行为本身并不奇怪。这不奇怪哦?
只是偶然的手滑了一下,剑飞向了意想不到的方向,偶然打中了拉斐娜小姐击出的火球。
顺便说一句,我的不知火被赋予魔法反射能力。这也是巧合。
然后,拉斐娜小姐被反射的火球更是偶然地打到了皇太子殿下趴着的地面附近,炸开了。
由于爆炸的势头,皇太子殿下也被炸飞了,趴在地上的姿势也发生了变化,这果然也是偶然的事情。
哎呀,偶然真是可怕呢。
「咳、咳咳!呼、呼呼……哈、哈……」
殿下一边咳嗽,一边呻吟,但还是发出了声音。因为姿势的改变,殿下恢复了呼吸。虽然好像是勉勉强强,好不容易才赶上的。
「……一边与在下剑刃交锋,一边救皇太子。事到如今再次发现你真的是个可怕的女人啊,罗槻」
「你在说什么。刚才的只不过是偶然哦」
我佯装不知地回答鲁芬。
「哼。本来瞄准在下的剑偏离了出去,结果救了皇太子。这一切都是在和在下战斗中发生的偶然,所以并不是故意要救皇太子。也就是说,没有违反『单独通过一层』这个皇太子即位条件」
「哎呀,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真多呢」
「哼……经常有人这么说」
鲁芬对我装作不知的话语露出了苦笑。
……嘛老实说,刚才那一击不用魔法反射也可以,我自己直接用火焰灵气或者冰冻灵气吹过去就好。
我之所以对此犹豫不决,是因为我不想在太多的人面前过分卖弄自己的力量。这么说来,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和皇太子殿下的生命放在天平上了,不过,结果双方都得救了,所以挺好的。
虽说如此。
殿下现在只是幸免于难,并不是脱离了险境。那个神秘的男人仍然站在旁边,只是微微耸了耸肩,没有表现出任何动摇。
皇太子殿下现在气息越来越弱的状态下无法战斗。那个男人随时都可以夺取殿下的性命。
再次用刚才的组合技直接狙击那个男人?
不,不管怎么说第二次再来一样的方法行不通了吧。话说,不知火已经被我扔出去了。
其实只要我一呼唤,我的剑都会回来,但我不知道让他们看到这个好不好。
这之后怎么办才好。呜呜,我又不是头脑担当。我有自己脑子不好使的自觉。
我拼命寻求着下一个策略,让不存在的智慧在脑中旋转。
突然,不仅是头,天地都开始旋转。
「诶……?」
不由地单膝跪地,鲁芬立即斩了过来,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击退了他的一闪。
看过去,不只是我。与伯特利激烈交锋的秋理艾娜,与洛古洛库展开激战的图萝,以及安洁她们,都开始摇摇晃晃。
这是……!?
「吟游诗人的「诗」,术式完成需要时间是个难点。但是,在这样的乱战中,「诗」是很方便的」
从雾中轻轻地传出了声音。是伊莱恩那知性的美妙声音。虽然声音很轻,但确实是伴着旋律传来的。
雾。
对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起雾的?
不知不觉间,周围被雾笼罩着。
「果然你们……关系很好不是吗……」
边摇摇晃晃着,我边试着勉强自己用尽全力嘲讽她们。因为我知道她们不喜欢别人这么说。
是伊莱恩的「诗」剥夺了我们的平衡感。然后在「诗」完成前用雾隐藏身姿的是用水的魔法使。也就是说──
「……对吧,伊莱恩,还有,米凯拉」
要强的脸像是快哭出来一样扭曲着,米凯拉从雾中慢慢走了出来。
除了尤塞尔克以外,这里就是全员了。
这也就是说他的伙伴全变成了敌人。
但是,尤塞尔克他是怎么回事?如果连他都真正地被变成敌对的话,那就太糟糕了,但不知为何,唯独不见尤塞尔克的身影。
「……罗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只能这么做了!」
米凯拉那像是要将悲痛击碎般的尖叫回响着。
你说的话矛盾了哦米凯拉。
但是,她的脑中就是混乱到这种程度,即便如此,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们战斗。我不得不痛苦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只有这个传达出来了。
而且那理由大概是,为了不在这里的那一个人。
这时。
站在皇太子殿下旁边的那个男人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在雾的那一边,雾霭朦胧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响亮。果然这声音还是没听过……不,应该是在哪里听过的,那声音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地变了调。
「是我拜托米凯拉他们帮我制止你们的,罗槻──是制止你们直至皇太子停止呼吸呢。因为我知道你们会来。但是,居然用那样的方法救皇太子,不愧是你呢。稍微有些出乎意料了哦」
一步一步。
那个男人在雾中走近。
我们已经无法正常站立了,但鲁芬和米凯拉他们没有再进行攻击,而是稍微保持距离,观察着那个男人的反应。
「嘛,皇太子什么时候都能干掉。比起那个,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是以变成真正身姿的样子来和你谈谈呢」
雾变薄了,那个男人走到足够近的地方,渐渐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没有见过的脸。
但是,这张脸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是谁……?你是『攀登者杀手』吧……!?」
我踉跄着,在脑中拼命回想着那个男人的脸。
得出的可能答案有两个。不,只有一个。而且,这是我不想承认的那个。
那个男人有点悲伤地微笑着。
那个像是很寂寞、带着阴影的笑容,让我的答案定了下来。
「──啊,是啊。我是『攀登者杀手』。
然后,你应该知道的,罗槻?是我啊──和那家伙不一样,是『真正的尤塞尔克』。但是对你,我是这样自称的呢……自称冯=莫恩」
70.光与影
「是吗……你是……」
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我的喃喃自语被吸入雾中消失了。
有冲击。
……但是,没有惊愕。
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痛。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惊讶呢?我在自己的心中探寻着,追寻着记忆,然后……
「……说谎!」
这时,响起了尖锐愤怒的呼喊声。
是安洁的声音。
虽然因为伊莱恩的「诗」而无法好好站立着,但安洁仍用澄澈的金黄色眼睛紧盯着自称「冯=莫恩」的男人,用目光贯穿他。
「我们知道冯=莫恩大人的样子。他是主人和我的恩人。你的身姿和莫恩大人完全不一样……你是什么人!?用莫恩大人的名字来欺骗我们,让他背上『攀登者杀手』的污名,卑劣的行径……!」
安洁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声音停了下来。是因为我举起一只手制止了她。
「……主人……?」
安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不久,那张美丽的脸染上了动摇的颜色。
是因为安洁理解了我的想法。
对这样的安洁,我的心中涌上了滚烫悲伤的湿润块状物,眼角甚至快要渗出微微的泪水。
这个孩子是多么的纯粹和一心一意啊。这个孩子不知道去怀疑别人。有着坚信到底、清澈的坚强。这大概是我没有的,因此让我更加觉得这高尚的内心珍贵而令人怜爱。
「……安洁。你,你的内心,真的……真的,美丽到给我就太可惜了。你对莫恩的事情丝毫都没有怀疑呢」
「主人,这是怎么……?」
安洁的声音里夹杂着颤抖。
安洁是对我说眼前这个男人是冯=莫恩。而且是攀登者杀手。对想到的事颤抖。
的确,眼前的男人和我们认识的莫恩有着不一样的身姿。
这不是像莫恩那样过瘦的贫寒身躯,而是体态均匀的健壮身体。鼻梁挺拔,面容端正,飘逸的头发辉耀着与暗淡的黄色相去甚远的金黄色。
但即便如此,在那个男人的眼中,却有隐藏不住的昏暗影子。
有着包含孤独寂寥的阴郁哀伤。这就像是与莫恩共有的一样。
而且,更重要的是。
──那眼中有一种扭曲、刺眼、疯狂的欢喜。
「……罗槻。你对我是冯=莫恩,而且也是『攀登者杀手』这件事并不吃惊。这是为何?」
自称是莫恩的男子嘴角微微一笑,问道。
那个笑容,是对我无意识地怀疑他这一事实的哀伤笑容吗?还是说,这是得到理解者的喜悦笑容呢?
「这是为什么呢。我对你这副样子也很惊讶哦。但是,我不知不觉地意识到了你不只是个攀登者……意识到也许对我们来说,你是个必须怀疑警惕的危险人物。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我回想起心中的急躁感,回答道。
我是刚刚才明确地意识到「这件事」。但我大概下意识地对冯=莫恩到底是什么人抱有疑问。要说为什么的话。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你是……瞄准安洁,雷古达男爵背后的协助者」
在场所有人惊讶却没有发出声,这种惊讶的沉默支配了现场。
雷古达男爵。曾经瞄准安洁与光芒剑,千方百计阻碍我们的敌人。
现在,坏事暴露,已经被处决了,但我知道他有一个立场对等的神秘合作者。因为我以前用技能窥视到那幅光景。
但是,其他人和我不一样。不要说莫恩是男爵的协助者,就连男爵有协助者这件事也不知道吧。男爵好像也没有把他的存在供述出来就被处刑了。
冯=莫恩皱起眉头,张开双手坦率地露出感叹的样子。
「……这更让我惊讶。啊,正如你所说。但是罗槻,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不,这没有那么不可思议。安洁莉卡是圣王的女系子孙,而这样的子孙应该有光芒剑。最了解这些信息的,应该是圣王的子孙费尔盖恩家的人,会得出这样的答案也许是很自然的事吧」
听到莫恩的话,我微微地点了点头。的确,男爵最可靠的消息来源应该是费尔盖恩家的人。而且,如果冯=莫恩和尤塞尔克之间有某种关系的话,莫恩就符合这个条件。因此,他是合作者的可能性很高,是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测吧。
但是,我无意识地畏惧莫恩还有其他决定性理由。
「不只是这样,莫恩……虽然我自己也是刚刚想起来的。你还记得和我第二次见面时的事吗?你救了我之后我们再次见面时的事」
「是啊,是在酒馆里你要给我一百枚金币时的事吗?那时候我们聊了很多呢」
眼前的男人将我和莫恩之间的事情细致平静地说了出来。
从这一点看,他果然是莫恩本人。
我一边重新回想着那痛苦的回忆,一边痛苦地喘着气,回答道。
「……莫恩。那时你叫了我的名字──你叫了我罗槻」
莫恩金色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
对。
第一次和莫恩见面的时候,也就是我快要死的时候,我是处于为了维系自己快要中断的意识而竭尽全力的状态,另一方面,安洁因为惊愕和冲击而变得僵硬,两人都不是能正常交谈的状态。
所以。
那个时候,我没能向莫恩报上自己的名字。
而在酒馆重逢的时候,我也忘记报上自己的名字。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莫恩却知道我的名字……
『很、很高兴。能帮到别人的忙,这一定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我以为我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我之前都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你教会我的,罗槻。多亏了你,我才能知道!』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
说了“是你教会我的,罗槻”。
那时的我是刚成为攀登者的新人,当然也不是圣花的采摘者。会知道我名字的应该只有我身边的人,或者是极少数的人。
那极少数人中有一个人──雷古达男爵。
「这样,啊……啊啊,因为那时太兴奋了呢……不由得就叫了你的名字吗。失态了」
莫恩撩起闪闪发亮的头发,微微低下头露出苦笑。
但他立刻抬起头来,这次笔直地重新审视着我的脸。
「但是罗槻。那时我说的话本身并不是假的。我能帮到你,让我第一次有了希望。对自己有了希望呢。
对,其实我是在调查你们的情况。我救你们,也是因为如果安洁莉卡在那个地方被杀了,光芒剑就会消失。
就像让圣王的树盛开一样,光芒剑有激活生命力的力量,这一点从传承下来的传说中就能知道。我希望能用这份力量改变我自己那瘦弱的身体,所以我和男爵合作了……但是」
莫恩感慨万千地按着自己的胸膛。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强壮胸膛。
「但是,那时我才第一次知道,能帮上别人的忙这个事实是如此地让人开心。从那时开始我就有了一点点自信。所以我打心底感谢你,这是真的,罗槻」
然后他爽朗地笑了,毫不迟疑地这么说道。
「所以罗槻,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伙伴。我想,在我即将成为皇帝的时候,如果你能在我身边帮助我的话,一定会很可靠」
“目瞪口呆”,用这个词来形容现在应该是还不够吧。
他说他会成为皇帝。
在承认自己是攀登者杀手这杀人狂的基础上,却毫不发怵。
「皇帝……!?」
帝国出身的安洁和米凯拉几乎同时呻咛般说了出来。
「是啊。如果皇太子死了,就会重新选皇帝候选人。现在的我应该是有力的皇帝候选人。我会成为一个好皇帝。那样……」
莫恩向后转身,厌恶地看着倒下的皇太子。
「比起那样的家伙要好更多呢。我希望罗槻你们和米凯拉你们都来帮我。我想我一定会创造一个好国家的哦」
「别开玩笑了!」
最先发出愤怒呐喊的是鲁芬。在那狼头里,凶兽的眼神像火焰一样燃烧着。
「正因为想着只有一次,为了尤塞尔克只做这一次,才答应了你的要求。因此连武士的矜持都丢掉了。但是,在下今后要成为你的手下!?成为像你这样肮脏杀人狂的手下!?」
「我没说是手下。我说的是伙伴。而且,虽然我确实多少杀了人,但如果我成为皇帝,那就会有几百倍、几千倍的人得救。我应该能建立这样的国家」
「不要再说比这更可笑的戏言了!」
凶猛的鲁芬纳刀后再次拔出自己的妖刀・罗刹。闪闪发光的刀身似乎为了追求猎物的鲜血而诡异地呼啸着。
但莫恩却很平静。相反,他就像看着可怜的东西一样看着鲁芬。
「想要砍我吗。你们应该知道,这么做的话你们最重视的那家伙也……」
「一开始就应该这样做了。不,如果是他应该就会这么说,不要管我的身体,你砍吧!在下对自己没有这种觉悟的不成熟感到羞愧!」
我还来不及阻止鲁芬,让他再稍微看清一下对方。
随着咆哮,鲁芬奔跑着。把罗刹斜放着,像疾风般跑向冯=莫恩。
剑从大地上划出一条轨迹,让人联想到升天的龙。这身姿就像妖狼的獠牙撕咬猎物一样,让我产生幻视──
但是。
喷出了鲜红的血。
那是从鲁芬胸口猛烈喷出的鲜血。
「咕……唔!」
鲁芬带着像是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的眼神,无力地倒下了。
冯=莫恩不知何时手上拿着那把大剑。
毫无疑问,这是尤塞尔克的『歼煌雷刃』。
几乎在鲁芬倒下的同时,冯=莫恩轻轻地击落撕裂空气、向他袭来的杀意。空虚地掉落的是,伯特利和秋理艾娜在绝妙时机放出的手里剑。
当手里剑落到地上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莫恩已经跳起来了。跳到了想要演奏新「诗」的伊莱恩那里。边跳着边用横成“一”字的剑将伊莱恩竖琴上的弦全部切断,伊莱恩发现被切断琴弦后脸色都苍白了。
但是,现在。
洛古洛库那连岩石山都能击碎的巨大拳头袭向莫恩。
这是不仅威力很大,速度还很快的拳头,但却被莫恩看透,用舞蹈般的步伐避过。但从在空中向前栽去的洛古洛库背后,有个细小的影子飞了出来。那是图萝的身姿。
以有着巨大身躯的洛古洛库为佯攻,身体细小的图萝作为攻击的本体,将攻击隐藏起来的沉默,以及一瞬间的合作。
……行不通。
图萝猛烈击出的大斧被莫恩用剑像流水一样卸去力道,就这样转了一圈出去,而顺着那个旋转的势头,莫恩的手刀狠狠地打到图萝的脖子上。
「咕唔唔!!」
呻吟着,图萝跪了下来。
大家都以难以置信的心情注视着这一情景。
那是不到一瞬的刹那之间。
我和尤塞尔克的伙伴,也是在攀登者中数一数二的武者,他们的大半攻击只一人就实现了连续回避、逆袭并回击,展现出让人不由屏息的现实。
虽然还有安洁、拉斐娜小姐、米凯拉等魔法使,但恐怕也是徒劳的。从他现在的举动来看,在集中精神进行咏唱之前,莫恩的剑一定会砍过来。
「……这就是强大吗?这就是所谓的强大吗」
莫恩喃喃自语着,把歼煌雷刃刺入地面。不,他是像扔掉一样放手了。
「……非常好,但同时……也真无聊啊。就是为了这样的东西吗」
莫恩吐出一口气,那双眼睛失去了焦点,是空虚的。在那里能感觉到了像是狂热冷却后的空虚。
「啊啊,先说明,不用担心你们的性命哦。我有手下留情。虽然你们好像是认真地想要打倒我,但我却对这样的你们手下留情了。也就是说明我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哦」
像是觉得很无聊一样说着,他看着我。
「至今为止那家伙是最强的。罗槻你比那家伙更强。然后现在──如果是现在的我,说不定会比你更强」
「到底是不是呢。要试一下吗?」
在回应挑衅的同时,我感觉背后一凉。
不是对政治上的策略或者精神上的动摇……这是我第一次对纯粹的战斗本身感到恐惧。
现在的冯=莫恩。
如果单纯考虑剑术和体术──莫恩大概是和我同等或者在我之上。
但是,莫恩举起手制止我,苦笑着。
「别这样啊。我刚才不是说过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吗?你对我来说真的是个特别的人。所以我才不想战斗。为此我现在也手下留情了。呐罗槻,如果你们能成为我的伙伴,全部都会顺利起来的」
然后他转过头,这次凝视着米凯拉。他的视线仿佛夹杂着怀念、悔恨和悲伤。
「……米凯拉。你也一样。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不是和那家伙,你能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真让人笑不出来啊……!开这种难以理解的玩笑到底哪里有趣啊」
米凯拉用愤怒强行盖住恐惧和战栗,咬紧牙,向前走去。
「连你现在展现的那个歼煌雷刃,那个力量,甚至那个身姿!全部都是从尤塞尔克那里偷来的吧!我一直看着尤塞尔克,所以很清楚,那份强大、那些技艺、拿起剑的资格,都是他多年历经千辛万苦的努力,辛辛苦苦地修行,才掌握的!」
但是没等米凯拉说完,莫恩就笑了起来。那是在虚无中回响的哀伤笑声。
「哈哈哈!努力吗!修行吗!哈哈,我当然知道哦。比你在更近的地方看着那家伙的我很清楚那家伙拼命做了多少『努力』──是做了多少『一定会有结果的努力』呢!!」
我突然感觉胸口被刺了一下,重新注视着莫恩。他的脸上贴着可以说是悲怆的绝望。
「那你是说我没有努力吗?那才是不要开玩笑了!挥剑挥到倒下,把吃下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了,但为了增强体力,我勉强地把食物强行塞进去,我也过着这样的日子……但是!有些人就算做到了这种程度也什么都得不到!也有人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的!!」
莫恩喘了一口气,以讽刺的视线环视四周。
「嘛,在这里的大家都是『努力后得到结果』的人。我的想法什么的,大家是不会明白的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
我就是这样的。
过去的我。在之前世界的我就是这样的。
我之所以对莫恩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亲切感,是因为他所怀有的那个阴影的真实身份,和我很相似的缘故吧。
我听着莫恩说的话,感觉像心脏被抓住了一样呼吸困难。
「所以啊。这就是我说我能成为好皇帝的理由。因为弱小的人、没有能力的人,他们的心情我都非常了解。我也可以拯救那些人」
莫恩再次瞥了一眼身后的皇太子殿下。殿下总算抬起了上半身,但仍然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着。
「那样的男人一定不知道这一点。
很多人说,古王国拘泥于习俗,被古例所束缚,与之相比,帝国是实力主义,所以帝国很好。
……但是,那没有实力的人会怎么样呢?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萌芽的人就只能一直被践踏吗?不管怎么努力都到达不了的人就只能哭吗?
从只有一小部分被选中的人能施展权势这个意义上来说,帝国和古王国没什么不一样!都牺牲了没有被选中的绝大多数人!」
莫恩所说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小孩子的任性、发脾气是一样的。
原本身为杀人者的他,不管提出怎样的主张,都不可能有说服力。
……但同时,这也是人类,在苦苦挣扎中活着的人类所发出的鲜活悲鸣。
平凡人谁都曾有过的苦恼,丑陋地极端膨大后的悲哀存在就在这里。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像那家伙一样生来就有非凡的才华……哼,虽说那家伙的才能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冯=莫恩。你……你知道尤塞尔克的什么?你和尤塞尔克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制止住要反驳“你说什么”的米凯拉,并问道。
从刚才开始,莫恩像是连说出「尤塞尔克」这个名字都觉得厌恶一样,一直称他为「那家伙」。
然而,尽管他如此厌恶,但他也说自己很熟悉尤塞尔克,并一直在看着尤塞尔克。
莫恩和尤塞尔克。这两人之间可能有着令人厌恶的某种关系,但我不能不问。
莫恩带着阴沉漆黑的讽刺苦笑,回答道。
「……像我这样贫酸又病弱,既没有习武才能又没有魔法才能的人出生了,父亲和祖父都……不,费尔盖恩家的所有人都受不了。为了夺回帝位这一族的宿愿也是受不了呢。
所以──
所以,准备了那样的替代品」
莫恩金黄色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了绝望、憎恶和愤慨。
「他们「制作出来」了啊!作为我的替代,理想的儿子,理想的剑士,理想的男性,理想的人啊!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力量,只要付出代价就能实现任何愿望。你们也知道吧。关于那力量的事。
──没错,使用『秘法』人工制作出来的存在!那就是那家伙,被称作尤塞尔克的那家伙啊!!然后那个代价就是我自身!」
71.阴与阳
……啊啊。
当然,是这样。
就应该是这样。
被认为会长久延续的久远寂静。
不,还是说,这只是一瞬间的沉默呢。
在连这种感觉都消失了的那一刻,悲鸣或是怒吼般的声音轰然响起,斩断了停止的时间。这声音主要是来自尤塞尔克的同伴们。
那的确会这样。明明是不相信、不想相信的话。
冯=莫恩的话──
说尤塞尔克是用『秘法』人工制作出来的存在这句话。
但是我感觉就像是从远处听到了那喧嚣的声音。
因为。
因为我很自然地接受了,感觉事实就应该是这样的。
不用说,我是一个异世界转移者。
有着很多技能防身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可以说是超越常理的力量……嘛,因为有不能暴露真实身份的禁忌,所以没有什么机会能全力以赴。
──这样的我在第一次相遇的那一瞬间,就觉得这家伙不妙了。
他是一个力量与我几乎不相上下的男人。
是尤塞尔克让我有这种感觉。
『所以』,很奇怪。从一开始,我应该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因为拥有和我同等力量的人,不可能以正经的方式存在。
当然,我的『剑术・极』和『体术・极』是ES技能,也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理论上』所能拥有的极限能力。但是,这可以说是终极中的终极能力。要走到这一步,那只是一件有可能的事。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也就是说几千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出现一个这种水平的天才。
在现实中,我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概率。
的确,尤塞尔克真的是那个『几千年一遇的天才』,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
但是那样一来,就要和米凯拉之前说的话扯上关系了。
尤塞尔克小时候是个体弱多病、弱小不可靠的少年。
这样的人……是『几千年一遇的天才』吗。
所以,如果尤塞尔克得到了和我同等程度的能力。
不普通的力量──只能认为他是通过『秘法』来获得的……!
「那么无聊的话,谁!谁会相信啊!这种胡说八道,我马上就让你再也说不出来!」
像是要打断了我的想法一样,米凯拉眼睛充血,猛烈地叫着。水之少女们聚集在她的周围,现在也打出了无数的水枪。
没错,米凯拉才最不能接受莫恩所说的话。作为「尤塞尔克的青梅竹马」,她才是最不能接受的人。
莫恩对这样的她投以悲伤的视线。
「……米凯拉。你还不明白吗?你的『青梅竹马』不是那家伙。是我啊。那家伙不记得小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事情了吧?你没有觉得这很奇怪吗?
但是,我却知道。过去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在叶德伯爵夫人的宅邸里和你还有穆西亚一起玩的日子……穆西亚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嘴角的痣很有魅力。因为有咬左手拇指指甲的毛病,所以总是被骂」
像是瞬间冻结了一样,米凯拉的动作停了下来。
“啪”的一声,浮着的水团掉到地上,无力地四散开来。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想说些什么的嘴巴却半开着不动。
那里有的是冲击和惊愕。
这是听到了不可能的事情时会有的惊讶。
莫恩一边注视着这样的她,一边静静地继续说着。
「对啊,我全部都记得哦。无论是大家想去爬却因此被骂的那棵树,还是想要去抓鱼却弄得全身湿透的泉水,还是拿来当模仿对象的雕像」
「……不要说了」
「炎热的夏日,三个人一起游泳的时候,我滑倒后屁股撞到了,撞出了个大淤青。大家都说这很滑稽,都笑了呢」
「……不要说了……!」
「冬天做了个大雪人呢。大家在比赛谁能做得最大,你太努力了,中途雪球就碎了。你不甘心地哭了吧」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按住耳朵,发出悲鸣般的尖叫,米凯拉蹲了下来。
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冲击或者惊愕。
那是混杂着恐惧与绝望的尖叫声。
从她颤抖的肩膀、瞪大的眼睛、咯咯作响的牙齿,像死人一样惨白的表情中,看不到平时好胜的样子。
只有那些自己所相信的世界全部都在一瞬间崩塌溃散的人,脸上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一心一意地思念着,一直仰慕着,抛弃了家和故乡,共同前进的那个人。
……是別人。
这个可怕的事实,甚至说是残酷愚蠢的事实,将人心在一瞬间撕碎,破坏到破破烂烂都仍不足吧。
其他人也茫然地注视着米凯拉的身影。
刚刚说的关于过去的事情全都是事实。
……米凯拉完全被击溃的身姿比任何东西都更能说明这事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
莫恩说的果然……果然。
是真实的。
这时“啪”的一声。
那冷淡的声音是从米凯拉的脸上发出的。
是因为跑过去的伊莱恩用手打了上去,所以发出的。
伊莱恩自己的眼睛里也流出了剧烈动摇的泪水,但即便如此,她那双蓝银色的美丽眼眸仍没有失去力量。
「这难看的样子是什么,米凯拉!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厚颜无耻的态度是怎么了!如果那个人说的是实话,那就意味着尤塞尔克一直在欺骗你。但他这个人是怎么样,我们不是最清楚的吗!」
「伊莱……恩……」
米凯拉缓缓抬起变得空虚的双眼,看向伊莱恩的眼眸。在她的眼神中,虽然很小,但看起来像是点亮了光芒。
莫恩并没有打扰到这两个人的举止,而是把手放在腰上,默默地注视着。
与其说这是因强者的从容而放过了,不如说这是在衡量自己所说的话能被接受到什么程度……带着半不安,甚至是心里很没底的表情在注视着。
但是看到那结果后,莫恩疲倦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不对哦。还不懂吗。
那家伙不知道我的存在。那家伙真的认为自己是费尔盖恩家的『独生子』。不知道从这世上隐藏起来,不得不悄悄地生活在暗处的我。
啊啊,对啊,正如你们所说,那家伙不可能故意说谎。那家伙不会对别人说谎或者骗人。哼,应该是这样的。那家伙就是『被做成那样的』!没有恶意,没有扭曲的地方,没有歪曲的地方,被制作成一个『理想的人』!」
……对,是这样的。
的确,应该是在用烟花点缀圣王祭的最后那个祭典的时候吧。
我想起了,在那时遇到尤塞尔克我也感觉到了同样的疑问。
──他太好人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会有负面的部分、消极的部分,在尤塞尔克身上却完全感觉不到。
那是因为……「是被制作成这样」的吗。
然后。
拉斐娜小姐的姐姐,『黑色的圣务官』他们,虽然知道『攀登者杀手』,也就是冯=莫恩的真实身份,但却没有出手,现在也知道是为什么了。
「黑色圣务官」的主要任务是散播记载着「秘法」的假「圣王七书」,从而使人们举行虚假仪式。用这个虚假的仪式,强制世界的「淤积物」通过物理的肉体出现,然后打败「淤积物」,维持世界平衡。
但是,如果全都是假的,「秘法」的可信度可能会降低,以至于没有人会去举行仪式。
在这个问题上黑色的圣务官们所采取的手段恐怕是。
虽然不知道是百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一,还是更低的概率,但在大部分都是假的情况下,稍微穿插了一本写有「真实秘法」的书,让它在社会上流传。
即使99%是谎言,只要有1%的真相,就不能忽视这些信息。「好像有人用秘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可信度高的信息,只要有一个就够了。因此,保持了『秘法』的真实性。
将尤塞尔克「制作出来」正是用了「真实秘法」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存在将成为证明「真实秘法」的存在,独一无二的招牌。
另一方面,尤塞尔克和冯=莫恩有某种形式的联系,如果伤害了莫恩,尤塞尔克的生命也会很危险,刚才莫恩暗示了这一点。
如果这是事实,黑色的圣务官们就不能打倒莫恩。因为这样会失去了旁证『秘法』真实性的存在,尤塞尔克。
原来如此。果然不是毫无意义地放任攀登者杀手。
「大家明白了吗?那家伙不是个正经的人。只是人偶而已。我不会对这样的人留情面的。所以和我一起……」
「这又怎说」
莫恩像诉说般环顾四周时,伯特利双手背在身后,回答他。
老人的表情冷峻,干枯的身体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论实力,伯特利恐怕敌不过现在的莫恩,他本人也知道这一点。尽管如此,他还是放出了寸步不让的锐利目光。
「……什么?」
「尤塞尔克少年是「制作出来的人」吗?这么一说,也有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
……但是,那又怎样。比如说,老身自己。老身小时候被间士的组织买下,被训练了隐形术、偷盗术,还有最重要的杀人方法。在这个过程中,老身失去了一个正常人的心。只是个被制作出来的道具而已。
这么说来,我也是作为杀人工具「制作出来的人」。这样的话,就和尤塞尔克少年没什么不同了」
「什……!」
对哑口无言的莫恩,鲁芬独自按住胸口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他的伤口被安洁紧急治疗过,但他的身子还是没有力量。可是,只有眼睛还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呵呵呵。正如御老所说。在下一个劲地专注在剑道上,是舍弃了人的情与义的剑鬼。在下也是,作为剑的化身,将自己「改变后制作出来」。虽说尤塞尔克是「制作出来」的存在,但在下也不能这么说他」
「嗯嗯,尤塞尔克,少爷他」
继鲁芬之后,洛古洛库也呆呆地说道。
「不管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都是明亮的光芒。无论是自然的太阳,还是人工的篝火,都是明亮而温暖的,这是不会改变的」
莫恩茫然地凝视着他们。
我也体会到了令人惊叹的内心颤抖。
对于人工生命的概念,身为现代日本人的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有了耐性,或者说是习惯了。
虽然我没有实际地见过,但是作为感性,有种就算是存在这种东西也不奇怪的感觉。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不是这样的。
从科学技术的意义上来说,当然是这样,而且在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中,也不存在如人造人和魔偶这样疑似生命的存在。
……尽管如此。
他们跨越了。克服了。
尽管自己朋友的存在本身根本的异形性、异质性被摆在眼前。
尽管被告知了如此难以置信而且可怕的事实。
──尽管如此,也还是朋友。
或者可能只是无法精确认知现实,理解跟不上而已。
即使是这样,尤塞尔克的伙伴们也认为,这种切实的信赖和相互的联系,无疑是真实的。没错,他们证明了这一点。
我……
我爱的少女们是怎么想的呢。
安洁。图萝。梅伊娅。秋理艾娜。拉斐娜小姐。
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会爱我吗……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那家伙可只是个人偶。只是个被制作出来的人偶而已。真正的人是我!是我!!」
「你这偏离正道、令人厌恶的杀人狂,以及被这么多人所仰慕的尤塞尔克。你自己好好想想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人」」
对于发出悲鸣般声音的莫恩,伊莱恩平静且尖刻地做出了决断。
莫恩用充血的眼睛瞪着她。
「啊啊,是杀了。我是杀了!在我面前,那些家伙述说着梦想!像是很开心般,很幸福般!述说着我绝对得不到的东西,连期望都不被允许的东西!
我一开始只是咬牙切齿。但有一次偶然在塔中遇见了他们中的一个……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夺去了那家伙的生命。看着眼前的家伙边痛苦着,边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不再动的样子,我笑了。不,我可能哭了──梦想什么的,这种东西。这么容易就坏掉了。是啊,我重新认识到」
一边像是呻咛般说着,莫恩一边在自己脚边跺着脚。
不,不对。
他是在踩着自己的影子。
像发泄愤怒一样。像恨得不行一样。
看到那场景,我突然注意到了。
「难道,尤塞尔克在那里……!?」
「啊啊,是啊。我和那家伙是一布的表里。小时候体弱多病,被告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那家伙的存在。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能得到他溢出的生命力,活下去。本来应死去的人被强迫活了下来,所以我肯定是弱的」
莫恩的眼睛深处放出令人毛骨悚然,蕴含着热气的光。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眼睛了。
「明白吗?地位、家庭、未来,自己的一切都被夺走的我,一直活在对方的怜悯下……不,我必须活下去。是的,我连「死」都被夺走了!死了该有多好啊!
我有几次想自杀,但却没能死成。因为那家伙的生命力更强,所以能治愈这样的伤口。你说我是做了什么才必须承受这种屈辱和痛苦的罪?我只是出生了而已!」
莫恩粗暴地大口喘着气,凝视着脚下的影子。
「但有一次,我注意到了。随着作为『攀登者杀手』夺走几人的性命,我渐渐地变强了起来。不,正确来说,并不是我自己的武力和魔力上升了。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一直很贫乏。
但是,每当埋葬拥有「梦想」之类东西的家伙,我心中的东西就会变强起来……每当我夺走一个人的梦想,我就会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在我心中蠢蠢欲动」
……那强大力量的名字──大概是,「疯狂」。
破碎的心最终变成黑暗感情的激烈迸发,在莫恩心中急促地盘旋着,实际的杀人行为成了导火索,这股气势就像怒涛一样增加了。
被那混沌的感情吞噬的结果……就是刚才的莫恩啊。
「然后我领悟到了。只有在这一点上,只有这股力量,我比那家伙强。那家伙对什么都不会有强烈的执着。即使有目标,也不会像要疯狂了一样强烈地追求。对什么都能做的那家伙来说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但是,我不一样。诅咒,怨恨,憎恨,只有这种感情的力量,我是在他之上的」
莫恩发出像是抽搐般的笑声。
「那家伙和我是布的表里。但是,如果背面太脏了,那污渍就会渗透到正面。
我慢慢地增加我的力量。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有自信的时候,我试了一下。因为我不知道能不能用这种力量劫持那家伙……在那时候,我和你战斗了呢,罗槻」
那时──大概是尤塞尔克暴走的时候吧。
的确那时的尤塞尔克……不,尤塞尔克里面类似他的「什么」说了,「如果知道是罗槻就不会战斗了」。
那是莫恩说的啊。
「但是,我知道了仅仅从远处强行夺取他的身体还远远不够。因为他只能做出像木偶一样笨拙的动作……所以这次,我直接『触碰』了他」
进入塔中,假装偶然遇见尤塞尔克他们。
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担当皇太子保卫,所以大概知道他们的所在,而且最重要的是,莫恩已经能够感知到尤塞尔克的存在了。
莫恩伪装成一位热心的支持者、粉丝,走近了尤塞尔克。
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尤塞尔克他们已经习惯于被这些狂热的支持者靠近了。
而且,莫恩从以前就知道尤塞尔克会很规矩地向每一个人打招呼。
莫恩利用了尤塞尔克的宽容……『触碰了』他。
据说在那一瞬间,尤塞尔克被莫恩的影子吞噬了。
影子。不,或许应该说是被盘旋着的怨念、诅咒和复仇心吞噬了吧。
由于将尤塞尔克吞进了自己的体内,莫恩将他的力量、技艺和美貌融入了自己的体内。
莫恩告诉尤塞尔克激愤的伙伴们,如果自己受伤,尤塞尔克也会受伤,并会死去,然后命令他们阻止我们。
「是很有趣的讽刺吧?一直沐浴在阳光下的那家伙,现在正在我的影子中。沐浴在阳光下的我一直都是在阴暗中的人」
「你觉得现在的自己,沐浴在阳光中?」
对叹着气询问的我,莫恩口水四溅,生气地回应着。
「啊啊,是啊!而且今后还会有更多这种情况!所以罗槻,至少只有你,和我一起来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给我力量的是你!」
「……你说什么!?」
莫恩意想不到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我……?
我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是说过给我自信的是你吗?所以,从那时起,我开始采取更多的行动。因为你教会了我,那样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等……等一下。那,难道最近『攀登者杀手』的出现次数增多了是因为……」
「啊啊,是啊。因为你给我增加了自信,罗槻。在那之前的我,也只是偶尔在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但是见到你之后……」
之后的话我不想听。
我。
是我。
是我的存在。
这是在说……我的存在间接导致了『攀登者杀手』的活跃化,导致莫恩疯狂的增幅吗……!
我眼前变暗了,像是要倒下一样,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倒下。
我呼吸不了。吐不出气。心脏不规则地跳着,现在像是快要破裂了一样。
即便如此。
即使是这样。
我呵斥着自己那快要逃进混浊中的意识,好不容易才把它联系回来。
「这样……如果是我的原因……那做个了结也是我的工作啊」
我终于用颤抖的嘴唇说出了这句话。
下一刹那,我用力挥手,喊道。
「过来,不知火!!」
瞬间。
刚才被我扔出去的剑・不知火,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像飞燕一样在空中飞翔,回到了我的左手。
只要呼唤名字,就会自己飞回来,这是我赋予我自己的剑的五种能力之一。
就连莫恩也被这情景猝不及防地吓到了,睁大着眼睛。
「你、你做了什么,罗槻?就像是剑自己飞了过来一样……」
「怎么可能是那样啊。是这个」
这么说着,我在不知火的刀把头那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像是有什么在那里一样捏着。
「话虽如此,你们应该看不清楚吧。这里连着用魔法强化过的很细很细的线。我用这个把剑拉回来了。如果没有这个,我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剑扔出去的」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胡言乱语啊。
很幸运的是,现在这里,刚才米凯拉放出来的雾还残留着。如果硬说有很细很细的线,应该很难仔细看清楚吧。
「这样啊。准备得真周到啊……所以你拿起那把剑,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嗯嗯,就是这样」
「我刚才应该说过,现在的我可能比你强,即便如此还是要打呢?」
「我刚才也说了吧,要试一下吗?」
只在那一瞬间,莫恩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脸扭曲着。
然后摇摇头,瞪着我。
突然一变,变成带着憎恶、愤怒,还有──被绝望的孤独装点着的表情。
「……那就算了。没有其他人也没关系了。杀了你,然后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也杀了皇太子。把所有人都杀掉。然后由我来成为皇帝」
莫恩拔出了插在地上的歼煌雷刃,重新摆好架势。
这个可怜却也决不能放任不管,不能原谅的怪物。
由我来──斩了他。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72.强者与败者
现状的距离、间隔和时间都只对对方有利。
我瞬间做出了判断,一脚踩在草丛上,疾驰而去。
是用全力跑出去。
即使是至今为止的各种战斗中,我也不会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去战斗。
但是,现在不能这样手下留情。从刚才的战斗来看,莫恩的剑技和体术可能会与尽全力的我相等,或者稍微在我之上。
如果是突然把以前从未用过的全力都用出来,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
但应该说很幸运的是,我虽然从来没有用全力战斗过,但我有用过全力。那是我和图萝玩过几次扳手腕时的事。因此,作为经验,我已经学习会使用以及控制全力的方法
另一方面,莫恩恐怕没有用过「现在的自己」的全力。他是刚刚抓住尤塞尔克的,而在那之后的战斗也都手下留情了。
在这一点上我可能略胜一筹。
但是,当然,随着战斗的持续,莫恩也会学习对自己力量的控制。所以,要战斗的话就要一气呵成。
而且。
冯=莫恩手中的大剑,『歼煌雷刃』能放出强大威力的雷击。我不想被那个击中。
当然,我的剑,阳炎和不知火各自都有对抗魔法的能力,但是在用这个来防御的时候,就已经晚别人一步了。我会挑起快攻,也是因为不喜欢这一点。
还有一点。
几乎就在我把那「另一点」在脑中描绘出来并跑起来的同时,安洁她们也开始全力奔跑。
虽然安洁、图萝、梅伊娅、秋理艾娜、拉斐娜小姐是散落在不同地方,但都各自行动起来了,就像有事先商量过一样。
我没有给她们发出任何信号,也没有这样的时间。她们之间的应该也不会有商量的时间吧。
即便如此,安洁她们还是行动起来了。
安洁她们跑向我与莫恩的反方向,也就是让莫恩处于「腹背受敌」状态。
但,这并不是要夹击莫恩。
安洁她们的目标是皇太子殿下。
在这一瞬间,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冯=莫恩『将注意力转移到我之外的人身上』。
在那种情况下,我就要为了保护那个人而移动,这样我的架势就会崩掉。
而且,皇太子殿下现在是一个人在那边,没有人能护卫他。
如果莫恩转身,以殿下为目标的话,我是无法阻止的。
所以我才为了能强行让莫恩攻击我,挑起近战,而且安洁她们也察觉到这一点,跑去担当皇太子殿下的护卫。
没有交谈过,却与安洁她们有着一致的想法,我对此抱有像要颤抖般的昂扬感,带着这种感觉向莫恩迫近。
莫恩的眼球只在一瞬间,一瞬间动了一下。他的眼睛微微地追着在一旁跑起来的安洁她们。
也就是说,安洁她们的行动在佯攻的意义上也起到了作用。
在那一瞬间,我一边朝着莫恩眼球移动的反方向大幅度倾斜身体,一边像是怪鸟振翅般张开两把剑,像要夹住似地打出斩击。
就像看着远方的山一样──『目视远山』。
挥剑的人不能让自己的视线被固定住,要有意识地确保自己拥有广阔的视野,以便能够瞬间应对对方的任何动作。
这虽然是一种技法,但也接近一流剑士的心境和心态。
莫恩虽然夺走了尤塞尔克的『技术』与『力量』,但他的『心态』还没到达那种境界。
我使出突刺的一击。但……
莫恩瞬间把剑放横,用柄头弹开我瞄准他左侧腹的阳炎,然后用反弹的力把试图砍下右肩的不知火顶了回去。
莫恩完全能应对我这快一拍,不,是快半拍的攻击。
也就是说莫恩的反应速度──比我好上一点吗!
我两把剑都被弹开,就在这一刹那,我的躯干失去了保护。
另一方面,莫恩歼煌雷刃的刀刃就在我身旁辉耀着──
他的刀刃保持横着的状态,横扫要来了。
我的上半身消失了。
……说不定莫恩看起来是这样的。
向前踏进的我没有余力往后跳,立刻将上半身大幅度地向后仰,勉强避开了莫恩挥剑的轨道。
利用上半身后倾的势头,我一边在空中翻滚,一边踢向莫恩的下巴,在后方着地。
我的脚踢只擦过了莫恩的刘海,在空中滑过。虽然被他避开了,但还是成功取得了微小的间距。
但是。
边恢复屏住的呼吸,我边感觉到胸前有凉意……不,是寒意。
……被真一字砍在皮衣上,撕开了一条缝,我的皮肤稍微露了出来。
这是对被砍中这一事实的寒意。其中也渗出了微微的热度,大概是因为皮肤也稍微受伤了吧。
──这是第一次吧。
虽说是渗出的程度,但我在战场上流血这还是第一次。
我咬着嘴唇。相比之下,莫恩的唇角被紧紧地提了起来。
这是看到在肉搏距离略微占优势的笑。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想要缩短间隔,而是自己也暂时后退了。
……果然。
下一步被抢先了。
明明在取得间距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会来……!
「歼煌……」
「唔!」
呼啸而出的黄金火花缠绕在莫恩的剑上。在我确认有没有时间摆好架势的瞬间,「那个」来了。
「──雷刃!!」
像狂乱的暴龙一样狂暴的电击洪流来了。
曾经看过尤塞尔克放出的「歼煌雷刃」,那甚至会给人一种高贵神圣的印象。
但是现在,同样的雷击在冯=莫恩的手中放出时,完全是不一样的──这就像是令人厌恶且恐惧的怪物向我杀来一样。
就像是莫恩心中盘踞的,对拒绝自己的世界的诅咒、憎恶、厌弃,都化为有形之物一样。
没有犹豫的时间。我马上又把剑扔了出去。这次扔的是右手的阳炎。
面对黄金凶龙般的歼煌雷刃,我那同样闪耀着黄金光芒的阳炎悬在天空中,被吞噬了。
不,是斩开着。阳炎所具备的魔法斩断能力,可以斩开歼煌雷刃的雷击,直奔莫恩……但是。
我扔出阳炎的威力在狂暴的电击风暴中被压制住,气势逐渐减弱,最终──被高高地弹飞了。
我勉强用不知火挡住了因阳炎无法斩断而向我袭来的电击余波。即使是那个余波,也有着足以让我的身体剧烈摇晃的威力,虽然能反射魔法,但却不能控制好反射向莫恩的正确方向。
尽管如此,莫恩还是以设法将电击射向四面八方的我为目标,为了给我打上最后的一击而向前迈出一大步。他一边迈步,一边将大剑高高地举起。
……所以。那里是他唯一的缺点。
确实,从上向下挥剑是最有威力的,所以在心情上来说,一旦想要打倒对方,就会拿出这样的架势。但是,即使不用如此夸张的斩法,也能杀人。
相反,大上段的攻击不仅具有使自己身体缺乏保护的缺点,而且还有一个大问题。
双手在上段挥舞大剑的时候。
有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自己的视野会被自己的剑和手腕遮蔽。
这也和刚才一样,与其说是技术和力量,不如说是心理准备的问题。尤塞尔克的力量和技术,再加上用憎恶和疯狂加固自身,用固执和怨念增强力量的莫恩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
但,冯=莫恩并不能理解心态应有的状态。
我的身影从莫恩的视野中消失的刹那间隙。
我采取低到足以在地上爬行的姿势,像也要把自己的身体扔出去似地冲了过去。刀刃横着伸出的不知火瞄准的是莫恩的腿。
在视野打开的瞬间,莫恩看到了状况的变化,果然脸上的从容消失了,为了躲避下段的攻击,他瞬间跳了起来。
──对,就在那里。
这不是跳到了个好地方嘛!
「过来,阳炎!」
我大叫的声音刚一响起,刚才被弹飞的阳炎就像子弹一样飞向我身边。
然后在那金色的轨道上──有莫恩的背。
本来阳炎应该是贯穿了莫恩的脊背,但是。
「切!」
原本应该没有余裕回头的莫恩,把歼煌雷刃架在自己的背上。
我的剑只要一呼唤就会来。反过来说,只要没有呼唤,就不会来。发出声音就意味着对方也会听到。
大概是之前已经看到我呼唤不知火的样子,所以现在就会想是不是对阳炎也做了同样的事。
绕过莫恩背部的歼煌雷刃,赶在阳炎贯穿莫恩之前成功防御。
弹起的阳炎懊悔地在空中飞舞着,即便如此也收回到我的手中。
但,我的意识已经在不知火上了。莫恩马上要落地的时候──现在!
「冰冻灵气!!」
歼煌雷刃只是一把大剑,很难灵巧地回转过来。莫恩用勉强的姿势承受着阳炎的攻击,我判断出现在是瞄准他的好时机,我将不知火蓄力好的能力放了出来,击出暗藏黑暗、冻气、妖力的冰冻灵气。
火焰灵气和冰冻灵气需要有一瞬间的蓄力,所以就算想要好好发射也会在发射前就被莫恩的剑击下吧。所以我虎视眈眈着,寻找能将它们击出的时机,以此组成现在这场战斗。
我的企图命中了。因为撕裂天空,在空中呼啸的漆黑能量洪流,正面地射穿了莫恩。
……但是。
「……!」
我苦涩地咂了咂嘴。
映照在我眼中的是,莫恩被黄金色光辉笼罩着的身影。
这是歼煌雷刃的电击。莫恩用它裹住自己的全身,保护自己不受冰冻灵气的伤害。
在之前,与暴走的尤塞尔克战斗时,我曾发动过火焰灵气和冰冻灵气,以抵消歼煌雷刃刃所带来的电击。
……既然如此,反之亦然。他也可以用歼煌雷刃的电击中和冰冻灵气。
灵气和电击同时像被弹开般消失在空中,双方都重振姿势,视线交织在一起。
莫恩瞪着我,不久突然放松了表情,开口说道。
「……罗槻。果然你很强。虽然很强,但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你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在最后极限的地方,还是我要稍微更强一点哦。虽然事到如今了,但我还是憧憬着你。但是比起憧憬的你,是我更强」
「如果只是单纯的力量和技术的话也许是这样的吧。但是莫恩,强弱并不一定直接关系到胜负」
听到我的回答,莫恩微微一笑。也许是不服输吧。
「是吗?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强大的一方会赢。然后那说的就是我!」
他一言不发,猛然再次向我冲了过来。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夹杂着半悲伤的虚无叹息。
……强大是什么呢?确实,这种想法与莫恩自己刚才所说的很接近。
说强大无聊的不正是莫恩本人吗?然而,他现在却陶醉在自己的强大之中。不,是不知何时,他被一种名为「强大」的魔物吞噬了……
脑海中描绘出的是尤塞尔克的身影。
现在的莫恩比尤塞尔克强。
但是,大概,如果对手是尤塞尔克的话。如果是以他为敌的话,我想我这方法就会行不通了吧──
我释放出阳炎和不知火的第5个能力。
在此之前我已经说了很多次,阳炎和不知火被赋予了5种能力。
……话说回来,我从来没有打磨过阳炎和不知火。
像图萝这样的人,会经常非常仔细地保养自己的大斧,让自己的武器处于最好的状态也是战士的嗜好吧。
但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第一次选择各种技能的时候,我并没有学磨剑和保养剑的技能。除此之外,也有很多应该取得的技能没有取得。
而且也没有把剑给过打磨坊。对一般的打磨坊来说,就算把EX道具的阳炎和不知火拿过去也应付不了吧。
为什么我没有取得这个技能呢?
这是因为阳炎和不知火可以自我修复。
这是我的剑被赋予的第1个能力。
第2个能力是阳炎的火焰灵气和不知火的冰冻灵气。
第3个能力是各自应对魔法的能力──也就是阳炎的魔法斩断,不知火的魔法反射。
第4个是呼唤名字就会飞过来的能力。
然后最后的能力是……
我把拿在左边的不知火从中间笔直伸出、架好,同时把右手的阳炎放在背后。
不知火的中段霞和阳炎虎尾的架势,对于笔直冲过来的人来说,应该是很难看清轨道和距离的。
莫恩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的腿瞬间变得迟钝了。
但我不是以防御为目的。
莫恩的腿稍微放松了,我趁此节奏,将不知火猛地突刺出去。
「呼……!」
莫恩用摆好的剑来迎击。
没错,他应该能看清。
在极限边缘。
这就是他和我的能力差。
……对,他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但是。
「──唔!?」
莫恩口中发出了困惑和惊愕的呐喊。
不,莫恩确实挑开了不知火的突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的本领无疑是超过我的。
但是,莫恩心中肯定产生了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理解的「什么」。
他的犹豫是个好机会,由虎尾变为前击,用阳炎的剑刃击中了他。
「咕……嗯嗯!?」
莫恩也用歼煌雷刃反弹这个攻击。
然而,他的口中又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有什么不对劲。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他开始混乱了。
(对哦,莫恩。因为是你,所以没法应对这个)
我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悲伤,但手上的势头却不减。接下来是突刺、横扫、横砍、下斩、上斩。
那简直就像是卷起沙尘的暴风一般乱打乱击。我全力以赴的连续攻击,无论是像图萝、鲁芬、洛古洛库这样的熟练武者,还是像秋理艾娜和伯特利这样的一流间士,或者拥有梅伊娅这样的特殊眼睛,都很难完全看透。
比起精确度,比起威力,我首先以速度为重,然后发起进攻。
但是,莫恩以稍微超过我的速度,用闪着紫电的刀锋,阻挡了所有的攻击。
卸去力道、挑开、回避、接下。
在旁人看来,我的所有攻击都被莫恩挡住了,无计可施。
但我和莫恩的表情恰恰相反。
脸色苍白,微微冒汗的是莫恩。
尽管他抵御了我所有的招式。但是。
不久,他的身体移动开始产生了微弱,但确实的歪曲。
「这、这是……什么!?」
莫恩的声音中夹杂着焦躁,同时他的态势明显被破坏了。
无用的动作逐渐变大,为了掩盖这一点而变得焦急勉强的力量也让他自己的身体变僵硬了。
一点点地,一点点地。
即使积木中有着微妙的错位重叠,乍一看还看不出来,但如果继续堆积下去,扭曲也会逐渐增大,最终会毫不费力地崩溃。
我所做的也就是这样的事情。
然后──终于到积木倒塌的时候了。
「咕!!」
传来了低沉的呻吟。
虽然非常浅,但阳炎的突刺掠过了莫恩的肩膀。
莫恩的姿势一瞬间扭曲了,在这里拿不知火用左斜切攻击过去。
伴随着肉体被撕开的确切感,血沫从莫恩的胸膛上无情地飞舞出来。
这还不是致命一击。
但,莫恩的脸上挂着一副惊愕的表情,他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呆立着,阳炎的剑刃打在他的膝盖上。
莫恩那肌腱被切断的身体摇晃着,他将歼煌雷刃插在地上,设法支撑着摇晃的身体。
看来到此为止了。
「你……做了什么,罗槻!?」
莫恩就像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那失色的嘴唇战栗着,从下往上地抬头看着我。
我一边用剑指着他,一边冷静地宣布。
「这只是个小伎俩。施了小聪明的诡计。如果是尤塞尔克,可能很快就会看穿这一切。但你却做不到。本应比尤塞尔克,比我更强大的你却做不到」
我用的是阳炎和不知火的第5个能力。
──那是「让对方误判时机」的能力。
阳炎的能力是「空间错误」。
阳炎所到达的位置与对方看到的位置有微小的误差。
有时是上下,有时是左右,或者是前后。只是很微小的误差。
但是,无论是接下还是回避,有时这种误差会动摇对方的态势,打乱对方的判断,最终削去对方的性命。
不知火的能力是「时间错误」。
不知火到达对方身上的时间与对方感觉到的时间有微小的差距。
快一瞬间,或者反之,慢一瞬间。
不管是要挑开对方的武器还是卸去对方的力道,都要知道对方的剑在什么时机用多大的力,即使是用别人都意识不到的速度进行判断,也会掺杂进一定程度的预想。不知火就是背叛了这样的预想。
空间认知,加上时间认知。
莫恩继续微妙、绝妙地被打乱着,虽然他确实回避、闪过、接下、卸去、挑开我的剑,但他的手感应该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以为接下了,冲击却在下一瞬间袭来。以为闪过了,剑却马上从下面掠过。
刚想着是十分有余裕地卸去力道,剑却早一步到达相应的位置,这让对方很着急,想着应该是挑开了的一击,剑却在意想不到的距离里相碰了,让对方感到惊讶。
这样的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莫恩剑上的动作一点点地,但确实变形得歪歪扭扭的……而且完全疯了,失去了精密度。
那就是他的败因。
我之所以会赋予剑这个能力,是因为我想,假如出现能力与我不相上下的对手时,这个力量将会是王牌的。
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经过几次战斗,我的想法改变了。我开始认为这种能力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剑它们之所以能让对方产生错误的认识,归根结底是在于「剑本身」的存在。
所以,如果对方不只是对剑,而是从整体视野来把握「我本身」的话。如果他能综合判断出我身体所有的信息,比如重心的运动方式、腿部的运动、肌肉的运动方式等,就能通过这些预测我剑尖的走向。
……这种错误能力没有多大意义。
而且我想,被设想为与我不相上下的对手,应该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吧。
事实上,我认为如果是尤塞尔克。
如果是他,就能击破这种错误能力吧。不是看着剑而是看着我,读出我的动作。
但,莫恩做不到。
正如我多次感觉到的那样,他还缺乏足够的心理素质,无法充分利用刚刚获得的精湛技术和力量。
就像在这场战斗的最初,他用眼睛追着和我一起跑出来的安洁她们一样,他对我的连击也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剑上。而且对他来说不幸的是,即便如此,他也拥有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做出应对的反应速度,所以直到最后,他甚至没有产生要去看整体的想法。
冯=莫恩。
正因为很强,所以才被打败了。
莫恩睁大眼睛,眼球就像是要跳出来似的,他的牙齿几乎要被咬碎了。
「……骗人。这样的话,果然是那家伙比我好,不是吗?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能发生这种事!」
莫恩有气无力地向我伸出颤抖的手。就像在追求着某些……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着怜悯的心情注视着他的身姿。
「罗槻殿下!不要碰那家伙的手!」
用粗大的嗓门拼命叫喊出来的声音回响着。
我还没意识到那是皇太子殿下的声音,就已经转过身,放平剑刃,打向莫恩伸过来的手。
伴随着呻吟声,骨折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莫恩抽搐的手掌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电击的残渣……?
这么说来,在和暴走的尤塞尔克战斗结束后,在救起他的时候,他身体所带的电击残留让我轻微地麻痹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电击……电气。
这样,啊。
是这个。
「冯=莫恩。那就是你……『攀登者杀手』的杀人方法吧」
对于我的问题,莫恩露出了无声而绝望的微笑。
以前的莫恩几乎没有魔力功底。如果能用的话,大概也就只能产生这么小的电火花吧。
但是。
一点点的电气就足够了。
如果是接触到就会将电气送入对方体内,使电气到达神经,剥夺人的行动自由这种程度的话。
我想起皇太子殿下以像人偶一样的生硬动作倒在地上,被迫将脸埋在地上的身影。
『攀登者杀手』的受害者几乎都是趴在地上……也就是说,就是这样被电气麻痹了神经,被迫把脸埋在地上,窒息了。或者被迫跳下悬崖,大概也是同样被操纵了行动,被强制走过去,掉下崖的吧。
只拥有微小魔力的弱小人类,却因其微小的魔力而编制出来的杀人方法。
这样──从结果来说,创造出了不会留下证据的不可思议杀人方法。
「冯=莫恩……果然你……必须被处决啊。因为这是我让你这个怪物狂暴起来的责任」
我慢慢地喃喃自语,但却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剑。
我的心中确实有被刺入般的痛苦和悲伤。
不仅因为冯=莫恩是我的恩人和朋友,还因为那被社会疏远的寂寥,让我感觉到在某处与我自己很像。
但即便如此,他的选择也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他让好几个无辜的人死在他手上。
无论他的出生和他的过去充满了多么不合理的不幸,被家族的自私扭曲,悲痛而孤独着。
就算考虑到这里的现在,果然──不应该有任何借口。
莫恩带着无助的微笑,默默地注视着我。 那双眼睛是空洞的,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我正要挥下剑──这时。
「不要罗槻!!──拜托了,不要!」
紧紧抓住我的身体,哭声中有着撕裂灵魂般的痛苦。
不用回头就知道。
……那是米凯拉的声音。
73.结局与新挑战
我没有回头。
提着剑,保持着要取冯=莫恩性命的姿势。
就那样,听到从背后传来纤弱、让人心痛的声音。
「……不要,罗槻……」
她紧紧抓住我的腰部,沉甸甸的,这正是她灵魂的重量,不,这是她全身心的重量。 这是她在漫长岁月中培养出的怜爱,是回忆和爱情本身的重量。
米凯拉是冯=莫恩的青梅竹马、尤塞尔克的恋人,我接下来的一击会把一切从她那夺走。这是会将她至今为止的人生全部斩断的剑。如果把和尤塞尔克一体化的冯=莫恩斩杀,尤塞尔克的生命也将消散。
──我没有回头。
当然,这也是因为,现在还警戒着面前无力倒下的冯=莫恩。
虽然他身负重伤,实际上已经动弹不得,但他的力量仍然是个威胁。 一点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但,不仅如此。
更重要的是,我很难回头。回头看米凯拉的脸。
看米凯拉平时脸上好胜又强硬的表情,变成因打击而失去欲求的表情。
米凯拉也应该知道不能放任冯=莫恩这样下去。
放任作为『攀登者杀手』杀了很多人的他。
但是,明知如此,现在。
现在也是,米凯拉的思念让她不得不紧紧地抓住我。从那传来了悲伤、痛苦、哀伤──我看到那悲痛的表情会很难受。
──我没有回头。
但那也意味着,我要正面直视冯=莫恩的脸。
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红晕,他那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一丝光芒。
自己追求着的一切被全盘否定,输给了他所憧憬的我,现在也正准备迎接死亡的莫恩。但他现在却有着一丝希望。
名为米凯拉的希望。
那是有可能承认、期望和渴求自己的存在。
(这样啊……)
我在心中小声嘟囔着。比起说明白了,不如说果然是这样啊。
(莫恩。你真正寻求着的不是强大,不是成为皇帝,甚至不是站在阳光撒落的舞台上……你只是,希望有人能渴求你呢。至少,有一个人就好,想被谁渴求自己──渴求自己的存在)
啊啊。
嘎吱作响,疼痛。
我自身的灵魂也一样。
因为他渴望的那个,我曾经也同样渴求过。
因为在来这个世界之前,那也是我再怎么渴望也得不到手,让我喘不过气来的东西。
冯=莫恩的确是个因迷失自我而崩溃,陷入疯狂的怪物。
但同时,他说不定是映照出我自身,扭曲的镜子。是说不定总有一天,我在某处踏入外道时的镜子。不,这应该是照出全人类的镜子。
但是。
我意识到了。
我可能比至今为止自己想象中的更,残酷。
虽然在心中对自己的残酷感到羞耻,但我还是慢慢地开口。
对着背后的米凯拉。
「米凯拉……为什么阻止我?」
「为什么?……因为,那是……」
「不,我换个问法吧。米凯拉,你──『是为了谁阻止我?』」
「诶!?」
能听到背后传来喘气声。
同时,莫恩那不寒而栗的表情映入视野。
我没有放松尖锐的语调,仿佛敌人不是莫恩,而是米凯拉。
「你想救的是哪一边,米凯拉……是冯=莫恩,还是尤塞尔克」
当然,这不是问了就能知道答案的二选一问题。
对米凯拉来说,冯=莫恩是对童年往日憧憬的象征,尤塞尔克是现在与未来、爱与幸福的对象。
两者混为一体就是现在的莫恩。所以,对米凯拉来说这并不是能选择的,她只是用尽她全部的思念来阻止我。
明知如此,我却还是这样问。
让她做出选择。
我用剑对着莫恩,同时也有种用剑对着米凯拉的心境。
不,可能事实就是如此。
能感觉到米凯拉全身僵硬,呼吸变得浅而急促。
「……罗槻……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因为……」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说出来吧,米凯拉。言语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哦,为了将其化作有形之物──你想要帮助的。渴求着的。是哪一边!?」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保持着寂静。
只有米凯拉和冯=莫恩喘息般的呼吸声微微响起。
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
米凯拉发出像老婆婆一样嘶哑的声音。
「……是尤塞尔克哦」
──我没有回头
……如果我有回头就好了。
如果我回头了,就不用看到冯=莫恩的表情了。
那是人内心的一切瞬间被击碎的表情。那凄惨的表情,仿佛凝聚了这世间所有的绝望……明明没看见就好了。
像是从喉咙里滴出血一样的低语,在平原中流过。
那是莫恩失去感情般,平坦的声音。
「……米凯拉……为什么……我是你的……」
「莫恩。你……不是你。你不是我认识的你。与我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已经不在了。那个,很迟钝却也很温柔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米凯拉与之相反,挤出了拼命压抑自己内心滚烫感情的声音。
「……莫恩。当你第一次杀了一个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罪过的人时。你把你自己也杀死了。你第一个杀死的是你自己啊……!」
从背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莫恩!你是我认识的冯=莫恩的仇人!」
尖叫声消失在虚空中。
那即是米凯拉的尖叫声,同时也是莫恩的尖叫声。
不,莫恩发出的应该叫做惨叫。就像嘴巴被撕裂、喉咙被割裂了一样──就像灵魂被磨碎了一样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只是我,在场所有人的背脊都僵住了。
莫恩已经什么都没在看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对着天空毫无意义地持续惨叫的样子,有着让人觉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恐怖。
从他颤抖的手中掉下的大剑就这样掉进阴影中。像是被漆黑的无底沼泽吞噬了一样。
然后从他那变得空虚的眼睛里。从嘴里。从耳朵到鼻子。
像污泥一样,比夜晚的黑暗更深的黑色。没错,只能称之为「黑」的东西,泥泞地溢出,盖住了莫恩的身体……将他的一切都吞了下去。
我们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不了,只是看着这副光景。
一层有着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的清新草原环境。而这是与之极其不相符的景色。
过了多久呢。
发出“咕噜咕噜”起泡般声音的漆黑团块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一段时间后。
我轻轻地移动着自己僵住的身体,想要靠近那里,感觉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但,那一瞬间。
一道细细的光从漆黑的团块中升向天空。
不,那道光线一条条地增加着,不久,就汇聚成在阳光下闪耀的黄金洪流,冲向天空。它的光辉从内部将黑色的团块吹散,消除了。
因为这耀眼的光,我们都不由地转过身去,等到再次轻轻地睁开眼睛的时候。
那里有一个人影。
单手拿着放出电击火花的歼煌雷刃,毫无疑问,那是尤塞尔克的身影。
憔悴,面容失去血色,丝毫没有平日的活泼爽朗,但即便如此,在那里的确实是尤塞尔克。取而代之的是冯=莫恩的身姿消失了。
「……尤、塞尔……克……?」
米凯拉像是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
尤塞尔克抬起那张疲惫苍白的脸。尽管如此,他还是向米凯拉送去了柔和的微笑。
不是其他人,那正是尤塞尔克天真无邪的美丽笑容。
「尤塞尔克……!!」
米凯拉一边用哽咽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扑向他的胸膛。
就在那时,我第一次看到了她的脸。那是充满欢喜,因喜悦的眼泪而变得皱巴巴的表情。
接着,伊莱恩、鲁芬、伯特利、洛古洛库。尤塞尔克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跑了过来。
我一边看着这幅景象,一边静静地抽身,以免受到限制距离的制裁。
难以言喻的疲劳感笼罩着我的全身。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根据的、仅仅依靠直觉的赌注。
但,刚才冯=莫恩自己说过。
他说,自己能战胜尤塞尔克的,只有强烈的执着和憎恶。这种怨念是他力量的源泉。
……那么,如果把莫恩的力量源泉切断会怎么样呢?
莫恩内心深处的唯一想法,就是希望别人承认自己。
如果击碎这种想法,他的力量说不定就会消失。
这样一来,被莫恩吞噬的尤塞尔克或许能因此再次找回自己的力量,重新出来。
最后只能相信尤塞尔克本人的力量和他意志的强大,但是,即使可能性很低,也是有可能的。
我感觉是这样,所以就这样行动了。
冯=莫恩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于米凯拉。让米凯拉自身去否定莫恩,这就是我采取的办法。
即使是强行也要米凯拉在莫恩和尤塞尔克之间做抉择,就是为了这个。
……就结果来说,那个方法好像是成功了。
因为冯=莫恩被自己创造出的憎恶所吞噬,取而代之的是尤塞尔克拿回了自己的身体。
但是……
「……主人」
直到安洁纤细的手指温柔地碰到我的脸颊,我才注意到她来到了附近。
不。
我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指擦去了我流下的眼泪。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哭。
「……您担当了很辛苦的角色呢」
安洁怜爱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她理解了这一切。
她的心意传达了过来,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抽泣了起来。
冯=莫恩的确是不可饶恕的邪恶。确实必须以某种形式进行处决。
……但是,即便如此,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悲痛绝望到这种地步呢。
难道不应该至少只用一刀就斩断他的生命,让他就这样死去吗。
尤塞尔克还活着。也就是说,与他共享生命的莫恩也还没死……还没死。
也就是他必须在自己创造出的憎恶迷宫中,永远痛苦地活下去。必须一直做着不会终结的噩梦。
我有权利对他做出这样犹如残酷拷问般的事情吗。
自责的念头贯穿了胸膛,剑从我手中掉落,我用双手捂着脸。
小小的手轻轻地抱住我的背。我能听到图萝的声音传了过来。
「主人。即便如此,主人还是救了尤塞尔克大人。不,不仅是他,也救了我们在场所有人的性命。还有皇太子殿下,乃至帝国」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当然,这不是给我免罪牌。也不是“因为正面影响很多所以没关系”这么简单的问题。
可是,即便如此,图萝关心我的心情,也通过体温传了过来。对此,我坦率地觉得很开心。
「罗槻小姐。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是你替我们做到的。如果你觉得那是罪恶,那就让我们大家一起来背负……请让我们来背负」
拉斐娜小姐的声音静静地渗透了过来。这句话很鼓舞人心,也很沉重。
身为圣职者、圣务官的她,敢说要承担「罪恶」。这表明了拉斐娜小姐自身觉悟的大小。为了我。为了我,这个可爱的朋友,下定决心要做到这种程度。
「是啊。罗槻,为自己而骄傲吧。不然,我那为你感到骄傲的心情不就像笨蛋一样了吗,呵呵呵」
听到秋理艾娜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虽然我的眼睛被泪水沾湿了,却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我是秋理艾娜的骄傲吗。没想到她会与我如此亲近。
「主人,终于笑了!太好了,为了主人能笑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做哦」
抬起头来,梅伊娅开心地抱着我。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是很用力地摇着尾巴,用全身表达着好感,用孩子的态度表现着对我的爱。
我有她们在。
安洁、图萝、拉斐娜小姐、秋理艾娜、梅伊娅。
那种温暖的舒适,那种安宁中带着悲伤的幸福感,将我整个灵魂包裹了起来。
我忘不了。冯=莫恩的那个绝望。不能忘记,那是我做的。
但是,即便如此。心爱少女们的存在,激起了我心中的小小勇气。面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勇气。
「……罗槻」
听到有个还很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转过脸去。
尤塞尔克用剑支撑着自己,走了过来。
我也快步向他走去。
「尤塞尔克。没事吧?」
「是啊。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还有,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尤塞尔克的眼中有着至今为止没见过的苦恼神色。
他那总是快活明朗,笑容不绝的表情,第一次深深地印上了昏暗的影子。
「……我,对自己的事,还有……「他」的事,都是第一次知道──实话说,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考虑才好。包括现在还在我体内的「他」」
尤塞尔克痛苦地低头看着脚下。凝视着在自己的影子里,自己的分身。
「……但是,你还有米凯拉他们在。有伙伴们在。就像我有爱着我的伙伴们一样,你也有一群很棒的朋友们呢」
「……啊,是啊。正如你所说。现在……也许是向大家撒娇的好时机呢……」
尤塞尔克无力地微笑着,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消除「被制作出的存在」这一事实对自己的强烈冲击的呢。对因自己的出生而痛苦,然后崩溃的悲哀怪物,他是怎样升华的呢。
这些是连我都不清楚,只能让他自己去解决的问题。
但是,尤塞尔克的确有伙伴在身边。
我想,毫无疑问,他的伙伴们从今往后肯定会支撑着他吧。
深深的痛苦和烦恼。必须一辈子烦闷下去。但是,因为有了这些,现在或许,尤塞尔克是从真正的意义上来说,以「人」的身份获得了新生。
就这样,皇太子殿下跨越一层的仪式顺利结束了。
如此一来,殿下就有资格即位成为新皇帝了。
但殿下并没有显露出喜悦的表情,反而紧紧地抿着嘴。
「……罗槻阁下。在这次事件中,让我考虑到了。当然,以往帝国的政策,并不是完全没有考虑救助弱者的问题。帝国应该已经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偏重于实力主义的倾向也许太严重了。帝国或许也必须做出改变吧」
「是呢」
我也同意,继续说道。
「发生了这种程度的事件都没有得到任何教训的话,那被牵涉其中的人们就太可怜了。这是真相不能公之于众的事件,正因如此,至少要让殿下来考虑一下这个事件的意义」
殿下保持着严肃的目光,深深地点了点头。
「而且啊。以这次的事件作为材料的话,也可以削弱费尔盖恩公爵家的势力。至少能给他们当头一棒……像这样把这次的事件当作谈判的材料用,罗槻阁下说不定要看不起我了」
「不。如果是能做得到的事情,就应该去做吧。因为殿下前进的道路是漫长而险峻的」
是的,对殿下来说,这是个沉重的问题。这是帝国作为一个国家的态度变革,意识自体的变革。这恐怕是他即位皇帝后,终其一生也不知能否完成的大事业。
即便如此,向前迈步也是有意义的。我想要这么去相信。
『攀登者杀手』被出色地打倒了。
它的正体是可怕恐怖的怪物。但是威胁已经过去了。这是罗槻・佐保和尤塞尔克・费尔盖恩他们的功绩。
──圣殿的正式发表就是这样的。
当然,虽然拉斐娜小姐报告了真相,但是考虑到影响的严重性,圣殿只宣布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嘛,圣殿发表的内容本身姑且不是虚假的。
圣都被安心和欢喜包围,称赞的漩涡包围着我们。
在这欢喜中,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攀登者永远地消失了。没人关心那个总是孤独地在酒馆角落里独自度过的瘦弱青年。
我一边对此感到痛苦的哀伤,一边去探望尤塞尔克。
「大家好像都会陪着我呢」
躺在床上的尤塞尔克感慨地说着。
「虽然我和大家说过他们可以先往上登塔呢」
「被说了你不在就没有意义了,是吧?」
「是啊。是值得庆幸的事呢」
尤塞尔克剧烈地衰弱了,被诊断为必须花相当长的时间来进行疗养和康复。如果用治愈魔法来急速恢复的话,肉体会有承受不了的危险。
不只是肉体,内心的康复当然也是必要的。为此果然还是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和心灵相通的伙伴。
「我会掉队一段时间。在那期间,『塔』的攀登层数会被你超越吧……但是,没办法。如果是被你超越的话,我不会觉得不甘心哦,罗槻」
「真的吗?」
「嗯?」
「真的不会不甘心吗?」
对恶作剧般问着的我,尤塞尔克沉默了一会,移开视线,露出苦笑,回答道。
「……其实我是,非常不甘心的吧」
「呵呵呵。这样就好。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之后再追过来吧。我随时都在等你」
我微笑了。如果尤塞尔克回答了不会不甘心,那就和之前一样,还是那个『作为理想的人被制作出来』的尤塞尔克吧。
但是,现在他却会觉得不甘心。然后,那个应该也会成为他恢复的原动力吧。这肯定是作为一个人,原本应有的姿态。
「那你们就尽量慢慢爬吧,罗槻。为了让我们能很快就能追上」
「才不会那样呢。因为我想尽快登到塔顶」
我们笑着握手。
……那只手很沉重。
我现在接过尤塞尔克递来的接力棒。
接过那名副其实的攀登者第一位的地位。
以及,征服『塔』这一荣誉的资格。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
巨大的『塔』,以挑衅般的威严而自豪着,伫立在那里。
(等着吧)
带着坚定的决心,我在心中低语着。
(我一定会登至顶点的)
我真切地感觉到,我这次旅行的最终目的地,现在已经明确地接近到伸手可及的地方了。
74.他们的未来与我们的将来
某个悠闲祥和的用餐时间。
日照温暖,阳光闪耀跃动,食物美味,饮品清爽。和伙伴们的交谈很愉快,最近没有杀气腾腾的事件,攀登很顺利。
总而言之,这是一段没有任何问题的安宁日子。
……在那个瞬间之前是这样的。
「呐,主人」
「什么事,梅伊娅?」
我边悠闲地喝着茶,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梅伊娅。
「那个呢,我有个请求」
「如果是梅伊娅的请求,我会很乐意听的。是什么请求?」
「真的吗?」
梅伊娅打心底感到开心,露出满脸笑容,对我说道。
「我想做主人的新娘!」
噗ーーーー。
包括我自己在内,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华丽的喷茶声。
……大家的脸和桌子都变得好糟糕,这孩子突然间说什么呢。
「梅伊娅,新、新娘是什么,你知道吗!?」
对提起音调问着的我,梅伊娅嘟着嘴回答。
「我知道啊。结婚了的话就能成为新娘了不是吗?……啊嘞,还是说成为新娘就能结婚了?嘛不管是怎样都好。总之,只要能和主人结婚就好了!」
「不,那个呢,也就是说……我们这个情况,有一些微妙复杂深远的问题必须迫切解决哦,梅伊娅」
就连图萝也边冒着冷汗边拼命地说着。在她旁边,安洁眼睛失神,低声嘟囔着「没想到被梅伊娅抢先一步了,真是一生的失策」。不,安洁,你也给我回来啊!不要跑题了!
「嘛,也就是说,是那个呢」
秋理艾娜擦着湿漉漉的脸,耸了耸肩。
「因为看了之前的那个仪式,所以受到了影响吧,梅伊娅?」
「嗯,真的超漂亮啊!我也想变成那样!」
看着梅伊娅坦率地点了点头,我们明白了。
啊啊,是那个吗。那件事是契机吗。
那是不久前的事。
攀登完『塔』后回来的我们,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一个小小的,比梅伊娅更矮的身姿,乍一看就像一个小孩子。但我们都知道,「她」是个出色的成年人,不仅如此,作为攀登者,现在也拥有中坚地位的履历。
「好久不见了呢,佩卡」
听到我搭话的声音,佩卡回过头来,脸上闪耀着惊讶和开心,急急忙忙地低头行礼。
「哦呀,这不是罗槻小姐吗。哎呀呀,好久不见,在这期间变得十分出色了呢。一直有听闻罗槻小姐你们的活跃哦」
对,她的名字是佩卡。体型矮小的矮灵族攀登者。而且,她和她的搭档盖蒙也是我和安洁第一次登「塔」时的向导。
然而我发现,就在佩卡回头看到我的脸之前,她的表情很焦躁阴沉。
「……怎么了,佩卡?发生了什么?你的表情看上去很没精神」
听我这么一问,佩卡皱起了眉头,难为情地将视线移开。
「嘛,那个……是家里的事,还不至于让罗槻小姐担心……」
「啊ー」
因为这种说话方式,我一下子懂了。他们一直都是两个人一起的,但是盖蒙却不在,然后佩卡心情不好。也就是说。
「……和盖蒙吵架了吧?」
「……嗯,嘛」
看着她害羞地低下头,我也苦笑。
我记得盖蒙和佩卡是经常会吵架的,也就是常说的越是吵架,关系越好。但是看来这次和平时的吵架不一样,盖蒙他是真的搞砸了。
「这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不过还是早点和好比较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调解哦?」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算了,同一队的攀登者间发生争吵,有可能会导致在『塔』中遇到危险吧。当然,还有因为他们是我的熟人,所以我没法放任不管,虽然这可能是多管闲事,但我还是提出帮忙仲裁。
就算只是多一个人获得幸福也是好的。特别是我前段时间因没能救下一个熟人而感受到的痛苦还残留着,现在更是会这样想。
但是,
「虽然你特意关心咱们,但那也是徒劳的,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
啊—,糟糕。佩卡目光变得冷冷的。好像是一回想起来就激起怒火。有种头上要冒蒸汽的气势。
「嘛、好了好了,冷静一下。话说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吵架啊?」
我们一边安抚佩卡,一边把她带到附近的餐厅,想办法问出详情。
……然后,意外地全场同意「那肯定是盖蒙的错」。
这是根据佩卡所说来判断的。
盖蒙和佩卡开始攀登『塔』是因为想救故乡的村庄,为此要对暴乱的河水进行治理。
最近好像还买到随从奴隶,增强了战斗力,在17层到19层间能稳定地狩猎守护兽,在那里赚到了很多钱。
的确,如果是盖蒙他们的实力,在这附近的阶层,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也可以持续获得收入吧。
也就是说,他们拯救村庄的计划也有了一定的前景。
到此为止还是很好的。
但是,今后有了大致的目标,有了一定程度的余裕,反而会引起问题。
不,说是问题也许很失礼。
也就是说,
「那个……嘛,是那样的。咱以为拯救村子的事也不再是无谋的梦想了。当然,尽管如此,要实现也是好几年后的事了,不过,咱认为这姑且算是过了第一个段落了……」
佩卡一边扭扭捏捏地,一边红着可爱的圆脸说着。
「因为那个男人不机灵,所以咱想应该从咱这边说出来……那个,我说了……“差不多该让我做你的媳妇了吧?”什么的」
哇—哦。
反求婚吗。这样很棒呢。
但是,听说盖蒙生气地拒绝了这个请求。
「那个男人说了『现在是多么重要的时候,你懂吗?这样的事情之后再做就好』哦。然后,我也生气了,说『这话怎么说的,你这没出息的家伙』,之后盖蒙好像也气上头来了……」
然后,就你来我往地互相攻击。相互间的言语越来越激烈。佩卡渐渐气得不行了,就从盖蒙那跑出来了。
不过呢。
即使作为同样的女性来考虑,对佩卡来说,这也是关乎一生的重要话语。这句话充满了她至今为止的思念。
如果那被人称为『那样的事情』,会生气也是无可奈何的。
「对女性来说这是很需要勇气的事情,而且也是很重要的事情。虽然盖蒙先生可能是失言了,但那也稍微有点言过了」
「男性总是怀揣着梦想。当然我自身也明白,梦想是很重要的。但是,这样总会忘记为现在重要的事情做考虑呢」
安洁和图萝的语气都有些严厉。在这方面果然能感觉出她们是少女。
另一方面,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的稍微成人组,
「嘛,虽然我能懂你的心情,但是男人什么的,都是笨蛋啊。所以如果全都要一一生气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哦」
「如果不学会随便敷衍过去的话会很烦呢ー」
像这样,发表了稍微有点乐观的感想。虽然我觉得拉斐娜小姐这样过得太随意。
除了呆呆的、没搞清楚在说什么的梅伊娅之外,大家都得出了是盖蒙不好的相同结论呢。
的确,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盖蒙“因为接下来是很重要的时期”这样的想法,觉得他很可怜。但因为这边在场的全都是女性,所以好像自然就带上了偏见。
然后,就我自身而言。
我想到了和大家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这对佩卡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不能轻视。
但是,同时。
我──也觉得很羡慕。
很羡慕她为「结婚」而感到烦恼这件事。
因为我至今为止恋爱的终点里,那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对于只爱女性的我来说,就是这样的。
虽然我当然理解佩卡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的心像那样动荡了一会后,对佩卡微笑着。
「但是,话虽如此,一直吵架也是没办法的。你也不想就此结束吧?」
听到我的问话,佩卡也沉默了。然后,过了一会后,她张开了沉重的嘴。
「……嘛……是呢……如果盖蒙好好道歉的话咱也是可以原谅他的……」
向我们发牢骚,而且我们也赞同了她的想法,这会让人多少感觉到有些舒畅吧。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是确实互相喜欢的吧。
不过,让盖蒙道歉好像也有点不容易啊。
「如果佩卡好好道歉的话咱也是可以原谅她的……」
啊ー。果然变成这样了吗ー。
盖蒙也有男人的倔强啊。对男人来说,自尊心和骄傲,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对此我在人生经验上也有着某种程度的认知。所以,盖蒙也不能那么简单就让步了吧。
暂时先把佩卡带到我们的宅邸,让大家照料她,后来我又到盖蒙的宿舍去拜访盖蒙。
当然,我也并不是强制要求他向佩卡道歉。 我一边考虑着尽可能不要激怒他,一边温和地劝他和好。 我一个人来也是为了不让他觉得有集团压力。
「但是,别说是来道歉了,还利用罗槻小姐将自己藏起来,咱不喜欢这样的做法!」
「不、不是这样的啊。冷静点盖蒙」
唔哇,糟糕。我怕让佩卡和盖蒙突然见面会再次发生争执,所以就把她留在家里了,但这却产生反效果了。
「无论如何,告诉佩卡。如果她亲自来道歉,咱会网开一面,原谅她的。嗯,就这样。吉沃,送罗槻小姐回去吧!」
语气粗暴地说着,盖蒙把我拒之门外。之后,我和他的随从奴隶吉沃,被孤零零地留了下来。
他的随从奴隶与尤塞尔克的同伴洛古洛库一样是岩人族的年轻人。虽然比洛古洛库还小一圈,但即便如此,从一般的种族来看,也拥有足够巨大的身躯。更何况在矮灵族的盖蒙和佩卡看来,他的身高足以穿过云彩。
以前的盖蒙和佩卡,因为自己身材矮小,所以很难找到和他们步调一致的伙伴。
但是,他们好像用逆向思维来考虑,买下了巨大的奴隶。然后就坐在他的肩膀上进行移动。的确这样的话就不必为调整步调而烦恼了,如果是以怪力著称的岩人族,搬运两人的小身板加行李也不会觉得累吧。
吉沃像是很抱歉般缩起那很有魄力的巨大身躯,向我低下头。洛古洛库也是这样,好像岩人族与外表的威严相比,温柔的人更多呢。
「非常抱歉。老爷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哦。嘛,今天是没办法了。我会再来的。能不能请你帮忙让盖蒙心情变好」
「嗯好的……但是老爷和老板娘吵架以来,好像一直在想些什么。好像并不只是因为生气而发怒的呢」
哦……?
是怎么回事呢。
但是,我也不能问现在的盖蒙。
我把我宅邸的位置告诉了吉沃,让他有什么事的时候到这里联系我,之后就离开了盖蒙的宿舍。
……然后,回去报告了,佩卡果然被气得横眉竖眼。
嗯—,现在让两人进入冷却期都冷静下来比较好吧。虽然个人来说不怎么推荐冷却期……根据经验来说,很多时候都没法向好的方向发展。不过,关于我经验的事就不用管了啦。
──就在做好了要进行长期战的时候,意外的事态发生了。
深夜。
响起“咚咚”的声音,但这既不是门环的声音也不是门铃的声音,而是大门被慌张地拍打着的声音,我们被这样的声音吵醒。图萝去应门后,发现站在门外的吉沃。好像是因为对岩人族粗大的手指来说,门环和门铃都太小了,没法用。
把安洁抱在怀里睡的我,也接到了图萝的通知,在赤裸的身体上披上长袍,急忙走向玄关大厅。
「深、深夜打扰,非常抱歉」
吉沃大概是相当匆忙地跑过来的吧,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健壮的肩膀上下起伏着。
「怎么了,这么慌张」
「嗯,那个,其实」
稍晚一些出来的安洁准备了水,吉沃喝了一口,像是在寻找什么似地环顾四周。他揉着眼睛环视着,发现一个人影时,对她快速说道。
「佩卡老板娘!老爷,盖蒙老爷受伤了!他和咱两个人登塔,然后……!」
「你、你说什么!?只有两个人就去登塔!?」
佩卡脸色苍白,向吉沃走近。那魄力,就像身材高大的吉沃和身材矮小的佩卡,两人身体互换了一样。吉沃不由得畏缩了起来,那个像岩石一样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对、对不起。咱也阻止过。咱有说过,20层是很危险的,所以等老板娘回来再去,或者至少只去17层。但是老爷坚持说要去,作为奴隶的我也只能服从了」
20层……?
盖蒙和佩卡现在主要的狩猎场应该是17到19层左右。
三人小组的实力与这几个阶层正好相匹配,但盖蒙却在少一个人的情况下第一次挑战了20个阶层。到底是想干什么……!?
「总、总之!佩卡,你快去!我们之后也马上去!」
「嗯、嗯,罗槻小姐,抱歉了!」
佩卡对我的话匆匆点头,骑在吉沃的肩膀上,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她的眼睛充血得通红,身体也在颤抖。
我们也慌慌张张地迅速整理好衣着,在夜晚的街道上飞奔着,跟在他们的身后。
说不定会需要用到安洁的治愈魔法……这么想着,我邹起了眉头。糟糕了,今晚疼爱安洁有些过头了。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刚才没那么消耗安洁体力就好了……
到了盖蒙的宿舍,我们争先恐后地走进里面。
在那见到的是,一只手臂被绷带包着,头上也绑着绷带的盖蒙。
虽然盖蒙的脸稍微失了血色,但眼睛里的光芒却很有力,除了手臂和头部之外,他似乎也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伤害。他一看到我们就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起身,向我们低下头。
「罗槻小姐,真的非常抱歉。在晚上引起这样的骚动。没什么,也就只是手臂骨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好痛好痛」
「不用道歉了,你没事吧?为什么要做这样勉强的事情啊」
我看到盖蒙出乎意料健康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同时问他为什么要只是两人去挑战20层。
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在房间角落侍立的吉沃,他看着这边,咧着嘴,闭上一只眼睛。
啊—。他是为了让佩卡回来才故意夸张地报告的吧。
在盖蒙旁边,佩卡因为安心而呆呆地坐了下来,听到我说的话,突然回过神来,瞪着盖蒙。
「反正也就是想争口气给我看,所以两人就先往上登了。就是因为这样无聊的固执己见才会遇到这种事的。这偶尔也是剂好药呢」
「……才不是那样的原因。也就是……」
盖蒙听到佩卡的严厉话语,有些不知所措,嘟起了嘴,显得有些犹豫。过了一会,他似乎下定决心,用没有骨折的那只手臂在枕头底下摸索,拿出了什么东西。
「……我很走运」
「什么很走运啊。都受了这样的伤」
「因为我去了20层很快就找到了」
盖蒙轻轻地张开握着的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佩卡。
在那里有一颗闪耀着虹色的宝石,自豪地闪耀着。
……这是打倒守护兽时留下的圣遗物
「……这个……」
佩卡看到那美丽的光芒,原本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这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美丽昂贵的圣遗物而感到惊讶。
「盖蒙,这个是?」
听到我这么问,盖蒙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因此碰到了骨折的手臂,痛得脸都皱起来了。
「好痛好痛……呃,这是啊……是在我们村那个地方,那个……是提议的时候用的。是象征着幸运,还有那个。该说是誓言吗,这个圣遗物就是意味着这些的宝石。当然这是圣遗物,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搞到手的,所以一般都是去店里买类似的东西代替。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真的,所以就去了20层。那是要在20层以上才会掉落的」
「『提议的时候』……」
啊啊。
这样啊。
我看着佩卡。她也满脸通红地注视着那件圣遗物。
那双眼睛里的光辉充满了欢喜、羞耻和幸福感。我觉得这时佩卡朴素可爱的圆脸很美。
盖蒙再次向佩卡搭话,把脸重新转向佩卡。用笔直的视线,真挚的目光看着她。
然后他清楚地说了。
「佩卡……做咱的媳妇吧。以这个圣遗物为证」
「这、这件事,这么突然……那为什么我说的时候拒绝了……」
「这种事就应该是男人说的吧。而且,就像我刚才对罗槻小姐说的,我想要真正的宝石。所以我本来想再努力一下去20层的,但是你自己先说了,我也就没机会说了」
原来如此呢。
盖蒙和佩卡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吗?
虽然彼此都在想同样的事情,但却因为一点时机的偏差而吵架了。
而且,就算会受伤也要去取求婚用的圣遗物。
冷静地想想,这可能是很危险,也很愚蠢的事。然而,我却带着一丝笑意打量着他。
满身绷带的他……呵呵。稍微有点帅气。
嗯。不是挺好的吗。男孩子的固执。
我们用温暖的目光守望着,满脸通红、僵住的盖蒙和佩卡。
在那之后不久就举行了盖蒙和佩卡的婚礼。
好像是因为他们两个也担当塔的向导,所以因此认识很多人。有相当多的人来参加婚礼,为他们祝福。
在这些人围起的圈子中央,威严打扮的盖蒙和身着美丽新娘服装的佩卡,以饱满的笑容互相凝视着。佩卡的胸前,那颗圣遗物的宝石绚烂地辉耀着。
在倾泻而下的阳光和飞舞的祝福之花中,那就如同一幅画作,景象优美艳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然后,现在。
梅伊娅说想要做新娘是在那个婚礼结束后不久。
「啊,佩卡小姐超漂亮呢。我也想穿那样漂亮的衣服,做主人的新娘!」
「是、是呢。是很漂亮……但是呃」
……不,所以说啊。
不知道要怎么向梅伊娅解释我们的事情,有点烦恼。
我们都是女性。而且,那个,还是好几个人一起。
这样的,和盖蒙佩卡他们不一样,有着各种问题。这些要怎么向梅伊娅解释啊。
就在我快要哭的时候,从刚才开始就只有一个人,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她慢慢地开口了。
「梅伊娅小姐年龄还不够啊。要再过一段时间呢」
这么悠闲地回应着的是,拉斐娜小姐。
这、这样啊,年龄吗。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呢,这么想着的我向拉斐娜小姐送去了感谢的视线。
但是,她的表情很认真。
「……诶?」
听到我不由发出的声音,拉斐娜小姐也一脸「诶?」的表情看了过来。
「那个,呃,拉斐娜小姐?那是……?」
「怎么了,罗槻小姐?而且大家也……?」
拉斐娜小姐那像是感到很不可思议、呆呆的声音传入耳中。
诶,难道。
「啊嘞,不知道吗?大家是攀登者,所以只受圣殿法约束……然后,圣殿法对于婚姻,除了年龄之外并没有特别的条件要求哦──不管是性别,还是人数」
过了一会。
「诶ーーーー!?」
我们惊愕的声音一齐响起了。
这个世界的基本理念是,结婚、婚姻是为了建立家庭和生儿育女。
家是国家管理国民的基本单位,增加子女、增加家庭是增加国家财富、兴盛工业和增强兵力的必要条件。
所以,这种对「国家强化」没有直接作用的同性婚姻,不仅是在古朴的古王国,即使是在进步的帝国,也是不被认可。同性间单纯的恋爱是否被允许和同性婚姻是否被允许,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维度的话题。
但是,我们是生活在圣都的攀登者。圣都不属于任何国家,因此也不受以「国家」为基础的想法所束缚。
仔细想想,这可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在拉斐娜小姐告诉我们之前,我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那么,我们……」
「嘛,当然,当事人的同意和圣殿形式上的承认是必要的呢。而且,正如刚才所说,还有梅伊娅小姐的年龄问题。只是,如果是关于可能性,要说可不可以的话……是可以的哦,结婚」
──呜哇。
呜哇哇。
总感觉,呃。
太过突然了,想法跟不上了啊。
结婚……可以结婚。
如果我想要的话。而且如果她们同意的话。
稍微没能整理好心情,我半慌张着。
一直,梦想着……不,这是我连梦都没有资格去做的。
我记得,在日本生活的时候,看了其他国家同性婚姻的影像和报道,有好几次都被紧紧抓住胸口的痛苦和悲伤所束缚着。
那是我即使伸出手也够不到,应该是遥远高处的光。那应该是遥远的光辉。
但是。现在,不一样。
安洁她们似乎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 她们互相看着彼此的脸,脸红了,心跳加速,悄悄地看着我。
呜,稍微,等一下。
因为那个,心理准备啊。
「啊—,咳咳」
我就像要主持场子一样,毫无意义地清了清嗓子,将大家的心拉回来。
「呃,那个。嘛,这个事情,今后大家慢慢地考虑吧。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情,那个……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情」
「主人,你把同一句话说了两次哦」
梅伊娅天真无邪的吐槽很痛。唔,所以我现在的心里也是很糟糕的状态啊。
不知怎么的,让人受不了了。但这并不是不愉快,而是一时之间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羞耻感和幸福感。
登上塔,登至顶端,之后。
之后,我们。
……说不定,大概。一定。
这样的想法,将我们的心连在了一起。就算不化作言语,不说出来,不去问,也能感受到。
75.追忆与约定
『小罗』
『……诶?』
『因为是小罗槻,所以叫你小罗。比起叫佐保小姐,叫小罗更好啊。诶嘿嘿,不行?』
『说不行什么的……也不是不行,但是。但是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的名字』
『那就叫你小罗哦。我喜欢小罗的名字。好可爱』
──总感觉,梦见了,很怀念的梦。
灵魂在微睡打盹和清醒之间游移着,我在追忆中呆了一会。
……小罗,吗。
不管是后来还是之前,都只有那个孩子会用这么可爱的称呼来叫我。
而且,说了喜欢我的名字。明明是这么闪闪发光的名字呢。明明连我自己都觉得很羞耻,不怎么喜欢。
但是,从那孩子这么说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再那么让我痛苦了。
对──从和那个孩子相遇,那个时候开始。
呼地,我叹了口混杂着怀念和悲伤的气息,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起来了。
早晨清爽的阳光令人目眩。朝阳很好。我不怎么喜欢晚霞。
今天早上,我罕见地一个人睡在床上。
一直都是和别人一起睡……话说,虽然也做了睡觉以外的事,但偶尔有这样的早上也不坏。说到底,也不过是偶尔,呢。
虽然旁边没有人会觉得有点宽敞寒冷,但是,偶尔这样也不错。悠闲地享受孤独,这是极致的奢侈。
因为昨天晚上去了臭灯饰的世界『购物』到很晚。
复制的技能已经积累了不少,所以我就把这些技能换成了点数,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用的新技能。
因为考虑到这需要花一点时间,所以我和大家说晚上我一个人睡。
一边忍住哈欠,我一边换着衣服,然后朝起居室走去。刚才,在梦中好像听到了圣殿的钟声,应该刚好能赶上吃早餐。
「大家,早上……」
一边说着早上好一边打开门,但是在那门的另一边。
感觉,像是在争论什么。不过,也没有感觉到气氛很凶险,倒不如说感觉大家都是笑嘻嘻地说着玩。
「不,我不这么想。我认为不存在这样的人」
「虽然不是很懂,我也觉得不是那样的哦」
「安洁和梅伊娅都太认真了呢。但是,我觉得实际上就是那样的哦。对吧?」
「是呢。由我辉耀的知性引导出的客观判断来看的话,可能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论」
「嘛,不是挺好的吗。即便如此,罗槻小姐还是罗槻小姐哦。包括是个令人感到遗憾的人这一部分,不也挺好的吗」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但总感觉我被当成了放在砧板上的鱼肉,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但是居然说我是个令人感到遗憾的人。这话我才不想被令人感到遗憾的圣务官拉斐娜小姐说呢。
「……早上好,大家。呃。好像在聊什么呢,对吧?」
我一边打开门,一边带着不快的眼神向她们搭话,大家注意到我后,像是有点尴尬地苦笑着,移开了视线,瞬间陷入了沉默。
但是,马上,秋理艾娜扬起了嘴角,微微歪着头,用戏弄的视线看向我,说道。
「啊—,嗯。是说罗槻你啊……下半身没有人格、节操的事」
「咳咳咳!!」
突然被这话吓到了,我弓起身子咳了起来。这人一大早就开始说什么呢!
「……久违的正面挑衅呢秋理艾娜。来,这茬有多大我就接多大,正面来啊!」
虽然我怒气冲冲地抓住她的胸口瞪着她,但秋理艾娜眼中那像是感到很有趣的光芒却一点都没减弱。
「没有自觉吗,罗槻?在因为有5个恋人陪伴着而感到开心的时候,你就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了哦?」
「呜……!」
我胆怯了,眼神游离着。被、被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但是原本,我一开始并没有想着要收集一群女孩子,只是顺着形势变成这样了。啊不,对大家,那个……「出了手」的责任,我是有打算承担起来的。
「请等一下,主人并不是被肉欲放荡的冲动驱使的。从主人来圣都后就一直在她身边的我是最清楚的」
哦哦,安洁对我伸出援手了。这孩子真的是我的天使。
……但是,用认真的语气说肉欲放荡的冲动什么的,那个,该怎么说,还是挺让人受伤的。也就是说,从一般角度来看是这个样子的呢……
「但是呢。如果是这里的5个人就算了,罗槻,你不是还在其他地方藏着女孩子吗?」
「不、不要说这么失礼的话啊!什么啊,那莫名其妙的找茬!」
秋理艾娜手叉着腰,用有些无奈的样子说着,对此就算是我也会生气的。如果是因为擅自的想象而随意说出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哦。
这么想着,这次拉斐娜小姐插嘴了。用怀疑的声音说着。
「那罗槻小姐,昨晚你去哪里了?」
……诶?
昨、昨晚?昨晚去了那个臭灯饰的世界……
「昨晚,我想着要和罗槻小姐讨论递交给圣殿的文书内容,就去了罗槻小姐的房间。嘛,我不否认是有打算如果碰巧有机会,就让罗槻小姐在那推倒我」
喂你个圣职者。
虽然想这样吐槽,但是,诶,拉斐娜小姐来了我的房间吗……!?
「但是,罗槻小姐不在房间里呢。去了澡堂和厕所找过,也在房间里等了一会,但结果还是没回来。罗槻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去了什么地方呢?」
呜。糟糕。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大前提。总不能说我去了其他世界吧。
我一边不知所措,一边想着能说些什么。
「呃,那个。稍微到外面去散步了。因为是个美好的夜晚,不由得被气氛所吸引」
「昨晚半夜里好像下雨了」
「啊,在雨中漫步也别有风情的哦?」
背后流下了冷汗,我有自觉自己的态度明显不对劲。但,大家好像认为我的态度是因为隐瞒了其他事情,冷淡的视线集中着。
然后──致命的一声。
「那么再问一个问题……Lili小姐是哪一位?」
我的脑袋像是立刻被一记重击击中,完全陷入了混乱。
Lili……是……璃梨,吗?
为什么大家会知道,璃梨的名字……!?
「虽然只是时不时,但是罗槻小姐有时候梦话里会呼唤那一位哦。不只是我,其他人好像也有听到过。所以今天早上才会开始聊这样的话题哦」
「嗯嗯,是在聊昨晚是不是去了那个叫璃梨的人那里?」
不由得,我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糟,糟了。有这样的事?
呜,大家无言的压力好厉害。
该、该怎么回答才好。
刚说出「过去的……」,我就慌慌张张地闭嘴了。要说为什么的话,我「应该是没有过去记忆」的。我通过『秘法』得到超人的力量,作为代价失去了记忆。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所以不能用「过去的」来做借口。
「嘛嘛,主人。请不要这么在意。我们也不是说不允许主人去找其他相好的人。那一位就是这样让人无奈的」
「所以都说了不是啊ー!」
我一边慌张地挣扎着,一边抵抗着。图萝那抚慰般微暖的话语,反而让我受伤了。
安洁轻轻地碰着我的手臂。她抬头望着我的眼神就像现在的阳光一样温暖真挚,里面一点疑念都没有。
「主人,我相信你。大家也只是在开玩笑,也请主人不要在意哦」
「谢、谢谢。安洁」
听到安洁那渗有强烈信任的话,大家都耸耸肩,互相对视着。当然,大家都不是想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因此,如果安洁如此肯定地说,那么大家似乎也暂时不再追究我了。
话虽如此,麻烦了。对我外面还有其他女孩子这件事,大家似乎并没有消除疑虑……
『一直以来谢谢了,小罗』
『只是送打印出来的资料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身体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今天的身体比平时更好了呢。而且,因为见到小罗了,感觉身体变得更好了,诶嘿嘿嘿』
『那,我每天都来,会变得更好吗?』
『真的吗?……真的会每天都来吗?』
「……主人……主人?」
「诶!?啊、啊啊,抱歉安洁,怎么了?」
「不,想着主人这样会很危险……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安洁在我身旁走着,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我含糊地笑着搪塞过去。
像是从大家的视线中逃走似的,我带着安洁出来买东西,嗯,在圣都的人群中一动也不动的话确实很危险呢。
但是,也许是因为昨晚做了那样的梦,而且还被大家追问了吧,总是,莫名地想起那孩子的事。
当然,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但今天特别容易想起来。
她的身影也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白皙通透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深邃的目光。虽然有些憔悴,但那反而赋予了她一种像是随时会消失般,虚幻艳丽的美。
对,就像正好从街角拐弯那边走过来的孩子一样……诶!?
「璃、璃梨!?」
我情不自禁地发出悲鸣般的呼唤,向那名少女的身边小跑过去。
但,马上注意到了。
虽然很像,但那是另一个人。
比璃梨稍微年长,眼角也更上扬。虽然很苗条,但看起来没有在生病。
记得是,雪灵族。记得这个美丽的种族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有透明感的白皙肌肤。
是因为太在意那个孩子的事情吗,所以将有些像的其他人看错成她。
「啊,对、对不起……」
「诶,是、是罗槻小姐吗!?圣花采摘者的罗槻小姐!?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诶!?」
我和那个少女互相都惊讶不已。诶,是什么意思?是怎么回事?
「那、那个,你是……」
「我,我叫莉莉亚蒂娜,是新人攀登者!朋友们都叫我莉莉!我很憧憬罗槻小姐!居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
唔哇。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偶然是怎么回事!
不顾口角痉挛、说不出话来的我,那个自称是莉莉亚蒂娜的少女无限感慨地握着我的手,高兴地蹦跳着。
她见到我能那么高兴是我的荣幸,但是。
我清楚地感觉到有种背上汗毛被烧焦般的不祥气息。
像是将大气凝结、压缩、压碎般的巨大压力缓慢而稳定地逼近。
「……zhu ren……!」
噫噫噫。
安洁莉卡小姐,能不能不要发出那种从地底下,冥府尽头传出的超重力声音呢!?
「……那一位是莉莉小姐呢……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呢。我,是相信着主人的。明明是相信着主人的……!」
「等一……安……不……误……」
虽然想说“等一下,安洁不对,这是误解啊”,但是嘴唇痉挛,舌头打结,让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安洁用像要射穿我一样眼神盯着我,那黄金色的头发就像火焰一样摇曳着。就像爆发前的能量块膨胀了起来一样。
「主人你个……主人你个……」
安洁握紧的拳头颤抖着。我感到全身颤栗,像被蛇瞪着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
想到接下来会不会就这样飞来「笨蛋ー!!」「混蛋ー!!」「傻瓜ー!」「糊涂虫ー!」之类的骂声,所以身体僵硬着,但是安洁的声音就这样停住了。
嗯?这么想着,抬起头看过去,安洁好像也很困惑的样子。
啊啊,这样啊。温柔的安洁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说过别人的坏话。所以,没法好好地骂出来。
突然,安洁紧闭着的嘴唇松软了下来,扭曲着,看着我的金色大眼湿润着。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发出像孩子一样的哭泣声,安洁飞快地转身,像风一样跑了出去。快到就连我喊出“等一下安洁”的声音都追不上她。
虽然想慌慌张张地追上去,但是脚却缠在一起了。
啪嗒!地,我脸朝下,华丽地摔了一跤。
“没、没事吧”,一边听着少女很是担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一边按着赤红的鼻子呻咛着。
『小罗你啊,感觉放着不管就会摔倒』
『我的运动神经才没有差到那种程度』
『我知道。诶嘿嘿,我在和小罗成为朋友之前,就见过小罗跑步的样子了。但是,感觉小罗一个人的话,会很容易摔倒』
『那是什么。搞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也没关系。但是呢,如果小罗快要摔倒的话,我想要给你支撑』
「……所以为什么一起出去的你们各自回来,而且还都是哭着回来的啊」
秋理艾娜惊讶地俯视着我,说道。
正如她所说,我半哭着回到了宅邸。一打听,安洁也是哭着回来的,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算被吓到的大家去叫她,也没有反应。
「因为……是误解……明明不是这样……呜呜ー」
我无力地瘫坐在大家中间,边抽抽搭搭地哭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没有意义的词语。总感觉已经没有了主人的威严和领导者的威信,但是没有办法。
「主人,让安洁姐姐大人生气了吧。姐姐大人,虽然平时很温柔,但惹她生气的话会非常可怕的」
梅伊娅用“真是让人困扰的孩子”这样的视线看着我。呜,惹安洁生气的话会非常可怕,我是最清楚的。但是,这次真的是误会。
「那个安洁会生气到这种程度是很罕见的。而且还是对着主人生气。于是,根据我辉耀的知性引导,导出了解答……主人,对其他女孩子出手了吧?」
「不—对—!真的不是这样的啊!」
听到图萝的指责,我一边慌张着,一边拼命地摇头。
总觉得,我的内心像是真的被刺穿一样痛了起来。
眼泪是很怕寂寞的,没法一个人呆着。大部分时候都会带着朋友一起来。哭泣带着泪水,悲伤带着哀愁,全都化作伙伴一起来。
我在眼睛深处拼命忍耐着的眼泪很热,很悲伤。
──是不被相信的悲伤。
是不被我爱着的、重要的伙伴们、恋人们所相信的痛苦。
这时,秋理艾娜再次笑着开口了。
「罗槻。差不多该承认了吧?你,说谎了吧」
「什、什么啊?话说在前头,我是真的没对其他女孩子……」
「不是说那个……你,说你没有过去的记忆,那是在说谎吧?」
……心脏发出悲鸣,几乎要停止呼吸。
我的谎言。没有过去记忆的伪装。
那个……被看破了?
我的真实身份被看破了?怎么会。但是,假如是那样的话,现在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偏偏是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上。怎么……怎么那么荒唐。
我的脸可能已经变得苍白了,但秋理艾娜只是很有趣地看着。她当然做梦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话会杀死我。
她的嘴下次张开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会是我最后的时刻吗?
但是。她这么说了。
「准确来说,并不是全部忘记了吧?……那个叫Lili的人。是只有她的事情还记得吧」
「诶……?」
砰地张开了嘴。
我的样子好像很有趣,大家都在窃笑。
「罗槻。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人……而且,在奇怪的地方很认真的人,怎么可能瞒着我们大家偷偷地和别的女孩子交往呢。这种程度的事情大家一开始就知道了。嘛──用很羞耻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相信着你,这样的吧」
「什……」
与秋理艾娜调戏般的笑容相对比,我不断露出傻乎乎的表情。
这次手叉腰的拉斐娜小姐说道。
「但是。罗槻小姐,在梦中时不时会叫那位Lili小姐的名字这是真的哦……你知道我们听到那个的时候有什么心情吗?那可是用与刚才在我耳边低语爱意的同一张嘴,叫出别的女人名字哦,就算说那是在梦里,也是让人忍无可忍啊。而且如果那个名字是伙伴中的一人还能忍耐,但居然是完全不认识的名字。这样的话,会来气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
「啊、啊呜……」
我像乌龟一样缩着脖子。
呜呜。那、那的确,说不定,是我不好……
确实,这可能是在不经意间伤害了大家的感情……
「所以,想在这里先惩罚你一下。所以,大家都在拿你开玩笑。但是,药有点太有效了吗?对不起」
拉斐娜小姐说完吐了吐舌头。知道我被她们戏弄,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放心了。我还没有被我爱的她们抛弃。
梅伊娅在旁边也瞪大了眼睛。
「是吗?我真的以为大家都在怀疑主人,很伤心啊」
「嘛,也并不是有事先商量过。只是顺着那个场合的气氛,大家都对上嘴了而已……尽管如此,认真的安洁好像是没有搞明白」
少女们嘻嘻地笑了。
我放心过头了,总觉得要流别的眼泪,急忙揉了揉眼睛。
「那个呢,大家……璃梨……Lili是……」
「不,没必要说出来」
我怯生生地试图解释,但图萝轻轻地摇了摇头,阻止了我。
「主人在梦中呼唤那位的名字时,几乎都是含着泪的。所以,不用再说了。那一位,现在,已经……已经不在了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对。
那个孩子。
璃梨。
已经……不在了。
「说实话,我很嫉妒。但同时,我也很羡慕那一位──让主人思念至此的那一位。在主人失去了的过往记忆中,只有关于那一位的记忆,主人是不愿放弃的呢。但是,因为顾虑到我们,所以才说包含有关那一位的记忆在内,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吧?」
「……主人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忘不了那一位,一直思念着那一位,然后为了我们,将这么重要的那一位作为秘密收起来了」
那是安洁的声音,和着图萝的话语传了出来。
我们回头看,她就站在门口。
她的眼睛还是有点红,但她的态度似乎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主人。我有点慌乱了……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像现在大家说的那样。主人并不是会藏起来做那种事的人。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惭愧」
「不,没关系哦,安洁。我也很抱歉。做了稍微会让人误解的事情呢」
我也轻轻地拂去自己睫毛上的泪水,站了起来,抱住了安洁的肩膀。
安洁坦率地蜷缩在我怀里。
「主人。我也……我也,想变成那样。像那一位那样。现在可能不行,但我想总有一天像那一位那样。成为占据主人心中重要部分的存在」
「早就已经是那样的了。安洁,还有,图萝,秋理艾娜,梅伊娅,拉斐娜小姐也是。Lili对我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人。但是,你们也是我的宝物哦」
听到我的话,安洁,还有大家都。
羞涩地笑了。
『小罗。我,想要去那里看看』
『那里?……那个塔?虽说已经没有在用了,要去那样的地方?』
『一直在这个房间里的话,景色都是一样的。总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了。我想如果登上那座塔的顶端,一定会很棒的。我觉得在那能看到很远的地方,看到我还没去过,还有……已经去不了的地方』
『别说傻话了。治好了的话,不就哪都能去了吗。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会和我一起去吗?诶嘿嘿,好高兴啊。如果和小罗在一起的话,那是最开心的了……可以和我定下约定吗?』
『嗯,拉勾勾。所以现在安安静静地休息吧。总有一天一起去吧,去那座塔那里』
小指。
有点难受,有点疼。
76.虚伪与幻影
大气带着凶狠的恶意缠绕在皮肤上。
空气就是炎热潮湿到让人产生这种感觉。
滴答滴答的绿色脓汁──让人有这种感觉的浓密青草味在鼻腔深处萦绕着,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犹豫起来了。
撕裂沉闷的空气──牙齿间发出吼叫。
无数的牙齿屹立着,每一颗比我的手掌还大。当然,长着这样牙齿的下巴,不,头部也像开玩笑一样巨大。
被纯白羽毛包裹着,那个头的深处,有闪着红色光芒的眼球。那眼球如同凝聚着纯粹杀意的某种美丽宝石。
在短暂的一瞬里,我从牙齿的袭击中脱身而出,虽然被从身边传来的死亡风声吓到了,但我还是对敌人英勇的姿态充满了感叹。
不管怎么说,这是大家都很熟悉,而且一直以来只能在博物馆和电影里见到的东西,它就在这里。不,正确地说,这是模仿那家伙模样的守护兽。
那家伙的名字,我记得是──霸王龙。
GHOOOOOOAAA!!
甚至让令人窒息的空气都震动起来的咆哮在树海间回响着。与暴君龙之名相称的,满溢着狰狞感的巨大身体吼叫着,那只守护兽摇动着大地,再次向我猛冲过来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后退,用左手的魔剑・不知火斩裂守护兽的鼻尖。白色的羽毛被血染红,四处飞散着,几乎将视野都遮盖了。
……但。
「啊啊真是的,好麻烦!」
我咒骂着。在我视线前方的是,理应受了重伤的守护兽。但那个伤口转眼间就闭合了起来,身体恢复着。
从刚才开始已经试了好几次了。不管砍、刺、击碎多少次都会复活。这家伙是有恢复能力的敌人。
不,说是恢复,可能也有点不一样。
「梅伊娅、图萝,还没好吗!?」
我没有回头,向她们喊着。
在我背后,被叫到名字的两人应该是在郁郁葱葱的树海里,探寻着某种东西。
「马、马上就好了哦,主人!」
「请给我们争取时间!」
对两人的回应,我耸了耸肩,重新架起剑。安洁、秋理艾娜、拉斐娜小姐也和我一起并肩对抗着守护兽。
「嘛,偶尔和这样的对手战斗也很有趣呢」
微微喘着气,但秋理艾娜还是在笑着。这大概是个可怕的孩子。
「总之要争取时间……呢!」
拉斐娜小姐张开炎翼,击出火球。打到守护兽身上的炎块瞬间让羽毛烧起来,化作凄惨的炎柱将巨大的身体包裹了起来。将近最后一击,秋理艾娜挥舞着鞭子,放出粉碎敌人的光轮,就在这时。
从红莲地狱中,被冠以恐龙王之名的对手,在全身被火焰吞噬的状态下,开始了随意的再次突进。
「……!」
「啊……!?」
时机很糟糕。
这个瞬间,秋理艾娜踏出半步,准备进入攻击状态,然后拉斐娜小姐处于魔法攻击完后的空当,这两人都在守护兽的攻击范围内。
糟糕,我边这么想着,边脸色苍白,想要飞出去救那两人的刹那。
「秋理艾娜小姐!」
「拉斐娜!」
──随着两人互相呼唤对方名字的声音响起,两人份的鲜血染红了天空。
秋理艾娜,为了拉斐娜小姐。
拉斐娜小姐,为了秋理艾娜。
为了保护对方……双方都被守护兽的牙齿撞上,弹飞了出去。
「咕!」
「呜呜!」
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她们在刹那间扭过身子,好不容易才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两人仍然蹲在泥泞中不能动弹。
「安洁!给那两人治疗!」
我一边喊着,一边为了引起守护兽的注意而跑了出去,用剑打向那粗大的兽脚。
没有时间蓄力的现在,没法切断那巨大健壮的腿……但是,如果是能斩断一根脚趾的程度!
响起一声钝音,守护兽一根带钩爪的不详脚趾在空中飞舞。
被火焰包裹全身都不为所动的怪物,只是掉一根脚趾的程度也并不会让它害怕。
但是,似乎成功让它认知到了有妨碍它的猎物在。对方红玉般的瞳孔在狂潮中涌动着,向着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的巨大下颚瞬间转向了这边。
──从结果来看,是达成了。
达成了,争取时间这个目的。
「图萝姐姐大人,在这哦!在这大岩石的影子里!」
「了解!跌斯哇ー!!」
听到梅伊娅和图萝的声音,我不由微笑了。
同时,击碎大地、让天空都崩塌般的巨大音响轰鸣着。那恐怕是,图萝把那个大岩石,把「目标」敲碎了吧。
那个瞬间,我眼前的上古遗物,巨大的肉食龙帝王发出痛苦的呻咛声,边痛苦得满地打滚边化作光芒,消失了。
接着,咕噜地,圣遗物的大宝石掉落了下来,心里连捡起它的余裕都没有,我把脸转向安洁走去的方向。
「安洁,她们两个!?」
「是的,主人,已经没问题了」
带着光芒剑的安洁,正在给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进行治疗。
被安洁放出的柔和光芒包裹着,两人瘫坐在地上。但她们的意识似乎很清醒,脸上沾满泥,边说着“哎呀哎呀”边露出苦笑。
呼地,我松了一口气。这时梅伊娅和图萝也回来了。
「辛苦了,梅伊娅、图萝。帮大忙了」
「花了很多时间,对不起呢,主人。那家伙的力量『波』混在这个地方里,很难找到」
听到梅伊娅很抱歉般说道,我微笑着,抚摸了她的头。
……在眼前暴乱的巨大姿态并不是这次敌人的实体本身。
与发动攻击的巨大身躯不同,存在着另一个小个体,如果不讨伐那个小个体,即使伤害再大,敌人也会再生。这次就是那样麻烦的对手。
因此,我们让拥有特殊『眼』的梅伊娅探查敌人本体,并为了打倒那个对手而让图萝跟着梅伊娅。然后,包括我在内的其余4个人都作为大型守护兽的对手拖延时间。
「……要谢谢尤塞尔克的资料呢。如果一开始没有这个对手的情报,可能会陷入相当的苦战吧」
「尤塞尔克他们在这层也曾多次不得不撤退,重新挑战。尽管如此,最终还是识破了守护兽的玄机,真不愧是他们」
安洁结束了对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的治疗,走到我身旁,对我表示着同意。
关于这次的敌人……不如说是至今为止的阶层,我们都承蒙尤塞尔克的好意,拿他让给我们的资料作为基础进行着攀登。
如果是下层的话,有很多人都登过上去,地图和信息都很丰富。但是,随着向上层攀登,信息自然会越来越少,尤塞尔克提供的资料也就变得可靠起来。
「但是,这也就此结束了呢,终于……从这里开始,我们必须独自开辟道路。」
「是的,主人。但如果是主人的话,肯定能做到的」
安洁用力地点着头。
没错,这里是尤塞尔克他们到达的最顶层。
我们终于来到了这里。
至今为止都能得到尤塞尔克的资料帮助,从这里开始是连他们都还没有涉足的领域。新的阶层是怎样的地形,怎样的环境,并且有着怎样的守护兽,几乎谁都不知道。
但是,虽然不是刚才安洁说的那件事,我觉得这个也应该有办法解决的。正如安洁所说,并不是因为我的能力很优秀……
我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瞥了一眼。
向着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一边争吵一边走过来的地方看去。
「……所以,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啊」
「那是我要说的ー!本来我就能在天上飞,所以那种程度的攻击是能避开的ー!」
「我也是,对自己的身体动作很有自信。没有必要让你来保护我。然而,你却擅自飞过来,还受伤了」
面对目光锐利的秋理艾娜,拉斐娜小姐也姆地鼓起脸颊。
「因为,这不是没办法吗。因为无意间身体就动起来了!秋理艾娜才是,因为多管闲事才会一个人受伤的,不是吗!」
「我、我也是无意识间动起来的,所以没办法啊!」
我一边笑着,一边靠近两人,拍着她们的肩膀。
「秋理艾娜,还有拉斐娜小姐……有注意到吗,从旁人来看,你们在进行着非常~羞耻又可爱的对话哦?」
呜地,两个人都语塞了。拉斐娜小姐隐藏在面具下的脸染成和她鲜红头发一样的颜色,秋理艾娜像是很尴尬般移开视线。
嗯。
也就是说,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都很担心对方,不由得反射性地保护了对方。
呵呵。总感觉,很可爱啊。
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安心。
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
关于两人的关系,我有点担心。
──秋理艾娜打算杀死拉斐娜小姐的姐姐,杀死黑色的圣务官。
因为那件事,我觉得两个人的心情似乎都有点别扭。不,现在大概也不是没有隔阂了吧。留在内心深处的隔阂,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尽管如此,那两人还是互相保护着对方。在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动身去解救对方的危机。不是有什么理由,而是身体想要这么去做。
比起言语,这种反应更能说明一切。也许她们自己也会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很意外。
人啊,对彼此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每个人都有着各自过去,想法和感性都是不一样的。
但,只有在危险的时候,希望救助对方的那种心情是真实的。
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之后就可以跨越心里的隔阂了吧。
我是这样觉得的。
虽然我有想过是不是有必要采取什么行动来维持两个人的关系呢,但那该说是杞人忧天,还是自恋呢。
嗯,所以。
因为有这样的伙伴们在,我觉得今后也会没问题的吧。
「话、话说」
很难为情的秋理艾娜像是要转移话题般,咳了一下。
「这样的战斗也相当的刺激啊。我有点兴奋起来了,呵呵呵」
秋理艾娜像是暗藏深意一样对我送着秋波。话说回来,刚才也说了这是很有趣的战斗。但就算她是变态,也不是战斗狂,我觉得那是有点奇妙的发言……刺激、兴奋什么的,是在说什么呢。
「因为,是以那么巨型的……」
嗯,是很巨型的对手。
「罗槻为对手,拼上性命什么的呢」
「哈!?」
我!?
以我为对手……一瞬间惊呆了,然后马上想到。
啊,这样啊。
是写在尤塞克的资料里的那个吗?那个巨大的守护兽,除了本体是分别存在的以外还有另一个特征。
那就是,它的身姿不是固定的。
──正确来说,是对手对它的身姿认知是不固定的。
那只守护兽有着将能影响对手精神,对手认为最强大的生物映射出来的能力。
对我来说,那就是霸王龙。
但是,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也存在恐龙,即使存在,古生物学也不会像我原本世界那样发达吧。所以,只有我知道恐龙这种东西,只有我一个人将敌人认知为霸王龙了吗。
但是,也就是说。
「秋理艾娜……你将那只守护兽认知为我了吗!?」
身高10m的我,那是什么特殊性癖啊。
惊讶地盯着她的脸,秋理艾娜只是像感到很有趣般窃笑着。
「因为,据我所知,最恐怖最强大的生物是你,罗槻。虽然知道是幻影,但和你的身姿战斗,可以尽情地用鞭子鞭打、斩击,感觉还挺不错的」
果然这个人是变态啊。这么想着的时候,大家都扭扭捏捏地开口了。
「呃,对不起罗槻小姐,其实我也看成是罗槻小姐了」
「那个……我也是,主人」
「我也是。主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嗯,我也是哦。大家都是这样呢!」
……唔哇。
我感觉自己的嘴唇抽动痉挛着。大家都是把我当成霸王龙一样的猛兽看待的吗。
「但是,那样的话对罗槻来说,那只守护兽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呢。我对主人会觉得很强的对手是什么样子很感兴趣」
「……诶」
这次轮到我露出呆住的表情,眼神游离着。
因、因为,是霸王龙什么的,怎么可能说出来……不过,大概说了也理解不了,在能不能理解之前还有别的问题,糟糕的解释会暴露我的真面目,招致死亡。
但是,大家只是纯粹地以兴趣浓厚的眼神注视着我。完全没有恶意,反而让我更加困扰了……
我冒着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答案。
「呃、呃……zhi、zhi zhu。是蜘蛛」
大家愣住的表情让我觉得很害怕。至少应该说是狮子、老虎之类的吗……
「zhi zhu?zhi zhu是蜘蛛吗?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这会让人认知为强大吗……?」
「是把可怕当强大了吗?罗槻这人,居然会怕蜘蛛。呵呵呵,真是可爱」
「没、没关系,主人。我也怕蜘蛛!所以没关系的!」
觉得可疑的声音,嘲笑的声音,附和的声音。呜呜,不管是哪个都让人觉得很痛苦啊。
我愁眉苦脸着,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那、那种事怎么样都好。那么,去下一层留下记录后,今天就回去吧」
大家欢笑着。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我感到心情变沉重了。
并不是在嘲笑我,也不是在调戏我。那是大家亲爱之情的证明。
……但是。对那亲爱之情的证明,我却无法抑制痛苦的心情往上涌。
──因为,我,对那么重要的大家,说谎了。
在前段时间,发生了璃梨那个骚动之后……不,早在很久之前开始,我的内心深处就有着令人不快的阴沉重块。
对爱着的少女们,在虚伪上再重叠虚伪,以此求生,就是我现在的生存方式。
就算现在霸王龙这件事也一样,说不定这只是很细微,怎么样都好的谎言。但是,有了第一个谎言就会带来下一个谎言,这样的虚伪重叠堆积起来……感觉总有一天我会被这样的重量击溃。
是我想太多了吧。是我神经太纤细了吧。
重要的是,爱着现在的大家,让现在的大家幸福起来,与现在的大家真诚相对地活下去。如果能做到的话,多少有些隐瞒的事情也就只是琐事罢了。
……就算是强行,也对自己这样说着,至今为止都是这样活过来的。
但是,前段时间璃梨的事情,感觉不能称之为琐事。
在我爱的方式中,我生存的根本中,有那个孩子在。
那和现在对大家的爱是相关联的。
但是,我没法对大家说那个孩子的事情。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隐藏起来。
……多么,矛盾。
为了活下去,要在有关改变了我生存方式的那孩子的事情上说谎,为了活在当下必须欺骗安洁她们。
今后,一生──想到这里,就有种晕眩的感觉袭来。
我今后一生都要带着谎言与虚伪的防护来面对安洁她们吗。
我能忍受,那样的自己吗……
……哈。
也许就是因为我会像这样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才会被秋理艾娜说我爱人的方式很沉重吧。
但是啊。果然,对我爱的少女们一直说谎,很痛苦啊……
为了不让大家注意到,在心中吐出沉重的气息,我站到天移门上。
确认大家都准备好后,开始转移。
繁茂的大树海景象急速淡去,周围的空间变成蓝白色。
已经看习惯的感觉……但是。
只有一个,没看习惯的要素。
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屏住呼吸,瞠目结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看。
当然。对这两人来说,这是第一次。虽然对我和安洁来说是第三次,图萝和梅伊娅是第二次,但即便如此,对此仍是抑制不住惊讶。
──对与那幻之美女相遇这件事。
黄金色的波浪秀发配上,深邃澄澈的明亮眼睛。白瓷器般光滑的皮肤上,艳丽的嘴唇描绘出魅惑人心的曲线。温文尔雅的举止,沉着冷静的氛围。身着犹如剪下星海制成的闪亮礼服,「她」就在那里。
漂浮在转移空间里,酷似安洁,但看起来却比安洁年长的美女。那神秘的美感与状况的异常相结合,简直感觉像是在梦中。
她」是,我和安洁第一次进塔时遇见,然后在那个圣花采摘者比赛中,被卷入沙暴时,出现在我们之间的身影。
但是,这次,和以前见到「她」的时候不一样。
优雅的双唇张开──响起了「她」的声音。
『……马上就到了呢……我等着……你们』
也许是因为那声音和安洁很像,我很晚才注意到这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那个……虽然之前听你们说过,但是那个,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啊。真的是,和罗槻一起的话,真的不会无聊呢」
出到『塔』外后,秋理艾娜虽然脸上仍残留着惊讶的表情,但还是很愉快般笑了。
虽然也和她们说过那个幻之美女的事情,果然实际见到还是很有冲击力的吧。
而且这次,她还发出了声音。就像是在邀请我们一样。
并不仅仅是幻影,简直就是,对我们怀有某种想法。
「由于职业的原因,我见过很多攀登者。但是,见到像那种幻影的事情,不管是我的经历还是其他地方的记录上都不曾有过。连尤塞尔克他们的资料上也没有记载呢……但是,那个……不,那个人……」
拉斐娜小姐也是,大概是皱起了面具后的眉毛,露出困惑的表情,这么说着。
那个视线笔直地投向安洁。
「……真的,比听说的还要更像安洁小姐呢,也就是说,果然……」
图萝点着头,接过话头。
「至少那个身姿,是圣王安洁莉卡陛下的可能性很高,这个想法是由辉耀的知性引导出来的。虽然不知道这是通过某种形式与圣王陛下自身直接相关联,或者说是其他人在利用着这个身姿」
安洁像是很困惑般沉思着,什么都没说。
圣王安洁莉卡是安洁的祖先,还是唯一称霸至『塔』百层的女性,像是10层的『圣王之树』之类的,与『塔』渊源颇深。而且,还是安洁那拥有让生命力活性化能力的剑,光芒剑的原持有者。
过去,帝国的皇太子殿下也说过,在帝国流传下来的圣王肖像画与我们的安洁一模一样……
从外观酷似这一点,以及只在『塔』中出现这一点来看,确实会很自然地认为那位女性是圣王吧。
当然,千年前的人,圣王的身姿为什么会在我们面前……只在我们面前出现呢,那仅仅是幻影吗,还是与某个实体相伴着的,这些都无法判断。
根据我的推测,圣王大概是和我一样的异世界转移者,所以也有可能因此出现在我面前吧。
或者,正如图萝所说,也有可能只是无关的人利用了那个身姿。
──圣王安洁莉卡吗。
回想起来,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能感受到圣王无形的巨大影响力。无论谈及什么,人们总说起圣王、圣王什么的。虽然她就是如此伟大的人。
但是,好像已经不仅仅是历史上的人物了……在「她」向我们搭话的这个时间点上来看。
嗯ー。
关于圣王安洁莉卡,说不定必须做很多调查。
77.幻梦与战栗
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
……咏出这样和歌的藤原道长,记得从我所在的世界原本的时代来看,大概是千年前的人。是平安时代呢。
这么一想,千年前,这还真是非常久远了。
我一边调查着千年前的圣王安洁莉卡,一边这么想着。
圣王安洁莉卡。
安洁的祖先,这个世界的伟人……然后,大概,和我一样是异世界转移者。
虽然至今为止只是认知到这种程度,但是现在我们有必要用与之前不同的角度调查她的事情。
──根据被认为是圣王的美女幻影,在『塔』中,对我们说话这个事实来看。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这也与向『塔』攀登相关。
我们到达了尤塞尔克他们至今为止到达的最高层。在这之前都是依赖尤塞尔克给的资料,虽然在那资料的帮助下非常顺利地登上去了,但是那也到此为止。关于在这之上的阶层,已经没有情报了。因为没有比尤塞尔克他们登得更高的人。
……除了唯一的那个人呢。
唯一的那个人就是,圣王安洁莉卡。
也就是说,通过调查圣王的事情,说不定能掌握到『塔』上层的事情。我们这么考虑着,再次研究起圣王史料。
关于圣王,首先有当时编撰的『圣王七书』这样重要的史料。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很多后世的研究书籍什么的。
我们的成员里知识分子还挺多的。安洁和图萝,还有拉斐娜小姐当然也是,对那样的史书类有相当程度的精读。而且,作为援助,把叶德伯爵夫人的养女,也是安洁朋友的莉安蒂特叫到这个宅邸里,帮忙调查。
但是。
「姆妞ー……一旦重新读史书的话,就发现关于『塔』的记述意外的少。当然,这是就我们所持有的书来说的」
拉斐娜小姐发出像是把小猪玩偶压扁一样散漫的可爱声音,从书堆中露出困惑的表情。
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基本上是拉斐娜小姐的,和莉安蒂特从伯爵夫人那借来的,各自私人的书。
在这个印刷技术还不是十分发达的世界,虽然可以使用魔法进行印刷和制版,但是在成本方面当然就会变得相当高。因此,拥有书籍的人本身就相当有限。
虽然安洁和图萝以前是有着相当丰厚藏书的藏书家,但成为奴隶的时候,那样的私人物品当然也被没收了。
「再次阅读,的确是这样呢。稍微有些意外。当然谈及『塔』的资料是有的,但那些内容基本上都很抽象、含糊的。没什么有具体性的内容呢」
「嗯嗯,与关于圣王殿下政治或者军事方面成就的具体详述相比,这种差异就更明显了。当然,在『塔』中和在社会上,旁证者的多寡也有差异,这也是重要的原因吧,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消除是不是有意隐藏了那部分内容的疑念」
听着莉安蒂特说的话,图萝也把手放在下巴上,像是在思考般点着头。
呼ー,是那样的吗。我刚才也想稍微读一下史书,但是读了几行就放弃了。
……因为,太难了嘛。我能读这个世界的文字是因为识字技能的效果,那技能也是只是日常会话的程度而已。不适合用于阅读难懂的古文。
嘛,虽然只要买下高级的识字技能就好了,但是刚刚还读不懂的东西突然能读懂了,也太过不合理了吧。
本来,我就不是唯一一个无所事事地看着她们研究的人。
讨厌麻烦事情的秋理艾娜不可能参加这个研究,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舒服地睡着觉,梅伊娅因为也和我一样读不懂难懂的文章,一起看着作为普通读物的『圣王世说』打发时间。
……但是,那个梅伊娅,突然抬起头。
「呐,姐姐大人……圣王大人是从哪里来的,然后最后又怎么了?」
「嗯?」
图萝她们回过头来,用呆住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梅伊娅。梅伊娅可爱地歪着头,轻轻地举起手里的书,又问道。
「虽然我一直在读圣王大人的故事,但是开头和结尾都没有写。这本书很奇怪?」
「啊,那个呢」
图萝她们露出理解了的表情,瞥了一眼堆积如山的书,继续说道。
「关于圣王陛下的诞生及逝世,有各种各样的说法,还没有定下来哦,梅伊娅」
诶……这么说来。
在我适当的阅读范围内,虽然对圣王的事业有很多叙述,但关于她的出身来历,或者她的后来怎么了,和与『塔』相关的事迹一样,果然也是含糊不清的。
就算谈及出身,也是从光中诞生,或者从『塔』中突然出现。
嘛,这大概就是过去伟人会有的,不同寻常的诞生故事。话说,如果她本来就是异世界转生者,那肯定不会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出生的。毕竟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嘛。
然后关于她的死也是,有曰,禅让王位后飘然离去,其行踪无人知晓。亦有曰,她再次回到了『塔』中。
不管怎样,已经是千年以前的人了。详情什么的丢失了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是这样啊。明明圣王大人是很厉害的人,却连墓地,还有去世时的事情都没法知道,总感觉很可怜呢」
「梅伊娅是个温柔的孩子呢。但是取而代之,有祭奠圣王跨越『塔』百层的圣王祭。在那献上祈祷的话,就能把心情传达给圣王陛下」
这么说来,圣王祭是这样的祭典来着。
虽然这个世界当然也有庆祝生日、吊念逝世的风俗,但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一年,却没听说与圣王相关的那种纪念日。那是因为圣王的出生年月与逝世年月都不明确吗。
「……嘛,不管怎么样,好像仅凭我们拥有的书,没法知道比这更详细的情况呢。圣殿图书馆当然会有更多的书。话说,那里书太多了,我都不知道那里面会有什么……大家要去分头调查看看吗?」
边耸着肩边收拾着书本的拉斐娜小姐提议着,图萝和莉安蒂特听到后都点着头,各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时。
踢开椅子,我跳了起来。
朝着安洁的方向去。
──安洁想要站起来却剧烈晃动踉跄着,差点摔倒,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才扶住了她细小的肩膀。
「啊……对、对不起,主人」
「没事吧,安洁?怎么了?」
「没事,只是脚绊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洁斜靠在我身上,抬头看着我的脸,露出犹如随风摇曳的花朵那样的微笑。
但是我这时发现,她那美丽的眼眸中没有力量,秀丽的脸庞上血色稀薄。
是身体不舒服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居然没有察觉。我一边动摇着,一边抚摸着安洁的头发。
「看起来不是没什么大不了呢。稍微休息一下,安洁」
「但是,要调查的东西」
「也不是非得现在就调查,而且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现在去休息吧」
听到我说的话,图萝也表示同意。
「我和拉斐娜小姐、莉安蒂特去图书馆。主人就照看梅伊娅和安洁……我想,对安洁来说,那个幻影果然是个冲击」
这样啊。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之前,遇到被认为是圣王的那个幻影时,只有安洁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不,在那之后,直到今天也是,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闷闷不乐着。
与那个幻影相遇,对安洁来说给精神带来了相当大的精神动摇吧。明明连圣王这个历史上的伟大人物是自己的祖先,也是最近才终于能接受了,而被认为是圣王的幻影居然直接开口说话了。
「那么图萝、拉斐娜小姐、莉安蒂特。虽然很抱歉,但图书馆那边就拜托你们了哦」
「好的,就交给我们吧」
安洁没有再多说什么,我强行送了三人出去。
是那三人的话,如果图书馆有什么线索应该能找出来的吧。
本来一开始,这就是『如果有』关于圣王到『塔』上层情报的话。如果,这本来就没有记载的话……也就不可能把没有的东西找出来。
「那我去把安洁姐姐大人的房间整理好哦」
梅伊娅啪嗒啪嗒地跑去了安洁的房间。好孩子。
和安洁两人一起被留在了起居室里。不管一直道歉着的安洁,我把她抱起来,让她睡在了沙发上。
「你太努力了,安洁。以后如果身体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
「好的……对不起,主人」
安洁边将身体埋入沙发里,边像是很疲惫似地叹了口气。
黄金色的长发悄然飘落一撮,挂在了她白皙的玉貌上。我在她身旁,一边轻轻地拂去那头发,一边再次对这可爱少女的优雅容貌看入迷了。
嗯ー。是不是一点点地积累了疲劳呢。也没必要勉强着匆忙往上登,也让大家悠闲地休养吧。
……这么考虑着的时候,安洁轻轻地张开了那柔软的朱唇。
「主人」
「嗯?怎么了?」
看到安洁那黄金色的瞳孔微微地颤抖着,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但,安洁皱起柳眉,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这样,她好几次想说出口,但又踌躇着,移开视线。不停重复着这样不自然的动作。
「……安洁?」
是怎么了呢。
抬头直视着我困惑的脸,安洁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一瞬间撇了撇嘴。
安洁紧紧地闭着眼眸,但是下一瞬间,就像做出了决定一样,用力地睁开眼。
然后,慢慢地,挤出生硬的声音。
「我……我,不想被主人讨厌。如果被主人讨厌了,我,大概会崩溃的」
「诶……?怎、怎么了,这么突然。我会讨厌安洁什么的,不可能发生啊」
诶,这个话题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不知道安洁那开场白的意义,我吃惊着,而且甚至有了一丝恐惧。
但是安洁没有理会那样的我,用下定决心的表情,编织着言语。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也要说出来。虽然很可怕……虽然非常可怕」
安洁轻轻按住了我想制止她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着我。那犹如闪耀极星般的黄金眼瞳贯穿了我。
「主人……可以请您放弃登『塔』吗?」
瞬间,空气就像冰块一样凝结了。
不太能理解那句话的意义,我瞪大眼睛,像是要看出洞一样盯着安洁。
她的玉貌上只浮现出了真挚和一心一意,传递出那不是开玩笑或者一时的调戏。当然,认真的安洁会开玩笑,这本来就是很少有的事情,但这个发言就是如此荒唐,以至于让我想认为这是玩笑话。
「什……什么意思?因为……」
「是的,我知道。主人来到这个地方,然后买下我,增加伙伴、整备装备也是,全都是为了登『塔』。登『塔』是主人现存于此时此地的根本」
「……对啊。那样的话……」
「但是」
安洁不退缩。就像她擅长的,尖锐突进的刺突剑一样,那锐利的视线和语气逼近着我。
「即便如此,我也要说。可以到此为止吗?可以在这里结束吗?主人已经功成名就了……不,主人并不是追求着那样的荣耀荣华呢。那样的话,为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幸福。可以那样考虑吗?」
「等、等一下,安洁……不像你啊,这么乱七八糟的」
我举起双手,像是要按住安洁一样,终于堵住了她的舌锋。
「说是为了大家……虽然我觉得事到如今应该不用解释了,但比如说图萝是为了知晓『塔』的秘密才来到我们身边的哦。不再登塔也是对那个孩子的背叛啊。而且拉斐娜小姐是因为要监视我们攀登才在一起的,秋理艾娜也是,因为协助登『塔』的契约而被我雇佣的哦。如果不再登塔,那才是会让大家都四散而去」
一边说着,我也重新注意到。
我们真的是以『塔』为中心联系在一起的。
当然,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也是事实。但同样强烈的动机是『塔』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事情,根本没必要让我特意说明。明明若是比我更聪明,更关注周围的安洁,当然应该是会知道这种事情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
「……而且啊,安洁。更重要的是──我自身想登『塔』哦。就像你刚才所说的。我以为你是最清楚的。不,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呢。但是,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有什么理由吧?我希望先听听那个理由」
「……好的……」
听着我慢慢说明的声音,安洁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继续说道。
「……是关于,之前战斗时的事情」
「之前的……那个本体是另外一只的守护兽?」
「是的。那时,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大人受伤了。因为是我给她们治疗所以知道……那只是偶然。那两人能得救只是偶然」
我睁开眼,屏住呼吸。
那是到那种程度的……到那种程度的绝境吗。
「如果受伤的地方稍微错开一点,或者说再深一点的话。到那时,我的治愈也会赶不上救治。能得救只是幸运的偶然……所以,今后还能继续这样的偶然吗?这样的偶然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安洁咬紧着她那珍珠般的牙齿。那显示了她强烈的动摇与恐惧。
「……我知道了。你害怕着大家受伤呢。但是,那不是现在还需讨论的事情哦。在开始登『塔』的时候就应该要做好一定程度面对危险的觉悟。当然,也不是说因此就轻视危险性,和大家商量一下,今后更加注意,然后再互相支援……」
「我在之前的事情中明白了,那样很危险」
「诶?」
「在之前的战斗中,那个攻击是如果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大人都各自战斗就能回避的。但是,那时那两位都去保护对方所以受伤了……我在那时第一次知道了──有因为爱和信赖反而招致危险的事情。爱也不仅仅是能给予双方守护,还会带来危险」
我无法反驳。
那时……对,的确,因为她们互相保护对方所以才被本可以避开的攻击打到。
我把这当做是两人间生出了信赖与羁绊的证明,所以单纯地感到高兴,但是。
正如安洁所说,那是双刃剑。正因为是为对方着想……反而成为束缚双方、剥夺行动自由的枷锁,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是,安洁。那是极端的说法……当然必须理解这会伴随潜在的危险,但是……」
「即便如此,我也讨厌。讨厌大家受伤……讨厌主人遇到危险……讨厌主人有生命危险」
安洁的眼眸开始湿润。然后,我已经明白她视线所注视的东西。
──安洁以前曾目击过,我将死的样子。
见过谁都没见过的,我濒死的身姿。
虽然那是我背负着的,不能被人知道我真实身份的禁忌差点被打破的结果。但我知道,对安洁来说,那是意想不到的突然冲击,时至今日仍紧紧地粘在她心底的可怕噩梦。
那时的记忆与冲击,以之前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受重伤为契机,造成再次闪回了吗。因此对『死』的强烈恐惧驱使她采取了这样的行动吗。
「安洁……对不起哦,没有注意到你会这么不安。但是,和那时不一样,现在有大家在哦。
的确,大家太珍惜对方,说不定反而会遇到危险。但是,我觉得大家比之前更紧密地互相帮助、支援,这是能让我们跨越危险的。所以,呐,安洁……」
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安洁微微颤抖的肩上,一字一句地仔细解释给她听。
但是,安洁露出悲喜交错的表情。
然后,摇了摇头。
「不仅如此,主人。大家……主人你们,那时,大概没有看到吧。但是,我看到了。只有我,能看见」
在、说什么呢。我诧异地凝视着安洁的嘴角。
她,继续说着。就像要把堵在喉咙深处的东西拼命挤出来一样说着。
「我,看到了……在圣王陛下那个幻影出现的时候看到了。
──在『塔』中,主人……死去的幻影……然后」
安洁那犹如压抑住呜咽般的话语,轻轻洒落。
「──然后看到了,是我自身,夺走了主人性命的幻影」
言语这一无形的存在,简直就像用令人厌恶的实体在房间里投下阴沉的影子。
在本应是处于白昼的房间里,困于漆黑夜幕降下般的错觉。
令人战栗的畏惧与嘲笑一起把我的五脏六腑猛地抓住。
也可以把这说是玩笑,一笑置之,也可以安慰自己,说这只是噩梦吧。
但是,不管是哪边,我都做不到。因为在安洁的目光中有着那样的真挚,仿佛看清了毫无差错的现实般,近乎绝望的确信着。
即便如此,我还是勉强挤出了苦笑。
「安洁,太过在意了。冷静下来考虑。你没有可能杀我吧。那样的只是幻影。你肯定是因为拉斐娜小姐她们受伤产生动摇而看到幻影而已」
「但是,主人。我以前,也看到过一次。在圣王陛下的引导下,我看到过谁都没看见的幻影。您还记得吗,我第一次使用光芒剑时的事。那是圣王陛下的幻影教会我使用的」
我想起来了。
在那个,圣花采摘者的比赛时,安洁的确有说过让光芒剑显现出来的方法是幻之女性教的。
然后那个幻之女性,恐怕也就是圣王的幻影,知道我还未曾对任何人提及的能力──魔法斩断的能力……
「……所以,这次说不定也是真的。主人。能否请您不要再登『塔』了。竟然偏偏是我……是我夺走了主人的性命什么的,这样的事情……我完全不想去考虑。我,好害怕。害怕得不得了……!」
咔哒咔哒地,安洁纤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颤抖到令人怜悯。
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朵小花一样。
对这样的安洁,我除了抱紧她什么都做不到。
虽然安洁是魔法使,并没有预言或者预知能力。
所以,也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会发生那样噩梦般的景象。
没有,但是。
但是,安洁的颤抖让我的身体也开始颤抖。
有种无以言喻,无以名状,却也无法躲避的命运想要收割我的性命,有种从昏暗的眼窝中紧盯着我的感觉。
「没关系的哦,安洁。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我也离不开你。所以,我不会死的」
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话语,即便如此也必须说出口的话语。
对这样的话语,我和安洁都只能死死地抱住不放,不断地拼命抵抗不安。
对。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会发生这种事是。
……不可能的。
78.黄昏与恸哭
暗红色的光辉灼烧着我的视野。
那映在红色中,本应很美丽的光辉,却让我觉得是在责备我自己,我不由移开视线,看向地面。
在那里,自己漆黑的孤影,就像日暮途穷般伫立着。
「……啊嘞?刚才那层还只是到中午左右吧?」
可爱的脸上还残留有稚气,梅伊娅呆呆地环视着天空。
在漂浮有紫红色云彩的天空,现在正被快烧塌的夕阳染上鲜艳的色彩。
黄昏。
看起来,像是那样。现在就像是处于黄昏时分。
但是,正如梅伊娅所说,我们刚刚才从下面那层登上来。然后登上来之前还是太阳高照的中午。
「好奇怪呢,我的肚子也说了刚刚才吃过午饭」
拉斐娜小姐边抚摸着肚子,边歪着头。不过嗯,关于吃的事情,这个人说的基本上都不会有错吧。
如果有手表或者怀表就好了,但是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必要那么严密地计算时间。圣殿的钟声也是差不多两个小时响一次,以此给一天分段而已,就一般生活的基准来看这就足够了。
所以结果,是用肚子饿的程度和太阳倾斜度来分辨时间……
「但是,这也就是说……可以认为『一直处于黄昏』的环境,是这层的特色。还是第一次遇见不是以地形或者气候为特征,而是以『时间』作为特征的阶层」
图萝,还有其他人都像是很好奇般仰视着赤色的天空。
……黄昏。
怎么会是这样。偏偏是一直是黄昏的阶层。
虽然不想让她们发现,但还是皱着眉头吐出细小的吐息。
沉重的感情在内心深处,如同沉淀物一般萦怀着。
──我讨厌,黄昏。
但是,我这样的表情变化,说不定只有一个人看到了。
露出同样愁眉苦脸的表情,盯着我看的,只有安洁。
之前,安洁对我们……对我登塔这件事,第一次表示了反对。
至今为止安洁一直为我应援。让那样的她产生心境变化的是,对我的恐惧──对我会死的恐惧。
安洁看到了她亲手杀死我的幻影。那也不是普通幻影,是在圣王安洁莉卡那看到的幻影。
一瞬间,感觉就像真实发生过的现实一样的错觉让她哭出来了。安洁哭着说,用自己的手刺中我的那个触感很鲜明,直至如今也还像烙印在身体上一样让她无法忘怀。
而且更让她那纯真的心灵受伤的是──那个幻影中的安洁,在笑着。杀了我,那个幻影的自己却在笑。就像是实现了渴望已久的愿望一样。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主人。至今为止,和很多可怕的敌人战斗过。但是,现在我最害怕我自己……!」
对颤抖着呆立不动的安洁,我不停地说着,鼓励着,列出毫无根据的自信和逞强,才终于让她勉强答应,同意继续登『塔』。
实话说,强行让不安到脸色阴沉的安洁同意,我感觉心情很沉重。对我爱的孩子产生了罪恶感。
即便如此,我也一边斥责着自己,一边来到了这层。
……尽管如此。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这一层,这次却是这样吗。
「……主人?怎么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动摇,图萝突然歪着头看我。
哎呀,好危险好危险。
至少不要让我这样的感情传达给其他人。
「的确是很罕见的阶层呢。但是,不能光在这里感慨。来吧,要往前走了哦」
我若无其事地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但,这层的特色并不是只有这个『时间』。
「……很有趣的路呢。这个材料是,石头……应该不是吧?」
图萝一边用靴子的前端轻轻地踢着路面,一边露出好奇的表情看着路面。
如果是石板路的话,在这个世界里也能见到,而且在『塔』中也有石造的阶层。但是,这层的道路有着与之不同的质感,有着不同的颜色。
……虽然其他人都不知道,但那是我熟悉的材料。
沥青路。
这一层的路面是由沥青铺装的。就像是我原来世界的街角一样。
这个世界上也有与沥青相近的材质,但那是将少量的材料当作粘合剂或保护材料一样,涂抹后使用的。在这个世界上还看不到大量提炼沥青并覆盖路面的使用方法。
然后,在道路的两旁,街灯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伫立着。
默默地俯视着我们,那群街灯将朦胧的光芒投向黄昏落寞的风景中,我觉得那就好像是葬礼的队伍一样。
甚至连那灯也不是这个世界温暖的灯火,而是给人留下像以前世界那样无机冰冷的光这样的印象。
……我微微地眯起眼睛。
本应是被我舍弃的世界。感觉就像是本应被我丢在后头的世界正追赶着我。
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但是。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
在黄昏时分孤寂的红光和路灯微弱光芒的照耀下,在沥青路上展开的景象中,四方的黑色轮廓冷冷地耸立着。
虽然那只是石塔,但是伫立在夕阳中沉默的影子,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都市的楼群一样。
在黄昏的寂静中,只有我们脚步声生硬地回响着。群立的石塔间只留下了凄切的声音
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
从『塔』的下层到『塔』的中层,还会有很多其他攀登者。我还记得第一次登塔时,在一层,一到晚上,就能看到很多灯火,有很多人都在登塔,我也为此感慨良多。
但是,当然往上登,攀登者的人数就会减少。
至今为止,即使是在塔中,也会时不时与其他攀登者擦肩而过,兴高采烈地交换情报或者聊些可有可无的话题。就算不说话,也多会互相从远处望着进行确认,挥手祈祷对方武运亨通。
但是,现在谁都不在。只有我们。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我们的影子。
说白了,这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情。但是会重新想起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因为这个阶层的环境。
太阳即将落下,本来只有片刻的这个时间,同时有着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的暧昧,和宣告一天结束的悲伤。
本应如此短暂的黄昏,却在这个阶层永远地持续着。
然后,以黄昏为背景,无数石塔漆黑的轮廓酝酿出无机质的残酷感,压迫着我们。
寂静中我们自己寂寞的脚步声,在自己的身后逼着自己向前走。
我又一次,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我讨厌,黄昏。
更不用说,是这样的。
这样让人回想起以前世界的街道,这种环境中的黄昏。
耳内深处,微微传来了那孩子的声音。
『小罗』
那个孩子的声音,像是在撒娇般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回想起了那时。
『呐,小罗。我啊,好想去那里』
『都说了不行,璃梨』
对卧病在床的璃梨
我如此回答。
她的生命被病魔无情地削减着,即便如此璃梨的容貌却还是那么美丽,枯槁失色的脸庞,却还是那么清秀。
但是。
『要好好等到身体变好了。那样的话,不管哪里我都会陪你去的』
『但是,我,想去看广阔的世界。不对,明明世界应该是更加广阔的,为什么我的身边会如此狭小啊。我,觉得很悲哀……』
但是,璃梨的语气很沉重。感觉她一直以来都很轻松愉快的明亮声音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所说的意思我也明白。
狭小的世界。这并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意思。
的确璃梨经常呆在封闭的世界、封闭的房间里。是她的健康状态迫使她这样生活。
但是,不仅如此。
那是前几天的事情。
在黄昏笼罩着房间的刹那,我──我和璃梨。
第一次,轻轻地相互触碰。
唇对唇的触碰。
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她来说,那都是在恐惧、陶醉和背德感中,但又非常自然的行为。
不知不觉,想法重叠在一起。摸索着这份心情是什么。
终于找到了,那对于我们来说,本应该是一个如同颤抖般珍贵纯洁的瞬间。
但是,那一瞬间,脆弱地破裂消失了。
仅仅是因为,当时,有人偶然到访这个房间而已。
……我们的关系在那时被周围人知道了。
好奇的视线,被冠以忠告之名、假情假意的多管闲事,向着我们而来。
不,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
虽然数量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明显表示出厌恶之情的态度。
那时,我们知道了。
存在本身就可能不被祝福的恋情也是有的。
当然,也有满怀善意的人们。
──善意。
多么美丽纯洁的言语啊。
『我们不会在意的,没关系的哦!』
……专门来告诉我们这种事情的,善意。
我不会怀疑那些眼睛里闪着光的人所持有的善意。确实那里有纯粹的好意吧。那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啊,但是。
我们的心情,是不被谁的善意、好意保护就不可以拥有的吗。可怜的我们,难道是必须要靠温柔的人们照顾才能存在的吗。
我们所追求的,只是。
明明只是,你们不要再管我们了。
『为什么?』
璃梨低语着。能看见她眼眸深处的疲惫。
『为什么会被那样说。我们是做了那么坏的事情吗,小罗?』
『……璃梨。那些话怎么样都好不是吗。别人怎么说都不要去管不就好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
但是,之后的话,璃梨没有说出来。
有气无力的微弱叹息,从她内心处深深的伤口那渗了出来。
当然,我也和她一样,被周围的人们用言语态度的爪牙刺痛了心。但是我对自己,对自己的伤口,多少能做到视而不见。这是因为本来我对我自身的评价就不高。所以,习惯了。就算现在再被其他人贬低自身价值,也还是能忍耐下来的。
但是,璃梨是。
聪明可爱,也就是所谓的好孩子,正因如此这样的璃梨对这种事情是没有免疫力的。
对被其他人像触碰肿块一样对待这种事没有免疫力。
对被断定不是「普通」的存在这种事没有免疫力。
璃梨就是在这时,用疲惫的声音说了,想去看广阔的世界。
我们还太年幼,还没准备好付出对世人贯彻自我的代价……
赤色的光在我的视野中卷起旋涡,在沥青路上回响的干涩脚步声将我逼入绝境。
你是谁。
被宣布不是「普通」的你是谁。
连一个自己爱恋的少女都无法保护的你是谁。
爬在地面上延长开去的影子就像其他人一样盯着我看……
「……罗槻。我累了,差不多该休息了吧?」
从殿后的秋理艾娜那里传来了悠悠闲闲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中。
现实。是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个异世界就是现实。这个『塔』中是现实。
我和图萝的前卫组走在了最前面,梅伊娅和安洁在我们后面,拉斐娜小姐和善于察觉气息的间士秋理艾娜一起殿后,这是我们阵容模式之一。
因此,在前面引导大家的我当然有着很沉重的责任,但是我被闪现的回忆困住了,一不小心注意力就变涣散了。这可不行啊。
在这种状态下,如果出现守护兽的话,就会使大家陷入危险。幸运的是,这一层好像没有什么守护兽。
……但是,话说回来。
突然注意到,不仅是守护兽的事情,跨越阶层的行程本身也是,进展好像很顺利。
结果,尽管大家到处寻找各种史料,但从圣王的记录中却找不到关于『塔』上层的详细记述。
所以,例如会在新阶层漫无计划地前进,前进不顺利,理所当然地迷路或者要折返,大家对此都做好了觉悟。
尽管如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顺利地前进着。
前往上一层需要达到中央天移门,而我们顺利地接近着指引我们前往中央天移门的那个光球。
我被过去的记忆所吸引,无法集中思考,无法慎重选择道路。尽管如此,回过神来,我好像在无意识中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那是,偶然……
是这样的吗。
我觉得这偶然太过凑巧了。总感觉,有什么……
「呐ー罗槻ー,我累了ー,我ー累ー了ー」
「啊ー真是的!吵死了!」
明明人家在认真思考,秋理艾娜却在那撒娇!
我这么想着,瞪了她一眼,梅伊娅似乎感到很抱歉般地拉了拉我裙子的下摆。
「那个呢,主人……我也稍微有点累了」
「我的身体也积累了一些疲劳。我辉耀的知性引导出如果就这样继续行军的话,效率会很低」
「还有,我肚子也饿了啊,罗槻小姐。吃饭吧,吃饭」
大家都这么说着。
……嗯ー,试想一下,走在沥青路上,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大概是第一次经历吧。嘛,虽然这个世界上也有石板路,但还是走在泥土地面上的人占压倒性多数。对于习惯了这样环境的人来说,从坚硬的地面传给脚的冲击很大,也容易堆积疲劳。
而且,对一直是黄昏这样的环境,即使不是我,其他人精神上说不定也会有负担。
「没办法呢。那,在这附近稍微休息一下吧」
看着我耸着肩膀说道,大家相互对视着,偷偷露出温柔的笑。
看到那表情,我明白了。
……啊,是这样啊。
大家说想要休息。
──是为了我吗。
看到我的举止很奇怪,所以。
所以想让我休息。
我感觉到,在至今为止沉重、黑暗、冰冷、潮湿的内心深处,有微微的光亮和温暖寄宿着。
「然后,你为什么低声抽泣成那样啊,罗槻」
「低声抽泣什么的,这是什么说法啊」
对怒上心头的我,秋理艾娜笑眯眯地用手指着我。话说不要用手指着别人啊,一如既往没礼貌的家伙。
「因为实际上,罗槻的睫毛,不还是湿着吗」
「呜诶!?」
我慌慌张张地去拭擦眼角,她哈哈哈地笑着回答。
「骗・你・的」
「……好了ー,我知道了。大家抓住秋理艾娜。我会把你打到屁股肿起来为止」
「才不要咧ー,啊哈哈哈」
像春风轻舞般,秋理艾娜笑着,顺溜地从我手中逃出。
姆ー。这家伙还是这么灵活呢。
但是,这时。有一个指尖轻轻地摸上我伸出的手。
是拉斐娜小姐。
「……但是,罗槻小姐。真的,直到刚才为止,看到罗槻小姐的后背,让人感到很担心。那后背看起来,非常的……非常的悲伤」
拉斐娜小姐一边用柔软的手指怜惜般缠绕着我的手,一边轻轻地用亲切的声音对我说着。
接着,图萝那细小但可靠的手也重叠了上来。
「在主人身边走着,也很清楚主人苦闷的样子、痛苦的表情。主人想要隐瞒起来,反而更明显了」
「主人,发生了什么?我们能帮上忙吗?」
梅伊娅也将她细小的手重叠了上来。她那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现在只为我担心着,很不安地摇动着。
我感到胸口刺痛。
对这些温柔可爱的少女们这样担心着我感到心痛。
看着低头咬着嘴唇的我,秋理艾娜弯起她妖艳的嘴角,微笑着。
「嘛,每个人都有不能和别人说,不想和别人说的事情。
但是罗槻,至今为止,你对我们内心的问题,总是有着多余的关心,老是来多管闲事。
所以这次要对你反击。有什么事的话,就和我们说吧。只是听听的话,还是能听一下的。因为在那之后,会好好欺负你的」
我不由得笑出声。秋理艾娜的说话方式果然很独特,净是像在讽刺一样的话。但是,在那话的深处,我能感觉到温暖的感情在流动。虽然她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
「……我知道啦」
我坦率地说了出来。坦率到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那么,能听我说吗?虽然只是些往事」
然后我开始说了。
只是往事。只是两个女孩子的故事……璃梨和我的故事。
大家默默地听着我说。
只有我的声音渗进了黄昏的红光中。
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舌头都打结了。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对其他人说璃梨的事情。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认真地倾听了。
和我一样只爱女性的秋理艾娜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吧。她的表情有点僵硬,仿佛伫立在自己遥远的回忆中。
拉斐娜小姐,是不是想起了姐姐──黑色圣务官的事情了呢。在爱的方式不被周围所接纳这个意义上,黑色圣务官和我的过去很像。
相反,对于能够坦率地接受他人存在的图萝、梅伊娅以及安洁来说,我的话可能很严肃。尽管如此,三个人还是真挚地面对着,接受着。
是因为我只记得「璃梨」的事情,因此让她们对这在意起来了吗。当然即便是要和她们说,也不能说日本这个异世界的事情,所以很注意不说出与异世界相关的事情。
「……然后,璃梨小姐──怎么了……?」
感觉到梅伊娅战战兢兢地说,催促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微微发出干笑声,抬起头。
天高远,赤红燎目。
「这种感觉的……对呢,就是这种感觉的黄昏。我一如既往地去探望璃梨。但是,那天,那个时候,璃梨不在那里。因为她不见了,家人都在拼命地找着她……但是,我马上知道了。璃梨是去了『塔』那里。因为想去看广阔的世界」
──那时。
明白了这点,我跑起来了。
向着塔。向着璃梨的所在。拼命地跑着。
已经不再使用的陈旧供水塔。马上就要被拆除,几乎没人靠近的地方。但那里是璃梨狭小的,拼命生活着的世界中最高的建筑物。能看到最远的……最广阔世界的地方。
赤红的夕阳烧灼着我的视网膜。长长的影子像是跳舞般在我身后跳跃着。我自己高亢的脚步声仿佛在嘲笑我的焦躁。
在那途中,我和一群笑嘻嘻地走着、恶人面相的男人擦肩而过。但是,当然,当时的我并不在乎。我只是想尽早到达那个孩子的身边。
心中无缘无故地忐忑不安。
我拼命地甩开类似呼吸困难和眩晕的感觉,奔跑着。
然后。
「然后,我找到了……璃梨的──遗骸」
寂静无声。
只有一首名为沉默的吊唁歌在流淌着。
现在,这里也是。然后,那时也是,一样的。只有寂静支配着现场。
我默默地凝视着。
与照在璃梨身上的夕阳余晖一样颜色的水滴染红了她的身体。
──黄昏,从我手中夺走了一切。
在那之后的事情,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是我跑去璃梨那里时擦肩而过的那些坏男人们,他们发现了她,抱着邪恶的意图追赶着她。
璃梨为了从那些家伙那里逃脱而拼命登上塔,然后……失足掉落。
虽然是后来才知道的事情,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后来听说那些男人和其他同样性质恶劣的团体发生了愚蠢的抗争,听说好像没有好下场。然而,这并不能让我高兴起来。
我,失去了我的半身……不,我失去了我自己。永远地失去了。
在赤红的夕阳下失去了。
「……是吗」
秋理艾娜简短地说着。
「黄昏……呢。──回想起来,我第一次被罗槻抱的那一天也有着美丽的晚霞。那个时候的罗槻,看起来情绪有点不稳定……原来是这样啊」
「是这样吗」
我听到秋理艾娜指出的事情,用枯竭的声音笑了。不,是打算笑。我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到底有没有笑出来。
璃梨的事情被藏在我心中最深的地方,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碰过。包括我自己。
但是,现在,我第一次对其他人说起璃梨的事情。每说一句,都感觉自己被撕裂开,即便如此,我还是将她与我渡过的日夜化作了言语。
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是,对我来说,这也许是一个了断。
「……我也,知道了」
这时,之前一直沉默着的安洁嘟囔着。
她那金色波浪般的头发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燃起了火焰
安洁闪耀的眼眸笔直地看向我,朱唇微启。
「虽然没有和主人说过,但是我和主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有考虑过。就是主人打倒袭击我的山贼那个时候」
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吗。
我那时──。
「我那时看到主人的身姿感觉到了──这一位,为什么在哭呢。为什么一边哭着一边战斗呢……明明是这么强的人,为什么会哭呢」
……啊。
是啊,是这样啊。
我用技能读取了安洁的想法,所以知道安洁的感觉是那样的。但是,安洁当然没有亲口和我说过。
实际上我当时并没有哭着战斗。
但是,在安洁看来是这样的。她是这么认为的。
安洁的这种感觉,也是我开始深爱这个孩子的契机之一……
「对一边讥笑着一边蹂躏他人的人感到愤怒和悲伤,是主人与其战斗的动机吧」
「……并不是那么帅气的事情。是安洁高估我了」
感到很羞愧,我摇了摇头。我是一个渺小而无聊的人。我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有那种像正义英雄那样的生活方式,也不可能做到。
如果我那时有哭的话……如果我看起来是在哭的话。不如说那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内心的悔恨和郁闷而做出丑恶的行为,自己对此也有自觉。
但是,安洁却轻轻地微笑了。
我最喜欢的,温柔的黄金色微笑。
「是的,当然主人既不是高洁的英雄也不是伟大的勇士。倒不如说是庸俗的凡人。做的事都沾满了自己的欲望,也不是为了世界和大义而行动着的」
呜哇,总感觉被安洁温柔的声音这样说出来还是挺受伤的!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
「──尽管如此。承认了不是挺好的吗。即使只是凡人,对于不合理的暴虐也会有愤怒和悲伤。这可不是装模作样。不如说正因为是凡人,所以才会有这种感情吧。然后」
安洁停了下来,伸出纤细柔软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头发。
「然后,正因为是会这样想的主人──璃梨大人才会倾慕的吧」
「那个,也是你想多了,安洁。但是」
我无力地笑了。
「──但是,谢谢了」
谢谢。
我能坦率地说出那句话。
本来说不定我会对不了解璃梨的安洁生气地说“不要擅自揣测啊”。但是,那时我的心情却是很坦率的『谢谢』。
那句话,说不定。
──说不定,不是我说的,而是我心中的璃梨说过的话。
因为。
因为我,哭了。
因为从灵魂深处溢出的泪水不停地流着,无法止住。
那眼泪,并不是像至今为止流了好几次那样痛苦悲伤。
但是,和开心喜悦的幸福眼泪也有点不同。
也许并不需要什么理由。说不定内心最重要的地方留下的深深伤口,即使只是被别人轻轻触碰,也会流下泪水。
大家静静地依偎在我身旁。
我觉得这是大家至今为止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我绝对不会忘记璃梨。
但是,能允许我把这当作名为回忆的宝物吗。
璃梨会允许我治愈灵魂的伤口吗。
小罗。我希望小罗能笑起来。
感觉我在黄昏柔和的风中,听到了璃梨那温柔的呼唤声。
79.到达与在那里等待着的东西
技能。
很便利的东西。并不是只有在与守护兽、坏人打斗,或者跨越『塔』的危险地带才必须用到的。与危险、冒险的场景不一样的日常生活中,平稳的环境下也很经常要用到。嘛,这其中也包括会话技能。
……我一边再次思考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自己的臂弯。
那里有着安洁可爱安稳,睡着的身姿。
能在夜晚的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身姿看,是我的技能──『夜视』的效果。因为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不一样,在半夜醒来不能稍微开一点灯,所以要用到这个技能。
但是。
我犹豫了片刻后,把『夜视』的效果关了。
一关闭技能,漆黑的夜幕就像要压下来一样笼罩着我们。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眼睛渐渐习惯了。
微微打开的百叶窗外,星月交辉。这间屋子在森林中,天上的光芒并不怎么能照耀进来,即便如此,细碎的银色月光犹豫不定着,惴惴不安地探头进来窥视般,温柔地渗进了房间里。
渗入的不仅是月光。还有星光。今晚,总感觉星星洒落的喧闹光辉意外地美丽。每一颗细小可爱、闪烁着的星星,若是被满满地装饰上,就会犹如光的洪流一样鲜艳夺目。
如果一直开着技能的话,也许就不会注意到温柔的光芒是如此的祥和。一边这样想着,我再一次看向安洁的睡颜。
清秀的睡美人那可爱的脸,在充满幸福的静谧中安详地荡漾着……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就在刚才,她在炽热的喘息和快要融化般的叹息中,疯狂地舞动着她那美丽的肉体。
我看着安洁那丰满隆起的白皙胸脯。
那里有个小小的印记。
誓刻。
那证明了安洁是我的东西,是她起誓的饰章。
我轻轻伸出手指,像描摹般触碰着安洁的誓刻。
「……嗯……!」
安洁的嘴中漏出一丝娇艳的吐息,转动着身体。一瞬间以为她要醒过来了,但她又睡了回去。呼,好危险。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
──安洁最近变得格外激烈,像是极度痴迷般向我索求着。本来因为安洁是个害羞鬼所以总是很克制,因此燃起来会要花一点时间。
我知道那个变化的理由。
……是那个幻影。
在『塔』中,那个谜之美女让安洁看到的幻影。
──杀死了我的幻影。
看到了想都没想过的光景,让安洁陷入了恐惧之中。这只是幻影,是没有意义的伪物,安洁这样和自己说着,连我也这样安慰着她。
杀死我的恐惧感纠缠不休地追逼着安洁不放。
为了从那昏暗的恐惧中逃离,安洁紧紧抱住了我。想以和我的肉体联系为基础来支撑自己的心灵。即使她没有这么说,她那行动也表现了出来。
然后我也想要消除安洁的不安,竭尽全力地回应了她的想法。
……但是果然,这也许还是不能完全消除安洁对自己的怀疑。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再次凝视着安洁胸口的誓刻。
我确信安洁不会伤害我,当然是因为爱她,同时也是因为相信她的爱。
但是,除了精神上的问题之外,这个誓刻也是另一个保证。
奴隶想对主人造成危害时会发动让奴隶感到痛苦的术式。既然有那个,安洁就不会伤害我……应该是杀不死我的。
但是。
就算安洁没有把我杀死。
──我因为生病或者意外事故,这些其他原因而死去也不是不可能的。抛下安洁和大家,只有我独自死去这种事情也有可能的。
至今为止都没怎么意识到这么简单的事情。在我为了消除安洁的不安而着手解决这个问题时,我又再次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我稍微沉思了片刻,不久,为不吵醒安洁,我轻轻地穿上睡衣,从床上溜了出去。
『还是过着毫无计划的日子呢。罗槻小姐的字典里就没有计划性这个词吗』
在一面白色的昏暗中,朦胧地浮现出给人强烈印象的灯饰,那灯饰排列出文字。
这里只有我。和往常一样,是那个空间。是那个什么……系统,那个家伙把我送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你的字典里好像没有学习这个词。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
『唔哇,这个女的还将错就错。自己毫无进步都不反省一下,还对别人发火,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吵死了。好了,让我看看技能。你的价值也就只有这个了」
『要这么说,你又有多少价值啊ー……』
像往常一样,我一边和臭灯饰互相语言攻击着一边开始选技能。
嗯,刚开始的时候对这臭灯饰的态度很生气,现在即使形式上用着很苛刻的词句,也不至于真的生气。虽说如此,也并不是特别开心。
『但是啊,不管怎么说也太随便了吧,说明太笼统了吧……是战斗用,收集情报用,日常生活用,还是满足自己色色的欲望用都没说,就只问有没有好技能』
「因为我也没法很好地说明,所以没办法。只是……和之前的不一样,想要什么……想要和重要的东西相关的技能」
嘛,灯饰说得对。虽然很有道理,但是。
现在,我需要的不是有着便利性、方便性、能满足欲望的技能。
……是什么呢。果然还是没法很好地描述出来,但是,想要什么。
为了回应安洁的想法。为了回应她的不安。
为了传达我的心意。
想要能做到这种事的,什么。
我不安地环视着在空中漂浮着的无数技能闪耀出的光辉。
排列着好几个有着有用效果的技能。
但是,里面没有我想要的。
不管是能产生无限收纳的异空间的技能,还是能使身体产生变化的技能,还是能把触碰到的东西变成黄金的技能,还是魅惑看到的对象的技能。
都不是现在我想要的东西。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求什么,但还是找不到。
……这时。
目光游走着,有一个技能跳入了我的视野里。
那个技能被配置在,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多的技能中,无数排列中的死角位置。既不是一开始就能看到的上面,也不是看完了要重新往上看的下面,而是在视线滑动中,一不小心就会看漏的中间位置。
我默默地读着那个技能的效果。
读第二次,读第三次。
闭上眼睛,在自己心中思考那个效果的意义,咀嚼,反刍。
然后,决定了。
「……我要买这个技能……要多少点数?」
『……你果然很好奇呢』
灯饰像是感到很有趣般闪闪发光着。
『就算是头脑空空头的罗槻小姐应该也知道,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技能。不会产生任何对你有利的效果。那样也可以吗?』
「决定有无意义的是我。买也是我。卖的是你。多少点数?」
灯饰像眨眼一样慢慢地闪烁着光芒。
然后显示出一个简短的答案。
『1点』
「……1?」
『是1』
「……呼嗯」
我和灯饰互相凝视了一会。不,这个说法很奇怪。本来这家伙就没有眼睛。所以客观上只是我呆呆地看着灯饰公告板而已。
但是,我的心情上来说就是这样的。
互相凝视了一会,然后我笑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总感觉,这家伙也同样在笑。
「是吗。那,给你1点。这样我就买下了哦」
『嘛,只能说你喜欢就好。感谢你每次买东西都这么吝啬』
「不客气,小气的卖主」
一如既往,然后,总感觉能让人很安心,互相直言不违。边这么拌嘴,我边离开了白色的世界。
到手的是一个新的技能。
正如灯饰所说,对我没有任何效果。
不仅如此,甚至会让人怀疑今后会不会有要使用这种技能的情况,而且就算用到了我也无法确认,让人无可奈何的技能。
一边带着把这珍重地怀抱在胸前的感觉,一边回到安洁她们的世界。
「……主人?」
「哇」
然后,我刚一回来就突然在走廊遇到了安洁。
在她指尖上点亮的光魔法,艳丽地照亮着裸身披上长袍的美丽肢体。
虽然是轻轻地从房间里溜了出来,但还是吵醒她了吗。
「安、安洁。呃……」
虽然只要说我只是去上厕所就好了,但有不能暴露自己是异世界转移者的规定,因为过分在意这个规定而变得支支吾吾。
但是,安洁微笑着,像小鸟一样微微歪着头。
「是因为星星吗?主人」
「诶?」
「因为从窗户看到的星星非常漂亮」
安洁向我投来温柔的目光。我觉得她黄金色的瞳孔,就像黑暗中闪耀的星星一样。
「所以,主人也是来看星星的吧」
「啊,嗯嗯,是呢」
我一边暧昧地点头,一边看着安洁的手。
点亮神秘光芒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那是肯定的。直到刚才安洁还在不安中拼命压抑着这份心情,紧紧抱住了我。尽管如此,如果醒来,发现我不在了,肯定是会害怕的吧。
我被紧紧抓住内心深处的想法所囚禁,用自己的手掌包住安洁那的指尖。
魔法的光没有热度。但是安洁的温暖,她存在本身的温暖,轻轻地传了过来。
「……主人?」
面对安洁呆然的脸,我微笑着回答。
「那么,一起去看星星吧」
「啊啦」
「啊嘞?」
然后,一出院子,我们就突然遇到了梅伊娅。
梅伊娅在院子的凉亭里孤零零地坐着,只是在睡衣上轻轻地披上了上衣,遥望着星空。
她通透清澈的眼睛里,因映出遥远的光芒而闪耀着。
她转过脸来,看到了我和安洁的身影,梅伊娅从椅子上跳下来,快步向我们跑来。就以这样气势冲进我的怀抱里,梅伊娅高兴地问道。
「怎么了,主人,安洁姐姐大人?这么晚了还没睡」
「那是这边的台词。你应该早就睡了吧」
「又把我当小孩子看」
梅伊娅鼓起小小的脸颊瞪着我。之后,她恶作剧般地笑着,向上看。
「诶嘿嘿。其实,刚刚才醒的。星光很漂亮。然后,总觉得很兴奋,就出来了」
「是吗……呵呵」
我和安洁互相对视,笑了。
回想起来,以前和梅伊娅成为伙伴的时候,也因为流星的话题而热闹起来了吧。好怀念啊。
从那以后,梅伊娅一直是我们心灵的治愈。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再次看向星星,
「啊啦……大家,都在啊」
这次从后面传来了声音。
轻轻地,栗色的纵卷发舒爽地随夜风飘动,是图萝来了。
「为什么在这样的时间里像这样在这个地方……不,不必说出来。让我用辉耀的知性完美地解开这个谜团给大家看吧!」
谜团吗。
听到图萝那一如既往夸张的话,我们不由地苦笑了。这才是「在这样的时间」,却还是像平时那样情绪高涨,很有她的风格。
「首先,主人、梅伊娅、安洁都穿着单薄。都只是穿着睡衣呢。也就是说,并不是预先打算外出的,能推断出是因为冲动而外出。同时,因为有计划性这个预设被否定,所以可以推导出主人你们和梅伊娅不是事先商量好在这个时间来这个地方集合的。然后最后是,大家在我出声搭话之前都还在抬头看天空。根据以上推断,大家是因为星星太漂亮了,各自外出看星星而偶然相遇的。我的推理怎么样?」
duang!图萝一边拂开纵卷发一边摆出决胜姿势。
嗯,不过,虽然的确如此,但这件事需要这样干劲十足地推理吗!?
但是,这种与徒劳无功为邻的活力也是图萝的魅力。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一直都是这样。
「那么图萝又是为什么出来的呢?」
我一边抿嘴笑一边问道,她挺起薄薄的胸膛微笑着。
──啊,糟糕。这里是那个孩子的开关。
安洁和梅伊娅在我两侧露出笑容,默默地戳着我的侧腹。
呜呜。对不起啊。明明已经交往很长时间了,为什么我还特意去踩地雷啊……
但是,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从她口中,名为言语的子弹,像速射炮一样飞了出来。
「问得好。我没有放弃对塔上层线索的探索。经过对圣王七书细致精心的重复研究,结果发现圣王多次言及星星。那也正好是这个季节。这个难道是,假借星座、天体、星星的形式,暗藏了塔上情报的暗号吗,我把这深远的灵感一闪当做天启接受,一旦这个秘密被揭开了……」
就在她如此热情地辩论时,简直就像是天助我也,从门外响起轻快的哼唱。
「啊,回来了!」
梅伊娅率先跑了出去,我和安洁也跟着跑过去,还没说够似的图萝也无可奈何地跟在后面。
「啦ー啦ー啦ー啦啦啦啦ー!……啊、啊嘞?大家怎么了?」
「什么呀~,还真是豪华的迎接呢,呵呵呵」
回来的是拉斐娜小姐,她精神地挥着手指上点燃的火,还有和她挽着手的秋理艾娜也是很高兴的样子。看来她们深夜里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
嘛,这附近没有其他人住,所以不会麻烦到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的眼睛本来就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从嘴中漏出来的气息明显有着酒气。
也有很多夜里从塔上回来或外出的攀登者,所以在街上也有几家以他们为目标,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酒吧。而且也有夜行性的种族在这里生活。
「又~去喝酒了呢,秋理艾娜、拉斐娜小姐?」
叉着腰,梅伊娅用可爱的眼神瞪着她们。
「喝到这么晚的话,对身体不好……我听说是这样的。而且喝得那么醉,登塔的时候会不舒服,所以不行。现在是重要的时期哦」
「啊、啊哈哈。对不起,梅伊娅小姐。我被秋理艾娜小姐邀请了,没办法才去的」
「等一下!?干嘛这么若无其事地背叛我啊拉斐娜,你这样也是圣职者吗!?」
「是事实啊~。说要陪你再喝一家的是秋理艾娜小姐啊~」
「唔哇。在那之前的店里,不是你说要再多喝点的吗!」
「你・们・两・个・!」
梅伊娅扬起头发,用清澈的右眼盯着两人。她那双眼睛是能看穿隐藏力量的净眼。用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对方的话会有相当大的魄力。
啊ー,好可怕好可怕。那个孩子的右眼还有那样的用法啊。
拉斐娜小姐一下子萎靡不振,秋理艾娜也露出了不自在的苦笑。
呵呵。对擅长嘲笑人、无所畏惧的秋理艾娜,和悠闲自在、不拘小节的拉斐娜小姐,纯真无邪的梅伊娅就像天敌一样。
在我们当中属年长组的那两个人,因被最小的梅伊娅骂而困扰的样子,总觉得很可爱呢。
「呐,主人也说点什么吧」
「是呢」
看着梅伊娅像大姐姐一样愁眉苦脸地回过头来的样子,我微笑着。
「确实,正如梅伊娅所说。我们马上就要『到达』了」
听到我说的话,大家的脸色瞬间变了。
是的。
下一次攀登,我们恐怕可以突破98层。
那么接下来等待我们的是99层。然后……
然后,就是连圣王安洁莉卡都止步于此的100层。
我们就这样以活着的身姿,与传说并肩,然后还打算跨越传说。
那种让人晕眩的兴奋感,即使是从异世界来的我也感受到了。更何况,是对住在这个世界的人们,那又会是怎样的激动呢?
「……啊ー,那个,罗槻小姐。我们绝不是因为太高兴了而玩过头的……不,也许有那么一点……」
「嗯嗯,所以,我很开心」
拉斐娜小姐像是很尴尬般说着借口,我对她笑着。对茫然地看着我的她们,我继续说道。
「一如既往吊儿郎当、马马虎虎的拉斐娜小姐。一如既往随心所欲的秋理艾娜。一如既往强势、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的图萝。一如既往可爱的梅伊娅」
「啊ー!最后只偏袒了梅伊娅呢罗槻小姐!」
「因为没办法啊,这是事实……但是呢,我对这样一如既往的大家感到很开心哦」
我仰望星空。
这深邃的星空甚至让人产生要往天空坠落下去的颠倒错觉。
「正因为是重要、珍贵的时期,所以才不能异常的沮丧,要保持平常」
嗯。
与传说并肩,决不只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那也会让人背负上令人目眩的沉重历史。无法估量的重压会变成看不见的枷锁束缚着大家也不奇怪。
事实上,生活在圣都的人们……不,可以说几乎住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我们。
我们上到90层左右之前,如果在路上走,会有人来打招呼、挥手,被人要求握手,引起这样的大骚动。
但是,越过那之后,其他人的反应也变了。
屏住呼吸,手上攥着汗,不怎么会靠过来,就好像在远处静静地守护着我们一样。
或许是因为担心拙劣的喧哗会成为我们挑战大记录的障碍吧。但是,整个圣都因此充满了紧张感,总感觉被沉闷的气氛包围着。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还是和往常一样。
大概那个才是最重要的吧。能够保持自然的状态。
总感觉很开心。
没有事先商量好,真的是偶然的,我们聚集在这璀璨的星空之下。
如果说是因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所以会有这样的事,那也的确如此。但是,我还是觉得能和在这里的大家在同一个地方真的太棒了,能够实现这个愿望的瞬间真的太棒了。
「所以,谢谢你们。然后,请多多指教。终于,要告一段落了。谢谢你们陪我来到这里。我很感谢你们」
一瞬间的沉默,然后,几乎同时,大家都扑哧地笑了。
秋理艾娜恶作剧般微微歪着头。
「什么啊罗槻。突然说了那么羞耻的话……不过,是呢。如果要道谢的话,用身体来支付也可以哦?」
「你想要那边吗?是吗」
秋理艾娜可能是想捉弄我才这么说的,但我抱着她纤细的腰,手指抚上了她的下巴。
看着她“诶”地微微睁开的眼睛,我快速地夺走秋理艾娜艳丽的嘴唇。
嗯。有些酒香。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像是要把人吸住一样的柔唇。美味。
「啊ー!只有秋理艾娜小姐,好狡……」
拉斐娜小姐刚要说好狡猾,我就抱着她的肩膀,用嘴唇堵住她的话。
我能感觉到拉斐娜小姐的嘴唇在我的嘴唇下蠕动。为了不撞到牙齿,我用力吸吮着她,尽情地享受着那种感觉。
「啊啦啊啦。真是让人无奈的主人呢。是发情期吗?」
一边扑哧地笑着,图萝一边张开手向我走近。像是要依偎在我怀里一样,她把手绕到我的头后,我就这样抱住她,让嘴唇重叠在一起。
细小的身体。但是,图萝那核心中有着钢铁般坚韧的身体,将我自身的存在接受了下来。
「呐,呐,接下来是我吗?下一个是我可以吗?呐,主人!」
可爱的眼睛闪闪发光着,梅伊娅轻轻地跳了起来。我弯下腰和她对视着。少女的容貌因满心期待而涨红。告诉了脸上还留有稚气的梅伊娅禁断的味道,我心中多少有点背德感和罪恶感,尽管如此我还是送出了嘴唇。
「真是的,怎么了,主人?……虽然我们很高兴」
最后是安洁。她羞涩地微笑着,埋入我的臂弯里。
我一边用指尖梳着安洁那宛若满天繁星般的金色头发,一边将她脸拉近,笑着。
「……是呢。是因星空而醉倒了吧」
对我来说,这是我坦率心情的吐露,却看见秋理艾娜歪着嘴,按着太阳穴。
「搞什么啊罗槻,那像梦中少女般的台词」
在我回答前,我臂弯里的安洁就回话了。
「啊啦,我觉得主人就是个梦中少女哦。那个嘛,虽然也有这样那样,各种令人遗憾的部分」
「……安洁。总感觉我没有被维护到啊」
看着闷闷不乐的我,大家都轻声地笑了。
──在繁星的守护下,我们当时确实沉醉在幸福之中。
图萝的宝斧用像是要把天空大地都整个切开一样的气势挥下了。
当然,存在于天空和大地之间的对手──守护兽会被一分为二地砍断身体。
即便如此,只剩下头颅也要露出獠牙的守护兽,被安洁用剑刺中。
她那闪耀着黄金色的剑──光芒剑。这是从安洁的祖先圣王安洁莉卡那传下来的圣剑,不仅拥有使生命力活性化的神秘力量,而且还是一把被纯粹地研磨到十分锐利的剑。
守护兽这次终于不动了,变成光消失了。
图萝和安洁各自保持着态势停留了片刻,之后她们才向我们回过头来。我们也对她们点点头,看着她们的身姿,和前面的光景。
视线的尽头是放出朦胧光芒的巨门。这一阶层的中央天移门。
我们,终于突破了98层。
「要走了哦,大家。接下来是99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但请不要疏忽大意哦」
「好的,主人」
充满了紧张和决心,大家重新审视着自身,重新确认着装备。
没有勉强自己,谨慎地走过这个阶层,疲劳也没有那么严重。安洁和拉斐娜小姐的魔力还很充足。各自的武器和防具没有明显的损伤和毁坏。
能行,我在心中打出GO。
当然,绝不是不注意周围地猛然往前冲。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大家的存在。如果下一个阶层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都是充满威胁、招致危险的地方,我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往回走。
但是同时,如果不往前走就无法前进,这也是事实。
我再一次回头看着大家,点了点头,走进了中央天移门。
神秘的蓝白光芒包住了周围。
这是指引我们前往99层这下一个舞台的光芒。
关于『塔』本身,结果还是搞不清楚它这个神秘的存在,就这样来到了这里,有一瞬间我这么考虑着,但意识马上回到了外面。
能看到99层的景色了。
蓝光渐渐变弱,转移结束──
「……唔哇……好漂亮……」
梅伊娅无限感慨地喃喃自语。我们也都同意着。
转移结束后看到的是一片广阔的花田。
红、蓝、黄、白、黑、紫。
五颜六色的鲜艳花朵在柔和温暖的风中摇曳着,送来芬芳的气味。
美丽的花朵绽放到遥远的地平线之外,令人眼花缭乱的绚丽色彩充满了我们的视野。
快乐飞舞的蝴蝶和鸣叫的小鸟们,像是要戏弄我们一样从我们身边飞过。
目瞪口呆,一时间我们都对这景色看入了迷。
既不是想象中那样险峻的地形,也不是严酷的环境,简直就像是某个王侯贵族的庭院什么的,这样的阶层让人惊叹不已。
眼前有一条可爱的路,仿佛是在迎接来客。我们沿着那个,带着像是在梦中徘徊般的心情,在花丛中漫步了起来。
觉得必须要警惕一下,所以试着强行振奋精神,拿起武器。
但是,在这个乐园般的景色中,拿起刀剑的不解风情,却磨钝了我们的气势。
事实上,包括遭遇守护兽在内,我们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被颜色和香味所迷惑,继续走着,这到底过了多久呢?
穿过被花覆盖着的华丽花园大门,我们慢慢地前进着。
在广场中央,白色的小凉亭展露出它可爱的身姿。这像是用数根装饰柱支撑着尖尖房顶的休息处。
在那里,有个人影伫立着。
我们停住了脚步。
──不仅是脚步,连呼吸,也停住了。
犹如闪耀的光辉流淌下来一样的黄金色长发。
长长的睫毛镶嵌在像是能看透人心的黄金眼眸边。
漂亮匀称的柔软身体被用金线点缀的白色长裙包裹着,晶莹剔透的洁白肌肤让人联想到珍珠。
艳丽的嘴唇染上了蛊惑人心的颜色,微笑具有融化所见之物心灵的魅力。
啊啊,但是。
让我们惊愕的不仅仅是对方的美丽。
因为我们已经知晓那份美丽。
……安洁。
我没有把视线从眼前的对方身上移开,但能察觉到安洁应该在我旁边。
安洁确实在我旁边。和我一样,屏住呼吸。
那么。
那么,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长得和安洁很像,但是看起来比她年长些许的这个人。
「终于,来了呢」
眼前的那个人静静地张嘴,像小鸟一样可爱地歪着小脑袋说道。
那个,像银铃般美妙的声音也和安洁一样。
「我在等着。长久以来,一直等着」
看着微笑的对方,我勉强张开颤抖的嘴唇,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你……你,难道是」
「是的」
眼前的美女点着头,用优雅的动作行了一礼。
慢慢地抬起头,她回答道。
「──我是安洁莉卡……大家称我为圣王。把我的剑带到这里,非常感谢」
一阵清风舞过,花园里的花微微摇动。
80.光芒剑与圣王(前)
『圣王安洁莉卡』
传到耳中的那句话。
那不仅仅是声音无机质的连接。
当这作为某个特定的名字被叫出来的时候,那个声响就成为独一无二的、在历史中光辉璀璨的憧憬。
即使是来到这个世界上才一年左右的我,也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一天不遇到这个名字。
更何况,对于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安洁她们来说,『圣王安洁莉卡』的名气之大、重量之重更是难以想象。
跨越了『塔』的百层,建立了现在,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国家帝国,这个世界的英雄,这是其伟大的名字。
──然后,眼前的美女,确实是这么自称的。
称自己为,『圣王安洁莉卡』。
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怀疑那个自报姓名的人是真是假。
太过理所当然了,就像是很自然的事情一样,我们都接受了。
接受了眼前的她,是『圣王安洁莉卡』这样的事实。
明明已经是1000年前的人物。
她的成就和能力都已经达到了神话传说的境界。
……不,是正因如此吗。
因为过于荒诞无稽,反而让这样的虚假无法建立。
虽然很奇怪,但正因为太过不可能才是真实的。那样的悖论支配着我们的内心。
然后,还有一点。
我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见过眼前的她。
最初,我和安洁第一次进塔的时候。
接下来,是图萝和梅伊娅入伙后,在那个圣花的采摘者比赛的时候。
然后,在秋理艾娜和拉斐娜小姐与我们合流之后。
我们所有人至少见过一次『她』的身姿。
这也是,总感觉很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她准备周到,斟酌着时机,出现在我们面前一样。
在不可思议的时刻,在不可思议的空间里,以不可思议的姿态,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持续出现着。
如果像这样见过她几次的话,就会变得想相信她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和我们的安洁。
长得一模一样。
如星尘滑落般闪耀的金色头发和深邃清澈的眼睛。
像白瓷器一样白皙有透明感的肌肤,光滑湿润,充满清凉感。
优美婀娜的肢体被纯白的礼服包裹着,举手投足间满溢出温文尔雅的气质,其姿态始终很优雅。
……和那样的安洁很像。
世人都说,我的伙伴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美女、美少女。
事实上,那没说错。虽然没说错。
不管是图萝那像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高贵野兽般的美丽。
还是中性的梅伊娅那纯真无垢,不知污秽为何物的美丽。
或是拉斐娜小姐那在开朗、和蔼可亲的态度中,蕴藏着坚强的决心和信念的美丽。
还有秋理艾娜那充满妖艳诱惑和浓厚美色,无法捉摸的美丽。
我觉得,果然还是比不上安洁那耀眼光芒所表现出来的美丽。
──眼前还有一个和安洁拥有同样美丽的人。
只是这样,就已经不是普通的事态了。
所以。所以,我们不得不相信。
这个人是安洁的祖先。是传达出那份美丽的本人。
「那个,你是……但是,你的,那个力量的『波』……」
最初打破如梦如幻般寂静的,是梅伊娅胆怯的声音。
梅伊娅的右眼充满了深蓝色的光辉。
平时她隐藏在长刘海之下的眼睛,能捕捉普通视力看不到的『波』。
梅伊娅那样的眼睛,对『圣王安洁莉卡』有了反应。
不,不只是梅伊娅。 仔细一看,我的安洁,还有拉斐娜小姐这样的魔法使,脸上都带着看到不可思议事物的表情。“现存的圣王”这个现状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但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好像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圣王听到梅伊娅的提问,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
「是的。不愧是你的『眼』,能看得到啊,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嗯嗯。我当然不是生者」
……总觉得,很爽快地说出来了。
的确,毕竟是1000年前的人,还活着也很奇怪。诶,这样的话,是幽灵?
虽然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但大家还是微微发出了不成句的声音,一脸吃惊地转动着身体。
虽然这里是有魔法的世界,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幽灵。也没怎么听说过有那种东西。
我们的智囊图萝,通达世故的秋理艾娜,甚至还有魔法使安洁和拉斐娜小姐,她们都对此非常吃惊,也就是说在这边世界的常识上来说,死去的存在出现在眼前,也是很不普通的。
稍微有点开心地眺望了这样的我们一会,圣王静静地走了过来,自然垂下的礼服轻飘飘地舞动着。她一边看着四周宽广的花园,一边怀念地嘟囔着。
「我的肉体,在这片土地的某个地方……我已经不记得是哪里了,但我想应该是被埋在了什么地方,已经和这些花融为一体了吧。但是,我的意志还留在这里。为了不让我的心、我的灵魂散开消失,我把它关在了魔力的框架里,形成了我现在的样子」
呃。
也就是说,那个什么。
用魔力做出类似领域一样的东西,在那里放入残留思念以维持虚伪的肉体吗。因为思念残存着所以魔力不会间断,而且因为还残留有魔力所以灵魂不会散去。
──那也太出乎常理了。本来,这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而是因为她是圣王才能做到的吧。
「当然,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所以不能出『塔』。因为这是借助『塔』的力量实现的。而且,出现在这个阶层以外的地方也伴随着相当大的消耗」
转过身来,圣王笑了。
美到让她身后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是吗。没想到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你之前帮助过我们吧。首先,让我对此表示感谢」
过去,在圣花采摘者的比赛中,我们被卷入了剧烈的沙暴中。从那个危机中拯救了我们的是她。
想起她那时的身姿,我向圣王低头行礼。
圣王像小鸟般歪着可爱的头,微笑着。
「请不要在意。刚才也说过吧,我才想要向你们道谢。正因如此,我才帮助了你们」
「……是光芒剑吗」
对,刚才,圣王说了「把我的剑带到这里,非常感谢」。
圣王的剑。那也就是说,传给安洁的剑──光芒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安洁终于从相遇的惊吓中平静下来,微微点了点头,展开了背上的光翼。从那里迅速地拿出剑来。
闪烁着耀眼美丽光芒的传说之剑……光芒剑。
回想起来,安洁最初被袭击,并且从那之后开始了与雷古达男爵长久的因缘,也都是围绕着这把光芒剑的。然后现在,在这里光芒剑似乎也有着什么意义。
「圣、圣王、陛下。……能拜谒您美丽的尊颜,不胜惶恐。我,呃那个……我想我应该是您的子孙,诚惶诚恐地取了与您相同的名字,安洁莉卡。陛下所说的剑,是这把光芒剑吗」
安洁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向圣王献上剑。
大家都猛然回过神来,想要跪到地上,可是圣王却笑着挥挥手。
「没关系哦,不用那么拘束。现在的我只是生命的碎片,只不过是存在的残渣而已……啊啊,但是,好怀念啊,这把剑。确实是光芒剑呢。我的剑……」
圣王优雅地伸出白皙的手,以陶然的表情接下了光芒剑。
啊,就算是幽灵也能触碰东西啊,圣王无视对这种奇怪的事情感到钦佩的我,暂时满是怜爱地注视着爱剑的光辉。
她终于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把它还到安洁的手上。
就这样,她凝视着安洁的脸,过了一会,朱唇静静地张开了。
「我的子孙,安洁莉卡。我对你有个请求。你可以听听吗?」
「是、是的,当然可以!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谢谢」
圣王对立刻回答的安洁微笑着,平静地开口说道。
「那把剑,光芒剑现在的主人是你──能请你把它还给我吗?」
「诶……?」
安洁一瞬间不知所措地看向手中的光芒剑,但之后就几乎毫不犹豫地抬起头,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圣王陛下。因为这原本就是陛下的剑,我只是暂时保管。如果原所有者的陛下希望的话,我将恭敬地奉还」
「嘛,太好了」
圣王在胸前轻轻拍了一下双手,看上去真的很高兴,满面笑容。
因那像幼女般可爱的动作,让我的安洁也露出了笑容。
圣王虽然看起来比安洁年长,但那还留有稚气的动作也与她很相称。稍微有些狡猾……虽然很狡猾,但是很漂亮,所以嘛,也可以啦。
像是美丽这一概念的化身,安洁和圣王两人互相对视着,微笑着,现在这一光景,真的是珍贵美丽。
但是,这样啊。圣王想要光芒剑吗。
把光芒剑还给圣王,从我们综合战斗能力这意义上来说,有点可惜。
但是安洁自身的魔力也上升了,应该也不会导致战斗力大大削弱。之后我会给她买根好用的新魔法杖。
这样想着,总的来说都值得微笑的,我们注视着那光景。
──直到圣王开口的那一瞬间之前都还是这样的。
圣王开口说了。
和之前一样,带着温柔平静的目光,用微风般玲玲盈耳的美妙声音说道。
「……那么,安洁莉卡──请去死吧」
我们为了理解传入耳中那句话的意义,花了几秒。
接着,为了消化那个意义,又花了几秒。
在温暖温柔的花园里,流过了冰冷坚硬、犹如冻结了一般的时间。
「……什……么……」
我第一次艰难地发出了完全想不到会是自己说出口的嘶哑声音。
其他人都还睁大眼睛,像冰雕一样纹丝不动,无法动弹。
也许,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异世界转移者。因此,对于圣王安洁莉卡几乎没有敬畏和憧憬,所以受到的冲击,和其他人相比也多少有些轻吧。
但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圣王刚才,说了什么。
……对安洁,说了,去死,吗。
对我所爱的少女这么说了。
「……这玩笑,也太恶劣了呢,圣王陛下……」
在极度的痛苦中,勉强扬起一边嘴角,想要笑出来,但脸上的肌肉几乎要痉挛了。
与那样的我相反,圣王轻松爽朗地笑着。
「啊啦,因为」
是的,她像是感到不可思议般说着。
就像是理所当然地说着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安洁莉卡说了可以哦。说了要把光芒剑还给我」
「那、那是、有着什么的联系……」
圣王看着因惊愕而僵住的安洁,耸起了瘦小的肩膀。
「光芒剑现在的持有者是那边的安洁莉卡……如果只是作为剑来使用的话,谁都可以用,但是要想引出光芒剑真正的力量,还是需要真正的持有者。而且,剑和所有者是用灵魂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以」
把我们的混乱放在一边不管,圣王始终保持着坦然的语调。
「所以,如果真正的持有者安洁莉卡没有去世的话,我就没有权利拥有那把剑──因此,我这么说了,请去死」
圣王艳丽的金发在和风中轻轻摇动。
无法读取那寄宿有深邃光辉的瞳孔深处的感情。但是。
但是,至少她的话里没有戏谑的意味。我不得不认为,她平静温柔地,出于内心的希望──渴望安洁的死。
我从干燥的嘴中挤出撕裂的话语。
「光芒剑真正的力量是……」
「嗯嗯,是使生命活性化的力量。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这股力量的一部分吧。在那10层的比赛时,那把剑的力量给予了衰弱的大树力量,使其绽放出无数盛开的花朵」
是的。在那个圣花采摘者的比赛,以及光芒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剑给只开了一朵花的那棵『圣王之树』带来了活力,让鲜花盛开了。
「确实,我知道光芒剑有那个的力量。但是,你打算用剑的力量做什么?」
「还不明白吗?我……『现在这个状态的我』在渴望剑,也就是说」
圣王将纤细的手放在自己丰满的胸脯上,吐了一口气。
「就算将手放在这胸口上,也已经感觉不到心跳和温暖了。那是当然的,现在的我是过去存在的余烬。只是强行用魔力将灵魂的碎片连接起来而已。但是」
圣王向安洁伸出柔软的手。刚才还觉得很美的动作,现在让我感到毛骨悚然般的恐惧,我和安洁她们都害怕到后背发抖。
「但是,如果使用这把剑的力量,我那只不过是余烬的生命,就可以再次燃起明亮而炽烈的火焰。如果有那把剑的力量,而且只有那把剑的力量」
「那么,圣王陛下。你是……」
我终于察觉到了圣王到底想要什么,愕然地低语着。
「……想要复苏……想复活吗?使用这光芒剑的力量」
81.光芒剑与圣王(后)
「……想要复苏……想复活吗?使用这光芒剑的力量」
圣王只是像很高兴般轻轻微笑着。
那无垢纯粹的美丽微笑,比任何事物都更有力地向我们述说着。
她,是认真的。
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我冻住的感觉瞬间爆发了。
「你是……圣王,你已经逝去了啊!已经成为传说中,童话中的人物了!事到如今是为了什么甚至要杀了安洁来复活!逝去的人应该就这样在传说中安息!」
我激动的语调粗暴地扰乱了花园里美妙的气氛,小鸟们被吓地振翅高飞。
「要说为什么,这很难简单地说明」
与我相比,圣王的态度始终平静而温厚。
「……我在这座塔里,虽然很难大范围移动,但还是能感觉到人们的动向……所以,我明白了。从挑战这个塔的攀登者们的对话和嘟囔之类的明白了。现在的这个世界,和我在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很好地统合起来。可能是缺少优秀的指导者,虽然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但在其背后却有暗斗,在国家内部也有势力之争。然后」
圣王停顿了半刻,微微转头,将视线转向了一个人。
──转向了拉斐娜小姐。
无法理解那个眼神的意思,拉斐娜小姐吓得浑身打颤。
「然后……有世界的『淤积物』。现在,圣殿为了净化『淤积物』,采取了相当不合理的方法吧?」
喘息,呻吟。
拉斐娜小姐在喘息呻吟。
那句话是一直深扎在拉斐娜小姐心中无法拔出的刺。
这指的是『黑色圣务官』,自己的姐姐所做的工作。
指的是以『秘法』为诱饵,强行将『淤积物』实体化,再净化的手法。
这种做法与拉斐娜小姐所相信的圣殿正义不同,但是为了世界也是不得已采取的二律背反方法。
现在,圣王把这说了出来。
「记载在『第七书』上如何使『淤积物』实体化的方法,原本就是我写的。话虽如此,这不是我自己找到的,而是我在这座塔里发现的方法……要点是,在一定的仪式上承载着强烈的感情,以此为依据,把『淤积物』拖出来。但其实,即使不牺牲任何人,也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圣王环视着目瞪口呆的我们,把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就是对我的信仰──呵呵,自己说出来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人们对我的期望,现在可以说是信仰了吧?也就是,将那个作为食粮进行仪式就可以了。具体来说就是我站在人们面前呼吁──请人们为我祈祷,然后盘查世界。虽然单人的思念力量不够,但是如果聚集了几万几十万人的思念,就可以打开门扉。这样的话,就可以谁都不遇险,就把『淤积物』叫唤出来,将其打倒」
圣王迈着优雅的步子,在说不出话的我们中间,慢慢地穿了过去,然后轻轻地转身,可爱地张开了手。露出爽朗的笑容。
「然后呢,还有一个理由。单纯地,我喜欢我生存的这个世界。因为喜欢,所以很想回去。蓝天白云,草原河川,太阳风雪。我爱大家。所以,想回去……以上就是全部的理由」
我在混乱中拼命总结想法。
她是在说如果圣王复苏,走出塔外的话,一切都会顺利起来。
调解各国,消除权力斗争,甚至可以对世界的淤积物采取有效的措施。
对于死者复苏的异常事态,甚至可能作为圣者的奇迹,成为狂热尊崇的根据。因为这不是别人,是圣王。
然后──纯粹作为一个人的愿望。
因为喜欢世界,所以想回去。
那过于简单的一句话,重重地挖苦着将自己的世界抛弃了的我。
但是。
在什么地方,有着什么,卡在意识深处。对她所说的话感到有违和感是为什么。
……不,比起那个。
我摇了摇头,集中意识。
现在眼前的问题只有一个。
圣王说要用安洁的性命来换取自身的复活,现在只有这个问题。
「──圣王、陛下」
我一边努力想办法止住快要颤抖起来的拳头,一边勉强挤出话语。
「圣王陛下……那必须是现在吗?再过几十年,等安洁平静地迎来寿命终结的时候,再将光芒剑还给你……那样不行吗?」
「过几十年老了,临死的安洁莉卡还能到这99层来吗?……呵呵,那是做不到的吧。在那之前,如果安洁生了孩子,光芒剑就会由那个孩子继承了哦──我等了很长时间。只是一直在等着拥有光芒剑的子孙到达这里,等着甚至可以说是稀有的极低可能性。然后,现在终于,这个机会来了。我不想再等了」
是吗。
那就,已经,没办法了。
在这以上的话语,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充满血丝的眼睛转向圣王。
「……圣王。在你所爱的世界里有着安洁。在你为了方便而牺牲安洁的这个时间点上,就已经能知道你的器量了」
「牺牲?牺牲不是从否定的价值观来考虑死亡的吗?罗槻,正如你刚才所说。死是安息。这不是包含了肯定死亡的想法吗?根据情况来区别使用死这个概念,你的言语就不是『为了方便』吗?」
「说不定是这样呢」
我坦率地承认了,扬起嘴角。
「……也就是说,你我都只是为了自己方便而说出这番话。既然这样,那就无需再谈了」
我只迈出了几步,就静静地降低重心。
轻轻地向腰部伸手,触碰着双剑的剑柄。
阳炎和不知火的寒意和重量传达到我手上。这是现在我要面对的现实,它的严重性。
──我现在,对圣王拔剑相向。
对神话。对传说。对正如其名,神圣之物拔剑相向。
「……对我拔剑相向吗,罗槻?原来如此。但是你的伙伴们又会怎样做呢」
圣王保持着美丽的笑容,微风吹拂着她金色的头发。
是的。当然,我知道。
这才是以她为对手最可怕的地方。
我对圣王拔剑相向──大家会有什么反应呢。
对于在这个世界上土生土长的大家来说,圣王的存在是其他事物无法比拟、无法替代的、绝对不可侵犯、独一无二的神圣表象。
大家能对那个圣王产生与之战斗的想法吗?
不,说不定会不愿意与我一起战斗,说不定会不想借力量给我……甚至可以说,如果是这样还好。
最糟糕的,而且不能否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是。
──大家有可能成为我的敌人。
图萝是虔诚的地龙族出身。梅伊娅本来就是作为献纳奴隶培养大的。当然,圣职者,圣务官的拉斐娜小姐也是。
每个人都对圣王抱有特别强烈的信仰吧。
甚至连随意的秋理艾娜,也没见过她开圣王的玩笑。
然后当然,安洁也是。
至今为止从言语和态度等各个方面都可以看出,她对圣王怀有强烈的敬意。不只是因为圣王是她的祖先,而且还纯粹地把圣王作为一位伟人在尊敬着。
虽然我想要守护的安洁……但也许她自身会成为我的敌人……
一瞬间从脑海中闪过。
安洁一直很在意的幻影。
──安洁将我杀死的幻影。
那难道就是现在,在这里发生的吗?成为我的敌人,将我杀死。
我笔直地盯着眼前的圣王,集中起全身的神经,打探着周围。
不想去想,虽然不想去想。
但是,说不定。
说不定……大家中的谁。或者说是……全员。
──可能在我背后立起刀刃。甚至即使只是稍微想象一下,也比恶梦更可怕。尽管如此,也不能不这么去考虑。
恐怖和战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对我的心脏伸出爪牙。
不,也许该说是悲哀和孤独才对。
我感受到了荆棘束缚着身体的苦闷。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选择圣王所说的。
因为圣王说的是要从我这里夺走安洁。
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再让其夺走我所爱的人。
刻在灵魂深处的那份熟悉的痛楚,我是不会再去品尝的。
──继璃梨之后连安洁也失去了,我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响起了细小的声音。
是脚步声。
……从我身后传来。
是大家当中谁的脚步声?然后,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帮助我?还是说……还是说。
全身紧张的感觉在脑中发出警报。
轻轻震动的声音,表明了脚步声主人的名字。
「请……住手」
细小而令人怜爱的声音,其主人是梅伊娅。
“住手”,这声制止是对谁说的呢。
在无法回头的我背后,梅伊娅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喃喃自语般说着,尽管如此还是清楚地说了出来。
「请住手……圣王大人」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梅伊娅。你……
「请住手,圣王大人。请不要从我们这里夺走安洁姐姐大人」
眼前的圣王像是感到很有趣般转动着视线。在那视线前方,有梅伊娅在。
我知道,不仅仅是声音,连全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但梅伊娅却牢牢地接下了圣王的视线。
「──那是你的意思吗,梅伊娅?比起我,你更希望那边的安洁活下去?但是呢,作为小孩子的你可能很难理解,因为我的复活……」
「是的,我是小孩子……请圣王不要从这样的小孩子身边夺走家人!不要夺走重要的家人,重要的姐姐大人!然后……不要夺走重要的主人!」
明确的声音,伴随着满溢的泪水,表现出梅伊娅强烈的情感。
……啊啊。
我感觉眼睑深处变热了。
一瞬之前绝望的孤独感,像初春的雪一样淡淡地消失了。
然后,继梅伊娅的声音之后,又有一个脚步声慢慢地向前进。
「在我辉耀的知性引导下,向我敬畏的圣王陛下如此告知──我要用我自己的双脚前进。我们并不是像幼儿一样,没有别人搀扶就无法向未来迈进,即便面对陛下这样伟大的先行者也一样」
「……呵呵,这种气概很有你的风格呢,图萝。我一直在塔里看着你们,所以我想我是了解你们的」
对,这次发言的是图萝。
就算是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图萝,在她语调里也有着无法掩盖的紧张。
但是,她那凛然、逆风而立的野兽般的身姿,我即使不回头也能看到。
圣王微微一笑,对图萝的话耸了耸肩膀。
「但是,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这不像你。如果是你的知性应该知道。我的再临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利益。那是能用精神论来总结的吗?这也是,关乎世界的事情,能只凭你们自己在这里做出的判断来决断吗」
面对始终温柔质问的圣王,图萝凛然的声音响起了。
「利益吗?这正是陷阱。确实,从短期来看,陛下的再临会给人们带来福音吧。但是从长期来看,这意味着人们如果没有陛下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这剥夺了人们自己处理问题,开辟道路的能力。从大局角度来观察的话,这在利益上也是很大的损失。还有,关于我们有没有在这个只有我们的场合做出判断的资格,因为是陛下在这个只有我们在的场合对我们提出问题,所以我们也不得不以这个资格来回答。以上证明了我之前所说……另外,请允许我再说一句话──」
那一瞬间,图萝的舌锋化作红莲的火焰爆裂开来。
「──夺走我最大的亲友、最大的情敌,这样的选择项我本来就是不可能去选啊!!」
伴随着呵呵的抿嘴笑,又有一个人轻快地向前走。
「很热血呢,图萝。不管理由如何,结论上我也一样。我不能听从你所说的,圣王大人」
能遮蔽对方光芒,洒脱妖艳的声音,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秋理艾娜。
圣王一言不发,饶有兴趣地向她投去视线。
「你是说要让世界和平吗?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将纷争、阴谋、企图、恶意和憎恶混在一起当饭吃,我可是吃得很开心很愉快的。请不要随便夺走别人赚钱的地方和生存的意义。圣王,不好意思,世上并不是只有喜欢和平的人,也有像我一样的人呢」
很有秋理艾娜的风格,充满幽默感的说法。当然,这至少是她本意的一部分。虽然这可能不是她全部的本意。
简单地说,也许只是因为平稳的世界很无聊而已。对于这个扭曲的美女来说,就算以自己的心脏出血为代价,「有趣」的世界才有价值。当然,这种想法绝对不普通,正因如此,秋理艾娜才会是个「有趣」的孩子吧。
「那么,你怎么样呢,圣务官?如果是你的话,不会对我的复活提出异议吧」
圣王转动着纤细的脖子,伸出了修长的手。那个视线的前方应该有拉斐娜小姐。
我能感受到拉斐娜小姐屏住呼吸,身体僵硬的样子。
作为圣职者,同时,对于姐姐作为『黑色圣务官』从事脏工作抱有强烈苦恼的拉斐娜小姐。她在这个双重意义上,是不是不能反对圣王的话呢?
「我……我……」
拉斐娜小姐沙哑的声音,就像是有东西哽咽在喉咙一样。
也能听到她牙齿发出微微的咯吱咯吱声。
她在痛苦着。
她对这难题,痛苦挣扎着,苦闷烦恼着,无法轻易得出答案。
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呢。对这令人爱怜的挚友。
恳求她留在我身边只是自私的个人主义。
反过来,对她说随你喜欢就好是不负责任。
在那夹缝中,被自己错综复杂的感情所缠绕着,我自己也动弹不得。
在动摇中听到颤抖的脚步声。
拉斐娜小姐边喘息着,边向前迈进一步。
要走了吗。去圣王那边。
感觉到了宛如呼吸停止般的痛苦时。
……但是。
咔嚓地,响起了细小的声音。
不久,有个东西在天空中飞着,被扔向圣王的脚边。
──那是,圣务官的面具。
在平时绝对不会脱下来,不能脱下来的,圣务官的面具。
作为圣务官证明的面具──拉斐娜小姐扔掉了。
「我……不明白……!」
拉斐娜小姐的声音颤抖战粟着,但却是朝着前方的。
「也许,无论选择哪一个,我都觉得是错的。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一定会后悔的。但是……尽管如此」
夹杂着呜咽,抽噎的声音不绝于耳。
「如果取大舍小的话,那就是我想否定的『黑色圣务官』本身。所以我……我即使是为了解放姐姐,也不能采取和姐姐一样的行动」
圣王默默地听着那句话,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把脸转向了花园。
她默默地摘下了一朵随风摇曳的花。
寂静却紧迫的一瞬。
看到圣王那身姿,我感觉,我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在回响着。
但是,在我就要抓住那个东西之前,圣王就向这边回过头来,然后说出了最后的话。
「至今为止大家的话,虽然不能说是没有关系的,但这终究还是别人的想法……那么,作为当事人的你是怎么想的呢,安洁莉卡?」
安洁。
对,安洁的想法。
归根结底,都是要收束到那里的。
不管我们说什么,最后做决定的是安洁的心。
到现在为止,安洁都一直跪着。一直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被叫到名字,安洁轻轻地发出了声音。
「……我恋慕的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是」
她的声音犹如在梦中,和之前那种充满紧张感、困惑、战栗的语调明显不同。
「明明很强大,却也很脆弱,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烦恼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痛苦着,是个独自哭泣的人──如果失去了我,那一位肯定不会原谅自己,未来永世,都会一直不停地流着血泪吧」
安洁静静地抬起了头。那静谧且充满凛然决心的侧脸,我觉得──很美。
「我,不会让那一位悲伤的。让那一位痛苦的事情。让那一位哭泣的事情,我是不会允许的。我的──」
安洁的身影就像她手中的光芒剑。美丽锐利,任谁来也不会动摇,就像神圣的剑一样。
「──我的罗槻,由我来守护」
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我第一次回头,看向安洁的脸。
轻轻地将视线投向我,安洁微笑着。
──罗槻。
安洁,刚才,这么叫了。这么称呼我了。不是主人,而是我的名字。
不是作为主仆。
……而是作为,恋人。
那一瞬间我的心情、我的感情,该如何表达才好呢?
灵魂深处被温暖柔和地包裹着,然后又被紧紧地抓住,那样的幸福感和高昂感,充满了我的内心。
能听到,周围的大家发出稍微有些吃惊般,但也稍微有些开心般的,偷笑。
啊啊。
我,我们。
──现在,已经变成,可以被称为完美的什么东西了。
我们共有着这样既不合理又不合逻辑,却是确实无疑的感慨。
「……是,吗」
沉默片刻的圣王,静静地叹息着,开口了。
「那就是你们的想法吧……我刚才说过,我在塔里一直看着你们。在此基础上,我敢说」
圣王微微一笑。
美丽而优雅,但也能看出其残酷,让人无法窥视她内心深处,古拙的微笑。
「──我,比你们强哦」
脊背上瞬间跑过一阵寒意。
那句话,既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威胁。是的,因为我确实感觉到了她比我强。
但是。
没有一个人要退后。
比至今为止任何一次的战斗都更──无法退让,不能落败,这样的战场,现在,就在这里。
个人结语
完结撒花(不是)
但是作者是真的断在这里了,而且两年没更了,所以……
以后各位如果发现作者更了,记得烧给我
断在这里,我是真的觉得很难受啊
明明作者之前已经铺好了这么多线,现在就等收回了,居然!居然断在高潮这里!
既然断都断了就让我来盲猜一个后续吧
首先我觉得圣王想要复活可能不只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我觉得可能还与圣王的伴侣有关
因为以前说过圣王从来没有在人前提及她的伴侣,这很让人生疑
有可能她的伴侣也是女性,而当时的时代比现在更加容不下同性恋,所以故意隐瞒了
会说有可能是女性也是因为圣王在最新这话说了担心安洁诞下子嗣后,光芒剑就传承下去了
但是圣王一直在看着她们应该知道罗槻和安洁的关系,那为什么她还会说安洁会诞下子嗣呢
所以有可能圣王和她的伴侣也是用某种方法诞下子嗣,所以就算知道罗槻和安洁的关系还会担心这个问题
关于这场对决的结果,我认为圣王会赢(虽然上一个说比罗槻强的人已经……)
因为之前罗槻新买的技能根据描述,疑似与罗槻死后相关(感觉类似遗嘱的东西)
但是死后要怎么操作,这我还真的猜不到
所以作者为什么不更了啊,哭哭
还有就是最后安洁那句「──我的罗槻,由我来守护」
真的太尊了啊!!!!!
终于,终于,终于是真正的恋人了啊!!!
最开始就是因为安洁才入的坑,在作者断更前能和罗槻相爱至此,我也无怨无悔了(在坑底躺平)
其实还有好多想说,但怕写下去就变万字文了,就到此为止吧
花了一年多翻完八十多万字(日文),三分钟热度的我也算是咸鱼翻身了吧(?)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