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翻译于2022-3-27，基于当时的翻译水平，文中或许会出现部分翻译疏漏，敬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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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婆的信

作者：黒澤春希

本文收录于短篇小说集「She’s A Lady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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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老师，这个，可以放到架子上吗？」

　穿着制服的留华抱着装有今天上课用过的马莲的箱子如此问道。

　她穿着短袖的白色衬衫搭配深灰色裙子，我也曾经穿过这样的夏季校服。天气转凉的话就会换上长袖衬衫，天气变冷的话就会穿上藏青色的背心或者开襟毛衣，再冷一点的话就会穿上和裙子同种布料的短外套。她的右脚踏在只有两阶的工具梯的第一阶上，她的裙子微微卷起，能看到她大腿内侧，我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那个明天上课也要用，所以就这么放在工作台上」

「我知道了」

　留华把踏在工具梯上的右脚放下来，把拿着的箱子轻轻地放在工作台上。

　她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她的头发飘散出水果的香味。

　她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把自己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提袋拉了过来，开心地拿出两个包裹。不一会，宣告午休开始的铃声响起。

　留华去年升上了高中二年级，在我的美术课结束后，她都一定会帮忙收拾。因为我的课上很经常用到工具，所以只是帮我将东西搬到隔壁的美术准备室也算帮大忙了。

　美术课是在午休前上课的，所以我担心她帮忙花的时间多了，是不是会没什么时间吃午饭，然后她就开始带两人份的便当过来。她从袋子里拿出的其中一个包裹是我的便当。

　我回想起自己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事情。

　美术部的后辈有段时间也像留华一样会带自己做的点心过来。回想起当时因为太经常收到点心了，所以我说了我想给对方回礼，结果对方和我说「想要kiss」。

「明日香老师，怎么了？」

「诶？」

「因为你在笑」

「啊。稍微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回想起了怎样的事情？」

「这是秘密」

「诶ー，请告诉我啊」

「对了对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带便当」

　虽说是每周一次，但其实我是应该拒绝的。但是，我想持续到有人责备我。结果，过了一年，谁也没责备我。

「但这不是我亲手做的」

「是吗？」

「失望了吗？」

「没那回事哦。但是我以前还觉得你很擅长做饭」

　回想起来，这是习惯做饭的人才能煮出的味道，不会过甜的煎蛋卷是绝品。

「请不要笑话我」

「抱歉，抱歉」

「虽然有想过总有一天要对明日香老师坦白。但我又不想说出真相后被老师讨厌」

「我不会讨厌的哦」

「真的吗？」

「嗯。因为你是我可爱的学生之一」

　我慎重地遣词造句。

　我很清楚不能跨越师生的立场。明明是在准备室两人独处吃便当，我却拉起防线，我很讨厌自己的卑鄙。

「是学生之一吗？」

「是哦」

「嘛，那也可以。这个便当，是从我小时候起就已经在我家工作的佣人做的。我的父母工作很忙，所以家务都是那个人在做」

「这样的家庭，我们学校不是有很多吗」

「话是这么说」

　我在准备室的小热水区烧开水，泡可可。

　其实我想喝咖啡，但我知道留华喝不了咖啡，所以我会常备可可。

　看着留华双手捧着我递过去的马克杯，呼呼地吹着，我心里暗念着这真是犯规啊。

「我不带便当来的那几天，老师午饭是怎么解决的？」

「我会吃上班路上在便利店买的面包，有时候也会只喝咖啡就完事了」

「真是的，明日香老师，这样不行的哦」

　鼓起脸颊的留华很可爱。

　我最近分不清楚，自己是期待便当，还是期待和留华见面。

「午休马上结束了哦」

「啊，真的」

　留华从袋子里拿出刷牙套装，站了起来。

　我在她旁边，把两人份的空便当盒在热水区的水槽洗了。她刷完牙，涂好唇膏，用毛巾擦去便当盒的水汽，用大手帕把便当盒包起来放进袋子里。

「那，给你这个」

　我将一包尺寸放进袋子里也不会显眼的点心递给留华。

　回礼的点心，是在留华第一次做便当带过来的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买的。我注意到了自己无意识地为了不让回礼变成kiss而拉起了防线。我真的是个卑鄙的大人。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点心」

「我这边才是。谢谢你一直带便当过来」

「对了。我给明日香老师写了信」

「是吗？从数字时代的人手里收到信，总感觉很奇怪」

「呵呵呵。请回去再看哦」

　目送好几次回头挥手的留华离开，我关上了美术准备室的门。

　这种事情，必须停下来。

　这么想着，一年过去了。

　但是，我想今天工作结束的回家路上，我还是会顺便去车站商场、百货商店，物色下周给她的点心。她不带便当来的日子必将到来，一定会到来的，不，应该说是我希望那样的日子会到来，我带着这样的希望度过了一周。

　我希望有人能制止这件事。

　仅靠我自己的力量，已经很难制止了。

　手机的通知灯闪烁着。

　好像是姑婆幸子给我打了电话，但因为我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有注意到。

　我滑动着屏幕，给幸子打电话。

「明日香，最近还好吗？」

「还好。幸子姑婆还好吗」

「嘛，严格来说，我希望自己还好」

「发生了什么吗？」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这方面的，所以今晚要来我家吗？我也有叫上光」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感到不安。

　姑婆幸子是祖父最小的妹妹，在我小时候就很疼爱我，是我憧憬的人。她在她自己也曾就读过的初高中连读女子学校里担任现代国语的教师。因为憧憬她，我也在这所学校就读，也成为了这所母校的教师。我就职的时候幸子姑婆已经退休了，但其他教师和学生家长听到『佐田老师』想起的就是我的姑婆幸子。她作为母校的教师，就是工作得如此认真，以至于别人都记住了她的名字。

　『佐田老师』这个称呼，简直就像永远被占据了一样，我被大家称呼为『明日香老师』。学生也会称呼我为『明日香老师』，刚就职的时候，学生和我年龄差还没那么大，那个时期他们也会喊我『小明日香』。

　我隐隐约约地想着，我的『明日香老师』这个称呼是不会有永远被占据的那一天吧。

　一到幸子姑婆的家，就看到有双眼熟的stan smith脱在玄关。

　表妹光比我小五岁，这是她的鞋子。

「明日香，好久不见」

　光从家里走出来。

「光，你还在穿这双运动鞋吗？」

「这双和明日香之前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哦」

「没有不一样吧」

「你仔细看看啊。这双是第四双了哦」

「都说了我分不出来」

　光拼命说明这双鞋和我之前见过的那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她说的话有一半我都没听进去。我一边安慰着有些闹别扭的光，一边进到家里。

「幸子姑婆呢？」

「现在在寝室里」

「她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但是，你直接问幸子姑婆吧。因为她本人肯定也想亲口说吧」

「我知道了」

　我一进到寝室，就看到幸子姑婆坐在床上。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但身形却略微瘦削了。

「明日香，谢谢你今天能来哦」

「这没什么」

「我昨天也和光说过了，我，得了子宫癌哦」

　幸子姑婆若无其事地说出如此令人震惊的事情。

　我因惊讶而整个人僵住了。

「是前段时间的短期综合检查发现的。虽然现在还是初期，但我马上七十岁了，应该会把子宫全摘除」

「就是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事的哦，明日香。因为现在是晚上了，所以我才坐在床上的，我的身体还动得起来哦。所以我也不是把所有事物都放弃了。但是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所以为了不给留下来的光添麻烦，所以我想开始整理身边的东西。所以我才想和明日香商量」

「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谢谢。要和你商量的是那个哦」

　幸子所指的地方放着五个大书架。

「那些，你可以全都收下吗？」

　书架上面放有大量的书。

　我姑且也是个老师，所以房间也有以画册为主的书本。但是作为现代国语老师的幸子姑婆，她的藏书更是在我之上。虽然很担心这些能不能全都放进我的房间里，但我并不打算拒绝。

「我很乐意」

「谢谢。我会安排人把这些搬去你家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哦。还有，明日香你拿回去之后可以自己看，也可以送人，你怎么处理都可以哦」

「我知道了」

「我先把这个给你吧」

「这个是……」

　这是幸子姑婆最珍惜的书。

　想起小时候，我和光一起碰了这本书，让幸子姑婆非常生气。

　只有那一次她对我们生气了。

「这个我可以收下吗？」

「可以哦」

　幸子姑婆一脸哀伤地笑了。

　幸子姑婆说因为她与光的体型相近，所以她把衣服鞋子都给了光，还有和钱有关的东西也由光接收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要由光来送我最后一程呢」

「嗯，我知道了」

「要你们两个陪我任性，对不起啊。但是呢，我真的不是放弃了。只是想将全部东西都丢弃，清零一次」

　幸子的笑容看上去很爽朗。

　我想她是在与疾病对抗。

　这一天，我就这么住在了幸子家。

「光明天是要上班？」

「不上班。明天是休息。明日香呢？」

「我也是休息」

「喝酒吗？」

「喝吧」

　幸子姑婆在药效下早早就睡了。

　我们在玄关穿上鞋子，朝附近的烤串店走去。

　虽然我们有年龄差距，但是我和光从小就很合得来。

　光的母亲在大部分都踏实工作的亲戚中是异类。光的父亲是她母亲的同居对象，在光出生前失踪了。

　她的母亲好像是从光两岁开始，对她施加暴力和弃养虐待。在光五岁的时候这件事被发现了。在她们所住的公寓的阳台上，巡逻的警察发现了在洗衣机里出现脱水症状的光

　被抬出来抢救的光，不一会就恢复了意识。为她做诊察的医生发现光的身上有踢打、撕裂、火烧的伤痕。而且光还是营养不良，所以也知道她的母亲没有给她吃饱饭。

　因为光的母亲早就父母双亡，所以光由姑婆幸子收养了。单身的幸子姑婆马上和光结成收养关系，和光成为了母女。

　我在幸子姑婆家第一次见到光的时候，光是六岁，我是十一岁。

　虽然也有体型上的差异，但那时的光身体很瘦弱，是个非常害怕被人触碰的孩子她既没有去托儿所，也没有去幼儿园，因为被唯一会和她对话的母亲虐待，所以她也只会说些只言片语。

　虽然我没有对她本人还有幸子姑婆说过，但是我对光的第一印象是被抛弃的小狗。

　虽然她有入学附近的小学，但是很快就休息不去了。状态好的时候她会去学校的医务室，等到大家放学的时间再从医务室里出来回家。

　我去幸子姑婆家玩的时候，光一般都会在家，一个人在做些什么来玩。如果和她说话，她还是会回答的，但是对话的速度很慢。

「光说话很慢，所以要等等她哦」

　我回想起幸子姑婆所说的话，我就等着光回答我。在那之后，她慢慢学会了和人一问一答地对话。她的表情也变丰富了，幸子姑婆也很开心。我为自己能帮上别人的忙而感到高兴。

　因为有幸子姑婆看着光学习，所以她的学习能力没有下降。虽然她说话的速度很慢，但是她解答问题的正确率很高。

　某天，我和光一起洗澡。

　我看到光背后的伤痕，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我有听说过，但是这些伤痕真的很过分。

「吓到你了，对不起」

　光道歉道。

「这不是需要光来道歉的事情啊」

　我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哭着。

　明明就算自己哭了也无可奈何，但我就是泪流不止。平时仅仅是摔倒擦伤就已经够痛了，光的背后受了这么多伤，她是忍受了多少疼痛啊。

「明日香，要和我一直做好朋友哦」

「肯定会啊」

「但是，大家一看到这个就会跑掉」

　光悲伤地笑了。

　我知道了她不去上学地理由。我一边哭着，一边反复和她说没事的。

　结果，光就算到了初中还是继续待在医务室，比同龄的孩子晚一年毕业。

　初中毕业的光马上就出社会上班，现在她转行做了擦窗工。

　我和光在烤串店的卡座相向而坐，拿起中啤酒杯干杯。

「光，工作顺利吗」

「一般般吧」

「高中生活开心吗？」

「一般般吧」

　光从去年开始去网上授课的高中上课。现在她是三十二岁的高中二年级生。

「为什么会想上高中？」

「擦窗的工作有认证考试。是叫做窗户外部清洁技能认证考试」

「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我在做这份工作之前也不知道哦。然后呢，学习考试要出的问题很有趣，所以就想好好地学习」

「光很厉害呢」

「谢谢。明日香一个人住，过得怎么样？有坏人粘着你吗？」

「完全没有呢」

　我是过了三十岁之后开始一个人住的。

　父母说在老家住着不是就没人能看得上你了吗，然后把我赶了出来，所以开始一个人住了。虽然已经快三十七岁了，但是却没有任何人会有长时间与我相处。

「另一份工作还顺利吗？」

　光除了擦窗以外，还在做女性专用的应召女。

　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注视着光的手指，因为那是生意工具所以有被精心护理。

「很顺利呢。现在我只接熟客，但是我开始想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辞职。明日香没有关系好的人吗？」

「倒是有关系很好的学生」

「哦？不是挺好的吗，女高中生。是怎么样的孩子？」

「我和她不是光所想的那种关系哦。只是，每周会有一次午休一起吃午餐而已」

「然后呢？」

「她喜欢可可。所以，吃完饭后会泡可可喝，但是她会双手捧着马克杯呼呼地吹」

「嗯嗯」

「已经是会让人缩减寿命的可爱度了……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呜哇ー。好有高中老师的感觉」

「因为我就是高中老师」

「是啊。那么，你打算怎么办？那个会呼呼地吹可可的女高中生」

「什么都不做哦」

「好浪费」

「是吗？」

「嗯。太浪费了啊」

　光又叫了一杯生啤，然后咬了一口肉丸串。

「啊，对了。你有带幸子姑婆那里收到的书吗？」

「有带哦」

「可以摸一摸吗？」

「请」

　光把盘子端到一边，用热毛巾将桌子擦过后，将书放了上去。

「我想摸这本书的时候被幸子姑婆骂了呢」

　光怜爱地用手抚摸着书，但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咦？」

「怎么了？」

「这里有东西。明日香，你来摸摸看」

「哪里？」

　我按光所说的，摸了书脊的内侧，但是什么都没摸出来。

「我是没怎么摸得出来」

「是吗？这里鼓起来了哦」

「如果光在意的话，可以撕开看看哦。幸子姑婆也说了可以随意处置」

「那，稍微撕开一点点」

　光从包里拿出笔袋，取出美工刀。

　从小就手巧的光精巧地在书脊上切开一个口子，拿出了个什么。

「你看，果然有东西」

　是一个白色的信封。

「是信吗？」

「可能是吧」

　光又用美工刀将信封的封口漂亮地切开。

　从里面拿出折了四折的便签纸。

　『幸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但不需要回复我。

　　请和我如往常般相处。

　　　　　　　　　　　　　　　　　自MK』

　是一封字迹优美的信。

　名字首字母下面写了日期西历三月三日

「这是情书吧？」

「嗯」

「幸子姑婆没有发现吧？」

「从直到现在才被打开来看，是这样的」

　我们两人看了一会便签的内容。

「这肯定是很重要的回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要调查一下吗」

「是呢。和明日香两个人一起调查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谢谢」

　总之我先看了看年份，计算幸子姑婆的年龄。

「这是幸子姑婆高中毕业典礼上收到的信呢」

「为什么你连是在毕业典礼上收到的都知道？」

「我们学校是在三月三日举行毕业典礼的。不管是星期几都是在那天举行。」

「啊,话说起来，女儿节那天幸子姑婆好像总是会穿袴」

「还有呢，这大概是同年级的人。因为如果是低一级的学生送的信，收信人名字就不会写『幸子』，而是会写『佐田前辈』」

「好厉害啊，明日香」

「谢谢。要根据过去的学生名单查一下名字的首字母，光有发现什么吗？」

　光用手拿着信封和便签纸，凝视着。

「这里有压花」

「诶，在哪里？」

　我用手指触摸着光指出来的地方。

　的确有一个小纹样用压花压在纸上。

「光，你好厉害啊」

「因为注意细节是我的工作」

「不愧是擦窗工！但是这个，感觉在哪里见过」

「是吗？」

「……啊。我读美术大学时用的纸也有这样的纹样哦」

　我说起了那家从江户时期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和纸老店。

　那是一家名为北泽的店，我读美术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我想起当年因为那家店的纸太高级的所以我买不了很多，所以那家店的纸我都用在了花费我全身精力去完成的毕业设计上了。

「等一下，感觉我最近也有见过」

　我回想起来了。从留华那收到的信也有同样的纹样。我从包里拿出信，放到桌子上。

「这个是什么？」

「今天中午从学生那收到的」

难道是那个会呼呼地吹可可的女高中生？」

「是哦。」

「老师，你很受欢迎呢」

「别这样啊。不一定是情书吧」

「打开看看。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

　光离开后我打开了留华的信。

　『我只是想告诉老师，我喜欢老师。

　　但不需要回复我。

　　请和我如往常般一起吃便当。』

　我不由得松手，信掉到了桌子上。

　信上的内容和给幸子姑婆的信很相似。信的一边掠过啤酒杯壁，纸浸湿了，我慌慌张张地拿餐巾纸按住信。

「怎么了？」

　回到位置上的光问道。

　我把留华的信递给了光。

「我可以看吗？」

「你看吧」

　光瞥了一眼，脸色变了

「这是完全一样啊？虽然纹样的位置不一样，但是信封和便签是一样的纸质哦。呐，小可可的名字叫什么？」

「北泽留华」

「和那家和纸店名字一样呢。说不定她和给信幸子姑婆的人是有关系的」

「可能是吧」

「话说回来，我还没怎么问过，明日香你，至今为止都谈过怎样的恋爱？」

「尽是些友情的延长，不知不觉就开始交往了」

「对方是男人？」

「嗯」

「有自己告白过吗？」

「没有」

「明日香老师，很受欢迎呢」

「才不是那样的。但是，用信来告白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心动了？」

「嗯……」

「试着和小留华交往不挺好的吗」

「不能那样。我是老师。而且因为我们的年龄差距很大，这样完全就是萝莉控，还有我们都是女性，扣分点全积满了」

「我觉得同为女性不算是扣分点」

「是吗」

「明日香对女人没有过这样的感情吗？」

「隐隐约约还是有的。毕竟是在女子学校度过了思春期。但是,想着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毕业的，感觉这就像是一种飘忽不定的东西。」

「原来如此。那，留华向你告白，你害怕了吗？」

「我觉得自己的确如光所说的，在害怕着。我在各种意义上都不想伤害那孩子。现在就净是在想这些了」

「嘛。今天就问到这里吧。差不多该回去了。让幸子姑婆担心就不好了」

「是呢」

　回去的路上，我和光手拉着手，回到幸子姑婆的家。就像回到了孩童时期，让人感到很怀念。

　　　　＊

　下一周的星期一，我在课后的空余时间去资料室调查毕业生名册。

　和信上首字母对得上的有四名学生。其中有一位学生叫做北泽惠实，记录上她的住址和留华的住所不一样。然后，根据留华的名册，她父母的工作地址是株式会社北泽和纸店。

　傍晚，我去了留华的班级，向她问道。

「你之后还有事吗？」

「没、没有」

「那，可以到美术准备室来一下吗？」

「啊，好的」

　是因为这是我收到信后第一次和她说话吗，留华紧张地回答着。

　一步步跟在我身后的留华，有种让人想摸摸她的头的青涩感。

　进了美术准备室之后，我泡了两人份的可可。今天我也想喝甜的饮品。

「是关于信的事情」

「就和我写的一样，不用回复我也没关系」

「嗯，那就这么办吧。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你，可以吗」

「请问吧」

「那信纸和信封，你是在哪里买的？」

「是我的祖母给我的」

「莫非，你的祖母也是这里的毕业生吗？」

「嗯，我们家从曾祖母开始代代都是这里的毕业生」

「你的祖母，身体还好吗？」

「为什么老师要问这样的事情？」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明日香老师，我可以出条件吗？」

「如果是很难实现的话，我会很为难的」

「如果问题解决了的话，果然还是请老师给我答复吧」

「现在回复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问题解决之后回复，就算老师的回复是不行，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我们都还能继续相处」

「我知道了」

　我摸了摸留华的头。红着脸扭过头去的她很可爱。现在，我想要参考书。我无法否定被留华吸引着的自己。

　第二天午休，我在美术准备室和留华会合。

　她就如理所当然般带着便当来了，我先为自己没准备点心这件事道歉了。

「这只是因为我想带所以才带的。请明日香老师不要在意

「那可不行」

「对了。昨天，我去见了祖母」

　留华换了个话题。

「你问了什么吗？」

「我问了很多事情。我觉得果然送信人是祖母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我和她说我有喜欢的人，和她商量怎么办的时候，是祖母对我说『要试着写一下信吗』。因为我的父母工作很忙，所以我经常会去祖母的房间玩，经常会和她说明日香老师的事情。我和她说了如果我能有明日香老师那样的姐姐就好了」

「是吗」

「我和祖母说我喜欢上明日香老师的时候。祖母并没有责怪老师是位女性。不如说祖母是支持我的。祖母帮我准备了信封信纸，和我一起考虑书信内容的时候，她看起来非常开心。她说着『要是留华的心意能传达到就好了』，反复抚摸着我的头。所以我才确信送信人是祖母……但是，祖母的信没被发现呢」

　留华的眼眶中有眼泪在打转。我抚摸着她的头。

「但是，如果注意到信了，你可能就不会出生了哦」

「是真的呢。也不能像这样被明日香老师摸摸头了」

「是呢」

　我差点就要吻上哭着的她，但我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留华悲伤地笑了。

　周末，我和留华一起拜访她的祖母惠实。

　她有着与留华很相似的眼睛，是位很优雅的女性。

「你就是『明日香老师』呢。因为有从孙女留华那里听说过你的事情，所以感觉我像是之前就认识你」

「莫非您之前就认识我的姑婆吗」

「此话怎讲？」

「我的名字叫做佐田明日香。我姑婆的名字叫做佐田幸子」

　惠实奶奶双手捂住嘴，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是『明日香老师』啊。我知道幸子当上了母校的老师。但是她从未担任过我女儿的老师。因为她负责的年级和我女儿的年级错开了，所以我感觉她是在和我拉开距离。她也没有来过同学会，我也没有办法知道她的近况……她还好吗？」

　惠实奶奶眯起眼微笑着，一边看着我的脸一边说道。

　我告诉了她幸子姑婆的近况。离职之后，幸子姑婆在补习班当特别讲师，现在正在自家疗养。

「自家疗养？幸子的家人呢？」

「姑婆是单身，但她收养了我的表妹做养女，由她来照看姑婆」

「是吗。幸子是单身啊……是很严重的病吗？」

「包括病名在内的事情，能请您直接和姑婆见面吗？」

「嗯，我很乐意」

「还有，姑婆没有注意到书里藏着的信」

「是吗……」

「是在整理身边事物的姑婆把书转让给了我，然后我偶然发现那封信的。我擅自翻阅了书信的内容，真的非常抱歉

「没关系哦。因为如果没有明日香老师的行动，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惠实奶奶捂住眼角的样子，留华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相握着。看起来像是留华因祖母的泪水而不知所措。

「我没能和幸子保持以往的关系。我觉得结了婚的我是不被原谅的」

「姑婆非常珍惜那本书。是真的非常珍惜。」

「现在的幸子已经是到了连珍惜的书都要整理的状况了吗？」

「是的」

「我知道了。这周末可以过去吗？」

「我会做准备的」

　我有力地回应着，站起身。

　拜访完留华的祖母，回家路上我顺便去了幸子姑婆的家。我天还没黑就喝着啤酒向光报告惠实奶奶的事情，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说起我自身的恋爱。

「那么，明日香老师想和小留华怎么相处？」

「不管怎么样，我们是老师和学生哦？相差二十岁哦？这不是毫无办法的吗」

「如果你有觉悟就能跨越。如果双方在交往的事情暴露了，你会丢失很多东西，但也只能保持沉默。你有不管你们是打算继续交往还是打算结束这段关系都要保持沉默的觉悟吗？还有啊，万一到了那种气氛，你要怎么办。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按自己被做过的事情去做了吧」

「因为男女的身体构造不一样，所以做法也是不一样的哦。要是一无所知地去做，伤害到重要的人就不好了。那么，要我来给你说明一下吗？」

「是要我和光做？怎么可能做得下去啊」

「那就叫别人来吧。有我指导过的后辈」

「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哦。接下来就去做吧」

　光打了几通电话，马上就安排好了。光在离幸子姑婆家比较近的大车站附近的酒店预约了房间，还和后辈直接用电话交代清楚了。

「和后辈说起我的时候不要说出“光”这个名字哦。我是用『mado』这个名字的，小心一点」

　在什么都搞不清楚的状况下，酒精上头的我被光推着离开了幸子姑婆的家。

　我在光预约的酒店登记入住，然后去约好见面的大厅时，有个身材矮小的女性正好在约定好的时间来了。她是个目光清爽，有着沉稳氛围的人。

「我是『葵』。今天还请多指教」

「那个，对不起，这么突然的。我才该说请多多指教」

　我慌慌张张地低头致意。

　因为对方是个非常普通的女性，所以我吓了一跳。

「如果是mado前辈的请求的话，我很乐意效劳。而且，我很荣幸你能选我作为你的第一位女性对象」

「真的很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懂，可能会给你添麻烦」

「请不要在意。那，我们走吧。」

　葵拉着我的手走进电梯。

　进到房间里，她推荐我先去洗澡。我按她所说的洗好澡刷好牙，然后先出来了。接着葵也进去洗澡了。

「做完之后再泡澡吧」

「啊，好的」

　我坐在床上，葵拿掉我身上的毛巾，慢慢地推倒我。

「我先给你做哦」

　她慢慢贴近我的脸，一边说着一边吻了过来。我觉得和才刚认识的女性深吻这个状况很有趣。

　女性之间的做法基本上和我所知的做法差不多。但是，触感完全不一样。我从不知道女性的身体是如此的柔软。这和自己触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一样。仅仅是对方的身体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时的触感，就让全身都温暖起来，舒服起来了

　结束之后，我们两人靠在墙上喝矿泉水。

「感觉怎么样？」

「比想象中的还要舒服」

「太好了。如果有什么想问的话，请问吧」

　我在被做的时候很在意对方是在什么时候会觉得舒服。

「在对我做的时候，葵小姐是在什么时候觉得舒服的呢？」

「做的一方自然就会觉得舒服的哦。但是，如果是高潮这种意义上来说的话，女性间要同时到达可能难度很高。这边在做的时候，集中注意力让对方舒服，之后再交换着做，我觉得这样会比较简单」

「原来如此。还有，我经常听说潮吹，这是大家都会有的吗？我没有经历过」

「并不是所有女性都会潮吹的哦。虽然潮吹了肯定就是高潮了，但是很多女性好像是不潮吹也高潮了」

「诶，我学到了」

「但是这些全都是mado前辈教我的」

　葵害羞地笑了。

「那，接下来试一下交换着做吧」

「啊，请等一下」

　我想起刚刚葵给我做的事情，看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我知道了女性之间做的时候手指是非常活跃的，但我指甲却很长。

「我有带保养的套装。可以用那个吗？」

「那就拜托你了」

　葵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化妆包，用指甲剪帮我剪指甲，然后还用锉刀细心地帮我修整。我渐渐明白光所说的『要是一无所知地去做，伤害到重要的人就不好了』是什么意思了。

「修好了哦。那就开始交换着来吧」

「好的。万一到我和别人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对方可能是第一次的话，有推荐的体位吗？」

「是呢。我觉得对面坐应该不错」

　葵跨坐在我身上，面对着我。

　我有试过用这种体位做，但是我不知道这叫做对面坐。我发现自己至今为止都是交给对方来主导的。

「我觉得这样的话能看到对方的脸，而且亲密接触的面积很多，所以她也能安心哦」

「原来如此」

　我重点落在了葵所说的『她』这个词上。因为男女的身体构造不一样，所以至今为止的经验肯定都没什么用。我贪婪地将葵所教的事情都刻进身体里。

「如果你能和喜欢的人顺利走下去就好了呢」

「谢谢。葵小姐也要幸福哦」

「谢谢」

　完全感觉不到我刚刚还在和葵做，葵就在这种氛围下向我挥手离开。

　回家路上，我给光打了电话。

「怎么样？」

「就结论来说，女性之间做很舒服，mado前辈」

「哈哈哈」

「谢谢啊，光」

「不用谢。我才应该道谢，前段时间谢谢了」

「嗯」

「明日香」

「嗯？」

「如果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就好好伸手把握哦」

「光也是啊」

「谢谢」

　挂断电话之后，我心情舒畅地回家了。

　　　　＊

　周末，我带留华和惠实奶奶去了幸子姑婆的家。

　光和幸子姑婆说了会有客人来，但是幸子姑婆不知道是谁要来，因此见到来客的时候她在玄关呆住了。

「幸子，好久不见」

　惠实奶奶伸手，握住幸子姑婆的手。幸子姑婆回握住惠实奶奶的手后，慢慢地张开双臂。惠实奶奶脱掉鞋子，默默地将自己收进了幸子姑婆的臂弯中。

　光抱起自己的stan smith，看着我，指了指门口。我点头，拉着留华的手，打开门，走出了幸子姑婆的家。

「看到好东西了呢」

　在门外穿鞋子的光这么说着。

「奶奶很可爱」

「留华和奶奶很像，很可爱哦」

　光一边递给留华一个小袋子，一边说道。袋子里面装着可可的罐子。

「幸子姑婆在全部重新整理食品。这个快到期了，你们两人快点喝了吧」

「谢谢」

「那我之后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光挥着手，向反方向走去。我知道她是在关心我们。

「不介意的话，要来我家吗？」

「可以吗？」

「嗯。来煮那个可可吧」

　我不想放开和留华牵着的手，所以叫了辆出租车回自己的家。

　走进房间，我装作刚刚察觉到还牵着手的样子，放开了与留华牵着的手。她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我笑了笑。

　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等着壶里的水烧开，留华稍微向我靠近了一点。

「明日香老师，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我默默地抱住了留华。

「这算是哪一边？」

「原谅我只能做到这里」

「为什么？」

「我会丢了工作的」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至少等到你毕业后」

「等不了」

「我还害怕分手后被人谈论」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死也不说」

「我没和女性好好交往过，而且有和男性的经验，怎么说呢，各种各样的地方都很脏，年纪也很大」

「至今为止所有的男性都不算数。因为是第一次和女性交往，所以明日香老师没有被弄脏」

　我被不断投出直球的留华所打败，真是心情舒畅。

「如果是明日香老师的话，不管你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我知道我的理性崩溃了。

　曾经有过自己心中竟会如此不顾伦理，对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女高中生认真了起来这种烦躁的想法，现在这种想法一下就消散了。

　但是不能伤害到留华。

　留华闭着眼睛，我轻轻地把自己的嘴唇覆在她的嘴唇上。

　触感柔软到让人感到眩晕。

　边亲吻着，我边将手伸进沙发与留华背后的缝隙中。

「坐到我的膝上来」

　一瞬，我放开她的嘴唇，引导着。她跨过我的大腿，把屁股坐到我的膝盖上。

　我们紧紧地相拥着，我看着她的脸，慢慢地吻了下去。我轻轻地按着她的下巴，撬开她的嘴，把舌头伸了进去，她吓了一跳。我一边用力紧紧地抱着她，一边继续吻下去。只有湿漉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可以继续下去吗？」

　她湿润着眼睛，点头回答我。

　我解开她衬衫上的扣子，脱下的制服自己也曾穿过，那颠倒的感觉麻痹着大脑。隔着吊带衫透出了她胸罩的褶边。我解开她背上的挂钩，用万岁的姿势脱下她的衣服。

　我吻了吻她的胸部，我的口红微微沾上了她的皮肤。

　一想到现在我正玷污着十七岁的女孩子，瞬间停下了手。

「不要停下来，明日香老师」

　她微笑着。

　代替回答，我把她的乳头含入嘴中。

「啊」

　声音从她的嘴里漏了出来，她仰头望向天花板。像是被吸引着一样，我的吻落在了她毫无防备的脖子上。嘴唇沿着脖子一直往上游移着，直至舔到她的耳朵。

「哈啊」

　留华歪着头，吐出的甜美气息，让我全身都快融化了。

　我卷起她的裙子，从臀部把手伸进内裤。沿着臀缝伸出手指，慢慢地移动指尖。

「啊」

　看着留华紧紧闭着眼睛的样子，我没有脱下她的裙子，直接脱下了她的内裤。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保持平衡，从内裤里抽出一只脚。就像戴在手腕上的发圈一样，内裤卡在她的脚踝上。

　把裙子也脱下后，我温柔、耐心地触摸著。她因为指尖的动作而产生反应的模样，让自己也舒服起来了。

　明明知道自己并没有被触碰，但我也湿了。

「老师，我可能稍微有点……奇、奇怪的感觉」

　留华或许是对自己奔向绝顶的身体感到困惑。

「留华，这样的事是第一次？」

「是、是第一、第一次」

「没事的。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继续了哦」

「但是，我害怕」

「不用害怕哦，留华。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睁开眼睛，向下看着我。

　从今往后，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在等着她。

　像现在这样，她会去了解很多从未知晓的事情，也会去做很多从未尝试过的事情。在这个身体里，充满了可能性和未来。

　而我是目送留华离巢而去的人。

　我想就只做这一次就结束。不这样做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我转动着指尖，抬头看着留华。

「啊，明日香老师……嗯嗯」

　她边叫着我的名字边到达顶峰，崩溃地向我倒了下来。

　用力抱紧无力的她，我不知为何落下了眼泪。

　暂时放任了一下，让泪水流了下来，却再也止不住了，横膈膜也动了起来。

「明日香老师？」

　注意到异变的留华想要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但我用力抱住了她。

　不能让她看见我落泪。

「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好羞耻。我在哭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趁我没力气的时候，留华拉开了距离，看着我的脸。

「明日香老师，请不要哭」

　她把我搂在怀里。

　我觉得自己已经不行了。

　我放弃去抑制自己。

「呐，留华」

「我在」

「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其实，这是不能说出口的话。

　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我的存在，阻塞了她的可能性。

　我的手，将漂亮的她弄脏了。

　我在这之后，只会成为她的枷锁。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

　我低下头，声嘶力竭地说道。

「……即使长大了，也待在我身边」

　我没能抬起头来。

　我害怕答案，没有办法抬头看她。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用双手捧住我的脸颊，让我向上看，她慢慢地吻了下来。

「我哪都不会去」

　留华微笑着把我的头拉到自己的胸前，抚摸着我头发。

　我把脸埋在她的胸前，羞愧地哭了。

〈完〉