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翻译于2021-3-14，基于当时的翻译水平，文中或许会出现部分翻译疏漏，敬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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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划落的夏日清晨

作者：黒澤春希

本文收录于短篇小说集『Across The Unive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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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星，就像雪一样落下。
　简直就像是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一样，轻快地落下。
　夜空中繁星的划落，不久就停止了。
　然后，我的世界迎来了天明。




　　　　★




　这里是，光亮到达不了的灯塔。
　灯塔建在广阔的天空下，宽广的大海深处。
　有光能到达的最上层，有一个居住空间。
　醒来，我就在这里。
　我没有在此之前的记忆，某天突然，我就开始存在了。

　能听到脚步声。
　微弱的声音，画着圆接近着。
　大概是沿着螺旋阶梯上来吧。
　我侧着头，看着窗外。
　刚才还在落下的繁星停了。
　早上，还没来。

「紫乃，起来了吗？」

　会到访这里的只有绫香。

「起来了。进来吧」

　我出声回答，还有些暗的房间里，我从床上起身。
　门一打开，瞬间变成了早上。
　没有丝毫拂晓的余韵。

　绫香走近，在床边坐下。
　今天的绫香，比昨天的绫香看起来更成熟。
　藏青色的衬衫开到第三颗扣子，袖口卷到手肘前。
　稍长的头发松散地系在脑后，近似白色的休闲裤长至脚踝，光腿穿着运动鞋。
　脸上也化了淡妆。

「早上好，紫乃」

　绫香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的衣服刚刚还是睡衣，瞬间变成了白色衬衫和长到脚踝的牛仔裤。
　下床的瞬间，我穿上了和她成对的白色运动鞋。

「早上好，绫香」

　我窥视着绫香的眼睛。
　在她眼睛中映出的我，和眼前的绫香一样，看起来似乎是二十多岁。　
　这个房间里没有镜子。
　自己的样子，只能通过她眼睛里映出的我来确认。

　昨天两人都是穿着短袖水手服的高中生，前天我是四十岁前后的职业女性，她是小学生。
　高中生的我们，讨论了貌似是我们加入的社团活动。
　貌似，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对高中时期的记忆很暧昧。
　感觉像是通过她说的话了解到，然后回想起来的。

　如果她说「是管弦乐部呢」，我就知道我们所属的是管弦乐部。
　如果她说「好喜欢紫乃的大提琴啊」，我就知道自己是在拉大提琴的。
　如果她笑着说「我的小提琴啊，已经拉得乱成一团了」，我就知道她拉的是小提琴。
　然后，绫香打开门，走出房间，早上就结束了。

　从只知道对方名字的第一天开始，重复着对话，一边摸索着一边积累着记忆。
　我们就这样过了好几天，迎来了第十四次的『今天』。

　我走到厨房的冰箱前。
　冰箱里，有昨天还没有的罐装啤酒。
　一回头，绫香坐在朝窗放置的长沙发上，看着外面。
　她昨天，是在同一个地方说着讨厌的科目「数学将来有什么用吗」的女高中生。
　她今天，在同一个地方样子变成熟了。

　窗外的天空大海很开阔。
　海面平稳地起伏着，天空晴朗一片。
　从高处放眼望去，这片景色很美。
　绫香看着这片景色的侧脸也很美。
　我没有向绫香确认，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关上冰箱门。

「请吧」

　我把罐装啤酒递给绫香，坐到她旁边。

「谢谢。还真懂我呢，知道我想喝这个」

　绫香开心地笑着，拉开罐子。
　昨天穿着制服的高中生绫香选了冰咖啡。
　前天的职业女性和小学生选了柠檬水。
　她想喝什么，我是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很厉害吧？」

　我没有对绫香提出自己的疑问。
　因为感觉她知道答案。

「好厉害」

　绫香伸出没拿罐子的那只手，把我拉近。

　前天的她，坐在我的膝上。
　昨天的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今天的她，抱着我吻了过来。

　她的唇压在我的唇上，稍稍分开，又压了上来。
　应该是有喝啤酒，但她的口中完全没有那种味道。

「讨厌吗？」

　绫香问道。
　我摇摇头，把额头抵在她的胸前。

「不可能会讨厌」

　听到我的回答，绫香抱住我。
　传达着她正欣喜这件事。　
　我就这么和她身体相贴，看着窗外。
　不久前看到的积云，以同样的形状在眼前缓缓地飘动。

「今天，是有什么想说的吧？」

　我看着绫香低下去的脸。
　已经见过十四次了。
　我知道她想对我们的关系做下什么抉择。

「紫乃」
「什么事？」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看着提问的绫香。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是，我知道清楚她在说什么比较好。
　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我是『紫乃』」

　我回答道。
　十四天里，我们的名字没有变过。

「然后？」
「我觉得，自己是女性」

　我回答道。
　性别也没有改变。

「然后？」
「不知道是多少岁」

　我回答道。
　年龄没有固定下来。
　第一天，我们是看似四十多岁的职业女性。
　第二天，我们是小学生。
　第三天，我们是中学生。
　第四天，我们是高中生。
　第五天，我们是大学生。
　第六天，我们是二十多岁。
　第七天，我们是三十多岁。
　第八天起组合发生了变化。
　昨天的高中生，前天的四十多岁和小学生，今天的二十多岁。
　简直就像是，为了探寻着最优解而变化着。

「换一个问题哦」
「请」
「紫乃，喜欢夜晚吗？」

　不喜欢。
　因为夜晚是一个人。

「抱歉。是个讨厌的问题呢」

　绫香用指尖拭擦着我的眼角。
　我好像是哭了。

「不是、很清楚」

　我诚实地回答了。

　醒来，就在这里了。
　没有之前的记忆，某天突然，我就开始存在，直至今天。
　夜晚眺望着时不时划过的流星独自度过。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回想着和绫香对话的内容，独自用平时的模式进行对话。

　如果她这么说，我就这么回答。
　正确。
　我这么回答的话，她就会这么说。
　大概是正确的。
　说不定她会那么说。
　大概是正确的。

　像这样一个人进行对话，度过孤独的夜晚。
　然后，绫香不来的话，我就无法从夜晚离开。

「绫香知道我是谁吗？」

　我试着问绫香。
　因为我觉得她会回答我。
　她微笑着，从正面注视着我。
　眼睫毛，在她的脸上落下些许阴影。
　我看到这，不由得伸出手指。
　指尖触碰到她的脸，一瞬间，她惊讶了一下，马上露出开心的表情。

「刚才，是自然地动起手指的吗？」

　绫香用自己的手裹住我的指尖，如此说道。

「是呢，可能是自然地动起来了」

　我注视着被绫香用手包裹住的指尖回答道。
　真的是自然地动了起来。
　明明至今为止，没有自发地触碰过她。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可以再问一次吗？」
「请吧」
「绫香知道我是谁吗？」

　我又伸出指尖，用双手捧着她的脸。
　绫香也伸出另一边的手，包裹住我的双手。

「你是『紫乃』」
「然后？」
「是女性，其实是四十多岁」
「然后？」

　对我的提问，绫香摆出做好觉悟的表情。

「你是我的挚友，初恋」

　绫香这么回答着，表情慢慢地崩了。

「我知道我们是挚友，是不知不觉间知道的」

　我回答道。
　我们以孩提时期的样子见过。
　大概是青梅竹马吧。
　其实是四十多岁，是初恋，这是怎么回事呢。

「但是，我不知道是初恋」

　听到我的话，绫香的表情崩地更厉害了。
　我用指尖拭擦着她的眼角。
　今天自发地触碰了她的身体。
　明明直至昨天还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绫香调整呼吸，开口说道。
　我集中注意力看着她的表情。

「这里不是现实」

　对绫香说的话没有抵触。
　醒来，就在这里了，突然，我就开始存在。
　这不可能是现实。

「是像天堂一样的地方吗？」
「那也不对」
「那，这是哪里？」
「是实验中的空间」

　听到绫香这么说，我屏住了呼吸。
　那么，我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人。

「真正的我，在哪里？」

　听到我的提问，绫香坚持不住了。
　满溢而出的泪水，我用指尖也止不住，不断地从她的脸颊滑落滴下。
　不久，答案已在我心中。

　真正的我，在绫香见不到的地方。
　所以，我如今在这里。
　真正的绫香是在别的世界里。
　所以，她总会离开这个房间。

　我伸出双臂，抱紧绫香。
　她默默地埋在我胸前哭。
　窗外，积云飘过。
　同种模样的云重复飘过。
　虽然注意到了，但我装作没注意到这件事很奇怪。

「我今后该怎么办？」

　听到提问，绫香的肩膀又颤抖了一下。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懂了。

「今天，是最后了吧？」

　听到我说的，绫香痛苦地吐息着。

「……我会想办法的」

　看到绫香挤出回答的样子，我眼眶发热。
　但是，为了不流泪，我调整了呼吸。
　不想因为我的态度让她痛苦。

「已经够了哦，绫香」
「不！」
「我，过得很开心哦」
「但是！」

　绫香继续在我胸前摇头。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直至她平复下来。

　过了会，绫香抬起脸。

「我绝对会来迎接紫乃的」

　绫香露出更坚定的眼神。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迎接我。
　这个世界说不定会随着她的离开而消失。
　即便如此，我只能相信她，对我来说只有这一个选项。

「我知道了」

　我用极尽温柔的目光回答道。

　绫香站起身，朝门走去。

「等着哦，紫乃」

　绫香回头说道。

「我等着呢，绫香」

　对我的回答报以微笑，绫香关上了门。
　世界一瞬间变为夜晚。
　连白天的余韵都丝毫不剩。




　　　　★




　自那之后，我度过了漫长的夜。
　比起以前没那么寂寞了。
　要说为什么，除了一个人重复对话外，也有可以做的事情了。

　绫香离开之后，突然，窗边的空间里开始出现了文字。
　字母、数字、符号。
　出现了好几种组合，反复堆积了起来。
　看了一会后，那些组合变成了大提琴和望远镜。

　我一走近，大提琴底下亮了起来，浮现出『如果寂寞的话就试着拉拉看』这样的文字。
　望远镜的底下浮现了『如果寂寞的话就试着去看看』这样的文字。

　我把椅子搬到窗边，把大提琴放在双腿间。
　脚下的文字，轻轻地渗透着，只是隐约照亮我所在的空间。
　就算不练习，也能把大提琴拉出声。
　简直就像，演奏的方式铭刻在身体里一样。
　选择的曲子是『请仰望夜空的星』。
　这首曲子就宛如天启般浮现在我脑海里。
　然后，在室内回响起柔和的音色。

　演奏完后，用望远镜仰望夜空的星。
　肉眼能看见星星微小的光芒，通过望远镜能看见那光芒的形状。
　原以为是星星的光芒也是文字。
　字母、数字、符号。
　以为是星座的集合，也是文字的组合。

　在仰望的时候，文字的组合也会时不时增加着。
　仰望着不停增加着新星星的夜空，也就不寂寞了。　




　　　　★




　突然地，醒了过来。
　我侧着头，看着窗外。
　繁星，就像雪一样落下。
　简直就像是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一样，轻快地落下。
　夜空中繁星的划落，不久就停止了。

　能听到脚步声。
　微弱的声音，画着圆接近着。
　大概是沿着螺旋阶梯上来吧。

「紫乃，起来了吗？」

　会到访这里的只有绫香。

「起来了。进来吧」

　我出声回答，还有些暗的房间里，我从床上起身。
　门一打开，瞬间变成了早上。
　没有丝毫拂晓的余韵。

　我的世界，又迎来了早上。

　在繁星划落的夏日清晨，我的世界又一次转动了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